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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府建立在华新街中心地段,这一带几乎云集了整个燕国的权贵。远远望去,可见数座庄严巍峨,大气磅礴的府邸,无形中散发着慑人的霸气,整条街几乎看不见一个平民走动,能够踏入这里之人无不是衣着光鲜之辈。
吱呀一声,大门从外轻轻推开,这是一个极其奢华的女子闺房,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儒雅的淡紫色锦衣华服,身形高大清瘦,步伐沉稳且轻缓,不同于年轻人的浮躁与戾气,而是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老练与冷静。
柳文旭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红木食盒,放在八仙桌上,将食盒内的菜肴一一取了出来,摆在桌前,诱人的食物香气顿时充满一室。
“熙儿,吃点东西吧!”柳文旭将盛好饭菜的白玉碗对着静坐在桌边的女子递去。
云熙看都没看他一眼,完全当这个人不存在似的。柳文旭也不恼,他端起白玉碗,对着云熙的嘴,用力的,强迫的,一口口的灌进去。
云熙猛地一个侧头,一把拍翻他手中的碗筷,冷冷说道:“你想关我多久?”
云熙才进入帝都便被柳文旭的人发现,抓了回来。金勇被擒回帝都之后,他知道云熙一定会前来,所以他一直等着。
可是当云熙如他所料真的来了之后,他的心态突然变得极为扭曲,她为什么要来?来送死吗?那个男人值得吗?
“多久?哈哈哈……”柳文旭突然狂笑出声来,显得格外狰狞,“你关了我多久,我便会关你多久!我的心,你关了我的心整整半辈子。”
云熙极其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你也配有心?你配吗?”
“哈哈哈!”柳文旭用力的钳住云熙的下巴,紧紧的锁住她的目光,残忍的一字一顿说道:“是,我没有心。那你的有心人呢?呵,不见了吗?”
“告诉你,他死了,死得特别惨,惨到让人害怕!”柳文旭满脸惊恐,神色扭曲且狰狞。
云熙心中猛地一惊,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留下。良久良久,她终于平静下来,淡淡说道:“不,他没死。”
柳文旭一愣,厉声吼道:“你说什么?”
云熙缓缓抬头,对上柳文旭那双阴冷的眼,嘴角不合时宜的挂着一抹幸福的笑,“他永远活在我心里。”
柳文旭闻言,几乎是疯狂野蛮的将云熙拽了起来,紧紧的抓住她的双肩,吼道:“那个下贱的武夫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弃我们的婚约?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
云熙悲悯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以前是我负了你,我对不起你。可是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能勉强,我不爱你。其实你也不爱我,你将自己困在仇恨之中,你觉得我的背叛是侮辱,所以你才报复,你并不是爱我。”
“我爱你,我爱你,我怎么可能不爱你,这么多年我心里想的一直都是你。”
云熙越发悲悯的看着他,“爱?你懂爱吗?你被自以为是的仇恨和屈辱蒙蔽了心,你根本不会爱,也不懂爱。若你是真爱,那么你的爱太狭隘,太沉重,我受不起。”
“是是是!”柳文旭粗鲁的将云熙摔在地上,嘲讽的看着她,“是,你当然受不起。像你这种贱人,只能配那个下贱的武夫,你当然配不上我的爱。可是,现在你连那个下贱的武夫都没了,你还有什么?”
云熙登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力的扇了柳文旭一巴掌,素来柔软的眼眸里寒气逼人,冷冷喝道:“下贱?真正下作的人也配说别人下贱?”
“我告诉你,我的丈夫是英雄,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他一生顶天立地,做人做事从来都无愧于心,他是真男人。而你呢,你会什么?弄权玩谋,尔虞我诈,阳奉阴违,你也算是男人?你也配提他?你算什么东西?”
