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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霄回过神,看向楚凌云的眼神略有些浑浊:“三弟,破了我日月神功的,真的是端木琉璃?”
楚凌云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的功劳我不会抢,所以没错,第一次若不是她,我们救不出父皇。这一次若不是她,你没那么容易被俘。我只是不愿让她锋芒太露,才不曾公之于众。”
“但我马上就要死了,所以告诉我没关系?果然吃一堑长一智,你是不想让她步你的后尘,免得树大招风。”楚凌霄自嘲一般笑了笑,“只不过我曾千防万防,以为我就算败也只会败在你的手里,却没想到真正要命的居然是她。”
楚凌云笑笑:“世人皆认为我之所以战无不胜是因为有楚家军,殊不知,琉璃才是我最后一张王牌!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我!”
“也没有今日的我。”楚凌霄叹了口气,“她成就了你,毁灭了我,而且无论成或毁,都十分彻底。”
楚凌云看着他,暂时没有做声,因为他听得出来,这依然不是楚凌霄真正想说的话。
果然,片刻之后楚凌霄眼中便突然掠过一抹冷酷的光芒,接着说道:“我知道,端木琉璃之所以能破掉我的日月神功,凭借的不过是水龙丹而已。我也知道你是火凤丹的主人,你们两个注定会成为夫妻。不过三弟,想必你也知道关于水龙丹和火凤丹的另一个重要说法吧?”
楚凌云眼中光芒一闪,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果然,我就知道你要跟我说的一定是这个。不错,我是知道,不过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楚凌霄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略有些残酷的笑意,“会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
这一次楚凌云略有些反常地沉默了片刻,接着才吐出一口气:“没错,我是不相信,何况就算我相信,你以为我会听从命运的安排?”
“又要说了不起你逆天改命?”楚凌霄唇角的笑意充满了讽刺,“三弟,你不是神仙,上天注定的事情你是改变不了的!也就是你幸运罢了,否则如果我真的是火凤丹的主人,你以为现在你还能跟端木琉璃在一起吗?”
楚凌云不置可否,面上的神情也不再有太过明显的变化:“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派人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问我知不知道这两颗珠子的另一个重要说法?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对你还有什么影响吗?”
楚凌霄盯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没错,我马上就要死了,无论你知不知道对我的确已经没有什么影响,所以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因为目前的胜利而太过得意忘形,从而忘了你们将来一定逃不开的悲惨结局!”
因为这句话,楚凌云眼中陡然掠过一抹冷厉,上前两步,他紧盯着楚凌霄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多谢二皇兄的提醒,不过我不妨告诉你,我和琉璃一定会白头偕老,长命百岁,悲惨结局这四个字没有机会用在我们身上!你若不信,不妨在天上看着我们!”
似乎被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震了一下,楚凌霄居然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继而忍不住咬牙:“好,我就在天上看着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违背甚至改变宿命的安排!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人力不可能与天争!”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楚凌云最后看了他一眼,接着掉头而去。
一直等他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沉默了半天的颜贵妃才嗤然一声冷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他说这些废话,徒然浪费口水而已,你以为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你以为什么都改变不了?”楚凌霄虽然仍旧满脸惨白,眼中却偏偏闪烁着狠毒的光芒,“我告诉你,三弟本来就在为水龙丹和火凤丹担忧,只不过不敢说出来而已。被我这么一提醒,他一定会更加担忧,从而夜不能寐……”
“就算是,又怎样?”颜贵妃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用楚凌云的话说,对你还有什么影响吗?他夜不能寐你就能从这里出去,还是能得到皇位?”
楚凌霄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代之以一层浓黑的死气。许久之后,他突然软软地瘫在了地上,口中不断地喃喃:“是啊!我还能怎样?我……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我不想死,我其实不想死……怎么办,怎么办……”
颜贵妃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泪如泉涌。是因为绝望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很快便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本能地抬头看去,内侍冰冷的声音已经响起:“贵妃娘娘,二皇子,该上路了!”
看着托盘上自己选择的一壶毒酒,楚凌霄的身躯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抖得宛如一只刚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的兔子: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吗?我好不甘心……
端木琉璃,是你!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所以我就算死了也会化为厉鬼,让你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生生世世不得安宁!我一定会!我一定会!
“阿嚏!”
一阵凉风嗖的刮过,正在花圃前赏花的端木琉璃突然打个喷嚏,跟着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不过不等她开口,狼燕便打趣地问道:“有人想你?”
“骂我才对吧?”端木琉璃撇撇嘴,跟着却又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狼燕皱了皱眉,跟着眉毛一跳,兴兴奋奋地凑了过来,“王妃,你会不会也有喜了?是不是想吐?想不想吃酸?有没有觉得晕晕的?”
端木琉璃满脸黑线:“看不出你还挺内行,不过没那回事,你家王爷说了,不稀罕。”
狼燕失望地垮下了脸:“可是我们稀罕,我们都盼着王妃快点生几个娃娃出来给我们玩,反正玩坏了不用赔。”
真不愧是狼王的人嘿,怎么都来这一套?生娃娃出来是为了玩吗?
“啊对了!王妃刚才说不舒服?”狼燕突然紧张万分,“既然不是有喜,那是哪里不舒服?”
