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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底部卡上了一根一尺多长的测力矩棍,拴上绳子让四十人拉住,打开全部的风帆。
四十个人的神色逐渐变了,风车虽然没有转动,可是绳子上传来的力量让他们惊诧。风,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从后到前,一个个地松开手,在还剩下十几个人的时候,终于拉不住这绳索,再也不敢小看这些麻布和木头的力量。
陈健喊了声停,众人一起松开手,风车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快速地转动起来。
和陈健预估的力量差不多,他脑子里没有一部百科全书,风车转动起来的时候,唯一能感谢的就是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和三年的高中学习。
小学老师教给他一立方米等于一千升;初中化学教会他空气平均分子量是29,高中化学教会他标况下一摩尔气体是22.4升。于是可以算出空气的密度是1.29公斤每立方米,进而估算出风车的理论功率。
初中物理教会他杠杆原理和力矩关系,所以他可以在制造出石磨后估算两套木齿轮的大小,以求能够达到最快的转速。
初中几何教会他用圆规画圆,教会他怎么用尺规二等分角,所以可以拼接出车轮,钻出风车的圆孔。
现在风车已经开始转动,石磨还没有准备好,也不着急安装。
石磨不是平的,石磨的下面是螺旋纹,这样才能把麦子磨碎,慢慢地利用螺旋纹全都赶到石磨的外面。
没有麦粒的润滑空转石磨,会让螺旋纹磨没的。
不过也不能让风白白浪费掉,用青铜熔铸了一个粗糙的定滑轮,不能省力,却能改变力的方向。
安放在悬崖上,用木齿轮和绳索做了一个简易绞盘。
当一头宰杀的羊和一大罐子盐被绞盘轻松地拉到悬崖上后,城邑里的人纷纷跑到了山顶上,看看这座风车,惊异于那个不需要人拉却能提起三四百斤重物的绞盘。
田地里干活的奴隶遥望着山顶转动的风车,对着风车顶礼膜拜,这个部族可是连风都能驱使的。
去山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等到中午城邑里下工的鼓声响起后,更是聚满了人。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收获了,收获后还要忙着种植,不到冬天很难有这么空闲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天族人一直吃的不好,每天都是橡子面煮野菜加杂鱼,陈健索性将这场热闹变成了一场城邑乡民的聚会,宰杀了几头公羊,吊上来几筐新鲜的鱼,还有几十麻袋的木炭。
转动的风车下,砖石垒砌出的烤炉支好,十几个人一堆,把仅剩的一点酒也全都弄了过来,算作收获和忙碌前最后的放松。
焦香的肉味在山顶弥漫,羊的内脏则分给奴隶,让他们熬一锅汤,今天可以吃饱。
酒不多,陈健倒出了两罐,剩下的里面掺上糖水,分发了下去。
不少人盯着那两罐辛辣的酒,馋兮兮地看着,他们不喜欢掺了水的酒,根本没有味道。
陈健笑呵呵地指着那两罐酒道:“想喝这两罐酒,我问个问题,哪两个先答对了,这酒就属于谁。”
族人们放下了手中正在炙烤的肉脯,安静下来,侧着耳朵听着。
陈健举着一只羊腿道:“既然咱们在吃羊,那就问个和羊有关的问题吧。”
“嗯……羊和雁鹅一共十二只,但是腿却有二十八条,你们说说看,羊有多少只?雁鹅有多少只?”
一言既出,那几个嘴馋酒的人全都沉闷闷地坐下了,一脸无奈。
兰草捂着肚子,笑吟吟地指着大病初愈的狸猫道:“你快想啊,弟弟说了,等咱俩昏礼之后,就给咱俩盖间屋子,这陶罐放在屋子里,也算是咱俩的了。”
狸猫灰着脸道:“我哪会啊,数数才能数到几千。”
周围的人都笑,知道自己想不出,索性不想,大口喝着掺了水的淡酒,默默地想着那两罐酒一定酿酸了,变成醋了也不一定……
热闹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微弱的声音。
“算出来的话,不止是那些酒,那个罐子也能给我吗?”
陈健抬起头,顺着声音看到了那个女人,是红鱼,点点头道:“罐子和酒都是你的,只要你算出来。”
女人报以感激的轻笑,低着头,放下了手中搓着的麻线,沉思着。
这是陈健第四次注意到注意到红鱼,距离她自己赢得了自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听说这一个月女人一直在纺线,比别人都快,编麻袋也不慢,用麻袋和线团,换回饭食。
别的人都是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只有红鱼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隐藏在角落里,分到了一块鹿肉,一点木炭。
陈健这才注意到她没有如别人那样慢腾腾地烤制,而是直接把整块的鹿肉放在了炭火上,之前可能一直在搓麻绳,并不说话,也没人和她说话。
现在放下了麻线,正在用石子在地上计算着。
比起一个月前,身上要干净的多,不再脏兮兮。
或许是之前太脏,忽然干净后竟有一种特别的印象,听说她换过一块皂,头发顺滑了,脖颈也露出了以往被灰黑覆盖的皮肤。
一件很普通的麻布衣服,上面缀着几个钉螺和河贝做的扣子,下面是一条树皮纤维织出的裙,蹲在地上,宽松的裙仿佛花瓣一般藏住了她的小腿,只露出脚丫,正在用她们部族二十进制的习惯数着手指和脚趾……
隐藏着的总是美的,陈健忽然想起,自己记不得这个女人的脸颊是什么模样,很是模糊,心里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托起她的下巴,看看这个女人的模样。
正想仔细看看的时候,一旁的榆钱儿跑到了他身边,亲昵地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哥,我算出来了,一共是八只羊,四只雁鹅。对不对?”