“今日,他是死了,不在了,但是我告诉,只要我还剩一口气,我就由不得你侮辱他,哪怕死,我也不让。”
“啪”的一声,柳文旭反手扇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冷冷说道:“哼,今日我不止要侮辱他,我还要侮辱你。”
话音刚落,柳文旭登时将云熙压在地上,撕拉一声,胸前的衣襟顿时被扯开,白皙的肌肤放肆的跳跃出来,用力的摩擦让这片洁白泛起一层香艳的粉红色。
柳文旭眼中的异彩一闪而过,他垂首埋在云熙的胸间,辗转抚摸,放肆至极。
然而云熙只是愣愣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动,不喊,不反抗,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死人,安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柳文旭发现了她的异样,他从狂热的**中顿时清醒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口:“你为什么不反抗?”
云熙冷哼一声,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便不屑再看他,“我瞧不起你,你根本不配让我反抗,你连侮辱我,我都不屑。”
身躯猛地一震,柳文旭顿时起身,眼眸中满满都是惊痛,“好好好!”
“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配不配?”沉浸在漫天怒火中的柳文旭彻底的失去了理智,他将云熙粗鲁的拽了起来,猛地推到紫木雕花大床,登时压了上前。
云熙依然冷漠至极,除了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外,没有半点动作。
柳文旭疯狂的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强势而野蛮。此时,云熙素来清明的眼渐渐变得浑浊,她低声呢喃自语:“他说你死了,是真的吗?”
柳文旭闻言,心中顿时一惊,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眼眸中带着几分疑惑,细细的打量着云熙。
云熙的声音很轻很轻,没有任何情绪,是那样平和与淡然。突然,她轻笑出声来,如同花样年华里的少女,那么的美好而纯粹,低声自语:“我去陪你,等着我。”
柳文旭内心猛地一震,当下便明白了她究竟是何意,对着门外的侍从厉声吼道:“来人。”
一名下侍轻轻推开雕花木门,目不斜盯的走了进来,恭敬的伏地而跪,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喂她吃药。”
话音刚落,下侍对着门外挥了挥手,一名女婢端着一个精致的药盒走了进来。
柳文旭接过下侍递过来的药丸,粗鲁的对着云熙的嘴塞了进去。他嘲讽的笑出声来,“想死没这么容易,我就是要让那个下贱的武夫在地下好好看着,我是怎样羞辱他最爱的女人。”
被柳文旭囚禁的这些天里,云熙都会被迫服下这种药丸,身体便会没有一丝力气,别说逃走,就是连咬舌自尽都无能为力。
可是当一个人的心已经死了,那么就算还能呼吸,又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呢?
此时的柳文旭不见平日的半分儒雅,他几乎是面目狰狞的看着身下的云熙,手中的力道越发强势,一把扯开云熙胸前的衣襟,就这样残忍的垂首下去。
半响之后,身下的人突然没有一丝反应,连那轻微的颤抖都渐渐消失。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席卷进柳文旭的心里。他猛地回过神来,登时起身。
只见云熙神色异常安宁平静,仿佛睡着了似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柳文旭缓缓的将手伸到云熙的唇鼻处,才刚刚触及,便惊得急忙缩了回来。
良久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虽然云熙身体里没有一丝力量,连举刀自杀都做不到,但是她居然一直不曾呼吸,硬生生的让自己窒息而死。
无数复杂的情绪一一席卷着柳文旭震荡不已的心,有悲伤,有愤怒,有怨恨,有不甘,有心痛!
他紧紧的抓住云熙的肩膀,将她拽了起来,用力的摇着早已没有生命气息的女子。
“你醒醒,别死啊!”
“醒醒啊,醒醒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样对我?为什么?”
当意识到眼前的人再也不会开口时,柳文旭身躯徒然一软,双手一松,他没法接受这个事实,或许是因为挚爱而死悲痛欲绝,也可能是还未曾痛快报复而心有不甘。
总之,这一刻,柳文旭彻底变得疯狂起来。他极其失态的跌下床,狂笑不止,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步伐踉跄的向着门外跑去。
他不敢面对这个事实,所以懦弱无能的逃开!
