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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也笑起来,“我把你逗的由衷笑出来可不易啊。”
香芷旋回道:“哪有,殿下妙语连珠,妾身笑的时候从来不少。”
“是不是由心而生的笑,我还是分辨得出的。”三公主微眯了一双大眼睛,“你从不似别人一般心里笑我没涵养,面上还装腔作势的附和,已是很难得了。”
“不过是言语随意一些,哪里就没涵养了?”这是香芷旋的心里话。其实谁私底下说话都很随意,但是平日要尽量注意措辞而已。
“放心,我心宽着呢,哪儿就需要在意那帮人的眼光了?我又不想嫁给她们家里的人。”
香芷旋又是忍俊不禁,“可不就是么。”
两人说笑着,有小厮上前来禀:“蒋大人在门外,请殿下移步。”一句话说的战战兢兢的,实在是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事以下犯上的事。
三公主却撇撇嘴,在树荫下的竹椅上坐了,“让他进来,不然我就住这儿了。”
小厮却回道:“蒋大人说,他要是进来,殿下一定会后悔。”
三公主气得一挑眉,“倒是看不出,他居然也会说大话了。让他别废话,我就在这儿等着。”
小厮一听她恼了,慌忙称是,跑出去传话。
没过多会儿,蒋修染施施然进门来。天青色锦袍,轻摇着一把折扇,风采照人。
到了三公主与香芷旋近前,唰一声收了折扇,对香芷旋拱一拱手,“袭夫人。”
香芷旋忙还礼,却是直冒冷汗——他不应该先给三公主行礼么?
蒋修染道:“今日要施礼叨扰了,还望袭夫人见谅。”
香芷旋客气道:“不敢当。”
随后,蒋修染看着三公主,偏一偏头,语声依然温和,话却着实不好听:“滚出去。”
香芷旋睁大了眼睛。天,真是开眼界了,知道他对三公主态度恶劣,却没想到恶劣到了这地步。
三公主却是一笑,“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样,你还能反客为主把我撵出去么?”
香芷旋实在不好留在这儿看两个人掐架,唤人奉上茶点,托词带着两名小丫鬟避到了厢房。
“真不走?”蒋修染问道。
“不走。”三公主道,“除非你跟我磕头赔罪。上次你把我气得病了这么久,这笔账得算吧?”
蒋修染却不理她了,拉了一把竹椅到一旁落座,抖开扇子,轻轻摇着。
三公主没完没了地端详着他,还嘀咕,“你说你哪儿好看啊?说你面目可憎都是客气的。”又问,“旨意已经到了你府中,明日就该每日上大早朝了吧?你那腿脚受得住么?”
蒋修染继续沉默。
两人维持着一个说话一个沉默的状态,一晃就过了一个时辰。
香芷旋服气了。她还想快些回府等着袭朗回家呢,看两人这情形,不知要耗到什么时辰。
这厢房原是一个小书房,里间窗下有一把醉翁椅。她转过去坐了。
两名小丫鬟跟了过去,一左一右打扇。
凉风习习,椅子摇晃间,她漫不经心的听着三公主自说自话,想的却是袭朗到家的时候,元宝不知道要多高兴。要是袭朗先她回到家,可就看不到那情形了。唉,都怪外面那两个祸害……
胡思乱想着,听得有人在外面通禀,淮南王到了,随后便吩咐院中下人一概退出。
淮南王,那个执意要娶平民女子的王爷?
香芷旋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已听得三公主惊讶的语声:“你怎么来了?”顿了顿,又道,“你请他来的?!”
后面一句,自然是问蒋修染的。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有男子不慌不忙地反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说去寺里上香么?”
“管得着么?”三公主没好气,“迎娶王妃的事儿遥遥无期了,就又开始盯着我了?赶紧滚回你的封地去!”
香芷旋到了厢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兄妹两个一见面就吵架,蒋修染在场大抵无事,可她要是在场,哪一个因为被她这个外人看了笑话恼羞成怒就糟了,方才命下人全部退出定是淮南王的意思。可她不出去好像更不妥,除非蒋修染和三公主不会提及她。
她犹豫间,透过门帘缝隙看着外面情形,便看到蒋修染将折扇收起,随手放在身侧的茶几上,之后站起身来,径自看向她这边,凝了一眼,轻轻摇头。
是不是名将都是这样,听觉视觉反应都是敏锐迅捷得吓人。要不是已习惯了袭朗时常如此,她少不得为之心惊。
得了蒋修染的示意,她示意屋里的小丫鬟噤声,转到门口一侧站了,观望着外面情形。要是等会儿有人提到她,她就得即刻出去拜见淮南王。
淮南王此刻已道:“我和睿王都该滚回封地去,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先请你的好兄长滚远了再说我也不迟。”
香芷旋看到院中多了一个年轻男子,容颜俊朗,眉宇间透着倨傲。
淮南王不容三公主回话,继续道:“说说吧,把蒋侍郎引到这儿来做什么?你就是再急着嫁人,也不能不顾天家颜面意图勾引他吧?”
