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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细看着他的容颜,对上他那双眼睛,整个人就会迷失,心里所思所想,多数都瞒不过他的。
说起来,袭脩样貌在男子中很出挑了,只说这一点的话,钱友梅应该很知足,现在呢?还不是特别厌恶袭脩?
同样的,香芷旋也不觉得一个身份尊贵的男子就该值得女子倾心。
只有真心珍惜善待你的人,你才应该给予相同的回报。不然,就不如尽着自己的本分度日。不需为强求、奢求急功近利或沮丧失望。
袭朗呢?是两者兼有的人,对他心动太容易。这反倒让她一度不敢靠近,他这样的人,是寻常女子要不起的。一旦一厢情愿的动了心,他却不给丝毫回应的话,女子的生涯,便是炼狱。
“……不想因为你好看,就对你倾心。以前要是一味盯着你看,不但落不到好处,心里想什么都会被你发现的。”香芷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如实回答他的问题。
袭朗唇畔逸出柔软的笑,“现在还担心我知道你所思所想么?”
“不担心了,但也更不用盯着你看了啊。”香芷旋笑容甜美,又捏了捏他的下巴,“要看很多年呢。”
“这话好听。”袭朗拿起甜白磁小勺,舀了一勺燕窝羹,送到她口中。
香芷旋眯了眯眼睛,神色满足,“你怎么不吃啊?”
“不爱吃这东西。”
香芷旋:“……”
“我吩咐小厨房给你备下的,你让我吃算是怎么回事?”袭朗笑着又舀了一勺,“来,我喂你。”
香芷旋这才笑起来,像只憨态可掬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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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朗昨日睡了整日的觉,袭府种种是非已传得满城皆知,有人记挂着袭朋借债的事,有人要看望大老爷,还有人是为着老夫人命不久矣而上门送些东西聊表心意,而想要如愿,都要经过袭朗的同意,要先见到他,听听他的说法。
赵贺和管家不敢为这种事打扰袭朗,推说他才歇下,又是刚痊愈,恐怕要到晚间才能醒来。
人们忙说都知道袭四爷刚见好,明日再来就是了。
于是,这一天从早间开始,宾客先后登门。
袭朗横竖无事,便去了外院见客。有人要见大老爷,他也不拦着,亲自将人引到大老爷的书房。
大老爷却命小厮传话:为家事肝火旺盛,不宜见客。
来看望的人得了这话音儿,也就放下礼品离开,想着袭家这些人怎么都是一个脾气?——袭朗病重时也是如此,能见到他的,只有宫中那些贵人。
而前往内宅要看老夫人的贵妇,一概由宁氏出面应承。宁氏说老夫人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也没精力跟谁好好儿说说话,真记挂着老人家,在门口看看就好。
贵妇们自是不会反对,远远瞧见老夫人形容枯槁,闭目睡着,分明是大限将至。不论有没有深交,都是唏嘘不已。
这日洪氏的娘家兴安伯府也没闲着,兴安伯与洪夫人相形来到袭府,一个去见袭朗,一个先去西院找女儿说话。
兴安伯见到袭朗,开门见山:“若是袭府为难,一时间拿不出那笔银子,洪家可以帮忙。”
袭朗道:“袭府的家底是被一些人挥霍了不少,却也不至于拿不出五万两。”
兴安伯更困惑了,“既然如此,为何还不赶紧解决此事呢?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唉……又是何苦?”
袭朗笑微微的,却更让人觉得疏离,“家父正在斟酌此事,我要等他的吩咐。只是他也病倒了,便不能做到雷厉风行。”只有闹得满城风雨,分家各过才会顺理成章。不然,他那个爹才不肯。
洪氏在见到母亲之前,一直心绪烦乱。
其实在昨日见到袭朗之前,她就极为矛盾、挣扎。她嫁了一个先后两次因为欠债出事的人。
上一次袭朋被债主掳走的事,她听说之后就嚷嚷着要退亲,却被父母一通训斥。父母之前同意结亲,是看着老夫人有太后撑腰,现在还是要与袭府结亲,则是看准了袭朗前程无限。换句话说,洪家看上的,从来不是袭朋这个人。
只要能够与袭府结亲,袭府得势的时候,洪家总能分一杯羹。
洪氏明白这一点,不能说父母什么。哪个做父母的都希望女儿嫁入高门,女儿能够过得体面,作为娘家也能脸上增光。
可是,在见到袭朗的时候,洪氏简直不能忍受自己嫁给了袭朋这一事实。那短短的时间内,她的想法几近疯狂:她要与袭朋和离,和离之后,要不择手段的得到袭朗!
