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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夜廷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凉至忍不住笑了。
这是个28岁的大男人吗?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按照奈绪美深信不疑的那些灵异鬼怪之说,莫非是个孩子俯身到夜廷深身上了吗?
当然,凉至是不信这些的,扯了扯嘴角之后,她耸了耸肩,故意说:“无所谓啊,累的又不是我。”
她兴许是没有意识到,两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就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打情骂俏似的。在夜廷深各种无赖之下,凉至的心情便好了不少,只是心口还是有些闷闷的难受。
夜廷深看出来了,握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没有说话。他很想问她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很怕她的回答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陆靳北。
他记得这个名字,那天晚上凉至亲口说,她喜欢陆靳北。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凉至忽的停住了脚步。夜廷深便回过了神,略微困惑地看着她,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一阵失笑。
这丫头,莫非是想……
“要进去吗?”夜廷深笑着用下巴指了指门的方向,“我陪你。”
*
大学城虽然不比市中心,但也算得上是J市繁华、人流量多的地方之一了。于是在这附近,各种小吃茶馆、娱乐电玩、手作商店都有,形形色色的,吸引着在校的大学生在闲暇之余放松自己。
不得不说,在这附近经营的商家都是有头脑的人。他们占据了最大的市场,却不需要付最贵的租金。
夜廷深也是从大学走出来的人,虽然已经很多年了,但男人骨子里的那股轻狂的性子还是在的。男人似乎天生就是擅长游戏的,无论是电玩还是桌游。
但是,恐怕夜廷深从来没有想过,已经奔三了的他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晚上陪着一个还未毕业的女大学生出现在大学城内的桌游室,如果被大学时的那群人知道了,怕是要笑话他的了,因为他不喜欢这种人多又混乱的地方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从来不进夜店、桌游或者电玩室的他,今天却生生了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想玩什么?”夜廷深付好钱之后,将凉至的包挂在自己的肩上,揽着她的肩往里面走着。在这种地方不乏有些不良少年,虽说他放纵她用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但他首要考虑的自然还是她的安全问题。
里面很吵,有玩家夸张的喧闹声也有游戏机的音乐声。
电子产品震耳欲聋的音效在耳边响起时,凉至的心便有些沸腾了。果然,来这种地方的人最后都不会淡定了,更何况她骨子里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夜廷深看到了她眼底隐着兴奋,勾了勾唇,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凑到她耳边说着:“不管你去玩什么,都要确保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知道吗?”虽说刻意提高了音量,但还是被喧闹的声音压过了不少,夜廷深被吵得耳朵疼,但看到凉至唇边浅浅的笑意之后,他又觉得这很值得。
千金难换美人笑。
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他之前所了解的凉至,仅仅只是她真实性格的冰山一角而已。这一晚,凉至又一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
“来这种地方就是玩刺激一点儿的游戏,越疯狂越好的那种。”
凉至踮脚在夜廷深耳边说完这句话后,便一股脑儿扎进了名为“德国心脏病”的桌游之中。
德国心脏病,顾名思义,能把好端端的玩家活生生地逼成神经病。游戏其实很简单,玩家轮番亮出自己手里的牌,当玩家看到五个相同水果的时候就必须按响铃铛,场上的所有牌都归到抢铃者的手里,牌亮完则出局。最后仅剩两个玩家时,牌数量最多的玩家胜出。
一上场,凉至整个人便热血沸腾的了,与她作为女神“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完全不搭边。抢铃的时候桌上的玩家更是一窝蜂了,好在凉至素来淡定,知道比反应力太不容易制胜,便索性打起了心理战,不说话,却每每能出其不意。
于是整个场上,她是最安静的那个人,却是抢铃次数最多的人。本来在游戏场上不太引人注意的她,硬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玩家多为男生,即便场上不断有人强调“在游戏场上没有性别!不分男女!”,但看到凉至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艳了,不少原本很厉害的人都忍不住悄悄放了水。
然而,凉至在这边成为场上最大的赢家,另一边的夜廷深整个脸都黑掉了。
在抢铃的过程中,难免未有肢体上的碰触,他看到凉至的手被那么多陌生的男人摸来摸去,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凉至,要不换个游戏玩吧。”夜廷深先是试图劝她,“斗地主啊、麻将啊这些温柔一点的才符合你的气质,实在不行,电玩、老虎机也可以啊!”
