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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开始乱作一团,因为恭亲王最宠爱的林侧妃陷入了昏迷。奇怪的是,云中城所有的大夫都看了个遍,谁也找不出根源所在。
林慕白脉象平稳,呼吸正常,所有大夫的结论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林侧妃无恙,只不过睡着了而已!
可奇怪的是,一个人若是睡着了,总得醒来吧!
偏偏林慕白,这一觉睡得,好像千年万年没睡过一般,一次性要睡完。足足七日,她躺在那里睡得何其安稳,却把身边的人都急出了一身冷汗。
尤其是容盈,不眠不休的守在床前,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却还是死死盯着她,一刻都不敢松懈,那一刻的容盈仿佛回到了当日疯癫痴狂的状态。不哭不笑,无喜无悲,仿佛这一生所有的力量,都在床上的这个女人身上。
她若是不醒,他也会继续沉睡。
房门外头,容哲修坐在院中的亭子里,面色泛白,气不打一处来,“我就知道那个宋明成迟早是个祸害!真该一剑杀了他!”
“如今他上禀皇上,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沈玉莲的身上,让沈玉莲背了谋杀公主的罪名。皇上对此大加褒奖,想来回去之后会更加重用。而且——”明恒犹豫了一下,看着一旁站着的如意,“南陵世子还把殿下痊愈的消息递呈了皇上,皇上一夜之间连发三道金牌,敕令殿下回京。”
如今那三道金牌,就在林慕白的床头压着,容盈愣是不看一眼。
“那三道金牌有何作用?若是违令不归,又会怎样?”如意面色微白,背上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可见那日沈玉莲虽然下手,却也没有真的下狠手。
“怎样?”明恒轻叹,“抗旨不遵,如同谋逆,你说会怎样?”
如意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但是她知道一点,那就是:县太爷生气会打板子,而皇帝生气是要杀人的。所以,最坏的结果是死!
但如意不希望师父出事,当下黯淡了眸光,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恒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心想着约莫自己这话说的太重了些。可不这么说,又该如何说呢?他并不想多加隐瞒。
想了想,如意又问,“那么,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师父是不是也会受牵连?然后世子呢?然后大家——”
“一条船上的蚂蚱,都是恭亲王府的人,谁都跑不了。”容哲修冷了眉目,“都怪宋明成那个蠢蛋,我早晚得宰了他。气死我了!”他一屁股坐在石栏杆处,鼻间哼哼的,可见愤怒。
莫浩蹙眉,“世子哥哥,蠢蛋是什么蛋?能吃吗?”
“都快死了,还整天吃吃吃。”容哲修没好声好气的烦了他一句。
莫浩面色微白,低下头不敢吭声。
许是当即反应过来自己口吻太重,容哲修轻叹一声,“好了,不是与你生气,我是气那个南陵侯世子,就是前几日差点害死小白的那个大个子。”说着,便端起一旁的水,猛灌两口以示平复心绪。
莫浩抬头,“可他看着不像猴,那么大个那么壮!”
“噗”容哲修的水,喷了莫浩一脸,当即咳得满脸通红,“咳咳咳,你、你——咳咳咳——”
“世子?”明恒急忙帮容哲修捋背,“世子你慢点喝,慢点喝!”
“气死我!气死我了!”容哲修一脸无奈的望着莫浩,“侯是爵位,是皇爷爷册封的,他是南陵侯的儿子,也是南陵侯府世子。不是那种耍猴的猴!”
莫浩恍然大悟,“可是世子哥哥,他也是世子,你们两个谁更大呢?”
“他除了块头比我大,什么都不及我。”容哲修顺了顺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莫浩坐过来。莫浩乖顺的靠近,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容哲修道,“他虽然是世子,但他爹不过是个外戚,算起来也只能是个侯爵。而我爹是皇上的亲儿子,我皇奶奶是皇后娘娘,所以我爹算是嫡子。论身份地位,就算是宋贵妃的儿子毓亲王,也不及我爹。更何况是宋贵妃的兄长,说句难听的,连国舅爷都还算不上呢!”
