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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钧殿试回来,心中像落了一块大石头,也不再想结果,倒头大睡。连向靖国公报告殿试情况的事都忘记了。
第二日,兵部就遣人来通知,郑钧的了“军谋宏远”科得状元。武状元没有文状元那般受重视,而且每年一考,科目也有六门,郑钧只是拿了其中一科的状元,因此也没有什么游街,只是过几日要到兵部备案,可以有任官的资格了。至于分到什么官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因为边疆常有零散战事,武官一向空缺比较大,因此不像文士那样,高中之后还要“干谒”(想尽办法让上级发现自己的才干),才能得到官职,一般中了之后,便可以回家等候消息了。
郑钧已经通过了兵部的考核,已经可以出任官职了。而参加殿试获得状元,则意味着他将有个很好的开始,加上他家门的声誉,他父亲留下的人脉,还有靖国公从旁照应,他的前程也最被人看好。
皇帝肯点他位状元,说明并不忌惮郑伦残余的势力,还要趁机扶植。
兵部的通知送来之后,郑钧还有些恍惚,这些年终于有望熬出头了,有些难以置信。直到大管家亲自过来传靖国公的话,请他过去,他才意识到,这些不是梦,这是真的。
涵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陪着老太太说话。婆子进来一阵恭贺,让一众女眷也欣喜不已。
老太太点点头算是表示满意,说道:“虽不是正途,好歹入了仕。”老太太还是抱着最传统的世家观念,认为武选、杂科都不是正路,就连科举也不算世家子弟的好出身,最好的还是门荫。不过,一个庶出凭此获得出身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是可喜可贺的好事,不如今日设开宴,大家乐呵乐呵。”大太太知道老太太对郑家兄妹不冷不热的态度,她不想扫兴,于是说起为郑钧庆祝的事。
二太太却笑着说:“再过几天便是老太太六十大寿,如今满府都忙着这事,不如放一起庆祝,那时候人又多,又吉利又热闹,岂不好?”如今府内一应事物都交到二太太手里,老太太的寿辰大宴,各种事物冗杂,她当然不愿意多费一道事了,何况,郑钧这个庶出子考上的武职在靖国公府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老太太看涵因还是含笑站在旁边,并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笑着说道:“这样也好,今天匆匆忙忙办了,也不像样子。”
“是,老太太想得周全,求老太太让涵因去外院向二哥道贺,再着人把三哥找回来。”涵因并不在意什么宴席不宴席的,她想尽快见到郑钧,了解一下情况。
“这是自然,你们兄妹今天就多聚些时候,也不拘着院子里落锁的时间了,只管好好乐呵乐呵。”老太太很通情达理的答应了。
皓宁笑嘻嘻的说:“我也要去。”
“人家兄妹相聚,你掺和什么。”大太太笑着拍皓宁一下,笑容却有些勉强,仿佛是要掩饰目光中的警惕和疑虑。涵因便知道大太太把皓宁的异常疑心到了她哥哥身上。
其实皓宁是玩心又起了。她本性就好热闹,虽说现在少女情怀让她有些伤春悲秋,但还是挡不住好玩的天性,忙说道:“郑家二哥哥、三哥哥就如同亲兄弟一样的,我自然也要去道贺。”
大太太也不好阻拦,便说道:“今天便暂时不关西北的小门,让人看着,等你们玩够了回来,再落锁,不过也只开此一次特例。婆子、丫鬟都要带好。”
“知道了,母亲。”皓宁显得比涵因还高兴。
郑钧从靖国公处回来,一进院子发现崔家的三兄弟都在,自己弟弟也从国子学中回来,涵因和皓宁也早早的来了这里。
见他回来,便呼啦一下子围了上去,问长问短。
郑钧开始还谦虚,后来越说越自信,虽说口里还念着:“虽是中了,也不过做个*品的小官,你们别起哄。”但眼角眉梢的意气风发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皓铭最喜热闹,说道,“今天咱们大家就聚一聚,我早已吩咐厨房备一桌席,咱们兄弟姊妹几个喝几杯,上次老太太让我演练的歌舞班子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先高兴高兴。”
涵因皱眉说:“这恐怕……”
平时最沉稳的皓轩却出奇的站在了皓铭一边,摆手叫她不要多虑:“无妨,再过几日,表兄怕是要忙于应酬,哪有咱们自己在一块自在,再说也不是常例。”
涵因便不再说什么,叫慕云拿出准备好的糕点,请大家品尝。
皓宁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心事重重的样子,露出小女儿情态,抓起糕点尝了一口,说道:“这是什么这么好吃,姐姐藏了这么些日子。”
涵因笑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妮子,在我那里偏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吃,这种点心要用牛油、牛奶、鸡蛋跟细面粉和在一起,加上糖,烘烤而成,还是一遍遍试炉子的火候和温度,才做成这么一点就拿来了。”涵因隐约记得上上世曲奇饼干的做法,便试着做了出来,大体味道还不差。