陈健愣了一下,收回目光,点头道:“对。”
榆钱儿高兴地坐在一旁,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指着那罐子酒道:“哥,我一个人喝不了,我给你喝一半,你给我烤肉吃好不好?”
“好啊。”
榆钱儿拿过那罐酒,倒在两个陶碗中,对着澄清的酒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甩了甩两根小辫子,站起来双手环住陈健的脖子,趴在他背上道:“快烤。我要吃这块,这块给你。”
拿起烤熟的鹿肉,咬了一口最肥嫩的地方,把剩下的递到陈健的嘴边,嘻嘻笑着,两条小辫子挠的陈健的脖颈痒痒的。
远处的红鱼也算完了,抬起头,看着亲昵的兄妹俩,幽幽叹了口气。
她没有兄弟姊妹,妈妈生下自己不久就死了,而如今所有的族人中只有自己获得了自由,一时间有些孤独。
慢慢踱步到了陈健身边,她不可能如榆钱儿一样撒娇亲昵,所以离得很远,没有问对不对,因为她知道肯定是对的。
“八只羊,四只雁鹅。”
借着已经有些暗淡的阳光,带着略微醉意的陈健眯起眼睛打量着红鱼。
顺直的头发散在身后,只是在脖颈上略微扎束了一下,如同瀑布一般垂在了身后,直到腰身弯曲的地方。
眉角没有修过,天然地弯蹙着,眼角略微向上扬起,没有喝酒,却带着一种半醉的朦胧。
可能是发现了陈健在盯着自己,红鱼悄悄抬起手,佯装擦汗,挡住了锁骨上的脖子,那里有一道小时候留下的疤痕。
用一种很淡很淡的声音问道:“那是我的了吗?”
“对,是你的了。”
红鱼躬身说了声感谢,抱着罐子,没有回到自己所在的角落,而是走到了榆钱儿的身边。
“你是管坊市的,我想用它换些麻线,明天我去坊市拿。”
放下陶罐,冲着榆钱儿笑了一下,慢慢回到了角落,继续搓着麻绳。
或许是喝的半醉的原因,陈健一直盯着红鱼,榆钱儿侧着脑袋看了眼陈健,笑嘻嘻地说道:“哥,你是不是想和她睡觉?”
“谁说的?”
“我可见过狸猫和兰草姐姐的眼睛,和你一样。还有啊,你一直盯着人家。”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榆钱儿哼了一声,心说我才不是小孩子了呢,自从每个月都要肚子疼之后,姐姐们都和我说了,我长大了。不就是睡觉的那点事嘛,这和吃饭喝水一样,谁不懂啊。
她匆匆地跑到了红鱼身边,小声道:“我哥哥想和你睡觉。”
红鱼怔了一瞬,手中搓好的麻绳被不经意地扯断了,有些无措地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陈健,心里有些乱。
睡觉和吃饭喝水不一样,榆钱儿以为自己懂了,实际上还是不懂。
陈健听着身后转悠悠的仿佛猫春鸣般的风车声,这些天一直在忙,到处有人,没时间保持理智,此时浑身有些热。
端着一碗酒,听着四周族人们的欢谈情歌,注视着红鱼,忍不住唱了起来。
“暖暖那个艳阳天来哟,花儿一样的妹子呀坐在山坡。清风呀吹得那个风车儿转哪,豌豆花儿香啊麦穗弯。风车呀风车那个咿呀呀地个唱呀,小美人为什么呀不开颜?”
红鱼愣了片刻,手指摸着那根麻绳,学着陈健的调子合着。
“暖暖那个艳阳天来哟,花一样的女人呀在把麻来编。风要不大呀那个车难转哪,吃穿不够呀哪能开颜?”
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仿佛是在质问陈健自己有什么资格开心吗?
“风车呀跟着那个清风转哪,妹儿做风车啊哥做风。”
红鱼听到歌声,微笑着眯起了眼睛,摇了摇头,开始了回唱。
“暖暖那个艳阳天来哟,刚长大的哥哥呀想把妹儿来栓。风车呀跟着那个清风转哪,风要停了呀车咋转呦?妹儿在山坡做杉松哪,风脱了树叶呀我弯腰呦。清风呀那个停了车不转哪,没了清风呀杉还是杉。”
歌声在告诉陈健:你很好,我觉得你不错,你要是脱了我的衣服,我就把腰弯下去。可是啊,我才不会去做风车、离开了清风就什么都不是的风车。我的自由是用麦田不被人毁掉的主意换来的,不是谁施舍的;我的食物是我用手编织的麻线换来的,不是谁施舍的。我不做你的附属品,你睡我,我也睡你,只是觉得彼此不错而已,你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