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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淮川自诩惹功了得。
平日里,萧青山连续唠叨数个时辰,他都能端着茶壶好生伺候着。
父亲说累了,他就倒茶给人润嗓子。父亲说忘词了,他也能适时接上。
但一看到云苒的家书,他只觉得眼花耳鸣。
满纸的“阿兄,阿兄”,吵得他得眯起眼睛,才能在犄角旮旯里找到自己的名字。
可惜说过一句,下一句必定又是谢麟安如何如何。
他渴了,饿了,吃药了,停药了,又吃药了。
真是个没心眼的小姑娘。
宸王芝麻绿豆点的事情,都能被她写出花来。
而自己隔着万水千山,收到信时,还得担心她前几月的一次落水。
她是早就恢复了。
但萧淮川刚刚才收到消息啊!
他没单独写过家书,可父亲回回都是事无巨细地写了爷俩的琐事,还有必要再唠叨一次吗?
哎……
前头的云苒越走越快,就快要消失在夜色中。
萧淮川终于回神,追了上去。
一边跑,一边承认:
是了是了,他存心那么做的!
只要他不回信,下次收到云苒的家书时,起码还有一句:“淮川兄长,企盼还云。”
亲口没喊过,但家书上也算叫过一声好听的。
年长三岁,如何不是兄长?
“苒儿,前面慢些。我将蓑衣斗笠留在半道,一会给你披上。”
萧淮川解释道:“我上山时,雪正大呢。披了蓑衣斗笠,又怕突然出现,唐突到你。恐怕还会被你当做登徒子。”
云苒的气已经消掉了一些。
她也回想了一下收到的家书,每回萧叔叔都把话说尽,大概真没给萧淮川留什么余地了。
毕竟,她连萧淮川一顿吃掉十二块鲜花饼撑了足足三天的事情,都知道了。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半山腰,黑黢黢的蓑衣斗笠,看着格外肃穆。
云苒停下脚步。
算是一个大台阶!
萧淮川将蓑衣披在她的身上,系好系带,又戴上了斗笠。
娇俏的人儿,挡住了风雪。
“啪——”
萧淮川折断一截小树枝,递给云苒。
“牵着,新科武状元护你下山周全。”
云苒微微一愣,随即莞尔,轻巧地接住了树枝一头。
萧淮川在前,握住了另一头。
一前一后,两人往山下走去。
刚开始还算安静,随后云苒就耐不住又和萧淮川炫耀起来。
“萧淮川,这些青竹是阿兄特意从南方取来的。娘亲喜欢竹子。”
“嗯,将军夫人爱吃炒鲜笋。”
“萧淮川,阿兄昨天带我去看你比试了。可惜中途出了点岔子,我提前走了。”
“嗯。”
“萧淮川,在百酿阁我祝你高中状元,算不算借我吉言?”
“嗯,借你吉言。”
“哈哈哈!”
“……”
这下才 算是真正“冰释前嫌”。
萧淮川听着身后云苒爽朗的笑声,握着火折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只觉得心中无比熨帖。
最后一句,没有提到谢麟安。
她却笑了。
……
山路算不得崎岖。
快到山脚时,天上又扑簌簌落下雪花。
云苒躲在暖和的蓑衣里,扬起下巴,想要谢谢萧淮川,却看到路边多了一辆马车。
不止是马车,还有一排提着灯笼的带刀侍卫。
“云姑娘。”
青柏举着灯笼,打招呼,“殿下到了。”
他的目光在注意到云苒身上的蓑衣时,倏地黯了几分,再看到云苒和萧淮川两人牵着同一根……破树杈时,眉头忍不住挑了几下。
很好。
一会他能不能离马车,远一些。
云苒眼眸一亮,欣喜道:“我刚还在想,是哪家的马车呢……”
下山一路,她心惊胆战。
多亏了萧淮川的照料。
她一会要在阿兄面前,多多夸一夸新科的武状元。
此时,萧淮川也看出是宸王府的马车,放下手里的树枝,躬身作了个揖。
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露出谢麟安戴着白玉扳指的手。
“状元郎的汗血宝马果然名不虚传。本王就不耽误你了。时辰就快要到了,宫门可不等人。”
萧淮川保持着躬身姿势:“多谢宸王殿下提点。”
云苒侧头看了看。
青柏扯着半边嘴角,解释:“皇宫状元宴。”
“那你还不快去!”
云苒都着急了,也催道。
萧淮川起身,环顾四周,找到新得赏赐的汗血宝马,朝云苒略一颔首,算是道别。
一声高昂的宝马嘶鸣,引得林间飞鸟倾巢而出,飞向散落霰雪的夜空。
“还不上车!”
谢麟安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又掀开了帘子一角。
云苒刚摘下了斗笠,准备解蓑衣的系带。
一身风雪,她可不敢靠近谢麟安。
万一染上风寒,怎么办?
就在她与系带斗智斗勇时,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直接将她拽进车里。
云苒在山上已经摔过一回,这下又跌倒在马车里,顿时眼冒金星,说不上话了。
“你们做什么了?”
云苒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恢复清明,却只撞进谢麟安怒到发红的眸子里,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令等待已久的男人彻底失去耐心。
他欺身而上,直接将云苒压倒在马车的软垫上,目光似乎有了实体,一寸寸地从头审视到脚。
“哪里来的蓑衣?他给你穿的?”
云苒不明所以,本能的害怕令她只敢点头回应。
谢麟安用力深吸一口气。
车外候着的青柏,只恨自己的耳朵太尖,而脚步不够快。
还没有往后退两步,眼前就出现一个乌漆嘛黑的物件。
他飞快拔剑,嗖嗖两下,将蓑衣披了个四分五裂。
剑风划破雪雾,声音骇人。
车中的云苒,吓得打了个哆嗦,仓皇求饶:“阿兄……”
谢麟安的视线定格在她被弄散乱的发髻上,呼吸和言语,早就溃不成军,厉声质问: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