这丫头反射弧真长,这会儿才想到重点。端木琉璃忍不住失笑,接着摇了摇头:“不是身上不舒服,是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怎么说呢,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她没敢说那其实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免得闹得人心惶惶。
狼燕皱了皱眉,跟着安慰了几句:“王妃不用担心,如今天下已定,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哪里会有什么事发生?”
端木琉璃抿了抿唇,接着展颜一笑:“说的是……先生要出去?”
一句话未说完,她便看到潇行空背负着双手走了出来,忙打了声招呼。潇行空面带微笑,点头示意:“闲得无聊,正准备出去走走。不过琉璃,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倒是想不到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端木琉璃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继而微笑摇头:“没事,多谢先生关心。”
“干嘛这么客气?牙好酸。”潇行空微笑,跟着叮嘱了一句,“虽然如今已是春末夏初,风还是挺凉的,别穿得那么单薄。”
端木琉璃含笑点头,他便摆摆手出了府。只不过在无人看到他的角落,他眼中依然闪烁着淡淡的忧虑。而他之所以此时出府,自然也不是因为闲极无聊。
又在院中呆了片刻,端木琉璃终于觉得方才那股不安稍稍淡了些,便回到了房中。不过刚刚过了没多久,楚凌云便推门而入,一眼看到对方的脸,二人居然同时开口:“出事了?”
“我没事。”端木琉璃笑笑,“你的脸色好难看。”
楚凌云上前几步,仔细看了她很久才跟着笑了笑:“没事就好,你的脸色也不是太好,是不是受凉了?”
决定不提及方才的不安,端木琉璃干脆点头:“方才在外面赏花,是吹了些凉风,我便进来了。你呢?二皇兄跟你说了什么?”
楚凌云摇了摇头:“不过就是告个别罢了,还有他想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你破了他的日月神功。我想他只是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接受如今的结果。”
端木琉璃沉默片刻,试探着问道:“那他现在……”
“选了毒酒一壶。”楚凌云吐出一口气,“我离开天牢之时,内侍正好将毒酒送进去,二皇兄和颜贵妃,还有楚天辰此刻都已经彻底了结了这一生。”
到底是亲兄弟,怪不得他的脸色那么难看。
端木琉璃叹口气,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别难过,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就必须有承担任何后果的觉悟。何况他的所作所为已为律法道义所不容,这本就是他应得的惩罚。”
楚凌云看着她默不作声:琉璃,我怎能告诉你我并不是在为他们的下场难过,而是另有原因?
端木琉璃自是不明内情,见他依然满脸沉重,她顿时有些着急:“别难过啊!他们真的……”
“我知道。”楚凌云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笑容也变得明朗起来,“不过好歹是我亲哥哥,总得表示一下的,现在没事了。”
看到他的笑容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端木琉璃总算松了口气,并立刻换了个令人开心的话题:“对了,方才五弟来找你,说大婚之事需要与你商议。”
“嗯。”楚凌云含笑点头,“听到父皇说不再为他赐婚,这小子简直高兴坏了,这才迫不及待想要跟彤儿成亲,居然一刻都等不得了。”
端木琉璃笑了笑,颇有些感慨:“看来父皇真的想通了很多,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不但成全了五弟,更成全了他自己。”
楚凌云点头,颇有些感慨:“有些事情,的确是需要到生死之间才能彻底想明白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会来不及,更不会有弥补的机会,所以父皇是幸运的。”
至于那些不够幸运的,诸如楚凌霄等等,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总之楚凌霄的死讯传出之后,京城之中很是为此热闹了一阵子,但很快便被皇家的两件喜事取代,话题也变得更加轻松愉快,更令人津津乐道。
生怕还不够热闹似的,楚天奇特意建议苏天宁和楚凌飞,看他们能不能在同一天办喜事,如此他便可以在送走一个女儿的同时又迎接一个儿媳进来,到时候只顾为儿媳进门高兴,就顾不得为女儿出门伤心了。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何况二人原本也有此意,便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并将黄道吉日订在了一个月之后,也就是五月初八。时间虽然多少有些紧,却并不妨碍两人把这件喜事办得妥妥当当,热热闹闹。
当然,作为楚凌飞和楚寒薇的三哥,楚凌云既要为楚凌飞出谋划策,又时常被苏天宁拉去参加意见,自是忙得团团乱转。彤儿和楚寒薇自然也舍不得放过端木琉璃这个聪明绝顶的三嫂,很多事都喜欢来找她出谋划策。
幸好此时的端木琉璃功夫比楚凌云还好,就算让她单独行动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倒不必楚凌云时时贴身保护了。因此,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之中,无论苏家还是珺王府都喜气洋洋,每日笑语喧哗。
几天后,段修罗便兴致勃勃地来找楚凌云,说想把决斗之日订在三天后。可是一看到楚凌云为两桩喜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他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顿时咬着唇儿,显得万分哀怨:得了,看样子至少要等四人大婚之后,楚凌云才能静下心跟他比试了。
又得害他多等那么久,楚凌云很有些不好意思,诚恳地建议道:“要不然你先回地狱门忙着,等我忙完了去找你?”