莫浩听得不太明白,但如意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那宋明成,宋世子是咱家殿下的死对头。自古无情帝王家,所以这宫闱之中为了储君之争惯来是尔虞我诈得很!是故殿下恢复之事,宋明成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转达皇帝。
一则是想落实殿下的欺君之罪。
二则是想让所有人都将矛盾指向殿下,借此来缓解毓亲王如今锋芒毕露的危机。
三则皇家夺嫡,被摆在明处的人总是最危险的,而藏在暗处的才是最后的胜利者。是故谁都不想让沉寂了六年的容盈继续藏在暗处,毕竟他才是皇帝,曾经最钟爱的儿子。
何况,他还有个最受皇帝宠爱的恭亲王世子——容哲修。
所以凡此种种,谁都不希望容盈退出战场。
包括那些,站在容盈身后的大臣,还有曾经跟随容盈的旧部。
说来也可笑,最不想加入战场的,兜兜转转了多年,终归还是卷入了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容盈想要避开,可最终还是避不开。与生俱来的东西,不是你想舍掉就能轻易舍掉的。
不过,这并不是结果,而仅仅只是个开始。
这不,京城里不单单连发三道金牌,如今连皇帝身边的魏道德魏公公都亲自赶来了。手上还提着一道明晃晃的圣旨,直接进了行宫,抵达正殿。
当然,去接旨的不可能是容盈。
容哲修领着一干众人,包括苏离,跪在了正殿那儿,跪接圣旨。
魏道德手持拂尘,提着圣旨扫了底下半天,打开的圣旨又给收了回来。轻叹一声上前搀起容哲修,压着嗓音低低的问,“世子爷,殿下何在啊?”
“我爹在寝殿。”容哲修也不好瞒着,只得如实回答,“魏公公,不如你就宣旨吧!”
魏道德起身,又是一声叹,“这可不成,老奴临行前皇上可是开了金口的。老奴就跟世子爷直说了吧,这道圣旨就是冲着殿下来,没有殿下接旨,老奴是不能宣旨的。”说着,便挺直了脊背,“带路,去殿下的寝殿吧!”
“不行!”容哲修拦在跟前,“小白还昏迷不醒,我爹是不可能接旨的。”
魏道德笑得无奈,“世子,您就别让老奴为难了。老奴大老远的从京城,日夜兼程的赶来,半道上可是连一步都不敢歇着。老奴这副老骨头都快被颠碎了,难得到了云中城,您就行行好,让老奴去完成皇命吧!否则来日回了宫,老奴可就是死罪一条啊!”
“我问你,这道圣旨是不是要我爹回宫?”容哲修问。
魏道德仍旧笑着,“老奴卑微,岂敢揣摩圣意。”
“现在小白昏迷不醒,爹是不可能丢下小白,独自一人回去的。”容哲修知道容盈的心思,所以若接了圣旨还不回去,就是死罪。若还没有接旨,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外头,宋明成笑得凉凉的,“世子爷一味的拦阻,到底是何用意?殿下乃是天之骄子,皇上及早回宫有何不妥?不过是个侧妃,难不成殿下还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担当抗旨不遵之罪?”
“闭上你的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容哲修冷斥,“我与魏公公说话,何时有你插嘴的份儿?”
一番训斥,便是魏道德也听出了容哲修的焦躁与愤怒。
魏道德叹息着,“老奴是看着殿下长大,也看着世子爷长大,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老奴也想给世子爷和殿下腾出时间。可世子爷要明白,皇上那头,是等不得的。连夜连发三道金牌,皇上的心思,世子爷还不明白吗?”
“殿下这一病六年,皇上与皇后娘娘日夜担虑,日夜忧愁。难得知道殿下痊愈的消息,自然是马不停蹄的想要见一见殿下。世子爷就别拦着了,父子情深的事儿,您也该明白呀!”