这种话香芷旋再熟悉不过——她和蔚氏指责宁二娘的时候,与这两句措辞相仿。
按理说,三公主应该急着反驳,甚至于发火,但她没有。
淮南王这话是既难听又让她分外为难的。将真正的原委道出,蒋修染钟情宁元娘一事便会传得天下皆知——扬名天下的人物,这种事势必成为一时佳话。皇上要是哪天高兴了,立刻给蒋修染赐婚也未可知。
那是三公主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她甚至不能说这宅子的真正主人、住的人分别是谁。
可她也只是略一沉吟,便转头看着蒋修染,笑盈盈的道:“你说呢?是这么回事么?”
短短两句话,成功的祸水东引。
蒋修染若说是,那么好了,公主就是轻浮了一回要勾引他,他也要顾全皇家颜面尚公主;若说不是,三公主自然要附和,随后便有理由奚落淮南王一番。
“臣还真不知该怎么说。”蒋修染勾了勾唇,轻轻一笑,对淮南王道,“去年臣一位异姓长辈埋骨沙场,他膝下无子,臣便代行子嗣之责为其送终守孝。所以殿下请放心,臣对三公主唯有君臣之礼,不曾有半分逾越。”
这个男人!简直坏透了!香芷旋在心里惊叹着。这是不是在说三公主有心勾引但他没中计?
三公主立时暴躁起来,“你胡说八道!你授业恩师是谁?是你麾下将领么?你为其送终有谁知道?蒋修染,这种谎你可不能张口就来!”
淮南王抢先道:“这是诸多将士都知道的事情。蒋侍郎愿意为恩师守孝三年,你不赞誉反倒质疑,是何居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什么可怀疑的?”
三公主的身形都有些微微发抖了。沙场上的人相处久了,就是生死之交,战事过去之后,哪个名将麾下的将士都会接受封赏,到各个地方为官,这也是名将的知己、亲信遍布五湖四海的原因。
在蒋修染麾下丧命的将领有许多个,她以前听闻总是为他伤心难过,但是从没听说过这档子事。他那种性情,怎么肯做这种为人守孝的表面文章?
鬼才信!
守孝——“宁元娘为她的祖母守孝五年,袭朗要为他的双亲尽孝……是啊,今日也该轮到你用这种借口搪塞婚事了!”多巧啊,宁元娘要两年之后再论婚嫁,他为他见鬼的什么恩师守孝的期限恰好也还有两年。
蒋修染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你给我闭嘴!”淮南王冷脸喝斥,旋即强行携了她的手臂,“跟我回宫里面见父皇,让他好生管教你才是正理,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蒋修染!”三公主已经落了泪,声音哽咽了,“为了躲开我,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恨你!”
淮南王则对蒋修染道,“你就不用跟去宫里了,也不是光彩的事儿,我帮你解释就得了。”
蒋修染颔首,拱手道谢。
淮南王不想让三公主嫁给蒋修染,因为不想让皇后、睿王又多一重拉拢蒋修染的裙带关系,今日自然愿意全力帮蒋修染解决这场是非。到了宫里,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到那时,三公主日后怕是再也不能随意离宫了。
香芷旋想着这些,看着三公主纤瘦的身影被强行带走,心里喜忧参半。
三公主行动受限,不能再用宁元娘借题发挥了,可是她那愤怒、伤心的样子,让人看了不能怅然。
关乎一个情字,或是福或是祸,只不能说对错。
没有对错可言。那是因着不甘而执拗,不能单纯的用对错来评判。
淮南王带着三公主走了。
香芷旋走到院中。
蒋修染似是无意的瞥了一眼内院的方向,拱手道辞,“日后她不会再来,袭夫人请放心。告辞。”
香芷旋颔首行礼,“蒋大人慢走。”
他是不能留不需送的客。
目送他身影走远,香芷旋站在原地晃了会儿神,这才想起自己该回家了。
袭朗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心情才倏然明朗起来。
想快些见到他,到此刻才发现,很想很想他。
她匆匆转身去往内院,与元娘说一声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