柳文旭极其失态的跑开之后,门外的奴才们小心翼翼的踏进房内看了看,当发现床上的人毫无半点生命迹象时,他们惊得不敢又半点动作,毕竟主子未曾吩咐什么。这些奴才们吓得急忙退了出去,向着快要疯掉的柳文旭追了过去。
金之南等人不出片刻便到了右相府外,在这充满权贵的浮华气息的大街上,乞丐装扮的他们显得是那样的不合时宜。
青天白日,大队人马冲入右相府救人显然不可能。金之南只带领十多人悄然潜入,其余的人均是潜伏在外,见机行事。
除了易辰之外,其余全是成玄奕留在她身边的十八冥卫,每一个均是武艺超群之辈。
潜入府中之后,辗转几下功夫就找到了探子所言囚禁着云熙的院落。
金之南等人从房檐上潜入院落,躲过了院外的守卫。翻下房檐之后,径自向着主卧的方向奔去。奇怪的是,屋外居然连一个奴才婢女都没有。不过,此时金之南等人也顾不上这些。
正要踏入主卧之时,金之南心中莫名的一紧,一种无言的恐惧与悲伤瞬间袭满心间,手心里满满都是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金之南突然涌出本能的抗拒,让她不敢踏进这个房间。
易辰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声问道:“南儿,你怎么了?时间紧迫,我们得快点将夫人救出,若是府中的侍卫发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金之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确。若是被侍卫发现通报柳文旭之后,那么这燕国的天也定会知道。行踪败露之后,并不利于他们的行动。
主卧的大门并未关上,金之南率先走了进去。
刚刚才跨进两步,金之南身躯蓦地一软,就这样倒在了背后的易辰身上。
易辰顺着她的视线忘了过去。
华贵精致的紫花雕木大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女子。神色是那样的安静平和,如同沉静在醉人的美梦之中。或许是因为那梦太美,美得让人流连忘返,迷失了回来的路,床上的女子没有一点欲要醒过来的迹象。
胸前撕裂的上衣,半裸在外的苍白肌肤无声的在诉说着的一个女人最大的屈辱。这份屈辱与她安宁的神色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形成的利剑,一下一下的袭刺着金之南的心房,让她痛得几欲力竭。
金之南颤抖的缓缓走近雕花木床,她伸出双手,指尖都泛着苍凉的惨白,整理着云熙胸前撕裂开来的衣襟,动作是那样的轻柔,似乎生怕吵醒了安眠在睡梦中的人。这样沉睡,不用面对漫天的屈辱,或许对于云熙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整理好云熙衣衫不整的仪容,金之南登时跪了下来,她紧紧的握住云熙的双手。然而身体里面滚烫沸腾的血液依然暖不了那种冰冷寒气。渐渐的,金之南的手带着如同死人一般的苍白。
“娘!”金之南轻轻拥抱住云熙,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好好睡吧!”
在金之南整理好云熙的仪容之际,易辰及十八冥卫已经转过身来,他们缓缓走来,在距离大床一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南儿,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金之南狠狠的吐了一口闷气,一把抹掉眸子里晶莹的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他们将云熙的尸体悄悄抬出右相府时,金之南突然转身,双眸里泛着阴寒至极的冷光,带着铺天盖地的狠戾与杀意。
见到金之南等人平安出来,潜入在四周的人马纷纷松了一口气。可是神色却越发沉重,素来冷冽的眸子里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沉沉死气。
金桔急忙迎了上前,看到冥卫背着的云熙,她死死的捂住嘴唇,没有哭出声来,然而眼泪却如同倾盆大雨,流个不停。无声的哭泣反而多了深入骨髓的悲伤,空气里满满都是让人绝望的残忍。
刘成看着已经没有呼吸的云熙,恶狠狠的吐了一口闷气,他几乎是不忍心看向金之南,不忍心告诉她那个足以让她沦入疯狂的消息。
金之南已经看出了刘成等人的异样,她静静的对上刘成的眼眸,沉默不语,或许她心里真正已经开始恐惧,不敢开口,不敢询问。
刘成紧紧的握住金之南的肩膀,头埋得低低的,避开了金之南静默到可怕的眼神,“南儿,将军……”
“将军……城门口……”
刘成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那个让人崩溃的事实。
恍惚间,金之南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步伐踉跄,跌跌撞撞,用着灵魂里面的最后一点力量向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易辰见状急忙跑了过来,沉声问道:“怎么了?”