“那倒不用。”段修罗摇了摇头,“大半年都等了,还差这一二十天吗?何况我突然发现不回去也挺好的,没那么多烦心事。”
楚凌云冷笑:“你要再不回去,被人抢了你的地狱门主之位,那就彻底没什么烦心事了。”
“那感情好,我乐得清闲。”段修罗哼了一声,“反正辛苦了这么多年,我也赚够了,不必再那么辛苦。”
倒也是。对他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钱,就算此时金盆洗手,他攒下的家底也足够十辈子衣食无忧了。
不过说起银子,段修罗立刻想起了另一件事,又接着说道:“说起来,如今大局已定,你们也不必再为楚凌霄担心,咱们也该来算算帐了吧?”
这话一出口,两人不由一愣,异口同声地反问:“算什么帐?”
段修罗笑笑:“当然是我应该付的诊金呀,这才几天的功夫,你们不会已经忘了吧?”
二人恍然,端木琉璃已经摇了摇头:“你怎么还没忘了这茬儿?我已经说过了,不会收你什么诊金的。”
段修罗笑笑:“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我不跟你谈,凌云你说,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连本带利共有多少了?”
楚凌云闻言,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意外:“你的意思是说连利息也要算进去吗?”
“那当然!”完全没有看到他眼底深处的戏谑,段修罗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会占你的便宜,所以你尽管说。”
端木琉璃不由皱了皱眉,却突然看到楚凌云的手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正是之前教给他的摩斯密码,意思是让她稍安勿躁,她便暂时住了口,静观其变。
见她如此,楚凌云满意地笑笑,接着转向段修罗一本正经地说道:“从某一方面来说我们俩属于同一种人,都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我如果继续推辞,反倒显得矫情。既如此,就算我狮子大开口……”
“价码随你开。”段修罗毫不犹豫,“只要你说个数,其他的交给我了。”
楚凌云抿了抿唇,仍然满脸不放心:“那你发誓,不管我开价多少你都照付。”
“喂你不是吧?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信不过我了?”段修罗很有些无奈,照他的吩咐举起手做发誓状,“怎么说?”
楚凌云却似乎一定要把不信任进行到底:“如果有违此誓,我就跟你绝交,再也不认你这个朋友,而且是生生世世绝交!”
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决绝,段修罗不由打了个哆嗦:“算你狠!好吧我发誓,如果有违此誓,你跟我绝交!”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让他说出了这句话,楚凌云脸上早已露出了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意:“看清楚了,我要这个数。”
说着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段修罗却有些糊涂了:“一?一什么?原先我已经答应诊金是黄金十万两,你的意思是连本带利涨到一百万两了?行,没问题!”
“不。”楚凌云立刻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一两。”
有那么一瞬间,段修罗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由抬起手抠了抠耳朵:“一两?”
楚凌云笑笑:“你没听错,我说的是一两,不过是一两黄金,可不是白银。”
段修罗几乎抓狂: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两?这算什么?
他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楚凌云,很快便在那双充满微笑的眼眸中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他并不想要自己的诊金,所以才设了个套让他钻!顿时万分感动,他立刻摇了摇头:“不行,凌云,我……”
“别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楚凌云立刻打断了他,“除非你想跟我绝交。”
段修罗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分明是阴我!这又何必呢?你明知道我是真心的……”
“我也是真心的。”楚凌云的眼眸说不出的真诚,“先前我说要诊金也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何况经过这许多事之后,我早已把你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段修罗的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却仍然想要坚持:“琉璃……”
“跟我没关系呀!”端木琉璃若无其事地摊了摊手,“那是你跟凌云之间的约定。”
段修罗忍不住苦笑:“你们夫妻二人是存心让我不得心安吗?你们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却什么回报都不要,我……”
端木琉璃微微一笑:“这段时间里我们并肩作战,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们又该付给你多少黄金白银?”
段修罗立刻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帮你们这点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完全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如你所说。”端木琉璃笑得越发开心,“我帮你那个忙也是举手之劳,不费我丝毫力气。”
段修罗无奈地摇头:“我说不过你。”
“那就别说了。”楚凌云对着他伸出一只手,“黄金一两,付钱。”
段修罗叹口气:“现在还没有,先欠着行不行?”
“哇你不是吧?”楚凌云夸张地挑了挑眉,“一两黄金都拿不出来,还敢跟我说什么一百万两?太没有诚意了!我要反悔!”
“谢谢!我巴不得!快说,你想要多少?”
“哈哈哈……”
众人都被逗乐,愉快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笑闹够了,两人才做出约定,决斗之日就定在楚凌飞等人大婚之后的第三天,雷打不动。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能再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了!
此事既定,楚凌云等人心无旁骛,越发把心思都放到了皇家喜事上。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呼呼而过,无论苏家还是珺王府都已焕然一新,各项事宜也已准备妥当,就等着迎娶娇妻进门了!
可是就在大婚前一日的下午,出门溜达的潇行空突然急匆匆地返回府中,神情凝重:“云儿,你猜我看到了谁?”
