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清越流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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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延宁被他娘催着给张家写了信,也没忘记叫人给家里送个信。

    刘大爷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也着急上火,可以有机会同知府大老爷家结亲啊,以前他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好事,在等待刘延宁回信的日子里,刘大爷日夜难安,既怕孙子打听出来,这知府家的少爷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又怕知府老爷突然反悔,瞧不上他们家。

    明明只过去了三五日,刘大爷却是度日如年,终于收到了刘延宁的回信,他这才一扫先前的忐忑,整个人都意气风发了。

    刘大爷按捺不住,向家里宣布了这一好消息,他想着延宁在信里头说江先生也看好这门亲事,江公子还替他去洪州府走了一趟,亲眼见过了孙少爷,是一位好青年。

    既然如此,这亲事便错不了,刘大爷迫不及待的同老妻和几个儿子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因为还没定亲,刘大爷为了保险起见,叫几人必须保守秘密,谁也不能透露。

    刘二叔几人也能明白父亲的担忧,他们当然很激动了,自己的亲侄女,身上流着他们刘家人的血,侄女有机会嫁入高门,那是整个刘家的荣耀,他们为之惊喜兴奋的心情,几乎和自个女儿遇到这种好事是一样的激动。

    更何况有了知府老爷这样一位亲家,他们的闺女以后说亲都可以提高一级门槛了,官老爷家不敢想,但是像大地主,员外郎之类的人家,还是可以争取争取的。

    这不是喜事是什么?

    可刘二叔他们心里也明白,家里头也不是所有人都同他们一样,家里又不是没出过这种丑事,先前方秀才来家里提亲,就被王氏给搅和了,刘二叔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没脸面对已故的大哥。

    好在方家同他们家差不多,万事好商量,现在换成知府家,再出这样的事,官老爷可没必要忍气吞声,婚事作罢都算好的,把你抓进大牢也没话说。

    这些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林氏安氏看着也算安分,可难保她们不被眼前的馅饼迷花眼,又有王氏的成功案例在前,头昏脑胀之下,给全家招来大祸怎么办?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不叫她们知道。

    这毕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馅饼没吃进肚里之前,铁定不能宣扬出去,万一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刘二叔几人同父母一条心,决定连媳妇孩子一起瞒着。

    蒋氏跟李氏一样紧张,生怕自己不在身边,他们出什么纰漏,恨不得立马收拾行李赶去城里,不过被刘大爷给拦了。

    刘大爷心里虽然也紧张,但是之前就跟刘延宁商量好了,还是等孙府请了官媒上门再说,现在做什么都不合适,不如一切照常。

    众人翘首以盼,就等着孙大人家来信了,然而好些天过去了,无论是主动保媒拉纤的张家,还是传说中的知府家,全都没有来信。

    这就有点悲伤了。

    李氏从开始的满腔期待,慢慢变成忐忑难安,到后来看着女儿的眼里,都掩饰不住难过和担忧,女人心思比较敏感,她想起上回方家想向青青提亲被搅合了,难道现在孙府也这般不顺?

    到底是她命不好,连累了她家青青……

    李氏心里又开始自怨自艾了,不过刘青还没有注意到,李氏自从社交活动多了以后,也慢慢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心思,而刘青突然多了两个小伙伴,正新鲜着,注意力难免被分散了一些。

    说是小伙伴,其实就是李氏帮她挑的两个小丫鬟,刘青现在也变成万恶的剥削阶层,当时看到这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实在有些震撼。

    小丫鬟一个叫木棉,一个叫木槿,是来他们家后刘延宁给改的名字,她们都比刘青大了半岁或一岁,看着却要比刘青小好几岁,瘦的让刘青觉得她一只手就能拎起来了,比当年她刚穿越过来时要惨得多。

    她们俩也都是江州人,按理说他们这边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气候环境好,土壤又肥沃,属于老天赏饭吃的地方,鱼米之乡竟然还有养不起孩子的人家,父母尚全却要让女儿卖身为奴,那些环境恶劣、土地收成不高的地区还要不要过活了?