“有将军的消息了!”
随着金之南的离去,众人也向着那个方向奔去。
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整个帝都如同响起一道惊雷,瞬间沸腾起来。
城墙上挂着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头颅和身体分开,挂在城墙两边,有些胆大的人看清了头颅的脸面。
“那,那,好像是护国将军啊!”
“别胡说,护国将军不是昨日才被凌迟处死了。”
“是啊,昨天我也在菜市口,全身被削得只剩一具白骨了。”
“可是这明明就是护国将军啊!”
“是啊,我也见过护国将军,就分明就是他啊!”
“那昨天被处死的又是谁?”
当金之南赶到城门时,这一刻,所有人,所有事仿佛都消失不见!眼眸里倒映着让她终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早已痛得没有知觉的心此刻又猛烈的翻滚沸腾起来,疼得她无力承受。已经无法呼吸到一丝一毫的空气,似乎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
金之南双目通红,她一眼不眨的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庞,此时毫无气息的被挂在那里,巨大的悲伤与愤怒超过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没有喜,没有悲,没有伤,没有怒!空了,脑海空了,心也空了!
身子一软,就这样跪了下来。
尾随而来的易辰等人见到城墙上的一幕,瞳孔徒然放大,睚眦欲裂,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迸现,身体止不住的猛烈颤抖起来。
愤怒,悲伤,仇恨,将这些男人们彻底的击垮,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向着城门那个方向跪了下来。
低声抽泣出声:“将军……”
此时的他们并未发现这个举动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果然,不出片刻,四周涌出无数禁卫军,足足有五万之多,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眼泪顺着脸庞滂沱而下,心中漫天翻涌的仇恨与悲戚让金桔充满了力量,她一把抓起金之南,厉声吼道:“小姐,站起来!”
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心,死了,空了!
金桔几乎是失态的猛烈摇晃金之南,一声一声的吼起来:“小姐,你站起来,站起来啊!”
金之南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神色木然的瘫跪在地上。
已经心若死灰的金之南让金桔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她将金之南低垂的头强行抬起来,对着城门的方向,怒声吼道:“你看!”
“小姐,将军在看着你呢,你就倒下吧,倒下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多么的无能,多么的懦弱。”
毫无知觉的身体慢慢的颤抖起来,让金之南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然而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给她温暖,给她力量,她只能独自一个人站起来!
“将军和夫人都在天上看着你,倒下给他们看啊,让他们死不瞑目!”
“你给我起来!将军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你是忠臣之后,你身上流淌着将军的血液,不要让他看不起你!”
“你听见没有,将军和夫人在叫你呢,让你活下去啊!”
金桔登时跪在金之南面前,她死命的摇着木讷茫然的金之南,厉声吼道:“活下去啊,小姐,你站起来啊!”
慢慢的,慢慢的,弯曲的双腿越来越直,最终,她在被尸首分家的父亲面前,在母亲的尸体面前,在数万禁卫军的包围面前,她就这样站了起来。哪怕背脊仍然微微弯曲,双腿猛烈颤抖,但是她却没有再一次倒下。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爹娘一声一声的轻换,有严厉,有呵斥,有慈爱,有包容,有溺宠,太多太多,十几年的温情一瞬间涌入金之南的心里,最终化成她响彻天际的一声悲鸣怒吼。
“爹!”
随着这声怒吼,刘成,易辰这些人也纷纷站了起来,男人们浑厚的声音声声压下了四周几万禁卫军兵刃碰撞的铿锵气势。
“将军!”
他们的眼中泛着腥红的血芒,那是无形却能够杀人夺命的利剑,一一扫想这群禁卫军。
仇恨一种可怕的力量,当这种力量超越了人心,超越理智,超越一切之时,那么将会劈风斩浪,毁天灭地!