后来,袭朗对她的态度,如同冷水浇头,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此刻在挣扎的是:袭朋绝不是良配,别说看到,想到就心烦不已,但若与之和离的话,她一辈子都与袭府没有瓜葛了,也就与袭朗没有瓜葛了。
初见时都能视若无睹,日后更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若想离他近一些,若想能够偶尔见到他,若想引起他的注意甚至另眼相看,她只能留在袭府。
可以确定,在她眼中、心里,是再容不下第二个男子了。不需尝试便能确定。
在洪夫人进门之前,洪氏终于理清楚了思绪。
洪夫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女儿在朝夕之间发疯一般对袭朗倾心,只是担心女儿因为喜宴上的风波心烦沉不住气,这才专程过来看望、安抚。
母女两个说了一阵子话,洪氏道:“眼下府中是大夫人当家,我那个……婆婆,您见不见都一样的,没用。不如过去与大夫人说说话,再看看老妇人?”
洪夫人想想也是,遂点头出门。
母女两个见到宁氏,寒暄过后,洪氏就神色尴尬的对宁氏道:“昨日我在清风阁冒冒失失的,想去给四嫂赔个不是。”
洪夫人听得云里雾里,一颗心悬了起来。刚进门就得罪了妯娌?并且得罪的还是袭朗的枕边妻?女儿这是作死呢么?
宁氏瞥一眼洪夫人,一看就知是毫不知情,心里生出点儿同情,想了想,也就点一点头,“你去吧。只是你四嫂近日身子也不大妥当,要是正在歇息不能见你,你就即刻回来。”
见不到,还是好的。见到了再不识趣,老四媳妇可不会容着人造次。
洪氏正色点头称是,急匆匆去了清风阁。她就是想看看,袭朗娶的人,到底是怎样的。
到了清风阁,丫鬟通禀之后,回来后笑道:“六奶奶请。”
洪氏走进厅堂,一眼就看到了香芷旋。
紫地黄花小袄,燕尾青的裙子,绾着高髻,戴着珍珠发箍。一张如梨花一般白皙莹润的小脸儿,不施粉黛,眸子明亮漆黑,唇色分外的娇嫩。
丝毫也没有嫁为人|妇该有的做派,看起来分明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孩儿。
这真的是袭朗的枕边妻香氏?
洪氏站在厅堂中间愣住了。
几个丫鬟看着忍不住想笑。
香芷旋闲闲的打量着洪氏。的确是美人儿,身形高挑,鹅蛋脸,穿着一身大红,容颜被映衬得愈发美艳,而不见丝毫俗气。
洪氏不动不说话,香芷旋也坐在那里安之若素。
气氛其实很怪异。
洪氏的丫鬟看不下去了,轻轻扯了扯她衣袖,心说难不成还要四奶奶先一步给您见礼?昨日您闹了那么一出,四奶奶肯见您就不易了,可千万别指望人家以礼相待。
洪氏这才回过神来,上前行礼。
香芷旋这才起身,还礼之后,请洪氏落座。
洪氏落座后,说起来意:“昨日心神紊乱,过来时言行多有过失,我是专程来给四嫂赔不是的。”
“哦。”香芷旋笑微微的漫应一声。
不指责她昨日的确失礼,也不说接受了她的赔礼。洪氏抿了抿唇,“希望四嫂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
你对着我夫君犯花痴,要我不与你计较?香芷旋腹诽着,指一指洪氏手边的茶盏,“喝茶。”
“……”洪氏知道,这话题是不能继续了,依言胡乱的喝了口茶,又找到了新的话题,“六爷欠债的事,怎么到今日还没个着落呢?哦对了,我双亲过来了,家父在外院与四爷说话,家母此刻在大夫人房里,都是为此事心焦不已。”
香芷旋仍是很吝啬言语,“不清楚。”就算府中不是这个情形,府中男子惹出来的事,也不该是她们能够置喙的。
洪氏深深的看了香芷旋一眼。这人一向这样说话么?不知道这样说话很让人厌烦么?是娇滴滴的一个人,日后必能出落得更出众,可这言语怎么硬邦邦的?如果对谁都如此,袭朗能忍她多久?她一时真不知道该气该笑了。
沉吟一会儿,洪氏挂上笑脸,问道:“四嫂平日有什么喜好?是琴棋书画还是针织女红?”