    刘青有些不能理解,尤其是木棉她家还没有到养不起她的地步,只是因为重男轻女,听木棉说她有五个姐姐两个弟弟,她爹娘把她们养大就是为了赚彩礼,木棉两个大姐嫁的都是娶不到媳妇,只能花钱买媳妇的那种人家,大姐夫是比她们爹差不多岁数的鳏夫;她三姐四姐长得好,所以被他们爹送到镇上的地主家当了小妾;木棉的五姐刚嫁人第一年,被她丈夫打到小产。

    木棉则是因为姐姐全都出嫁了,她要留在家里干活,所以她爹娘还不急着叫她嫁人,但木棉也知道,等待她的命运不会比姐姐们好多少,所以她不想嫁人,求了在镇上的两个姐姐帮她找其他出路,哪怕是卖身为奴,反正她们爹娘只认银子不认人。

    刚好那地主家有远房亲戚在城里干牙行,木棉她三姐四姐现在也还算得宠,便托了那人牙子关照妹妹,刘青作为举人老爷的亲妹妹,反而比商户人家更受欢迎些,所以得知刘举人的娘李氏要挑人的时候,人牙子便带上了木棉。

    木槿跟人牙子没有拐着弯的亲戚关系,她能被人牙子“关照”,则是因为她长得出挑。

    其实木槿的出身不差,祖上也曾出过举人老人,传到木槿爷爷这一辈,勉强还算是读书人家,小有薄产,可惜木槿她爹太不成器,书读得不行,还染上了毒瘾,赌疯了以后不仅把房契都输了,连木槿的姐姐也被他卖进了窑子里,她娘一怒之下带着弟弟跑了,木槿不想落得跟姐姐一个地步,咬牙把自己卖给了牙行。

    相比赌场青楼那些地儿,牙行在这里还算是正当行业,他们跟大户人家做生意,明面上是不会把人往青楼窑子送的。

    刘青听完她们俩的故事,唏嘘之余就只剩庆幸了,蒋氏当年待她们母女再苛刻,好歹给了她们一碗饭吃,也难怪她娘对于刘家从未有过怨言。

    果然是有对比才有满足,刘青决定再也不抱怨世道艰难了,她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感谢老天爷没她让穿成木棉木槿。

    刘青这段时间忙着带新来的小伙伴熟悉环境,过去了一个多月她才反应过来,要和她相亲的小哥哥好像杳无音讯了。

    该不会被她吓跑了吧o(╯□╰)o

    刘青肯定不会像李氏他们一样忐忑难过甚至是煎熬,她又不期待着嫁人,对这待孙少爷这位相亲对象的态度也是可有可无,顶多为自己“坎坷”的命运点根蜡,然后该干嘛干嘛。

    她现在不仅是拼哥,还能拼师傅,两条腿的高富帅还是好找的。

    然后对方终于有动静了。

    大概是为了有始有终,张家大爷亲自到了刘青家做客,这时距离刘延宁回信刚好过了一个半月,张家大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孙家没问题,两家可以结亲了,坏消息是孙夫人去世了,他们耽误近两个月才回复,因为孙府在办丧事,不太方便提这种事。

    张家大爷略微坐了会儿,又直接赶回省府了,刘大爷和蒋氏隔天得了消息,叫刘延林哥俩套上牛车就进城了,晚上同刘延宁商量的时候,刘青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蒋氏不□□心:“孙夫人过世了,那现在就不能定亲了?”

    刘青这时才想起来,好像这儿守孝规矩很严,在守孝期间不能嫁娶,就是不知道祖母过世,孙子是守一年还是三年?