哪知凉至不领情,看都没看他一眼地说:“不够刺激,我不要。”
夜廷深差点儿没被一口气给闷死。
但是这会儿,他又不能强行把其他玩家赶走或者是带走凉至来扫兴,极其烦躁地抓了抓头,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然而,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耳朵能听到那桌的动静。夜廷深又把自己的耳朵给捂上,结果脑子里全是陌生男人故意吃凉至豆腐的猥琐样子,他要气炸了!气!炸!了!
在场上扫视了一周之后,他看到了一个肌肉发达的机车男,双眼一亮。
……
“这是干什么?”中场休息的时候,正玩得起劲的凉至被夜廷深叫到了一边,困惑地看着他扔到她手里的一副机车皮手套。
夜廷深没好气地说:“戴上!”
凉至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又将手套扔还给他,“我不要。”说着,便转身准备回到游戏场,继续下一轮。
走了没两步,凉至就被夜廷深一把拽了回来。看到她眼底隐隐有了烦躁之后夜廷深便放柔了语气,“听话,戴上手套了继续玩,随便怎么玩。”
凉至皱眉看着夜廷深又递过来的皮手套,“现在还只是秋天。”
“我知道,戴上。”
“这副手套太大了,会影响我发挥。”凉至还是不愿意带,也没理解夜廷深为什么非要她戴上这副装X用的皮手套,只是感觉出了,夜廷深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整个脸看上去挺郁闷的。
于是,在拒绝他之后,凉至微微凑近去看了看他那张扑克脸,“你不高兴啊?”
“没有。”夜廷深死鸭子嘴硬。
“胡说,你就是不高兴了。”凉至更相信她的感觉了,只是同时也纳闷儿了:进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就像谁欠他钱了不还似的?她可是一直都在赢啊!
夜廷深依旧紧抿着唇,不说话,固执地将手套举到她面前,示意她戴上。
凉至一动不动,他便说:“不戴也行,那你换个游戏玩。”
第二次提出让她换别的玩了,凉至愈发觉得奇怪,想了半天后歪着头说:“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夜廷深不说话,只是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他想说:因为我不喜欢别的男人碰到你,我恨不得砍了他们的手!
但是,他却不能。他喜欢凉至只是他单方面的事情而已,凉至这样的女孩子,他因为自己的私欲而限制她的自由会引起她的反感。她不喜欢他这件事情已经够让他郁闷的了,要是还让她反感了话,他直接去跳长江得了。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深邃炙热,凉至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心里忽的一紧,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便默默地敛了下眸子,笑着接过他手里的手套,妥协:“那就不玩了吧,正好我玩得手有些痛了。”
*
放纵和发泄,其实也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刚刚在游戏桌上玩得太嗨了没感觉,这会儿出来后,凉至感觉到自己右手手掌有一处在隐隐作痛,是抢铃时太过用力的结果。
当然,她没有对夜廷深说,她觉得他知道了肯定要幸灾乐祸了。
“南歌又出去赶通告了吧。”凉至找话题聊着,“也不知道中秋国庆会不会放假。”她对夜南歌这丫头挺有好感的,虽说夜南歌的实际年龄应该比她稍大一些。关于夜南歌的事,凉至也听苏笑提过几次吧,说这孩子真是不错,出生在名门望族,却依旧有着自己的梦想与抱负,比起那些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打算啃老的富二代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应该没有说过,她很欣赏南歌这样的女孩子。现代社会,有梦的人很多,敢追梦的却很少。当然,这不排除家庭给她提供了平台,让她完全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提及夜南歌,夜廷深的眼里总是会有一份骄傲流露,虽然,他们兄妹真正相处的时候总是互损,但其实他有多疼爱这个妹妹,外人都看得出来。
“就算公司不给她放假,她应该也会自己想办法的吧。”夜廷深的唇角染上了暖意,“那丫头,从来都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况且……”况且,凌天肯定也舍不得她太辛苦。只是现在还不到时间,他不能将凌天的身份还有他和南歌的关系声张。
凉至倒也没多想,偏过头笑了笑,“有个哥哥还真幸福。”
“如果南歌儿也能这么想就好了。”夜廷深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可实际上,她最不放在眼里的人就是我这个哥哥。”
凉至挑眉不语。
这算不算……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天知道,身为独生女的凉至在年幼的时候有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兄弟姐妹。父母虽然极其疼爱她,但毕竟是长辈,相处的时候不比同龄人来得要欢快,甚至苏笑那时打趣她,问她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的时候,她说,她喜欢哥哥,如果妈妈要生的话,就给她生个哥哥吧。
只是,等她知道她确实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时候,她对兄弟姐妹的期许和渴望便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了。
那一年,她才七岁,在看到苏笑知晓瑶楚楚的存在时的神情时,她虽看不懂那个神情下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但母女连心,母亲痛,她也痛。那时,她便再也不喜欢有弟弟妹妹了。
“听奈绪美说,你心情不好。”感觉到她忽然又低落的情绪,夜廷深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好吧,他曾承诺过她无论什么心事都可以对他说,无论有什么不快都可以向他宣泄,哪怕……哪怕她真的是为了那个叫“陆靳北”的男人而难过,他……也认了。
夜廷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不计较,只要她开心就好。
“嗯?啊……”凉至反应过来的时候,心底其实是有暖意淌过的。奈绪美大概是这世上除了苏笑之外,最在意她的情绪的人,可能真是担心那些带有攻击性的话语会给她添堵吧,否则她也不会告诉夜廷深了。
“怪不得你舍命陪君子了。”凉至恍然大悟般,笑了笑,“其实还好,一不小心成为了道德绑架的主角了。”
夜廷深的眉心拧了拧,“道德绑架?”