金之南全身猛烈颤抖,脑子里,心里,满满都是父亲被身首分家的挂在城门上的画面,娘亲衣衫不整的静躺在床的宁静!
杀!血!只有无尽的杀戮和漫天的血腥方能平息内心的仇恨与悲愤!
她缓缓向前两步,那种如同从烈火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修罗般的气势让围困着他们的禁卫军竟然生生的退了两步!
或许是因为太过悲伤,悲伤到无泪可流,除了满目的腥红还在无声的述说着,这个女子已经被漫天的绝望与悲伤逼到死亡之境。
此时,她对着刘成等人淡淡说道:“刘叔,爹已经死了!带领兄弟们走!”那么的冷静,冷静到让人觉得恐惧!
刘成一把抹掉眼眸中的热泪,吼道:“将军死了又怎样,我们就要走吗?”
金之南缓缓转身,她紧紧的握住刘成粗糙且苍老的大手,嘶哑的声音里都带着阴寒的气息,“爹已经死了,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带领兄弟们走,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那你呢?”
“我是爹的女儿,我不能让他身首异处,哪怕是尸体,我也要抢回来,将他和娘亲好好安葬,为他们披麻戴孝,送上最后一程。这是我为人女,应该做的事,但是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份情,我金之南永远都还不清,现在你们离开吧!”
刘成突然大笑出声来,“我们是来救将军的,哪怕那只是一具尸体。”
还不等金之南开口,刘成等人率领众人向着这群禁卫军冲了过去。
“杀啊,兄弟们!将军在看着我们呢!”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当两方人马厮杀之际,四方突然涌出无数百姓,人人衣着各异,有书生,有士兵,有乞丐,有商贩,这些人足足有两万之多,人人身姿矫健,均是习武之辈,向着混乱的战场冲了过去。
刘成让金桔照料云熙的尸体,数百人团团围护着他们。
金之南一方只有三万人,然而此时这群人已经化成复仇修罗,在不甘的亡灵面前,他们如同不知疼痛,不知疲惫,不知死亡的机器人。
翻手覆手之间刀刀夺人性命,若是鲜血还不足以让他们停下,那么就让最终的死亡来终究他们的怒火吧!
有些人几乎是以自杀的方式在袭击这些禁卫军,只身一人也敢冲入十几名禁卫军之间,身上插满刀枪,依然屹立不倒,临死之际也要怨恨的拉上几个垫背。
藏在腰间的匕首砍不赢禁卫军手中的利剑,他们就如同野狼一般,冒着数把刀枪,扑上前去,生生咬破禁卫军的软甲,扯下一块泛着血光的皮肉,一口又一口,直到身体上已经刺不下刀剑之时,他们才没有生命的倒了下去,血红的眼眸睁得大大的,似乎随时都能站起来,再咬上致命的一口。
疯子!这些人全部都是疯子!杀不尽的疯子!灭不了的恶魂!
数万禁卫军心中徒然升起这个可怕的念头!
整条街除了浴血厮杀的人之外,再也看不见一个平民百姓,人人惊恐得像是看见了烈火之中的修罗战场,让他们纷纷退避三舍,哪怕将家门关的死死的,依然能够听到街上响彻天际,让人背脊发凉的厮杀呐喊。
禁卫军首领兰国忠见状,对着下属命令道:“再去调一万禁卫军!”
调来的一万禁卫军并未加入战局,他们人人手握长弓,对着前方战场上的逆贼射出一箭又一箭。
天空中,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箭雨,带起一朵朵妖异腥红的血花。
人数悬殊巨大的拼杀终于还是让金之南这边的战士露出了疲态,身体里的力量渐渐流逝,渐渐消散。
刘成一刀砍下一名禁卫军的头颅,扬声吼道:“兄弟们,保护小姐,那是将军唯一留下的血脉啊!”