    要是守三年就太好了,三年之后她差不多过了十七岁,再找借口拖个一年半载,总要成年了再嫁人,不然她总觉得自己很可怜==

    “也是没办法。”刘大爷沉声道,“至少要守一年,这一年里怕是不能定下来了。”

    老两口一脸沉重,李氏反而还好,她笑着道:“爹娘也不必太忧心,暂时不能定亲,可孙大人托人送来了亲笔书信,叫咱们安心下来,说是等来年出了孝,孙大人他亲自上咱们家来提亲。”

    “真的?”刘大爷这才一脸惊喜,求证般的看着刘延宁。

    “的确是孙知府的亲笔书信,我已经仔细收起来了。”刘延宁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旋即又笑道,“青青年纪还小,明年定亲也不晚。”

    “不晚不晚,书信你好好收着,可别弄丢了。”刘大爷和蒋氏笑逐颜开,放心了很多。

    如果能保证孙家后边不反悔,那他们等一年再定下来也不是不行。知府老爷是大官,亲笔书信又能当作直接信物,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刘大爷想了想,又沉吟道:“虽然不凑巧了些,不过好事多磨,咱们也别向外边透露,等正紧定亲再通知亲友也不迟。至于家里头,除了你们叔几个,也没叫其他人知道,你们不用担心。”

    刘青和刘延宁是不担心的,李氏听完公公的话,倒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也怕重蹈覆辙,有延宁在,青青错过了同方秀才的亲事或许不算太可惜,现在与知府家的婚事却由不得别人再破坏。

    现在这个结果也算皆大欢喜,刘大爷和蒋氏心里高兴,在城里住了好几日,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带着刘延林和刘延根回落水村。

    刘大爷毕竟还是大家长,刘家请了长工短工,不太重要的活都叫他们干了,刘大爷现在很少亲自动手,但是那么一大家子人,他不回家坐镇也不行,在城里享受了几日,两口子依依不舍的回家了。

    蒋氏也不想回家,大孙子小孙子都在城里,反而这边更热闹,她除了看看孙子,再去城里逛逛,啥事也不用干,家里有烧饭的婆子,孙女身边还有两个小丫鬟,蒋氏叫她们伺候着,觉得自己跟那些个富贵老太太也差不离了。回了落水村可没这么舒服,洗衣裳做饭她就算不用亲自动手,也得盯着,那几个儿媳妇都不省心,一不留神就把东西拖回各自房里了,蒋氏可不放心叫她们管着家里。

    所以,有不省心的儿媳妇在,蒋氏再不舍得,也还是和刘大爷一块收拾了东西回家。回到村里,那些个邻里乡亲纷纷打趣,笑他们又去城里享福了云云,蒋氏和刘大爷也只是点头附和,按捺下了内心的得意。

    不用急着定亲,刘青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继续过她悠闲的小日子。唯一的后遗症大概就是,她还是没有脸面对江景行。

    尽管在这件尴尬的小事发生以前,刘青也回避过江景行,但她那个时候是以为江景行对她有意思,站在“被暗恋”的角度,她就从容很多了,疑似被江景行这样的男神暗恋,刘青还挺为他们两个感到惋惜的,生不逢时,有缘无分,她也没办法,只能“辜负他的心意”了,所以尽管是回避,刘青也很注意把握尺度,尽量不让江景行感到尴尬。

    可现在,刘青知道原来是她自作多情,尴尬的人换成了自己,她哪还顾得上维护江男神的面子啊,赶紧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吧。

    刘青现在对江景行就有点避之不及了,察觉到的人也不仅是江景行一个,刘延宁他们都发现了这一点。

    刘延宁表示很欣慰,作为一个合格的妹控,当然不希望妹妹身边还有比自己更“称职”的哥哥了,他巴不得妹妹不跟江景行玩。

    这天,刘青又一次打完招呼,刻意忽视了江男神有话要说的眼神,不等他开口先告辞去了后院,溜之大吉。

    刘延宁看着好友眼底一闪而过的郁闷,心情简直大好,止不住得意的心情,状似欣慰的感慨道:“青青长大懂事了,好歹知道避嫌。景行别往心里去啊。”

    江景行在心底“呵呵”两声,收回视线看向刘延宁,若要比口才,他也不会输给刘延宁,江景行很快反问道:“听延宁的意思,我是外人了?”

