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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没亮,贺兰擎习惯性早醒,像昼伏夜出的动物,他对即将到来的白天以及一切光亮的事物有一种天生警觉。
他没起身,因为南生还在睡,小小的人枕上他手臂,一手抱着他的身体,长发如水流淌,黑缎子般,露在被褥外的肌肤更白的晃眼。
贺兰擎认真看她,昨天他一放手,南生马上扑过来对他又咬又抓,脾气坏的要命。
骄傲任性的南生,平素连哭都不愿意叫旁人看见凡。
没力气了,她直接咬,留给贺兰擎几处牙印。
他不会哄人,她越闹越折腾,他越任由她。
闹完了,南生又黏他。
两人面对,南生捧着他的脸,眼瞳黑亮,像两把锋芒毕露的利刃,她说,“贺兰擎,你不要害怕,天大的罪孽,我傅南生一人承担!謦”
这话说得贺兰擎咬紧牙关,眼眶发烫。
他想起曾经过往。
“贺兰,若将来我真回不来,答应我照顾素馨一辈子。”
“贺兰大哥,唯念交给你抚养,我死能瞑目。”
他不轻易许诺,一旦答应必然全力以赴做到,他对南生的承诺呢?
贺兰擎紧紧闭起眼,等他再度抬头直视南生:“阿生,你等我。”不带其他丝毫解释,简简单单这几个字,这次却充满不同意味,南生静静回望贺兰擎。
贺兰擎充满期待,更小心忐忑等待回音。
南生问:“又要走?”
他点头,又追加一句,“我会惜命。”
他会惜命,他的无所畏惧因多了她,而有了软肋,贺兰擎想着内心不由澎湃。
这世间,有一人等他,念他的滋味,难以言表。
南生心里气他说话口无遮拦,面上淡淡,“带兵出征?”
“差不多。”
南生眼珠转了转,目光投向他,这个男人一身是伤,前方道路是否危险,他都只管前行。
“多久?”
贺兰擎想说不知道,想了想,“很快!”
心里有人,尚未出行,归期已定。
“不快也没关系,喜欢我傅南生的男人,不止你一个。”南生哼一声,出征在外,几个月甚至几年都说不定。
相思苦,磨人心。
贺兰擎摇头。
南生顺势斜他一眼:“怎么,不相信?”眼梢微扬,眸子圆亮,不经意轻笑,媚从骨中生。
贺兰擎的心猛然一颤,抓紧她手腕,朝怀内稍微使劲一拽,贴着南生耳边说:“没谁比我好。”
“谁知道——”南生的话被打断后再没能继续说完,夜的黑幕之下,人随心所欲,醉生梦死。
被欲/望吞噬,南生甘心以身献祭。
身边多了他,南生睡的安心,睁开眼正对上静静看她的贺兰擎,起初南生没缓过神,人懵懵的。
贺兰擎见她呆呆的模样,心里喜欢,低头亲了亲南生微张的唇。
南生人精神了,抬手去打他,势大力小,连挠痒痒也算不上,贺兰擎只是笑。
“阿生起来了。”
南生起身,默不作声拿起衣裙穿好,贺兰擎正收拾书案公文,南生余光瞄见,加急文书,出发刻不容缓。
想到这儿,她干脆别过脸不瞧他。
贺兰擎问:“想吃什么?”
“不饿。”南生挽发,镜中贺兰擎身影走近。
“就当陪我,一起吃。”
他笑着与南生商量,南生点点头。
时辰早,街市还有不少摊点,食物香味交杂充满整条街,生意算不上热火朝天却人多热闹。
“行了,就这儿吧。”南生随意指了指。
贺兰擎选了家看起来还比较干净的摊子坐下。
南生坐的端端正正,小手交叠放在腿上等贺兰擎。
有瞬间,她觉得贺兰擎像外出狩猎的狼,而自己则是呆在窝里等他猎食归来的母狼,她担心他远去会遇见危险,又不能阻止他。
那是这个男人血液里流淌的信念、坚持。
贺兰擎不讲究吃,即便他身居高位,还是秉持管饱就成,汤面味道一般,他低头吃了几口,再看南生,她几乎没动筷子。
她整个人清清淡淡,与周遭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贺兰擎说:“我们换一家。”
南生摇摇头,问他:“平时军营里有这些吃吗?”