只要潇行空这样称呼自己,就表示的确有大事发生。楚凌云不敢怠慢,立刻摇头:“猜不到,说。”
潇行空吐出一口气:“方才我在街上逛得累了,便进了一家茶馆休息。谁知刚坐下没多久,便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那样子一看就是易过容的,但他的身形很像一个人。”
楚凌云满脸黑线:“都这时候了说话还大喘气?到底是谁,说呀!”
潇行空也知道此刻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立刻便公布了答案:“燕淑妃。”
楚凌云一愣:“她?你确定吗?”
最初虽然不知道燕淑妃到底是谁派入宫中的,但随着事情的真相一一浮出水面,她的身份也早已不是秘密。只不过这次楚凌霄和楚天辰返回京城刺杀楚天奇,并不曾将她带在身边。而她只不过是楚凌霄身边的一个小喽,楚凌云并不曾特别注意过她,何况如今楚凌霄已经赐死,凭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当然更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听到问话,潇行空点了点头:“基本可以确定,虽然她易了容,但身形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我很熟悉。”
他说可以确定,楚凌云自然不会怀疑,不由沉吟着说道:“她是特意挑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是恰巧这个时候赶到?如果是后者倒问题不大,但如果是前者……”
“我就怕是前者,所以才尽快回来告诉你的。”潇行空点了点头,“皇家喜事不容有失,万一她要阴谋破坏大婚仪式为楚凌霄报仇,咱们也免得毫无防备。”
楚凌云点了点头:“的确不得不防,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还用问吗?”潇行空哼了一声,“我特意留在那里,等她喝完了茶离开之后便悄悄跟了上去,找到她的落脚点才回来的。”
楚凌云扬了扬眉,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办事,我放心,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看紧点,千万不要让她有丝毫机会破坏大婚仪式。”
“臭小子,没大没小。”潇行空横了他一眼,“你怕她闹事,为什么不干脆派人把她抓起来,或者直接灭了她,那不是一了百了吗?”
楚凌云也跟着哼了一声:“这一点还用我教你吗?如果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弄清楚她回到京城究竟是为了给二皇兄报仇还是另有所图,我早就把她灭了!”
潇行空无奈,只得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交给我就交给我,正好这段时间我也闲的难受,找点事做也不错。”
交给他当然是一百个放心,不过楚凌云还是叮嘱了一句:“小心不要打草惊蛇。还有,如果她有很厉害的帮手,你可跑快点儿,别把命留在那儿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潇行空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你自以为有了火凤丹,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懒得跟你多说,我走了。”
楚凌云笑笑:“走慢点,我派几个隐卫跟你一起。”
潇行空没有回头,却对着他挥了挥手,表示明白。楚凌云立刻挑了几个精明能干的隐卫随他一起前往监视燕淑妃,无论如何必须保证明天的大婚仪式万无一失。
等他们离开,楚凌云却站在原地抿着唇,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进了大厅:但愿燕淑妃只是回来祭奠二皇兄或者是想办法为他收尸的,否则……
而最终的事实证明,燕淑妃的确不是冲大婚仪式来的。有潇行空等人在暗中监视,就算她在大婚之日图谋不轨,也根本不可能成功。而根据事后潇行空反馈回来的消息,一整天的时间她都安安稳稳地呆在那家毫不起眼的小客栈里,京城中普天同庆的皇家喜事根本不曾吸引她的丝毫注意。
不只是她,楚凌云根本没打算给任何人机会来破坏仪式,因此无论是苏家还是珺王府,表面上虽然热热闹闹,一派祥和,暗中却不知有多少隐卫和天狼化身宾客,注意着周围所有的动静。
而或许是那些原本的确心怀不轨之人都见识到了琅王夫妇的厉害,不敢再自寻死路,两家的喜事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唯一让楚凌云头疼的是,苏天宁和楚凌飞都争着邀请他们夫妇前往府中做客,险些为此当场决斗。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分头行动,楚凌云去了苏家,端木琉璃前往珺王府,这才皆大欢喜。
总之,在琅王夫妇的统筹策划之下,楚寒薇顺顺利利地嫁入了苏家,楚凌飞与彤儿也终于心愿得偿,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结局大圆满。至于剩下的日子,就靠他们自己去经营了,而且他们必定比很多人都更懂得珍惜,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结果来之不易。
忙了整整一个月,又闹腾了整整一天,楚凌云等人总算松了口气,回到府中之后个个呵欠连天,恨不得倒头就睡。正在此时,秦铮连蹦带跳地奔了进来:“王爷……”
一句话未说完,负责监视燕淑妃的潇行空进了大厅,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好困……”
“怎么样?”楚凌云又打了个呵欠,泪眼婆娑,“燕淑妃那边有动静了?”
“有。”潇行空点头,“她走了。”
“走了?”楚凌云愣了一下,导致接下来的呵欠只打了一半,“去哪儿了?”