    反正不会是青青的亲哥,和自己没法比。刘延宁心里回了一句,嘴上还是笑道:“景行误会了,我是说青青毕竟是大姑娘,再过个两年指不定就要嫁人了,自然不能还像小时候一般玩闹。”

    听着好友暗藏得意的语气,江景行有心反问一句,既然要避嫌,怎么不见他们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即便是亲兄妹,也不得不注意男女大防。

    只是比起他们兄妹的相处方式,江景行更介意对方提到她要嫁人的事,不由眯起了眼睛,状似无意的问:“说起来……孙家那儿还没有回音吗?”

    事情过去几个月,江景行早就想问了,只是好友家一直没有动静,他知道如果已经订亲了,想必不会这般安静,心里便思忖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要是真的没定成亲,他更不好问了,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

    当然江景行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甚至是庆幸的,然而现在听见刘延宁提到这茬,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延宁也顿了一下,心想自己是得意忘形了,怎么又提到这茬了?

    就像江景行怕结果“不好”,问了叫他尴尬一样,刘延宁也有些尴尬,妹妹的终生大事,家里边都瞒了好多人,他和景行关系再融洽,也不能把这件事当谈资,最多以后订亲宴邀请好友一同出席,现在是不好说这些细节的。然而师傅起初又把打听孙家的事交给了景行来办,等于景行帮了自家的大忙,自己现在反而瞒着不叫他知道结果,多少有些“过河拆桥”之嫌。

    刘延宁为难了片刻,还是如实相告,表示对方尚在孝中,不好议亲,只等一年后再提。

    “一年后?”江景行心里沉了下去,这么说早晚还是要跟这孙韶渝定亲的。

    江景行莫名有些不爽,忍不住道:“这个当口出事,兆头是不是不太好?”

    刘延宁愣了一下,还以为京城里头都讲究这个,旋即笑着道:“无妨,那孙知府并不介意,我们也互留了信件。”

    江景行更加不悦了,连信物凭证都有了,跟正式的定亲又有什么区别。

    刘延宁还在真诚的感谢道:“我想孙大人贵为父母官,轻易也不会出尔反尔,景行不必多心。”

    他担心什么啊,他巴不得那孙知府出尔反尔呢。江景行不是滋味的想,自己把那丫头当妹妹,那丫头可未必把他当哥哥,不过是嘴巴上说得好听,现在为了个没见过的男人就要和他避嫌了,怎么没见她跟延宁避嫌?

    可见她根本没拿他当自己人,这般没心没肺的丫头,他还为她操什么心?

    江景行这会儿心里极度不平衡,所以也没意识到自己有些“恶毒”过头了,小丫头是过河拆桥,见色忘义了点,但也没严重到他诅咒人家被悔婚的地步。他根本就是暗藏私心!

    可惜江景行还没意思到自己的心思,反而同刘青赌气起来了——当然是他单方面的,江景行心想那丫头见色忘义,为了个没见过的男人都恨不得离自己三米之远,他何不成全她?

    于是一连好几个月,刘青照常每天进出江府,和江景行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们碰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刘青是有察觉到这点反常的,但就像江景行怨念的一样,她的确是没心没肺,竟然还在庆幸,她跟江景行少见一次面,她就少尴尬一次,再过上一年半载,她大概就能忘记曾经翻过的蠢了。

    不过老天没有叫刘青如愿到底,因为又要过年了。

    生活过得舒心了,时间便快如流水,一眨眼又过去一年,江远辰父女今年仍然没打算回京,不过他问过江景行的意思。

    虽然远在江州,已经快两年没回京,江远辰他们与江宁侯府的联系也没有断,以前侯府就隔三差五有东西送过来,生怕他们在这乡下地方吃苦受罪,后来江景行管了这边的生意,府中下人来往就更频繁了,侯府那边连刘青和刘延宁生辰都没忘记送上礼物,通信就更不在话下。