话音刚落,转眼之间,正在厮杀的人渐渐的向着金之南靠了过去,他们形成一道强大的身体盾牌,将金之南层层的围困在中央。
这些勇敢无畏的汉子们,撕开身上的长袍,让冷风吹醒他们的疲惫,就这样赤着膀子用血肉之躯为金之南挡下外面的漫天箭雨。
这一刻,久久隐忍的泪水顺着金之南满是血污的脸颊流了下来,无声的,却带着惊天破地的气势与决绝!
“杀!”金之南在人群中发出一声震慑天地的怒吼。
“不要围着我!”金之南蛮横的冲开护卫着她的人群,无谓且决绝的向着禁卫军的方向冲去。
易辰一把将金之南推了进去,厉声吼道:“回去!不要出来!”
“让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啊!”
易辰死死的挡住已经疯狂的金之南,沉声吼道:“你记住,哪怕所有人都死了,你也要活下去,别忘了,你身上肩负着我们的命,这些仇,这些恨,还等着你!”
“回去!”
此时,围剿他们的禁卫军已经全部撤离战场,不再与这些疯狂的人近身搏杀,他们形成一个庞大的包围圈,人人手握长弓,一箭一箭的射过去。
这些汉子们拥着金之南向着城门的方向缓慢的挪动,哪怕城门外矗立着几万皇家军队,他们依然毫无畏惧的勇往向前,那里不止挂着金勇的尸首,也是唯一能够杀出帝都的生路。
再强大的人总会有生命力竭之时,这些围护着金之南的男人们身上插满了利箭,如同狰狞的刺猬,看不见一块好的皮肤。然而当前面一人才刚刚倒下,身后的人立马上前堵住那个缺口,毫无畏惧。
当众人挪动到城门之际,人数已经越来越少,空气中都是他们沉重得快要力竭的呼吸,那么低微,那么虚弱。
眼泪像是涨潮的洪水,奔腾而出,无法止住!金之南被这些人包围在其中,声音早已嘶吼得力竭沙哑,然而这些人依然纹丝不动,将她紧紧的护在其中。
形势越来越差,原本偌大的保护圈渐渐显得单薄削弱起来!
易辰等人此时正欲攻上城门,夺回金勇的尸首。但是,此时金之南一把拉住了易辰,眼泪顺着脸庞无声的落下,一滴一滴,溅落在地。
“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易辰忍不住心中的悲苦,他动容的说道:“那是将军啊,我们已经救不了他,难道连尸首都不抢回来吗?让他尸骨无存,连个落跟之地都没有吗?”
金之南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然而,眼泪依然忍不住的往下流,像是汹涌奔腾的洪水,永无止息。
“我再说一遍,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不能再让任何一个兄弟丧命。死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
易辰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在金之南的动作中,他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只见金之南向着城门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膝重重的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隐隐可听见骨节发出的刺耳声响。
金之南对着城门上身首异处的金勇悲戚的哭喊道:“爹,女儿不孝啊!”
她不能啊!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再让这些兄弟平白丧命,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那么大,那么沉重!
金之南登时垂下头,用力的磕在地上,一下一下,声声激荡人心。
额头上鲜血淋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此时,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低声自语:“我金之南真是枉为人女!爹,不要原谅我,因为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漫天的箭雨还在狂射,杀戮似乎永远都无法停止!
刘成无比动容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中震荡久久难平。
狠狠的吸了口气,眼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们多愁善感。刘成指向十八冥卫,说道:“南儿,让这些人护着你杀出去!”
金之南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一个劲的猛的摇头,却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易辰拉过金之南,慎重的说道:“难道你想全军覆没吗?那么将军的仇谁来报?你又如何对得起这些死去的兄弟?”
不等金之南开口,易辰对着刘成说道:“刘叔,你率领一部分人去挡住这些禁卫军,剩下的兄弟跟着我去引开城外的大军!”