“嗯,不提我还差点忘了。”凉至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这事儿跟你还脱不了关系呢!还记得那个你给弄破产的宏程集团吗?那老总的闺女那天来我教室门口找我了,求我帮她,然后就……”
凉至把事情大致给他说了一遍之后,又想起了那些个让她郁闷的所谓“批判”了。好吧,夜廷深是个挺精明的人,她觉得在他面前装不下去无所谓的样子,便索性让自己的情绪外泄了。
“你还真别说,那些话还挺伤人的。”凉至笑了笑,但却掩不去眼底的委屈。她一个人惯了,坚强惯了,现在好像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可以让她不用那么坚强,她反倒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有些矫情了。一想到那些难听的话,竟然眼眶都微微潮湿了。
夜廷深看得心疼。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人行道上来往的人很少,他索性停了脚步,与凉至面对面而立,不经意间看到了她眼底竟有晶莹闪烁,他整颗心都如同被揪住了似的难受。
但很快,晶莹便被她掩了去。他知道她的性子,一定不喜欢自己把软弱的一面展现出来,便也就装作没有看见了,只伸出大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没有说话。
还好,她不是因为别的男人而难过,否则她真的向他倾诉时他肯定光顾着嫉妒去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然而现在,即便她只是因为被人言语中伤了而难过,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这时候,他有点儿恨自己的嘴巴笨了,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也不知道怎么逗她开心。
“别安慰我,安慰都是温暖的废话。”
凉至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故意说了这么句话。
夜廷深却愈发地心疼她了,轻叹了一口气后,他上前将她整个抱紧了怀里,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低低地问:“那,这样呢?”
*
想看一个人是不是真喜欢你,就观察他会不会主动找你。如果每天都找你,有话没话都聊几句,哪怕看起来很平常,其实心里都爱煞你了。爱是主动,因为相爱,就是急不可待。
——
从书上看到这句话是在中秋假期的前一天上午,凉至一个人坐在学校附近一家小书屋的窗前。
她在等人,等得无趣了,便随手拿了本书翻看,然后就看到了这样一段话,手指便顿在这一页上了,盯着这句话看了老半天,才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浅浅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于是,当夜廷深赶到的时候恰巧看到了她拿着书、面带着微笑的样子,唇角也不由得轻轻上扬了。
“迟到了二十分钟啊。”凉至看到他的时候,故意看了下手表,挑了挑眉。
夜廷深面露尴尬,将她手里的书合上,又拿过她的包,“走吧。”
上午的两趟课上完之后,凉至的中秋假期便开始了。按照传统,中秋节自然是要和家人一起过了,但凉至之前答应过夜廷深要请他吃一顿饭以示感谢,便同他约好了在中秋的前一天,她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最初时,凉至的意思是反正夜廷深在J市也有了房子,省得跑去上海了,但夜廷深说,J市的房子才刚住不久,餐具食材什么的都没怎么准备,再者,他还振振有词地说:你请我吃饭,当然得我说了算。
凉至当时挺无语,难道不应该是请客的人说了算的吗?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是直接去他家里,倒也不会像上次那样碰到让她不开心的人了。
只是,凉至万万没想到的是……
“……不是……去你家里吗?这……”
站在夜氏豪宅的门口,看着门边的墙壁上“夜氏府”三个大字之后,凉至整个人都有点儿凌乱了。是,她是知道夜氏的历史挺久远的,这栋老宅估摸着也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是啊,这是我家啊。”夜廷深锁上了车门,笑容无害。
凉至咽了咽口水,“难道不是去你自己的家吗?”这是夜氏的主宅,老一辈人都是住在这儿的,夜廷深自然会住在这里,但他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不太经常回来。凉至以为夜廷深说的“家”就是他自己的家,而不是这个……可能要面对夜氏的长辈和好些个厨艺精湛的厨师的老宅子。
夜廷深自然知晓凉至话里的意思,他最初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就是为了把凉至“骗”过来,现在他目的达到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地说:“哦,是这样的,我临时被下令如果不带女朋友来的话就别回家过中秋了,所以……”
“……”
凉至满头都是黑线,怒瞪着夜廷深,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当然,她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倒也不是担心见到长辈了难为情之类的,只是……
“早说要见长辈,你至少得让我准备个伴手礼啊。”凉至望着空空的两只手,难免有些尴尬。过节上门拜访却空着两只手,这像什么话?