    江远辰特意问江景行,是因为收到了兄长,也就是江景行父亲的来信,侯府那边希望江景行回京过年,除了家中长辈惦记,还因为江景行的年纪也该议亲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封信,江远辰也会叫江景行回京一趟,他知道侄子还想科举,他也希望他考科举,只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景行暂时接管府中庶务,再历练两年,等过些年朝中局势渐乱,各方势力无暇顾及这么多,景行才有机会崭露头角。

    眼瞧着侄子这几年里或许都无法施展拳脚,婚事总不能耽搁下去,而且侄子与他徒弟的情况又不同,延宁现在是不上不下,除非想要攀附的人家,否则说不到什么好亲事。不过好在他尚且年少,也不急于现在成婚,只待日后金榜题名,或许也会有大家闺秀愿意下嫁。

    景行到底是侯府公子,日后科考只会是锦上添花,便是他现在一事无成,他未来的妻子也必定是世家贵女。

    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江景行的出头之日还在很久之后,那先成家也无妨。

    然而还没等江远辰开口,江景行已经先在信中拒绝了父亲,所以江远辰次亲自找他谈了一次,谈话的结果是江景行也没有回京,继续留在江州过年。

    江景行倒不是不愿意回京,如果只是回家过个年,然后再回江州,他也不会介意,只是他看父亲在信中的意思,是叫他回了京城就不必再来了。

    江父以前同意嫡子随三弟来江州,既是为了避开京中混乱局势,也是想叫儿子跟着他三叔多学一些。

    只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五、六、七等三位皇子陆续完婚,入六部历练,如今朝中反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江景行此时回京也无妨,再加上他打理家族生意,叫侯爷等人都看到了他的能力,留在江州就有些大材小用了,倒不如回京打理府中庶务,能得到更多的历练。

    江景行也知道,回京比留在江州对他更有好处,只是某天,他突然想起那个没心没肺、叫他咬牙切齿的小丫头,眼看着她就要订亲了,日后还会随延宁进京吗?或许不等延宁进京赶考,她就先嫁人生子了。

    那他们也许就此别过,平生都不得再相见了。

    这么一想,江景行竟然有些慌乱——竟然不是不舍,而是慌乱。

    意识到这一点,江景行心里蓦地一跳,下意识拦下了将要送回侯府的信,重新写过了一封回信。

    江景行现在还没有真正理清自己的思绪,只能采取拖字诀,他父亲写信叫江远辰劝他,效果却也不大。

    江远辰到底同远在侯府、不了解任何情况的江父不同,他们叔侄生活在一块,自然知道他不是置气,更不是像他父亲担心的那般,是不是在外边学了些不好的习性,江远辰知道侄子不肯现在回京,必定是出于某些不得意的原因,或许连他自己现在都还没有想通,所以见他拖延,江远辰也没勉强,只是给了个期限:“最迟明年三月,要么你代我回乡祭祖,要么告诉我们你的打算。”

    三个月。江景行抿了抿唇,虽然感觉到压力,但是心里已经有了头绪,想来到时候也有应对之法。

    眼下的问题是,他到底该拿那丫头怎么办?

    刘青不知道她这下是真的苏了一把,吹皱了男神心头的一池春水,但是她知道男神他们又要去她家过年了。

    早在得知师傅今年又不回京城时,刘青就有了心理准备,“师傅有其事,弟子服其劳”,那师傅现在不回家,他们当徒弟的自然要把人接回自家孝顺了。

    刘青唯一感到意外的是,她记得小伙伴江曼桢同自己说过,江景行好像这次要回去的,结果也不了了之,是因为他们家出了什么事吗?

