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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王下狱的消息,闹得满城皆知。
容哲修急急忙忙赶到了清心园,哪知自己的父亲母亲,浑然一副毫不关心的姿态。一个端坐木轮车翻看医书,一个则在旁剥核桃,好一副岁月静好之美。
“你们都不着急吗?”容哲修问。
林慕白挑眉,瞧了容哲修一眼,而后又顾自翻看医书,“不如你进宫去找你皇爷爷,看你皇爷爷肯不肯应了你的要求。”
容哲修撇撇嘴,一屁股坐在林慕白身边,伸手便去抓盘中剥好的核桃肉。容盈微微蹙眉,一巴掌落下,“自己动手。”说着,便将未剥的核桃塞进他手里。
还好容哲修方才缩手比较迅速,这才免去了父亲的一记打。
林慕白放下手中书卷,捏了把核桃肉就递给了儿子,“吃吧!”
“还是娘最好!”容哲修朝着自己父亲扮鬼脸,“娘,你们为何就不担心五叔呢?”
林慕白瞧了气定神闲的容盈一眼,伸手让容哲修靠自己更近一些,“娘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很喜欢你五叔?”
容哲修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旁人畏我敬我,都碍于我的身份。而五叔是叔伯之中,唯一当我是亲人疼爱的,还处处帮我不会骗我。”顿了顿,容哲修不解,“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你五叔,那么又有多少人知道你们叔侄关系极好呢?”林慕白又问。
容哲修微微仲怔,没有再说话。
“娘并不是让你学会无情,而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操之过急。你要知道,凡事太尽,必定适得其反的道理。你跟沐王情谊深厚,人尽皆知,只要你今日为你五叔求情,明日就会有人参奏你爹和你五叔乃是同谋。”林慕白轻叹一声,“救人没错,但是你得先确保自己周全。如果你自身难保,何谈救人,那是扎堆一起死。”
“娘,我知道了。”容哲修点了点头。
“这事你看着就好,不许多嘴不许插手。”林慕白握着孩子微凉的小手,“这是爹娘的事,我们会处置妥当,你只要负责开开心心就好。”
容哲修抿唇,“娘,有你真好!”
容盈轻咳一声,“容夫人,多吃核桃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林慕白蹙眉,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吃醋。不过转念一想,难得一家其乐融融,不管怎样都是最幸福的。嚼着核桃,望着自己年幼的儿子,林慕白笑了笑,“修儿,以后还是多去宫里走走吧!你皇祖母老了,会希望有你陪在身边。”
眸色微转,容哲修想了想,复而颔首,“娘,我明白。”
“有时候遇见了难处,不妨以退为进,有时候反倒能反败为胜。”林慕白浅笑盈盈,微白的面上,一双如水眸子极尽温柔缱绻。
容哲修一笑,“娘说什么都是好的。”转而道,“娘什么时候再给我做松子糖?”
林慕白笑道,“让你爹帮你做,娘现在身子不方便,没办法给你做。来日,你还得学会自己去做。”
“爹做的肯定没有娘做的好吃。”容哲修一脸不屑。
林慕白低头,笑得有些微凉,“如果娘以后不在你身边,那你就不吃了吗?”
“那便不吃了!”容哲修一本正经,俄而又讨好般凑上来,嬉皮笑脸的望着自己的母亲,浑然与容盈一副模样,“可是娘都回来了,怎么可能会不在我身边呢?我还指着娘让我重拾孩提的快乐,再也不要管这朝上朝下府内府外的破事。我负责玩,娘和爹负责给我收拾残局。”
语罢,容哲修快速抓一把盘中核桃肉,撒丫子跑出去。
容盈嗤笑一声,“愈发没个正形。”
“这才是你的儿子。”林慕白打着趣儿,“瞧这无赖的样子,不都是你的真传吗?”说着,将核桃肉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容景睿,你说是不是?”
“容夫人说是,那便是!”趁着她往自己嘴里塞核桃肉的时候,他一口含住了她的指尖,可又舍不得往下咬,只要抿唇含着。
林慕白瞪了他一眼,“赶紧松开。”
他含笑松开她的指尖,而后握在了掌心里,慢慢把玩着,“下次再说那样的话,我就把你手指头咬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吭声。
“修儿离不开你,我也是。”他继续道,“等你生下孩子,用了乌素留下的药,咱们就离开京城。去哪都好,哪怕四海为家。”
她不是感觉不到,他情绪中极力隐藏的一丝恐惧,一如劫后初遇时的情愫。
身为最亲近的人,他不是感觉不到她的微妙变化,只是他不知道这些变化到底来源于内心的不安,还是别的外界缘故?横竖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他不问,只是想给她时间来缓和情绪。孕中的女子,原就多思多想,所以他如今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时刻陪在她的身边,免她独自焦躁。
林慕白勉强笑道,“到时候你不在是皇子,无权无势,也许还得跟我一起过苦日子,你还会觉得欢喜吗?”
他难得一本正经道,“我有钱。”
她蹙眉,“我知道。”
“所以你带着我,我带着钱,不就万事大吉了吗?”他笑嘻嘻的将她打横抱起,哄着她像哄孩子一般,“好了,不许胡思乱想,乖乖听话。到时候你去哪,爷就跟你去哪,还给你买糖吃。”
她嗤笑一声,“谁要吃你的糖!”