潇行空摇了摇头:“我可以确定她一路离开了潋阳城,具体去哪里还不知道。但她收拾了一些东西,一看就是准备远行,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回来了。”
楚凌云慢慢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才转向了秦铮:“对了,你刚才好像有话要跟我说,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
既然知道燕淑妃已经回到了京城,那么不管此刻她有没有动静,至少从她进入潋阳城那一刻一直到现在所有的行踪,楚凌云必须掌握。因此他便将这件事交给了秦铮和邢子涯,命两人各自带领一部分隐卫,暗中查探。
正因为如此,两人都错过了两家的喜事,甚至连杯喜酒都不曾喝到,意见老大老大的。
当然,意见归意见,还是办正事要紧,听到问话,秦铮点头说道:“王爷,我们把燕淑妃易容改扮之后的样子画成图像,暗中查探了一番,发现她是三天前进入京城,并投宿在那间客栈之中的。安顿好之后,她接着便离开客栈,去了一家离皇宫最近的茶馆,我估计她是去打探二皇子的消息的。”
楚凌云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呢?”
秦铮摇了摇头:“当时茶馆内人来人往,她的样子又十分普通,所以没有人特别注意过她,只是店小二还多少有些印象,但也记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结帐离开的……”
“等一下等一下!”正在此时,随着两声叫喊,邢子涯急匆匆地奔了进来,“王爷,我们查到当天未时左右,燕淑妃曾往城东乱坟岗的方向而去。”
众人闻言不由彼此对视一眼,各自了然。东越国历来的规矩,凡有皇子图谋不轨、阴谋篡位者,一旦发现便杀无赦,且尸首会丢在乱葬岗,任凭野狗野兽啖其尸骨,以儆效尤。
点了点头,楚凌云接着说道:“这么说,燕淑妃只是来替二皇兄收尸的?”
邢子涯点了点头:“应该是,而且她去乱坟岗不止一次,我估计她并没有找到二皇子的尸身。”
那倒并不奇怪,如今距离楚凌霄被赐死已经月余,那乱坟岗上又时常有野兽出没,那么长的时间,恐怕早就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怪不得她会离开。”秦铮点头,“想必是也知道已经不可能找到,便只好放弃了。”
楚凌云抿了抿唇:“既然她已离开,便不要惊动她,只需暗中派人沿途注意她的行踪,看她会往什么地方去,会见些什么人或者是做些什么,再来禀报。”
邢子涯答应一声,转身下去安排。如果燕淑妃真的只是为楚凌霄而来,而且如今又已离开,倒的确并不需要多加理会,怕就怕她另有图谋,自然不得不防。用楚凌云的话说,这叫放长线钓大鱼,虽然也会费些力气,但比起对付楚凌霄已经是小菜一碟了。
处理完此事,众人都吁了口气,这才各自回房睡个回笼觉再说。不过刚刚回到房间,端木琉璃便一边打呵欠一边问道:“凌云,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先生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大对?”
“有吗?”楚凌云皱了皱眉,仔细回忆了片刻,“这几天我一直在忙天宁和五弟的婚事,倒是没有过多注意到他,怎么了?”
端木琉璃侧着头,也有些不太确定:“我说不好,虽然他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我总觉得他眼中有一种隐隐的担忧,好像在担心什么。你猜他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意思告诉我们?”
楚凌云想了想,安慰地笑笑:“好吧,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找机会问问他的。不过在那之前,你就别跑去问他了,交给我就好。”
端木琉璃笑笑:“我知道,我要想问他早就问了,还用得着跟你说?睡吧!”
楚凌云点头,两人便相拥着上了床。端木琉璃倒是很快便沉入了梦乡,但是因为她的话,楚凌云的睡意反而不像方才那么浓烈了,眼眸更是微微地闪烁着:老头子,难道你真的对我隐瞒了什么?
因为入睡的早,所以当端木琉璃醒来的时候,楚凌云还睡得正香。笑了笑,她轻轻起身离开,琢磨着午饭该吃些清淡的才好。
不过刚刚走到庭院之中,她便发现潇行空就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正背对着她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起楚凌云的叮嘱,她自然不会多嘴,何况那边又是前往厨房的必经之地,便一切如常地走了过去,却正好听到潇行空在自言自语:“夏至很快就会到了呀……”
“夏至到了又怎么样?”端木琉璃含笑开口,也算是打个招呼,“先生是不是在想这个时候适合吃什么佳肴?”
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她的靠近,潇行空的身躯不由微微一凝,跟着才转过身哈哈大笑:“知我者,琉璃也!那小子说了,你的凉面做得堪称一绝,我可早就在盼着夏至的到来了!”
冬至饺子夏至面嘛,过去的几年,每到夏至日端木琉璃就会做一些色香味俱全的凉面,的确令整个琅王府上下都吃的非常开心,纷纷叫绝。
笑了笑,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先生放心,保你吃个够,只不过先生吃遍了天下美食,区区一碗凉面怕入不了您的口。”
“哎呀,谦虚,谦虚啦!”潇行空连连摆手,笑呵呵地说着,“我了解那臭小子,要想从他嘴里听到个好字,那可是太难了!既然连他都赞不绝口,肯定非同一般。”
端木琉璃含笑摇了摇头:“凌云是什么性子先生还不知道吗?他那是哄我呢!好了,请先生稍坐,我这便去烧几道好菜来。”
冲潇行空点了点头,她转身而去。先生,我没有看错,你果然有事情瞒着我们是不是?否则方才看到我出现,你不会那么紧张。只不过……你刚才说夏至就要到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一碗凉面吗?