容哲修垂下小脑袋,“魏公公说的,我都懂。可是我爹——”他不是不知道,他爹是真的不喜欢皇位,真的不愿去跟那些叔伯兄弟抢江山。
事实上,在容哲修的心里,这江山也没什么好的。
还不如小白的一罐松子糖来得更现实,更值得期待。因为对于容哲修而言,从小到大缺失的是家庭的温暖,是父母之爱,而不是所谓的荣华富贵,生杀在握。
他对那些东西,只是在自己愤怒的时候,当做发泄之用。
可发泄之后,留下来的还是只有孤独。
魏道德绕过容哲修,由奴才领路,径直朝着寝殿去了。如意焦灼,“世子爷,这可如何是好?师父还没醒,若是现在就上路,万一路上有个好歹——再者,让殿下放弃师父回京,显然也是不太可能。”
容盈如果能放下林慕白,就不会苦守多日。
这七天,足足七天,他没踏出过寝殿半步。
惟愿她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自己,自然是不会离开的。
容哲修垂眸,“我也没办法。”
如意眸色微红,“难不成还要让师父和殿下,步公主和莫城主的后尘吗?”
闻言,容哲修骇然一怔,“绝对不可能!”
言罢,急忙追去。
苏离没有继续追,只是站在院子里良久,如今她的小腹已经有了微恙的动静,等她回京估计都该显腹了。只不过,到底该不该说,她还在犹豫。至少此刻,她觉得自己不该多说,否则容盈一句话,她这孩子未必能保得住。
轻柔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就算要说出这个孩子的事情,也该等到回京再说。到了那时候,不管这孩子是谁的,生杀大权都握在自己手里。
“主子?”秋玲低问,“咱还要过去吗?”
“去是自然要去的,去看看也好。”苏离淡然开口,虽然圣旨不是下给他们的,但是能让容盈彻底暴露回京,想来自己也有缘故。她可没有忘记,对齐王容景甫说的那些话。
但这样正中她下怀,这个云中城本来就不适合待太久。
在云中城,她只觉得孤立无援,而回到京城,她有自己的娘家,有皇后娘娘和皇上,还有齐王做背景,想来怎么着也比林慕白这一清二楚的身份,来得更有优势。
容景甫到底也是个聪明人,她这样是回不来京城的,除非容盈回去,她这个侧妃才能跟着回去。
深吸一口气,苏离缓步走在回廊里,望着前头行色匆匆的众人,竟然有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错觉。当然,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黄雀。
所有人都围着容盈和林慕白转,倒也是极好的,至少那样,自己不是出头鸟。等他们都被收拾得差不多了,那她就是最后的赢家。
有了这个孩子,她就能牢牢掌握住恭亲王府,以及齐王容景甫。
二比一的对立,这毓亲王不输也难。
果然是好算盘,但愿不会旁生枝节。
寝殿那头,魏道德敲了好一阵的门,都没能让容盈把门打开。五月守在外头,眸色微沉的行了礼,“魏公公别白费心思了,殿下不会出来的。”
魏道德一愣,“这林侧妃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叫殿下如此深情相许?”
容哲修道,“她能治愈我爹,魏公公就该知道,她对我爹而言有多重要了。”
闻言,魏道德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殿下的病还真的是一介草民给治好的?”
“只能怪宫里的太医院,养了一群废物。”容哲修面色微冷,“说起来我爹如果没有小白,还不知道会不会痴傻一辈子呢!”这话,自然是将容盈装傻的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
魏道德点了点头,面露难色的躬身望着容哲修,“世子爷行行好,帮老奴把这门给叫开吧!这殿下总是不出门,老奴的手里又拿着皇上的圣旨,实在是为难啊!”
容哲修撇撇嘴,“你也知道我爹的脾气,他一旦翻脸,那可是六亲不认的。我虽然是他儿子,可你也看见了,他对我压根不理不睬,眼睛里除了小白还是小白。”
“嘶——”魏道德蹙眉,“这么说,这位林侧妃肯定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那倒不见得。”容哲修道,“爹后院的女人,漂亮的有得是。小白嘛——生得是不错,但还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跟我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魏道德摇头,这世子爷自信满满的毛病又犯了。
当然,这个时候不是计较这个,应该是想着该如何把这扇门给叫开。可殿下在里头,他又不能直接撞门。若是惹怒了殿下,到时候山高皇帝远,吃亏的还是自己。
想来了,魏道德又道,“且不论这林侧妃容貌如何,想来品性一定极好,所以——林侧妃约莫也不会希望殿下为她抗旨不接啊!”