见她松口了,夜廷深笑着打了个响指,将车的后备箱打开,“放心,早准备好了。”
*
夜家的老宅很大。
将车停到门口之后,有专门的下人上前去泊车,夜廷深便一手提了各种东西,一手牵着凉至走了进去。
凉至起初时拒绝的,但夜廷深说:现在你的身份是我的女朋友。我家那几只老狐狸都精明着呢,要装得像一点。
于是,凉至也就默许了。不过,她怎么都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一路上她就一直在想:她是不是被夜廷深拐骗了啊?是不是中了这男人的圈套了啊?是不是……
“别紧张,普通的家宴而已。”夜廷深感觉到凉至的手心似乎有些冒汗了。
凉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你丫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要你给一桌长辈做饭试试?你试试?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凉至咽了咽口水,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问:“你们家……没养宠物吧?”
“没有。”夜廷深察觉到她的异常,问这话的时候明显感到她手心的汗更多了,脸色似乎也有点儿发白,便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想到了不好的画面,凉至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便用力甩了甩头将脑海里那些东西统统清楚掉,而后轻声说:“没有,只是对宠物猫啊狗的有些过敏。”
……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凉至总觉得这一路过得有些漫长。她努力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之后,转念又想:不对啊,只是冒牌的而已,怎么搞得她这么紧张了?
而这种强烈的感觉一直到了正门口都还没消失,凉至不由得握紧了夜廷深的手。
因她这一个无心的动作,夜廷深的背脊僵了僵,随即笑了笑,轻声说:“有我在。”
本来是很让人窝心的三个字,但下一刻,凉至就觉得夜廷深似乎不太靠谱了。
“老幺,你去看看是不是你哥回来了?要是他一个人回来的,你就把门给堵上!”
“是!”
“……”
这对话从屋里传出来后,凉至便无语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夜廷深,皮笑肉不笑,“诶,我怎么觉着,你好像也泥菩萨过江了呢?”
“所以,我也很庆幸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夜廷深眼底也写满了无奈。
不出一分钟,夜南歌就蹦哒着出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哥,我猜你也没那么大本事带来凉至,要不我……”然后,戛然而止,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门口牵着手的两人。
“这……”信息量有点大,她有点接受不过来。
夜廷深这时还用一副特傲娇的神情看着她,故意举起了和凉至牵在一起的手,未置一语,却满是挑衅。
凉至到底是个脸皮薄的姑娘,经夜廷深这么一弄再加上夜南歌那目瞪口呆的样子,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想抽手,却被夜廷深握得更紧,于是这是她脸上就写满了两个字:尴尬!
夜南歌老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自语:“这……不科学啊……”然后,她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穿着家居鞋“嗒嗒嗒”地小跑到凉至旁边,一把把她拽了过来,一边警惕地看着夜廷深,一边凑到凉至耳边小声地问:“你跟我说实话,我哥是不是给你下蛊了啊?你你你……你怎么就跟着他来了呢?”
“南歌儿,这话我就听得不高兴了啊!”夜廷深故意虎着脸,提了东西的那只手有些酸了,他便换了只手提,又揽过凉至,把夜南歌挤到一边,“自己一边儿呆着去,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奶奶吧!”