    可惜江曼桢离开侯府已久,自己对府上的事也一知半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青无论是从她师傅,还是从江景行脸上,更加看不到丝毫破绽,胡乱猜想了两天就放弃了,不想那么多,好好度过这个寒假吧。

    腊月中旬,几辆马车驶入了落水村,村民们围着过来看新鲜,但是脸上也不见惊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过年老刘家也这么风光了一回。

    事实上早在前几日,就有村民向刘大爷他们打听,问延宁他师傅今年来不来村里过年,从京城来的贵人,他们虽然搭不上交情,但是能够多见几次,沾沾贵气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得到刘大爷的肯定回复后,大家伙就翘首等待了。腊月里不用干活,今年又是丰收的一年,地里出息好不说,老刘家隔三差五还要雇人干活,给的工钱又厚道,连家里头的女人们都跟着赚了钱,一年下来可攒下了不少铜板,大家吃得饱穿得暖了,心里欢喜,凑热闹的兴致就更高了。

    远远瞧着马车进村,就有人去通知刘大爷他们,马车一停下,不得里头的人下来,男女老少们便一拥而上,热情洋溢的替他们搬起了行李,还有些年轻媳妇,和小姑娘们喊起了刘青的名字。

    刘青掀开车帘同她们打了招呼,每次回家总要来这么一遭,她早就习惯了,大大方方回应了,才拉着有些不适应的江曼桢下了车,木棉和木槿想要扶她,谁知蒋氏刚从家里出来,看到刘青眼睛就刷的一亮,一马当先推开了两个小丫头,亲自拉了刘青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要说刘家蒋氏现在最喜欢谁,刘青排不了第一,至少也能排第二。

    蒋氏有些重男轻女,以前虽然也看重刘青,但还是比不上她那一串心肝宝贝孙子们,自从得知官老爷要和他们家结亲后,刘青才“异军突起”,成了备受蒋氏喜爱的孙女,连刘延林的媳妇怀了孕,蒋氏马上就要抱曾孙了,刘青在她面前的地位都没有动摇。

    摸了孙女儿许久,看她抽条了,越长越高、越来越秀气了,蒋氏心里才稍稍满足,暂时放开了刘青,开始打量后边几个小孙子。

    刘青这才拉着小伙伴进了家门,还像去年一般,江曼桢同她住一块儿。刘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刘青他们回来的少,屋子里也添置了不少东西,还有刘大爷抽空给她打的梳妆台,可惜没有高清化妆镜。

    江曼桢受刘青的影响,也把来刘家当做难得的放风了,休息了一日,趁着天气好,竟主动叫上了刘青出去走走。

    刘青想了下,道:“我们去钓鱼吧?正好带上炭火,一边烤火一边钓鱼,钓上来还能烤鱼吃。”

    李氏刚好听见动静,过来喊她们去洗漱用早饭,听见刘青的话,不由笑道:“大冬天的钓什么鱼?你们要想吃鱼,叫人去捞两条上来便是,可别把自个儿冻坏了。”

    江曼桢反而被刘青描述的画面吸引了,强烈支持刘青的建议。她这么一说,李氏倒不好坚持了,江姑娘还是客人,又身份尊贵,加上她自己又是宠孩子的,便让两姑娘劝住了。

    在刘青和江曼桢吃早饭的时候,李氏已经帮她们准备起来了,今儿日头好,但还是有风吹过来,厚披风要带上,木炭也捡了满满的一桶。好在刘家现在不缺这个,不然看到李氏这么败家,蒋氏可饶不过她。

    也有人看不惯李氏。刘延林和刘延根陆续成了亲,刘家多了两个女人,岂止是多了一台戏,简直是隔三差五要上演一出斗嘴戏。

    李氏一回来,两个侄媳妇还没敢做什么,王氏安氏先统一战线了,安氏手段到底更高一筹,更明白大嫂其实碍不到自己什么,她不争不抢,又有一双出息的儿女,下半生又不靠他们过日子。安氏也就在王氏跟前挑拨离间了几回,本来就对李氏有心结的王氏就被怂恿着去找蒋氏“告状”了。