在这片异世大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那么深不可测,所以这里的每一天过得都像猜谜一样。有时候端木琉璃甚至觉得,她的水准只怕已经直逼福尔摩斯了。
但是有一点,不管潇行空有什么秘密,他都应该没有害人之心吧?否则他的目光不会那么正,虽然有时候的确太过深沉了些,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不管表面是平静还是微波荡漾,你都绝对看不到水下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
看着她转身离开,潇行空的内心当然更不像表面那样平静。便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他才发现贴身的内衣居然都被冷汗湿透了!
凭他的功力,居然完全没有觉察到端木琉璃已经走近,这固然是因为端木琉璃身怀异宝,功力早已在他之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方才他神游太虚,根本不曾注意周围的环境。如果端木琉璃是他的敌人,恐怕他早以死了十次八次!这怎能不令他汗湿重衣?
“实在是太险了。”喘过一口气,他苦笑着喃喃自语,“幸亏方才不曾多说什么,她应该并没有起疑吧?希望她认为我真的是盼着吃什么凉面才提到夏至的,否则……唉!我该怎么办?”
大婚仪式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楚凌云和段修罗的决斗了。之前就已说过,就算天上下刀子,这个日期也不能更改,因此楚凌云早早便派人传话给段修罗,说明日就是决斗之期,他会在琅王府备下一桌好酒好菜,请他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然后把酒言欢。
决斗地点就在琅王府的后花园,那地方足够宽敞,任凭两人怎么折腾都没关系。既然已经占据了地利,地形就不必勘测了,不过看到楚凌云还在悠哉悠哉地喝茶,端木琉璃倒是有些不放心:“你不去准备准备吗?”
“有什么好准备的?”楚凌云笑笑,“不过是以武会友,又不是以命相拼,点到即止就好,胜负无所谓。”
倒也是,端木琉璃点了点头:“那你觉得你跟段修罗谁获胜的几率更大一些?虽然原先他的功力在你之上,但如今你有了火凤丹……”
楚凌云想了想:“四六开吧,他四我六。”
端木琉璃点头:反正是以武会友,倒也不必太较真。
砰砰砰!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跟着是秦铮的声音响起:“王爷,宫里派人来传话,说皇上请你入宫赴宴。”
楚凌云一愣:“请我?我一个人吗?”
秦铮答应一声:“是,皇上特别交代只请王爷一人,说还有些事要顺便告诉王爷。”
端木琉璃笑笑:“那你快去吧!”
楚凌云点头,起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带着秦铮进了宫。
酒宴就摆在楚天奇的寝宫之内,虽说是赴宴,桌上却只简单地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并且除了楚天奇之外空无一人,意思显然是接下来要说的事不能被别人听到。楚凌云见状,便命秦铮先行回府。秦铮瞬间翻个白眼:早知道就不跟来了,白跑一趟。
等秦铮离开,楚天奇才含笑点头:“云儿,过来坐吧,咱们边吃边谈。”
楚凌云点头,上前落座,拿起酒壶替两人斟满了酒:“父皇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好了,何必弄得这么隆重?”
楚天奇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吩咐,就是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一说,就算是陪朕聊聊天吧!来,先喝一杯。”
两人对饮了一杯,楚凌云接着把酒杯倒满,楚天奇却不再举杯,也并不曾急着开口,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显得十分温和。许久之后,他突然叹了口气:“云儿,你辛苦了。”
楚凌云笑笑,眸子平和:“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说这种话?”
楚天奇一声苦笑:“你扫平三国,还东越国以祥和宁静,实在是居功至伟,朕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楚凌云打断了他,“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愿意做的。”
楚天奇沉默片刻,再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且不等楚凌云动手便自己拿起酒壶慢慢斟满:“云儿,朕曾经说过,等你扫平三国回来,这玄冰大陆就是你的天下了,你可还记得?”
“记得。”楚凌云点头,“不过父皇说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天下,我带领楚家军驰骋沙场,也不是为了拿那些战功来换取什么。”
楚天奇放下酒壶抬头看着他,眸子突然变得说不出的清澈:“云儿,今天朕摆下这场酒宴其实是为了向你赔罪的,朕对不起你!”
说着,他突然站起身面对着楚凌云,一撩龙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云儿,对不起!”
楚凌云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此刻楚天奇这个举动却结结实实地把他吓了一跳!楚天奇是君,他是臣,楚天奇是父,他是子,无论于公于私他都绝对受不起如此大礼,不由立刻起身相扶:“父皇快快起来!这怎么使得?”
“自然使得。”楚天奇躲开他的手,满脸悔恨,“云儿,你不懂,当年的望月关之役,其实都是朕的错,朕才是罪魁祸首,是朕害了你!”
楚凌云动作一顿,继而淡然一笑:“我知道,你先起来,否则我会折寿。”
楚天奇一愣:“什么?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趁着他一愣神的功夫,楚凌云手上用力,终于将他托了起来:“早就知道了,不过我倒不觉得那全是你的错,因为那并不是你的本意。”
楚天奇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的惊愕渐渐被了然取代:“不错,朕早该想到的,你那么聪明,不可能查不到真相。不过云儿,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知道,当年之事全都是朕的错,这一跪是朕欠你的。”
说着他双膝一曲又要跪在当地,不过幸好这次楚凌云有了防备,立刻一抬手阻止了他:“父皇不必如此,我已经说过那并不是你的本意。”
楚天奇并不开口,只是一边挣扎一边躲闪,誓要将这一跪进行到底。楚凌云皱了皱眉,很有些无奈:“父皇若再如此,我就只好走了,你自己吃吧!”