*
夜奶奶是个挺强势的女人,至少在听夜南歌说,在外一向强势的夜寂和夜廷深都被夜奶奶压得死死的之后,凉至就这么认为了。但是真看到她的时候,凉至没由来地便对这老人家心生了好感。她给自己的解释是,有一头卷卷头发的老人家应该都挺可爱的,像她自己的外婆生前也是这个发型。
“奶奶好。”凉至礼貌地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夜奶奶打了招呼。
夜奶奶没做声,撅着嘴扶了扶老花镜,一个劲儿的盯着凉至看,又盯着夜廷深,阴阳怪气地说:“三儿,真是你媳妇儿?”
对夜奶奶称呼夜廷深的那个词,凉至硬是没绷住,虽没笑出声,但也咧开了嘴,这让她对上夜奶奶的目光时多少有些尴尬。
“咳,奶奶,是女朋友。”夜廷深握拳在嘴前轻咳了一下,“暂时还不是媳妇儿。”
“是吗?”夜奶奶一副“小样儿,就你那德性还想骗我”的模样,又扶着老花镜看了凉至半晌后,“咋那么眼熟呢?三儿,你是不是又串通了老幺把哪个小明星给带来糊弄我这老糊涂啦?”
一旁的夜南歌赶忙撇清,“没有啊奶奶,这回真没有。”
夜南歌的立场其实挺尴尬的。
虽说现在都提倡晚婚晚育了,她这个年龄和大哥这个年龄本都不需要急着处对象的,但,老人家的思想到底是传统了些,这些年,特别秦沁过世之后,一直可劲儿催她和夜廷深处对象。她没辙,只好借口自己还没毕业,先拿大哥当挡箭牌,于是夜奶奶就先把重点催婚对象放在了夜廷深身上。那时候大哥还拉着她说:南歌儿,咱俩可是一条线上拴着的蚂蚱。
夜南歌想,那时她得多天真多重情重义才把刚进圈子结识不久的当红歌星介绍给了大哥,一来她觉得那歌星长得倒还挺好看,跟大哥站在一起也不会显得磕碜,二来她想,就算他俩实在不来电吧,带回家糊弄糊弄蒙混过关也就算了,哪知夜奶奶那么前卫,现在红的歌星她都能叫出名字来,一下子就把夜廷深给戳穿了。
于是,自那之后,但凡是夜廷深带回的长得还不错的姑娘,夜奶奶都会觉得是夜南歌搞的鬼。
“奶奶,南歌儿又不傻,犯得着为了帮我把自己推沟里去吗?”夜廷深在一边补了一刀,生生地把枪口指向了夜南歌。
“大哥你——”
“停!”夜奶奶适时地出声阻止了,瞅了瞅这俩兄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老三这会儿过关了,那么下一个对象就是老幺了,老幺应该没那么傻。
但是……
夜奶奶又把目光放在了凉至身上,这丫头咋瞅着那么眼熟呢?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夜奶奶笑呵呵地问着凉至,生怕把这孙媳妇儿给吓跑了似的。且不说这到底是不是廷深那孩子为了忽悠她给带来的姑娘,就冲着他俩站一起那天造地设的模样,她这个做奶奶的也得想个办法把他俩凑一起去。
凉至是知道夏家和夜家的关系的,正犹豫着要怎么说的时候,夜廷深就开口了,双手亲密地搭在凉至的肩上,柔声提醒道:“奶奶,她是苏阿姨和夏叔叔的女儿。”
“哎呀!是苏丫头的闺女啊!快来快来奶奶这儿做着!哎呀!都长这么大啦!”一听是苏笑的女儿,夜奶奶整个人都兴奋了,赶紧让廷深把凉至带到她旁边来坐着,左瞅瞅右瞅瞅,十分满意地拍了拍凉至的手,“我说咋那眼熟呢!原来是款款呀!我见着你的时候你还你爸抱着呢!这会儿就长这么大啦!”越看越喜欢,“哎呀呀!真是打小就好看!这会儿都成大美人啦!哎,还是名字取得好,‘款款’这俩字一听就是漂亮丫头的名字,哪像我们南歌,又是‘男’又是‘哥’的,就不像个姑娘家……”
躺着也中枪的夜南歌心都要碎成玻璃渣渣了,哀怨地看了夜廷深一眼后,抗议:“奶奶,您不能这样偏心。”她不知道凉至还有“款款”这么一个名字,也没听谁叫过,看着凉至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大自然,她便好心地提醒奶奶说:“奶奶,瞧您把人家给吓得。矜持、矜持!要优雅一点儿,像我一样。”说着,夜南歌还特意坐直了身子,显得自己知性大方。
夜奶奶心思全放在凉至身上了,直接无视了夜南歌,拍着凉至的手继续激动地说:“哎,那时老二就说啊要是夏家生的是个丫头就配给我们家廷深,这会儿啊……如愿啦,如愿啦……”许是思及了已过世的秦沁,夜奶奶的情绪一下子就悲伤了起来,刚刚还眉开眼笑的,这会儿就老泪纵横了,吓了凉至一跳,赶紧抽了纸巾要给夜奶奶擦眼泪。
“好孩子,没事啊,奶奶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夜奶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还安慰着凉至,又终于想起了被晾在一旁很久的夜廷深,“三儿,你媳妇儿以后就归奶奶罩着了,你要是欺负她呀!奶奶第一个不饶你!”