“看佛经。”香芷旋不打算让任何一个话题有延伸性。
“……”
含笑与蔷薇、铃兰低下头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下了满腹笑意。
洪氏的笑容就快挂不住了,“我知道,四嫂还在怪我昨日行事唐突,可是,到底是一家人了,和和气气的不是更好么?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要常来常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香芷旋似笑非笑的,“不见得。”她心说谁要跟你常来常往?便是大老爷跟二老爷不分家,她也要跟这位六奶奶各过各的日子。
不过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仗着有个蓄意巴结袭府的伯父才嫁入这府邸,真不知是哪儿来的底气,竟敢将她拒之千里之外!洪氏气得暗自咬牙,脸色青红不定。
香芷旋端了茶,“我还有事。”又指了指铃兰,示意她送客。
铃兰应声,走到洪氏近前。
是这般的难堪。再低声下气,便是人出了毛病。洪氏即刻站起身来,气冲冲的走了。她甚至忘记了母亲还在宁氏那里,径自回了西院,快步走进室内,焦灼的来回踱步。
丫鬟在门外的窃窃私语传到她耳里。
丫鬟在说,六爷被二老爷关到小佛堂罚跪,连饭都不给的。
饿死才好,死了就不会让她被人笑话,死了就能够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
她恨恨的想着。
洪夫人回到她房里的时候,连声追问她怎么开罪了香芷旋,她胡乱撒了个谎,随后怕母亲追问,推说昨夜没睡好,要歇息。洪夫人只得放下满腹狐疑,叮嘱几句,回府去了。
到了下午,洪氏才明白香芷旋说的“不见得”三个字意味着的是什么。
大老爷拖着病体,将袭府宗亲全部召集到祠堂,说了与二老爷一枝分家各过的事,二老爷别无选择,满心盼着尽快了结此事,也就只能听从大老爷的安排。
随后,大老爷命人请来了罗老板。当着众人的面,把五万两银子的银票交给罗老板,从此两不相欠。
解决完这些事,大老爷已是气喘不定,起身离开时,没走几步,便一下子摔在地上,晕厥过去。
女子是不能出席这种场合的,这些洪氏都是听丫鬟说的。
分家了。洪氏没闲心管大老爷怎样,听到心里的,只这一件事。
要是这样,就是各过各的日子,哪儿还有见到袭朗的机会?
但是转念间,她就又高兴起来——只是分家各过,可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二房现在是这个情形,二夫人的娘家怕是指望不上了,蒋家真有心帮衬的话,这当口定会出面的,但是没有。
袭朋在袭府行六,在二房却是长子。如果不分家的话,她就只能过百无聊赖的日子,甚至要在香氏手下讨生活,而分家之后,她就可以主持中馈,再加上双亲帮衬,这西府由她当家做主并非难事。
当家做主的人,想抓个借口见到袭朗还不是小事一桩?
是疯了,满脑子都是因为而他才有的打算。
又如何能控制自己呢?
他就是一个让人发疯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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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又晕过去了,袭朗其实挺莫名其妙的。
半生在官场上尔虞我诈,被老夫人压制那么多年,被太后皇上折腾了那么多年的一个权臣,现在这是怎么了?
名声受损算什么呢?比起长久的清静,多划算。
或者是实在受不了他强迫他做这些?这就更莫名其妙了,他从来就不是做孝子的那块料,父亲这些年还没看清这一点?
想了好一阵子,他的结论是,父亲并没那样开阔的心胸,他高估了父亲对这样的是非的承受能力。
受不了也没办法,他不这么做的话,一辈子都会气不顺,一辈子都没清静日子可过。
长痛不如短痛。
回到清风阁,他在院子里看到了安哥儿。
安哥儿拿着个小铲子,蹲在花圃前铲土玩儿。奶娘和丫鬟站在一旁看着,瞥见袭朗的身影,齐齐矮了半截,恭敬行礼。
袭朗抬一抬手,走到安哥儿近前,俯身抚了抚安哥儿的头。
安哥儿侧转身形,抬头看着他。
奶娘忙道:“这是四叔,快叫人。”
“四叔。”安哥儿缓慢的吐出这两个字。
“嗯。”袭朗勾唇笑了笑,温声问道,“谁带你过来的?”
“是——是母亲。”钱友梅哄了安哥儿整日,母子两个算是熟稔了,但是安哥儿还并不太习惯这个称谓。
袭朗颔首,“外面不冷么?”