皓宁笑嘻嘻的又吃了一块带杏仁的,说道:“以后我就天天去姐姐那里,你新做了好吃的东西,我就能第一个吃到了。”
众人一阵笑。
这一晚上先是郑钧讲自己殿试的事情,皇帝不仅在他解题的时候在他身边看了半天。考毕还钦点了十个人到御书房亲自住持对策。
“皇上问的什么题目?”郑钦自己也要科举,最关心殿试的事情。
“皇上可对哥哥的对答满意?”涵因最在意皇帝的态度。
……
郑钧答得谦逊,只说自己不敢揣测圣心,但表情却略带着些兴奋和自得。毕竟是年轻人,遇上这么高兴的事情,也难免有些喜形于色。
皓轩和皓铭都是健谈之人,又讲些时下长安流行的趣闻,加上歌舞助兴,几个人都多喝了几杯,起先还是些射覆作诗的雅事,之后干脆喝酒划拳,直闹到半夜方散了。
涵因知道皇帝此番做派是要亲手培养提拔一批新人,郑钧算是入了皇帝的眼了,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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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皇宫中,皇帝正在皇后的坤泰殿中,他今天看起来很高兴,长公主死后总是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让人感到亲切而随和。
皇后笑道:“皇上今天可是遇到了可造之材。”
“今天通过兵部考核送上来的人,有几个资质颇佳,可堪造就。”皇帝点点头。
“哦?皇上可有中意的人才。”
“郑钧,荥阳郡公郑伦的儿子,被我选为‘军谋宏远’科的状元,今日殿试兵法策论,他的作答就极佳。之后,我又点了他们之中最出众的十人当面对策。我问他:‘兵书云:天阵、地阵、人阵,各阵何谓?’他答道:‘臣观载籍,谓天阵,星宿孤虚也;地阵,山川向背也;人阵,偏伍弥缝也。臣以为不然。夫师出以义,有若时雨,得天之时,此天阵也;兵在足食,且耕且战,得地之利,此地阵也;三军使兵士如父子兄弟,得人之利,此人阵也。三者去矣,将何以战?’,皇后你觉得他的作答如何。”
皇后听到荥阳郡公郑伦这几个字,笑容不自觉的僵了僵,听闻皇帝问她,她忙笑道:“这兵法谋略,臣妾怎么懂得呢,皇上认为如何?”
皇上并没有察觉皇后脸上那一瞬间的阴霾,笑着说:“此子对兵法理解透彻,又不拘泥于书本,不愧是荥阳郡公的儿子。”
皇后看着皇上的脸色说道:“只是这孩子受其兄牵连,在边疆吃苦多年,得遇大赦才回到长安,不知他是否对朝廷心怀怨言。”
皇上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皇后多虑了,我看他品性纯良,行事磊落,不像是心怀愤懑之人。”皇帝的话虽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在想,郑伦的几个孩子多年被郑家置之不理,他们对郑家早就心存芥蒂,靖国公也不过是顺水人情,并没有死力相助,否则的话,世家大族怎肯让自己重视的子弟考武选,就算任武职,也是多想办法门荫,那样的出身,弄个七品官做做绝没有问题。武职本就为山东大族忽视,武选的出身就更是低人一等,还不如科举,只有族中的旁支和破落户实在无法走文职,才用这个法子。
若是郑家和靖国公想为他们兄妹出头,就算其兄郑钊获罪,但其父郑伦的官爵并未被削掉,况且嫡子已死,郑钧也算是郑伦的继承人,严格说起来,郑钧还是有资格荫个官。可是靖国公竟然没有在这上面想办法,而是任由郑钊来参加武选。可见也只是摆了个乐观其成的态度。沛国公郑仁和荥阳郡公郑伦两兄弟一直有芥蒂,这些年他只求自保,根本不管郑钧兄妹,他们自然也靠不上郑家。
如今自己亲手提拔,之后再施恩于他,他自然也会知道,要想重振家门,也只能依靠朕。而郑伦残留下来的势力,也只能指望朕。
皇后并不大清楚皇帝心中的盘算,她对郑贵妃当年对她皇后之位的威胁仍然耿耿于怀,但听皇上如此说,忙笑着恭维道:“恭喜皇上,臣妾听闻圣主明君总有忠臣良将辅佐,如今人才辈出,可不正是天下大治的征兆么?”
虽然知道这是阿谀之词,但今天听在耳朵里格外顺畅,不过皇帝还是说道:“他们不过是璞玉,仍需打磨,是否是栋梁之才,还要看以后。”
“千里马也需要伯乐来识,皇上就是他们的伯乐,相信他们定会感念皇上的一片苦心,为皇上尽忠职守。”皇后笑吟吟的继续说道。
这话又说道了皇帝的心坎上,皇帝如今最大的心病就是没有自己亲手提拔的臣子,朝廷上的大多数官员派系众多,党争不止,甚至有时候对他亲下的敕令阳奉阴违,让他每每颇多掣肘,根本谈不上什么圣裁独断。如今新的人才都由他亲选,日后这些人逐渐替代掉老臣,他才能真正掌控朝政。皇帝不再在发妻面前掩藏情绪,拉起皇后的手说道:“朕今日才知道,伯乐遇千里马,对千里马来说固然是幸事,对伯乐来说也是人生之乐事。今日难得闲散,皇后不如陪朕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