“不多。”
南生将面碗推过去:“你多吃点。”
贺兰擎默默吃了两碗面,南生一直盯着他瞧,贺兰擎吃饭一点不像世家公子般斯文,他吃东西很香,也不挑食,当然她还见过他生食的时候。
以前他怎么过的?不,是这二十多年怎么活下来的。
“吃饱没?”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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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生很自然拿了帕子帮他擦擦嘴角,贺兰擎一怔,他们两人坐在简陋的摊边吃东西本就引人注目,南生对贺兰擎不经意流露关切,也不顾旁人怎么看。
“吃饱就走吧。”南生起身,这次她走在贺兰擎前面点,贺兰擎如影随形,她不说话,他更不出声。
满庭芳后门,南生脚步停下,她转身说:“你走的那天,我不送你。”
“好。”贺兰擎应声。
“你也不要写信。”
贺兰擎没回答。
“不要托人让我知道你一丝消息。”南生仰头,贺兰擎脸色不太好看,“我也不给你写信,不让你知道我的消息,我不招惹你。”
说完这些,南生转身走进门内。
贺兰擎沉默如顽石,离开时毫不拖沓。
没有道别,又是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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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擎清楚自己,他是个冷情的人,冷漠没感情,为达目的,可以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甚至自己的性命也拿来赌。
给予羌地援兵,宋齐正态度不明,贺兰擎禀明情况,当天带着援军出发。
严苛规定行军天数,无论风霜雪雨前行不滞。
他没写信给南生,甚至也没想南生,卯足气力征战途中,意外总不期而至。
贺兰擎头痛发作,这次比以往都要厉害。
温恪没辙,拉管铭一起帮忙。
军医管铭是跟随贺兰擎多年的部下,口风严实,医术甚好。该用什么药,什么剂量,温恪与他反复商量,严防贺兰擎病情泄漏,军心不稳。
起初没任何好转,贺兰擎硬撑,之后管铭不知换了那味药,药效出奇好。
温恪趁贺兰擎入睡,在营外与管铭聊天。
“管老三,你医术渐长呀!”
“没事我先走了。”
温恪拦下他,“你小子急急忙忙要走,又赶着去伙头军那里吃小灶。”
管铭出生杏林世家,落难公子不像一般随军大夫,吃住还是比较讲究。他爱清净又有洁癖,不太好亲近。军中谁有个头疼脑热,找他瞧瞧,只要给点特产小食,管铭一定帮忙。
温恪阻拦,管铭已经颇为不耐烦,所以很不情愿问,“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走呀,我倒想瞧瞧什么好吃的勾得管老三你跑得屁颠颠。”温恪伸手大喇喇搭在管铭肩头,完全无视对方眉头直皱。
“又不是姑娘家,扭扭捏捏的。”温恪对管铭不喜男人靠近这点一直想不通。
管铭去迟了点,好在他吃小灶,没有人与他争。
管铭问:“小宋呢?”
送餐的士兵回答:“小宋说先去军医大人营帐收拾。”
“小宋是谁?”温恪好奇追问,管铭一向不假他人手收拾东西,说白了洁癖严重,不喜欢东西被他人碰。
管铭显然对吃的兴趣大过回答温恪问题,他慢条斯理品味菜肴,享受吃饭。温恪凑过去,一荤一素,一份汤,卖相不错。
不请自来的尝了一口,温恪眉头一动,吩咐士兵:“照这样赶紧做些热乎的,送给侯爷。”
“没了。”管铭不咸不淡说。
“只得你一人有吃?”
“奇怪吗。”管铭朝嘴里又塞东西。
士兵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说:“温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都定量,只给军医大人专用。”
“放屁!”温恪爆粗口,“叫伙头军长给老子滚过来!”
“温大人,这些是小宋做的!”
“哪个小宋?叫他一起滚过来!”
管铭不急不慢挥挥手,叫吓得发抖的士兵退下,“小宋不是随意用来做饭做菜的,还要帮我收拾整理药书,忙得很。侯爷那身子骨少吃一口没多大事,撑得住。”
温恪白他一眼:“管老三,你真记仇。”
管铭落难发配漠北,他参军想图温饱,结果被残酷的战事吓得做了逃兵,贺兰擎负责追他回来。
不过也幸亏贺兰擎,管铭最终保住性命,后来他发挥长处,渐渐军中日子过的舒坦。管铭对贺兰擎却没多大感激之情,一副不冷不热样子。
吃饱喝足,管铭甩手掌柜般回到营帐。
小宋真是不错,管铭很欣慰住处打扫的一尘不染,还熏了点香,药书摆放整齐。
“管军医。”一个声音从角落传出,细声细气。
“小宋,你过来。”
角落的人放下手中书籍,走到管铭面前,管铭在男子中算不得高,偏瘦肤白,浓眉大眼,虽有女相但眉宇生就一股子英气。
小宋人如其名,小个子略微单薄的身板,黝黑小脸,总微微低着不怎么看人,所以五官如何便轻易被忽略,整个人有点处处谨慎过度的感觉。
管铭用力拍拍小宋肩膀:“你的药引子效果很不错。”
小宋低着头:“多谢管军医相信我。”
管铭转转酸疼的脖子,想到几天为贺兰擎配新药,累的没睡好,“我先睡几个时辰,屋里的书你拿着看,记得做晚饭,没事别吵醒我。”
“是。”
小宋轻手轻脚出去,人没离营帐几步,快到羌地,周遭戈壁鲜少见绿色,空气干燥。一时起了阵黄沙风,面对相隔有段距离的侯爷营帐,小宋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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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有话说:原来的版本,南生比较单纯,外表柔弱,内在坚强,我写过这类的女子。不想重复差不多的女主个性,所以才有新版南生出现。
有童鞋说南生像风月女子,是因为她对贺兰擎主动吗?她十多岁的时候与贺兰擎喜欢的死去活来,经历了很多苦难。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的确招惹了贺兰擎,没这段怎么招惹的过程,很难会有南生对贺兰擎感情的坚守,那是我准备在后面写的内容。
最后一句老实话,也因为我的年纪也在增长,年轻不成熟的岁月,再也回不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