“那我吃你的!”下一刻,他快速攫住她的唇,唇齿相濡,甜蜜的滋味在口舌间蔓延。此生最美好的,都凝在彼此身上,如何舍得分开。
她微微红了眼,旋即将眼眶里的泪逼回去。
容景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如就地正法!
恭亲王府只有保持最初的平静,才是对沐王府最好的援救。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不放,岂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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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重地。
孟麟进去的时候,容景垣正背对着牢门站着,盯着墙上那扇唯一的天窗发呆。
“你就算盯着天窗看,也不可能变成苍蝇飞出去,还是省省力气吧!”孟麟凉飕飕的开口。
容景垣骤然转身,“你是谁?”陌生的面孔,熟悉的声音,似乎是——他皱眉,“孟麟。”
“啧啧啧,亏我还冒死进来。”孟麟双手抱胸,一脸不屑的打量着此刻狼狈不堪的容景垣,“我还以为能看到你血淋淋的样子,没想到还这样神清气爽,真是大失所望。”
“你再不走,估计该我看到你血淋淋的样子了。”容景垣面色微紧,他是着实没想到,孟麟会冒险入宫来天牢看他。有时候亲兄弟的手足之情,还不如朋友之谊。说起来,也真是可笑之极。
孟麟在牢门外头站着,虽然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可眼睛里的戏虐却从未改变,“真是没趣,我还以为你好歹得受点重刑,可你这没缺胳膊没少腿的,不是白瞎我来一趟吗?”他靠在牢门外头,扭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容景垣,“诶,说正经的。问你个事,你当时出城干嘛去了?”
容景垣扶额,“我出城调兵去了。”
闻言,孟麟骤然转身,“你真的私自去调兵?你知不知在京城内外,天子脚下,没有帝王的允准私自调兵如同谋逆?你是不是疯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清楚?”
“我知道。”容景垣垂眸,“只不过当时事态紧急,而沐王府外头又有很多眼睛盯着。为了以防万一,我不能束手待毙。可我没想到,最后还是难逃一劫。”
“蠢!愚蠢!”孟麟一声叹,“你说你领兵打仗了多少年,怎么到了皇帝跟前,反倒犯了这样的低等错误?私自调兵,不管是谁参奏一本,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但凡有心人大做文章,你这就是板上钉钉的谋反,该诛九族!”
容景垣看了他一眼,“我没有九族,只有你们和我母亲是我在乎的。”他缓步走到木板床上,慢慢悠悠的躺了下去,也不再去看孟麟,“你走吧!我的事就不劳费心了,该怎样就怎样吧!你留在这里只会受我连累,还是离我远点吧!”
“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讨好我求我救你。”孟麟骂骂咧咧,“容景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了不起啊?都敢私自调兵了,还敢英勇赴死。说得真好听,不想连累旁人,我看你就是太蠢,打仗都把脑子给打傻了!我不管你了,你一个人好好欣赏那该死的天窗吧!等你死了,我再来替你报仇!”
说着,他抬步就往外头走。
可还没走两步,一名狱卒便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魏公公快到了。”
容景垣咻的一声坐起身来,“魏道德?”他骇然盯着眼前的孟麟,“你绝对不能被魏道德看见,否则你们丞相府都会受我连累,成为我的同谋。”
孟麟眯起了眸子,“人在哪?”
“已经到了大门外头。”狱卒面色发白,“眼见着就要进来了!”
“他未必认得我,做好本职工作!”孟麟瞧了容景垣一眼,“各自珍重,若有危险记得来个信!”语罢,快步朝着外头走去。身为狱卒,在天牢里监管那是最正常不过的,只是魏道德跟在皇帝身边数十年,那双眼睛可是毒得很,难保他不会看出端倪。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魏道德不紧不慢的进了大牢,瞧一眼守着劳内,朝着自己行礼的两名狱卒,“都出去吧,这儿不需要人伺候。”
“是!”二人朝着魏道德行礼,赶紧朝着外头走去。
“慢着!”魏道德突然一声喊。
背对着魏道德,孟麟的一颗心陡然揪起。魏道德不会发现了什么吧?悬着心,他瞧了一眼身边的狱卒,这才发觉狱卒的面色发白,约莫是被魏道德看出了异常。
心里咯噔一声,魏道德是皇帝的眼睛皇帝的耳朵,如果自己被魏道德抓到,那么——皇帝也会知道。冒充狱卒混入宫中,与沐王接头,势必会给丞相府带来灭顶之灾。
便是远在牢内的容景垣也提心吊胆,只希望魏道德这双淬了毒的眼睛,能瞎一会,别那么锐利。
“杂家瞧着你面生的很。”魏道德道,“转过身来,让杂家好好瞧一瞧。”
孟麟深吸一口气,看了狱卒一眼,犹豫了少许,这才徐徐转身。可他不敢抬头,“奴才一直在天牢里待着,公公贵人多忘事,奴才这点脸皮,公公哪里会看在眼里。”
“是吗?”魏道德眯起了眸子,咬字微重,“抬起头来,让杂家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