话音刚落,只见刘成率领一部分人向着禁卫军冲了过去,众人排成一排,迎向那漫天箭雨,鲜血顺着他们的身躯一滴一滴的落下,洒满一地,漾开一朵朵妖异的血花,全都势不可挡的流入金之南的心底。
金之南双目欲裂,死死的看着刘成等人的背影,哪怕此时的他们是如此的狼狈不堪,虚弱疲惫得快要力竭,可是金之南却觉得此时的他们是那么的勇敢,充满了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那种力量叫做——男人的血性与情意!
此时,金之南等人已经逃窜到城门口,正当他们准备杀出城门时,只见数百名囚犯被押到城门下,拦住了城门口,人人面色惨白,身上满是鞭痕,道道深可见骨,随着他们的走动,地面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是一条条狰狞的毒蛇,泛着阴寒森冷的光,触目之余让人背脊发凉。
囚犯们被禁卫军粗暴的按跪在地面上,鞭子一道道的抽在这些人身上,本来萎靡不振的他们此时痛得全身猛烈颤抖,然而却虚弱得已经叫喊不出声来,如同被死神抽了灵魂的地狱亡灵一般,嘶哑而惨烈的低哼起来,如此卑微不可闻!
不出片刻时间,已经有二十几名囚犯被生生鞭打致死,巨大的痛楚与死亡带来的绝望让他们麻木的看着这群禁卫军,不知道反抗,不知道咒骂!
金桔双眼通红,眼泪顺着脸庞滂沱而下,这些人全是金府的人,昔日熟悉的脸庞突然变得那么陌生,此时的他们是如此的没有生气,像是个死人一般。
一旁的禁卫军冷冷的吼道:“看好了,前方这位可是你们昔日的主子,今日的下场怨不得任何人,要恨就很她吧!”
之前还面若死灰的囚犯们闻言顿时吃力的抬起头来,望向金之南的方向,纷纷悲凉的叫喊出声:“小姐……”
死亡的恐惧已经让他们纷纷绝望,然而此时当看到一点希望之时,他们顿时呐喊出声来,那些悲伤,惊恐,畏惧,彷徨,绝望,如同惊涛拍岸的浪潮,一下一下的冲击着金之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那名禁卫军淡淡的挥了挥手,其他人顿时会意,抽出腰间的佩剑,阴寒的刀锋残忍的对着这群人的头颅,狠狠劈下。
刀光剑影之间,鲜血漫天飞舞,伴随着凄凉的惨叫,悲鸣的哭喊,一颗颗头颅脱离身体,滚到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声声落在人们的心里。
那名禁卫军冷冷一笑,轻蔑的对着这群任人宰割,猪狗不如的囚犯说道:“向昔日的主子求救啊,谁求救我就不杀谁!”
在这场毫无人性的屠杀之中,在禁卫军的有意引导之下,数百名囚犯恍然回神,纷纷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喊出声来,面对死亡,寂静无声。他们希冀的看着金之南,那眼里已经没有了对生存的渴望,一双双眼睛清晰的传达着同一个信息。
这群奴仆用着生命里最后的力量,静默的等待着死亡,诠释着他们毕生的忠诚。
“小姐……”一声嘶哑凄厉的声音顿时响起。金之南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昔日慈爱的王管家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身上和脸上满是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趴跪在地上,苍老的身躯止不住的猛烈颤抖,他对着不远处的金之南喊道:“小姐,不要顾及我们,你快走!”
随着这声呐喊,剩下的囚犯们顿时齐声喊出:“小姐,快走!不要管我们!走啊!”
金桔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悲伤,她凄凉的看了金之南一眼,沉默不语,却低沉的哭泣出声。
金之南此时全身猛烈颤抖起来,她几番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易辰狠狠的吐了一口闷气,沉声说道:“南儿,我们救不了他们!”
易辰指向身后的方向,随着他的视线,金之南望了过去。
刘成率领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箭峰如此的阴寒且残忍,狠狠的刺破他们的身躯,直到再也无法插入箭雨之时,这些人才缓缓的倒了下来!
一个接着一个!尸体像是无根的野草,被毫无尊严的摆在地上。随着越来越多的死亡,眼见最后的防线就要彻底垮塌,那么禁卫军就会踏着他们的尸体,野蛮的冲了上来!