他若要走,普天之下恐怕没人拦得住,楚天奇同样十分无奈,只得停止挣扎微微地喘息着:“云儿,你这又何必呢?朕只是想向你赔罪,稍稍减轻一下朕的罪孽而已,难道你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朕吗?”
楚凌云淡淡地笑了笑:“父皇的意思我已经懂了,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何必再旧事重提?”
楚天奇凝视着他,眼中始终写满了愧疚:“你过得去,朕过不去啊!这些年,朕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愧疚得彻夜难眠,是朕害了你,把你害得那么惨……云儿,这些年你是不是恨死朕了?”
说着说着,楚天奇的眼圈居然慢慢地红了,泪水更是涌上了眼眶。楚凌云扶着他重新落座,跟着微微叹了口气:“我承认,我是恨过你。因为从始至终我从未有过任何野心,我为你、为东越国几经生死,每次上战场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但你却怀疑我,防备我,甚至与二皇兄一起算计我,若换作你是我,你恨不恨?”
就算楚天奇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换了旁人恐怕也不敢这样当面指责,但是楚天奇却毫无怪罪之意,甚至还嫌他骂的不够难听:“说得对,恨得对,云儿,你继续骂吧!或者干脆打朕一顿,或许朕能更好受一些!”
纵然当初刚刚查到真相的时候,楚凌云也并不曾如此情绪外露。或许是因为压抑的太久,他也需要发泄。但无论如何,面前的男子不但是他的父亲,更是当朝帝王,他就算再飞扬跋扈,也知道底线在哪里,所以他很快便控制了自己,重新变得淡然:“父皇,你放心吧,我所说的恨都已经过去了。因为我知道当初你并没有害我之心,只是想让我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永远不败,想挫挫我的锐气而已,只不过你也被二皇兄蒙骗、利用了。”
楚天奇摇了摇头,积聚半天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不,云儿,朕不会推卸责任,虽然朕的确被霄儿利用,但若非朕起了歹心,他怎会有机会利用朕?所以,当年的事全都是朕的错,朕必须为此承担后果,并会想尽一切办法取得你的原谅!云儿,你说吧,要怎样才能原谅朕?无论你有什么条件,朕都答应!”
见他如此固执,楚凌云不由挠挠眉心,突然淡淡地笑了笑:“父皇,你真的不必如此,我说过早就已经不恨你了,因为如果不是望月关一役,你就不会对我心存愧疚,不会一直想要为我赐婚,我也就没有机会认识并娶了琉璃。所以两相抵消,其实我早已原谅你了。因为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觉得,如果能够因此而拥有琉璃,那么之前我所受的一切折磨都是值得的,甚至再多一些都没关系。”
倒是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而且也知道他说的算得上是事实,楚天奇却仍然摇头:“但是我在害你之前,并不知道你会因此而得到琉璃……”
“你是不知道,但是上天知道。”楚凌云打断了他,“所以说一饮一啄,冥冥上苍早已注定,而那些磨难也是我注定要承受的,就当是为了惩罚我的年少轻狂。毕竟当年我的确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站在你的立场上,你的反应其实无可厚非,换作我是你,未必不会那样想,那样做。”
楚凌云越是为他开脱,楚天奇越是觉得愧疚难安,便干脆摇了摇头:“不管你怎么说,错了就是错了,朕不会推卸责任。所以云儿,朕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你,你尽快选个黄道吉日登基吧!”
楚凌云先是一愣,跟着掏了掏耳朵:“哈?父皇你喝多了吧?两杯酒而已,不至于醉得说胡话才是。”
“朕没有喝醉,更没有说胡话。”楚天奇的神情无比认真,一字一字清晰地说着,“云儿,朕说的是真心话,这东越国的江山交给你,朕很放心。”
“这不是重点。”楚凌云摇头,“重点是我根本不想做皇帝……”
“朕知道。”楚天奇微笑,“正因为如此,朕才要把皇位传给你。否则若是像扬儿、霄儿那样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不惜杀父弑君,朕怎会这样做?”
楚凌云眨眨眼,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懂了,你想把皇位送给我,以此作为补偿?”
楚天奇微微一笑:“你要这样认为也可以,但无论如何,你完全有资格做一国之君。朕就把东越国的江山托付给你了,相信你不会让朕,不会让臣民们失望的。”
“不行。”楚凌云毫不犹豫地点头,“父皇,你龙体康健,再做个二三十年皇帝完全没问题,说什么传位给我?我不要。”
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楚天奇不急不躁,只是叹了口气:“说什么龙体康健?被那个逆子囚禁那么久,朕这身体早就不行了,常常是批不了几本奏折便头昏脑胀,浑身冷汗,这个样子如何做一国之君?”