容哲修耸肩,“她昏迷着呢,怎么识得大体,难不成魏公公睡着了,还能口吐莲花,心系天下?”
魏道德一怔,“世子爷?”
“好了,不拿你取笑,我先走了,这门你有本事就自己进去,反正我是不敢惹我爹生气的。”他小心翼翼的凑近魏道德,压低声音道,“魏公公小心,我爹生气的时候——很!吓!人!”
言罢,容哲修幽幽然转身,若无其事的离开。
圣旨不是给他的,他自然也乐得自在。
剩下的事,是他们大人的是,他一个小孩子可做不了主。爹自然有爹的道理,他也不想多管闲事。小白说了,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应该做这个年纪该有的事,而不是超越年龄的成熟。
所以,若爹以后怪罪,只管拉小白来当挡箭牌就是。
魏道德有些着急,眼见着容哲修走了,明恒也走了,如意远远的走到院子一端,事不关己的坐在栏杆处。这一帮人还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把他这老太监给急个半死。
这可如何是好?
宋明成笑了笑,“魏公公看样子是遇见了难处。”
魏道德慌忙行礼,“世子,不如你——”
“免了!”宋明成侧了脸,叫魏道德看一看自己被削去的鬓发,“瞧见没有,这头发呀还没长出来呢!再里头撞,我还怕把自己的小命都折在里头。魏公公呢,您慢慢敲门,总有一天,这侧妃醒了,殿下也就出来了。只不过,我担心你这手中的圣旨——若是皇上久久等到公公您回去的消息,是不是会怪罪下来?”
魏道德咽了口口水,可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一惯伺候在御前,也不是那么好吓唬的。魏道德一声轻叹,“可不是吗?皇上思念四爷,这会子都急得团团转了。可见哪,皇上对四爷是真的上了心。老奴多谢世子提点,这会子也不着急了。有殿下在,老奴最多是个受连累的,绝对上不了皇上眼。”
宋明成皮笑肉不笑,“那魏公公,就等着吧!”
“诶!”魏道德行了礼。
宋明成拂袖而去,原本是来看笑话的,结果笑话没看到,反而被这老刁奴给训了一顿。明里暗里的,抬了容盈的身份,压了宋明成一脚。
宋明成这心里头自然是不舒服的,但谁让自己确实不如容盈呢?以至于连魏道德这样的阉人,都能冷嘲热讽的对自己,说起来还真是心里憋闷。
五月行了礼,“多谢魏公公。”
魏道德轻叹一声,“真的要谢杂家,就把这门给杂家打开吧!”
五月有些犹豫,“殿下他——”
“旁人不敢开门,你还不敢吗?”魏道德瞥了他一眼,“一个个都不知道,杂家可是知道的,你就把门打开吧!杂家手里拿的可不是白纸,那是圣旨。误了皇上的事,皇上再疼四爷,那也得看朝臣的脸色。到时候朝廷上压下来,得闹得天翻地覆。”
说着,顾自轻叹一声,“咱们这四爷什么都好,独有一样,就是太痴心。六年前闹得纷纷扬扬,这六年后,难不成你又要看着你家四爷,闹得满城风雨?六年呢!这六年的时间,京城里的人来来回回的,朝堂里的人去去留留的,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批。杂家这么说,你可明白?”
五月点头,“我知道。”
“知道还不赶紧把门儿打开?”魏道德白了他一眼,“就知道愚忠,这忠心呐得用对地方,一旦用错了是早晚要害死人的。如今的京城,可不是六年前四爷的京城了。”
最后一句,何其语重心长。
五月深吸一口气,僵硬的抬起了手,掌心落在门面上,却不知该不该使劲。开了门,接了圣旨,容盈就必须回京,与林慕白自此分开。否则就是抗旨,抗旨就是死罪。实打实的死罪!
