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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夏雨来得很迟很迟。
迟到人们以为再次落雨怕是能等到秋天了,不想却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今晚。
伴着隆隆雷声,冰凉的雨水顺着少年人的下颌流下,然后,一滴一滴,落入满地灰黑。
周遭都是大火侵袭过的痕迹。
即便在雨水的不断冲刷下,也还是黑乎乎的一片,与沉重而喧闹的夜色混在一块,难以彻底涤清。
明眼人都知道,即便里边曾经有过什么东西,什么人,都已然不复存在了。毕竟是那样大的火,又是那样小的暗室,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统统都在大火的肆虐下成了灰。
即便是再有心想要挽回点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这是再浅显不过的理儿。
可偏偏有人不懂。
或者说,不想懂,也不愿懂。
一双早已染血的手一刻不停地往废墟深处挖着,少年人长久弓着自己不复高挺的身子,黑眸之中满是倔犟,带着股不找到人就不罢休的势头。
姐姐……姐姐……
他近乎绝望地挖着,心中止不住地后悔——
是他动作太慢。
是他没能及时赶回来。
是他……固执地把姐姐锁起来,甚至还把她置于这样一个暗室当中,是他逼得姐姐……
大雨一刻不停地打在手上,却仍旧洗不清少年手上与血污混杂在一起的泥泞,眼前的废墟其实并不很大,但单靠一个人的努力,要想立刻将人找出来,也还是很吃力的。
再次挥退想要上前帮忙的下属后,少年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一面不知疲倦地往里挖着,一面又想,也许姐姐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明明前脚才找了两个与姐姐体质一样的人回来,才刚刚将人交与洛太医,明明在回来的第一时间便朝这边赶来了,明明……
怎么会呢。
姐姐惯会与他开玩笑。
姐姐应该是还在生他的气吧?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惩罚他。
如今的姐姐该是站在某个角落欣赏他如今这般满身泥泞的狼狈模样吧,怎么可能在这一团废墟之中呢,周遭都被他挖了个遍,只剩下这么一点了,这么小的空间,哪里装得下姐姐呢……
所以姐姐一定不在这里。
少年笃定地想着,抬手抹掉了自己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定定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废墟一角,几次伸手欲挖,却又总在最后一刻止住了动作。
姐姐应该不希望自己那么快识破这场玩笑。
他想。
或许迟一点,再迟一点。
他得装作不知。
“咳咳——”
心间传来熟悉的痛意,喉头一阵阵的甜腥往上涌着,而此时的少年却没有任何理会的念头,闷声咳了两声后,随手擦去自己唇角溢出的一缕鲜血,随即将双手按于焦黑的地面上,黑眸渐渐竟冒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一旁撑着伞站了多时的洛太医实在看不过去,干脆直接趁其不备,直接在少年背后横手一劈,顺利将人敲晕之后,又吩咐周围的人将此处彻底清理掉。
果不其然,在翻动这废墟的最后一角时,一截白骨终于显露了出来。
白骨的主人是谁,似乎不言而喻。
洛太医目光沉沉地看了那白骨好一会,仿佛能透过雨幕,透过满目的泥泞,透过血肉不复的森森白骨,瞧见当初那个与他讨价还价的年轻女子,叹了口气后,这才让人将其好生收拾起来。
……
夏雨不似春雨那般有无尽的情要诉说,总是来去匆匆。
少年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势已然小了很多,眼看着便要彻底停了。
不是姐姐……
醒来的第一眼,少年只看到了洛太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却没找到他想要看到的人。
“姐姐呢?她去哪了?”
“大人体内的噬心蛊还未彻底清除,切莫再淋雨了,若是再有下次,恐怕噬心蛊会再次侵袭体内脏器,先前的药物怕是再难将其驱逐出去。”
“我在问你,姐姐去哪里了?”
少年直接忽略掉白发男子口中的话,眸子紧盯着对方,一字一顿质问道:“她、为、什、么、不、在?”
“大人如今初初醒来,且先喝些药,噬心蛊需要一段时间的药物麻痹才能如往常一般陷入休眠。”
白发男子对少年的问话充耳不闻,端着装了药汁的瓷碗往前送了送。
啪——
药碗顷刻便被少年一把掀翻,落到地上裂成了好几块。
浓郁的药味在房内弥散开来,莫名给这堪称窒息的氛围添了几分不祥的意味。
沉默了好一会,一直垂着眼角的白发男子这才抬起眼帘看了眼情绪明显不稳定的少年人,随即转过身,从什么地方端来了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罐递与少年,沉声道:
“这便是右护法。”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滞。
“你再说一遍,这是谁?”
少年几乎是咬着牙,眸底赤红地说着话:“洛太医你何时也变得这般爱开玩笑了?与姐姐联合起来,说些假话来骗我,嗯?”
“……大人信与不信,这都是她。”
“不可能——”
少年看都没敢看这东西一眼,而是用目光紧盯着白发男子不放,“先不论姐姐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难以醒来,即便是你那药物是了效用,姐姐醒了过来,也完全没有任何的理由放火。”
说着,他想到什么,又道:“是不是有什么人趁我不在进去了,害得姐姐不得已用放火的法子来防身,如今一直不肯出来见我,是不是在怨我?你说,姐姐是否是在怨我回来得不够早,所以要与你一起这般骗我?”
“……大人何必自欺欺人呢?”
看着少年这般状似癫狂的模样,白发男子叹了口气,“点火的东西是暗室中的一盏油灯,里边只有右护法一人的痕迹,并不曾有过旁人,右护法确实是出于自身意愿放火的。至于为何要这般做……”
他不着痕迹地紧了紧抱着瓷罐的手,“右护法想来是知道大人欲以旁人性命为其试药的打算,这才不愿留下任何一丝的希望。”
是了,她本就是这般决绝的性子。
想来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见少年不接,他转而将其妥帖地置于床头的小桌上边,看了眼碎在地上的药碗瓷片,沉思一瞬,又补充道:“此物非是药汁,若是碎了便是真的碎了,此间不会再有第二份。”
言罢便离开了。
整个房间转眼便只剩下了少年一个人。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让人疑心那个少年是否已然就着那个半坐不坐的姿势睡了过去。
然而睡是不可能睡的。
他缓缓、缓缓地转过僵硬的身子,泛红的黑眸沉默地注视着那一个小小的瓷罐,捻着被角的指尖攥紧又松开。
怎么能那么小呢……
他想。
姐姐那样不喜拥挤的人,竟是愿意把塞进自己那么小的罐子里,也不愿意等等他,甚至连具尸体都不肯留给他么……
少年人忍着汹涌而至的泪意,脸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毫无血色的唇张张合合,对着那个天青色的小瓷罐无声地说了句:
“姐姐,我不想爱你了。”
我不爱你了,我变回当初那个乖乖听话的林茶,你……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