夜廷深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和南歌宠爱有加的奶奶,这会儿见了凉至之后,直接把他俩抛在脑后了。更没想到,当他以为奶奶终于记起自己的存在的时候,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其实他心里也挺高兴的。有了奶奶的认可,那么他的后援团就又多了一个“得力干将”,那么凉至真正成为他女人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奶奶,你偏心!哥欺负我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袒护我!”夜南歌不甘心被无视,又弱弱地在一旁提出了抗议。
夜奶奶哼了一声,“你?你给我找个孙女婿来,看你哥还敢不敢欺负你!”
“……”
*
“爸。”
书房,夜廷深推门而入后,恭敬地对着长沙发上的男人行了一礼,又对着单人沙发上的男人微微鞠躬:“夏叔叔。”
夜寂淡淡地“嗯”了一声,“凉至人呢?”
“在客厅,和奶奶、南歌聊天。”夜廷深走到沙发边坐下,给夜寂和夏漠寒都添满了茶,“奶奶很喜欢凉至。”
夏漠寒接过了夜廷深倒过的茶水,听及这话之后眼底染上了浅浅的笑意,夜寂也笑了,“凉至那孩子,打小便讨喜。”
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夸赞,夏漠寒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只是凉至那孩子是廷深借口带来的,怕是还不知道他也在这里,如果知道了,不知那孩子是否愿意见他,愿意跟他回家,哪怕只呆一晚上也好。
“也好,你和南歌经常不在家,你奶奶又是喜欢热闹的人,待会儿吃过饭啊带着南歌和凉至,多陪陪你奶奶。”夜寂抿了一口茶,又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
“老幺小时候啊,可皮了,下了雨就不肯在家里呆着,非得抱着她打着伞站在雨里,可折腾喽!这会儿长大了,也没见她怎么孝敬我这老人家。”
“奶奶,瞧您这话说的,我还不够孝敬您吗?您问问大嫂,让她评评理?”
“……”
客厅里,难得的欢声笑语。凉至一直浅笑着听着夜奶奶讲述夜南歌和夜廷深小时候的事情,时不时会应一句。虽说她对夜南歌“大嫂”这个称呼还有些别扭,但既然答应了夜廷深,那她也只好做全套了。
“哎呀奶奶,您一直老三老幺的叫,大嫂只怕还云里雾里的呢。”夜南歌生怕夜奶奶也提及她小时候的日记本,慌忙把话题岔开,对凉至介绍说:“我们家里的排行是这样的,奶奶是老大,我爸是老二,我哥是老三,我最小,是老幺。奶奶老抱怨我和我哥的名字绕口,就给我们取了这些称呼。”
凉至抿着唇笑了笑,不语。
老人家似乎就是这样,唯恐自己给子女的爱不够多,用尽所有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后辈的爱意。她想,夜奶奶给他们取的爱称也只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吧。
不知怎么的,凉至忽然有些羡慕廷深南歌两兄妹了,有个这么活泼可爱、又疼他们的奶奶。她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时,心中有的感情却不及对夜奶奶的一半。因母亲生的是个女儿,所以奶奶爷爷对她、对母亲一直都不太待见,再加上他们去世得早,她都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了。
“不对。”夜奶奶纠正夜南歌,“老幺,你还是老幺,可是等你大嫂过门了,你哥就得变成老四了。”
“……说得好有道理。”夜南歌在一旁干笑了两声,“到时候大嫂再养只猫啊狗的什么的,大哥的排名是不是又得往后靠啦?”
夜奶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得你大嫂说了算,总之啊我掐指一算,你哥后半生啊肯定是妻奴!”
夜南歌就不说话了,默默地递了个嫌弃的眼神,在心里想:您还说过他前半生是妹控呢!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