“打开呀!还愣着干什么?”魏道德催促。
“公公,就不能宽限几日吗?”五月问。
魏道德叹息一声,“若是能宽限几日,那三道金牌之后,杂家就不必再来一趟。皇上亲自下旨,让老奴来接殿下回京,这其中的蕴意,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可是殿下未必愿意回去。”五月低语。
“这回不回去,可就由不得殿下了。”魏道德正了脸色,“皇命如山,岂敢违抗。除非,四爷是不要那位侧妃的命了。你该知道,皇上最恨的,就是皇子们沉溺于儿女之情。否则当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四爷也不会一病六年之久。”
五月轻叹一声,终归推开了门,亲自领着魏道德进去。
魏道德再一次看到了痴傻如斯的容盈,一个静静的陪在床前,什么话都不说,整个人憔悴至极。此刻的容盈,胡子拉渣,看上去极是颓废。
轻叹一声,魏道德将圣旨递给随行的心腹小太监,五月便随着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压低了脚步,魏道德行至容盈身后,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老奴参见殿下。”
容盈没有吭声,依然紧握着林慕白冰凉的手,对周遭的一切都保持着置若罔闻的态度。
魏道德起了身,“殿下,该醒醒了。”说着,逐渐靠近了床前,半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睨了一眼床榻上的林慕白。他自然是不敢直视的,只能小心的看上一眼。
过了一眼,似乎也没发现这床榻上的女子,有什么特别的。容色虽然生得极好,但确实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比起早年的恭亲王妃,真是差远了。
于是乎魏道德就有些闹不明白了,这恭亲王如今又是怎么了,就恋上了这样一个民间女子?来的路上还听说了,这林慕白林侧妃,是个双腿不利于行之人。
说难听了,是个残废。
这样一个女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容盈为之疯狂?
“殿下,皇上念着殿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皇后娘娘的身子惯来不好,如今听说殿下痊愈,激动得险些晕过去。皇上与皇后娘娘,日盼夜盼,就等着殿下痊愈归朝呢!”魏道德说得很轻,话语轻柔,“殿下,老奴有句话,也不知该讲不该讲。”
见着容盈不说话,魏道德轻叹一声,“殿下也该清楚,您一病六年,这六年的时间,足够把人变成鬼,把鬼变成人。京城里头有齐王殿下,有毓亲王殿下,还有其他诸位皇子。哪一个不是眼巴巴的瞅着,想往上爬。殿下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了侧妃和世子爷着想。”
“正所谓,成王败寇,这是非对错啊总归要由胜利者来说。殿下心地宅厚,但这世上的好人,未必都有好报。能不能求得圆满,还是要靠人自己去争取的。”
“侧妃如今晕厥,那也只是晕厥。若殿下依旧消沉至此,来日也就真的要一睡不醒了。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容盈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父皇——很失望吧!”
听得容盈说话,魏道德的一颗心算是落了一半,拂尘轻甩,口吻微沉,“殿下也该知道,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皇子们沉溺于儿女情长。所谓温柔乡英雄冢,皇家最容不得的,就是多情。当年的孟贵妃,不也是如此吗?”
提及孟贵妃,容盈眸色微沉。继而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舍的松开林慕白的手,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出去吧!”
魏道德行了礼,“是。”
临走前,容盈站在窗前,回眸望着床榻上的林慕白很久很久,恨不能将这一刻就定格在此处。若是能永远的陪着容夫人,哪怕是她永远的沉睡,能安静的相伴也足够了。
可惜——终不能如愿。
这辈子要想再安静下来,怕是很难很难了吧?
容盈离开的那一刻,如意便快速进了门。师父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她自然不敢懈怠。这些日子,容盈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如意都只能远远的望着。
坐在床沿,瞧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林慕白,如意微微红了眼眶,“师父,出事了,你赶紧醒醒吧!再不醒过来,殿下就要回京了。师父可知道,殿下为了你,三道金牌不受,迟迟不肯回京吗?世子说,抗旨不遵等同谋逆,是会杀头的。师父,你也不希望殿下出事,对不对?你瞧,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个个都好像要吃人。殿下的处境,危险了!”
眼角,有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如意愕然一怔,“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