安哥儿抿出一抹童真的笑,“不冷。”
袭朗笑起来,“觉得冷了就进屋。”
安哥儿乖巧的说好。
袭朗又抚了抚安哥儿的小脑瓜,转身去了小书房。
钱友梅来找香芷旋,不外乎是来道谢的。
香芷旋也不是揪着人小辫子不放的人,自然不会冷脸相待。再者,撇开心性不谈,钱友梅是很灵活的人,眼下又必然要顺着袭朗的心思行事,是处于绝对的弱势。这样的一个人,她反倒不好意思继续敲打。
她喜欢势均力敌的斗,不喜欢欺负人。
钱友梅见香芷旋一直和和气气的,心里踏实下来,却也没趁势多说多问,说了一阵子闲话,便起身道辞,到了院中抱起安哥儿,柔声和孩子说着话,缓步离开。
香芷旋琢磨着晚饭要吃什么的时候,含笑捧着几块料子进门来,“四爷翻了翻小库房里的账册,看到有这几块料子,就让人取出来给您。”
是黑白二色的狐皮、雪兔毛皮,用来做斗篷、大氅最好不过。
香芷旋抚着柔软顺滑的皮毛,心里暖烘烘的。
晚间,两人歇下之后,他要了她一回,清晨醒来,又要了一回。
她如今不似以前那样柔顺了,做不到一味的顺从,不时抱怨几句。
他如今也不似以前那样好说话了,以自己的判断为主,不会一味的迁就。
也是把她的身体琢磨透了,知道怎样的情形是她真的难受,怎样的情形是她出于羞涩的抵触。
红绫被随着他身形的起伏,翻出一层层艳丽的涟漪。
她随着他越来越深越来越急的索要,漫出一声声低低的申荶。
是越来越习惯与他这般密不可分,但也只是习惯。觉着是水到渠成的事,中途有一些时候是觉得快乐能够沉沦的,但是,他要是没那份心思,估计她一年半载都想不起这码事。
她对自己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他对她却很有耐心。旁观者清,知道她似含苞欲放的花,未至绽放风情妖娆的时候。
等一等就好。
今日她没赖床,缓了一会儿便唤丫鬟备水,然后坐起来,慢吞吞的穿寝衣,说着等会儿要做的事:“洗漱之后,我要去给大夫人请安,现在不比以往,再不晨昏定省就不像话了。”
“是该如此,我们一起去。”袭朗应着,手却在她背部游走着。
她觉得痒,笑着躲闪,“别闹了。”
他没听到似的,更是将她揽回了怀里,“还早呢,你不是慢性子么?今日倒急起来了。”
“你现在闹腾我,等我——”她迟疑片刻才继续说,“等我小日子来了,我可要报仇的。”
袭朗笑问:“什么时候?”
“就这一两天了。”
“那么准?”
香芷旋点头,“当然了。不准很麻烦的。”
“那几天疼不疼?”他说着话,手已随着心思,轻轻落到她腹部。
“有一段很疼,刚好婶婶过去看我和大姐,找了位大夫调理好了。”她回答完,奇怪的看着他,“嗳,不对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准不准疼不疼的……知道的还不少。”
袭朗也奇怪的看着她,“医书上就有这类方子,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哦……”香芷旋有点儿惊讶,“你还看医书呢?”
袭朗:“比你会背诵兵书还奇怪么?”
“医书那么无聊,我看着就头疼。”香芷旋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我是佩服你啊。”
“医书可不无聊,救人的害人的多少法子都在里面。”
“……”这说辞全不在意料之中,倒是让她有了点儿兴趣,“得空我也看看。”
“行啊,去我书房里拿。”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起身洗漱,用过早饭,去了正房。
宁氏正跟袭胧一同用饭,听得两个人前来请安,有点儿意外,自是很高兴的,起身去了东次间,让碧玉请夫妻两个进来。
袭胧也很意外。这样看起来,四哥四嫂对母亲真的是很尊敬,意味着的自然是四哥对母亲并无芥蒂。
那么,外祖母说母亲以往有太多的不得已,便是真的了。
四哥这局中人都能理解,毫不计较,她也应该认真听听母亲的解释了。以前是不肯听的,母亲刚要说起,她恨不得就要甩手走人。
说起来,四哥便是对母亲稍有点儿不放心,在这种时候,都不会继续让母亲主持中馈迎来送往的。
其实,四哥很多行径,都在有意无意的告诉她,应该安心留在母亲身边,彩衣娱亲。他只是不好明说,大抵是不愿提及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静静的坐在饭桌前,好一会儿一动不动,直到宁氏笑盈盈回来,她才抬眼望过去,喃喃地唤道:“娘。”
“怎么了?”宁氏看出女儿神色有异,忙走到近前来。
“没事,没事。”袭胧笑着摇头,“我是想……您跟我说说以前那些事情吧?我想听听。”
宁氏听了,百般滋味在心头,又想欣慰的笑,又是鼻子泛酸。她知道女儿为何在这个早晨主动问起这些。
多亏了袭朗。
上一次袭朗来正房找她说话,是香家大舅爷、大舅奶奶一同前来那日。
袭朗问了她一些关于二房的事——就是他在外征战期间发生的事,她一一答了,随后闲聊了一会儿。
袭朗问起袭胧,说别让她犯傻了,我已没事了,何苦还斋戒祷告。
她听了就苦笑,说我要是不说话还好,说什么她一定要拧着来的。
袭朗说要不然我接她回来?