拼尽这么多人才换来的生机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悲壮!
这是比生与死更难的选择!金之南无法踏着这群昔日家奴的尸体跨出城门,若是选择停下,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么多兄弟的死亡,如何对得起他们用生命为自己换来的一线生机。
“小姐,快走!快走啊,不要管我们!”话音刚落,王管家嘴角突然涌出大量的鲜血,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几下,便倒了下来,一动不动。
随着王管家咬舌自尽之后,跪在地上的众人纷纷咬舌自尽,禁卫军眼见一个一个囚犯瞬间倒下,根本来不及阻止。
若是当一个人已经有了求死之心,哪怕拥有再大的力量也无法阻挡。
直到最后一个家奴的倒下,眼泪顺着脸庞无声无息缓缓流下,这份忠诚让金之南顿时跪了下来,朝着地面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谢谢!”声音很轻很轻,若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听见,但是金之南知道这群亡灵会在天上听见她的声音,听见她这份卑微的感激!
当身上背负的死亡与仇恨越来越多,只会让人越发强大到无所畏惧。城外等待着他们的足足有三万大军,而金之南一方不过区区几千人。
此时,他们顿时怒吼一声,拖着残败的身躯向着城门外冲了出去。
三万大军气势凛然的矗立在城门外,几万把锐利的刀锋泛着死亡的阴暗,似乎要饮够鲜血方才罢休。
三万大军并未立刻攻击金之南等人,两方人马剑拔弩张的对峙在城门外。
易辰深深的吸了口气,猛地转身,一把将金之南抱在怀里,他的胸口猛烈起伏,金之南能够感受到他那颗热血跳动的心。
“南儿,你要好好的!一辈子,好好的!”
金之南紧紧的回抱着他,一个劲的猛点头,却无法吐出半句话来。
正当易辰准备甩开她时,金之南用力的拽住他的手臂,无声祈求着!
不要!不要去送死!不要……不要只剩下我一个人!
易辰突然爽朗的笑出声来,那样的明媚,像是温和暖热的阳光缓缓的照入金之南早已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心。可是,依然暖不了已经凝结的血液!
“时间不多了,南儿你不要任性!”如同小时候安慰金之南一般,那样的温柔溺爱!
易辰狠下心来,用力的甩开她的手,伸手一扬,对着身后众人说道:“兄弟们,跟我冲!灭了这群孙子!”
“冲!”
金之南还来不得悲伤,来不及挽留,十八冥卫抬着云熙的尸体,已经拽着她向着另一个方向逃奔而去。
当众人已经逃离得很远时,金之南忍不住缓缓回头望向了已经看不清楚的战场。
额头上的鲜血早已染满的脸颊,眼眸上都覆盖着早已干涸的血液,能见度并不高。然而,金之南却清楚的看到,那些人一个一个的缓缓倒下,直到传来亡灵遗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声眷恋的呼唤!
“南儿!”
随着易辰的倒下,金之南流尽了毕生的泪水,汇成一条悲伤的河流,终其一生都将汹涌澎湃在心底最深处,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悲伤痕迹!
在三万人全军覆没的死亡里,在十八冥卫誓死护卫中,金之南终于逃出了燕国帝都!
然而,代价却是如此的惨烈悲壮!这一天,金之南欠下了终身都无法还清的情意!
逃离并不是新生的开始,死亡还未彻底结束!
------题外话------
今天是大年三十,祝各位妹纸新年快乐,万事如意!(*^__^*)嘻嘻……心想着过年,为了让你们看得痛快点,昨晚朱雀雀拼命了,写到3点才完成,累死了!
还有一点啊,过年了,给朱雀雀留言送个祝福呗,哈哈!不知道是不是这几章内容太过沉重了,把你们都给吓跑了?(也不知道过年有人看文没有)
但是朱雀雀要说,挣扎在这种大时代背景之下,死亡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原谅朱雀雀这个后妈吧!
不过,结局绝对不悲哦!
最后,一定要给朱雀雀留言,都过年了还不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