楚凌云闻言不由皱眉:“是不是余毒还未排清?我让秦铮……”
“不是,跟剧毒没关系。”楚天奇忙打断了他,“只不过朕已经老了,当然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你若还想让朕多活几年,就乖乖即位为帝,朕也好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颐养天年。”
有些怀疑他根本是在找借口,楚凌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终依然摇头:“不管你怎么说,总之这皇帝我不会做。”
楚天奇抿了抿唇,突然笑了笑:“朕也知道你会觉得有些突然,没关系,朕会给你一些时间接受,今日原也只是先让你有个准备。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朕意已决,绝不会改变。”
真不愧是父子俩,固执起来几乎一模一样。楚凌云皱了皱眉,刚一张口楚天奇便一抬手阻止了他:“什么都不必说了,云儿,你就当是为了让朕多活几年,否则朕若是早早就因为愧疚而一命呜呼,你也一样要登基为帝。”
楚凌云唇线一凝,居然真的住了口,但这并不表示他已经完全接受。
见他如此,楚天奇显得十分开心,仿佛终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拉着他左一杯右一杯,一直喝得醉意朦胧,还不停地诉说着心中的内疚和歉意,边说边泪流满面,倒让楚凌云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年楚天奇的确没想把他害得那么惨。
等把酩酊大醉的楚天奇安顿好,又请了凝贵妃来照顾他,楚凌云才松口气赶回了琅王府。
夜色已经深沉,端木琉璃自是焦急万分,正在大厅内来回转圈。秦铮守在一旁,委屈地咬着袖口:又不是我要回来,王爷不让我留下嘛!
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立刻回头,顿时眉开眼笑:“王爷!你总算回来了!王妃都骂了我一个晚上了,嫌我不跟着你!”
端木琉璃笑得温温和和:“是吗?”
秦铮嘿嘿地笑笑:“当然,夸……夸张了点,不过王爷既然回来了,我也该去睡了!”
嗖的一声,他已没了踪影。懒得理会他,端木琉璃迎了上来,满脸关切:“不过就是赴个宴,怎么一直拖延到现在?出什么事了吗?”
楚凌云摇了摇头,继而微微一叹:“父皇要传位于我。”
端木琉璃一愣:“什么?他喝多了吧?”
楚凌云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往内室走:“我慢慢说给你听。”
一边洗漱一边将楚天奇的意思说明,躺到床上之后端木琉璃已完全明白,不由挑了挑唇:“父皇想用这个皇位来弥补对你造成的所有伤害,经过二皇兄之乱,他果然把什么都想通了,这倒不是坏事。”
楚凌云枕着双手,笑容有些清淡:“可惜有些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端木琉璃闻言倒是愣了一下:“你不是说已经原谅父皇了吗?怎么听起来好像还很记仇的样子?”
“我没有。”楚凌云淡淡地笑了笑,“我说过,因为他我才有机会得到你,看在这一点上,过去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
端木琉璃点点头:“那你会做这个皇上吗?我觉得你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趣。”
楚凌云又笑了笑:“本来就没有,否则东越国的江山早就在我手中了,还会等到今天吗?”
端木琉璃侧头看着他:“可你方才说父皇的态度非常坚决,恐怕不会改变主意。”
楚凌云仍然笑得十分轻松:“你觉得我不愿意做的事,这世上除了你还有人能勉强得了我?”
是啊,貌似的确很难。端木琉璃十分赞同地点头,片刻后却又有些不解:“凌云,你不想当皇帝仅仅是因为不感兴趣,还是另有原因?”
这一次楚凌云意外地沉默下去,好一会儿之后才淡淡地说道:“琉璃,不是我矫情,我也并不曾说过宁死不当皇帝这样的话。但如果我要做皇帝,只能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资格,而不是被父皇拿来作为替他自己赎罪的筹码。”
骄傲自负如楚凌云,既然忍受不了这样的轻慢。所以,如果他能得到什么东西,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本来就应该得到,或者有资格得到,而不是别人的施舍。
明白他的意思,端木琉璃挑唇一笑:“所以父皇这样做,其实是弄巧成拙。但也不能怪他,因为在他看来,这天下再也没有比皇位更贵重的东西,足以表明他的确是真心想要赎罪,想要弥补对你的伤害。”
楚凌云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总之我不会拿这个他让出来的皇位,你也不必理会,睡吧。”
“你也睡吧。”端木琉璃点了点头,“明天还要跟段修罗一决雌雄,不休息好怎么行?”
不多时,楚凌云的呼吸就渐渐变得均匀,显然已经沉入了梦乡,端木琉璃却了无睡意:楚天奇铁了心要拿皇位恕罪,楚凌云铁了心不要他的施舍,再发展下去,会不会出现什么不好的结果?
段修罗对这场较量异常重视,第二天一早便赶到了琅王府,而且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反观楚凌云,不但太阳老高了才起床,而且一派轻松悠闲,毫无大战来临的紧张不安。得知段修罗已在后花园等候,吃过早饭的他才背负着双手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
段修罗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来了气,不由双眉一横:“狼王,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我哪儿敢?”楚凌云立刻脸色一整,诚恳得令人不得不信,“你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缓解心里的紧张,同时更是为了迷惑你,其实我手心都出汗了,真的!不信你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