她忙说不用。
袭朗沉吟片刻,说您也别为冬儿着急上火,等她回来,自己看着一些事,自然而然就愿意听您的解释了。要是还是没转过弯来,我跟她说说话,再怎样,我也算是您的人证。这说起来,我算是罪魁祸首。
说这些的时候,他眼中有着真切的歉意。末了,补了一句,我有个好妹妹,但我不是好兄长,好几年不能给她哪怕一点儿照顾。
之后,丫鬟通禀,香若松夫妇过来了,他便起身回了清风阁。
她留在房里,等香若松夫妇过来寒暄一阵子,便唤人带夫妻两个去清风阁。在那之后,她一直强压在心头的泪,才掉了下来。
为什么要哭,她并不能说的清楚明白,但就是忍不住。兴许只是因为,那个孩子给了她理解、体谅,并不因大老爷而迁怒她。
别人都不曾这样,要么颐指气使,要么冷嘲热讽,要么用眼神告诉她,你活得真窝囊,真可悲。说她窝囊、可悲的,还有她的女儿。
思及此,宁氏的泪又忍不住掉落。
“娘……”袭胧不安的站起来,手足无措的,她和母亲甚至是陌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哭泣的母亲。
宁氏则将女儿揽到怀里,哽咽着道:“没事,没事……”
袭胧身形僵滞片刻,抬起手来,笨拙的拍打着母亲的背,“娘,别伤心,别哭。”
宁氏又是哭又是笑的点头。
要怎么感谢老四?以后要怎么弥补这几年亏欠的母女之情?是不该哭,还有好多事要细细思量,哪儿有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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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的病情越来越重。
老夫人就不需提了,太医说最多能支撑到十一月。
袭朗知会过宁氏,让管家慢慢筹备丧事。得了闲,去看了看大老爷。
大老爷自从在祠堂晕厥之后,话极少,能整天不言不语。
袭朗来看他,也是要询问他一些事,例如他将养的日子肯定是不短,总要递个请假的折子。要是不愿写,他可以以他的名义禀明此事。
大老爷不吱声,只是用分外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袭朗无奈的挑了挑眉,“你不说话,我就帮你做主了,过后别絮叨。”又问,“有没有要交待我的事?实在不愿意跟我说话,让老五来问你?”
大老爷终于有反应了,点了点头。
真难为他了,居然用这种方式置气。袭朗拍拍座椅扶手,“行。”
在外间等到袭刖过来,袭朗简单的说了说原委,便去了东面厢房。厢房里放着袭家历代藏书,他记得有不少医书,想找找有没有适合阿芷看的。
过了一会儿,袭刖神色狐疑的进门来,大喇喇坐到太师椅上,道:“父亲说我但凡还有点儿孝心,就帮他请灵虚道长过来一趟,他要请灵虚道长给他算算还有多少年的阳寿。”他挠了挠额头,“四哥,这事儿不大对吧?他是不是冲着你来的?是不是要让那个牛鼻子老道说你是家门的煞星?”
袭朗站在偌大的书架前,继续翻阅着手里一部医书,语声散漫,“他是冲着他自己来的,还嫌生的气少。”
袭刖不由一笑,跳起来走到袭朗近前,“这话怎么说?你得跟我交个底。本来父亲是不让我告诉你的,最起码,是让我哄骗你一番促成此事。我跟你说,许了我八千两银子呢。”
袭朗看了袭刖一眼,“我可没闲钱给你。”说到钱财,他想起了阿芷手里两笔进项。嗯,之前说过要帮她存到银号里的,这阵子七事八事的,耽误了。得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