    哪知道蒋氏根本没教训李氏,反而把王氏训了一顿,罚她不许吃午饭,转头又问李氏还缺什么,要不是李氏拦着,蒋氏能帮她们把灶房里的油罐盐罐通通搬空。

    蒋氏和李氏婆媳关系早就缓解了,有一部分是受刘大爷的影响,刘大爷觉得老大家的孙子孙女都有出息,也是因为老大媳妇娶得好,到底是读书人家的闺女,等刘延根的媳妇钟氏进门,蒋氏满意之余,也认同了老伴“娶妻要娶贤”的观点。

    当然,蒋氏对李氏彻底放下怨恨,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还是因为刘青。蒋氏一直觉得长孙是刘家的骄傲,继承了长子的聪慧,可青青这孩子小时候却不起眼,他们谁也没在意,都是李氏一手带大的,现在这孩子有出息,不仅是老大的种好,看来李氏平时教的也好。

    李氏帮他们老刘家生了延宁这个孩子,又教养出了个很快要成为官家太太的闺女,她才是老刘家最大的功臣啊!

    蒋氏现在是发自内心的满意李氏了,她的转变安氏她们也看在眼里,安氏心眼多,怂恿王氏不是为了找茬,而是试探婆婆的态度,没想到王氏都要当奶奶的人了,又是大过年的,婆婆竟然一点脸面都不留,罚了王氏不让吃午饭,最迟今儿晚上,全家人都会知道王氏犯了什么错了。

    安氏心里沉下来,也不敢再有小动作了,她对大嫂羡慕嫉妒是不假,但是不像破罐破摔的王氏,她更在意自己的脸面,尤其是有了儿媳妇的人,现在当着儿媳的面被婆婆教训,以后还怎么在儿媳面前立得起来?

    蒋氏不管她们,帮李氏一起整理了要用的东西,然后有说有笑的送了刘青和江曼桢出门。

    刘青和江曼桢各自带着两个小丫鬟,还有厨艺极好的林妈陪在身旁,蒋氏她们也就放心让两个小姑娘去玩了,只是刘青想着家里还有几个堂妹,做姐姐的不带妹妹玩也不好,于是转头问了蒋氏。

    “不用管她们,她们天天在村里,早就玩腻了。”蒋氏笑得一脸慈祥,“你同江姑娘玩得开心就行。”

    刘青同堂妹感情不深,刚穿越过来时,因为刘雅琴同她不对付,几个堂妹都习惯跟大姐玩,自动同刘青划清了界限。

    后来刘雅琴嫁人了,又生了孩子,小时候的事她们都没有放在心上,但她们的关系也就这样了,不远不近而已。

    刘青每次回来不会忘记给她们带礼物,只是也玩不到一起,现在想起问了一声,见蒋氏这么说,她也没有坚持,放心拉着小伙伴出去玩了。

    然而刘青没有想到,她没有带妹妹们去玩,半路上却跟了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就是江景行了,而且就他一个人,连平时贴身跟着他的小厮都不见踪影了。

    江景行的解释是,他三叔正在考校好友的功课,他一时无聊出来透透气,正好瞧见她们的身影,好奇之下就跟上来了。

    刘青听完他的解释有点囧,他们家院子也不小了,他从书房跑到河边来透气,这是透了有一两刻钟吧?那他在书房是有多无聊啊!

    难道师傅他老人家这么无私,放着亲侄子不闻不问,完全把心思放到徒弟身上了?

    所以,江景行给的理由刘青是不相信的,但是她自作多情过一回,再也不会胡乱猜测江男神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为了和她相处事先就在这边守着了。

    理由蹩脚就蹩脚吧,刘青礼貌性的相信了,然后也没有再管跟上她们就不走的江景行了,自己玩自己的。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刘青和小伙伴钓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天气冷倒是其次,她们面临最大的挑战是鱼饵太过原生态了——就地取材,木棉在地里挖了几条蚯蚓出来当鱼饵。

    刘青:这鱼饵长得太黑暗了,宝宝hold不住啊……

    江曼桢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差点连鱼竿都不想拿了,最后还是克服了,捡起被穿好鱼饵的鱼竿扔进水里,然后和刘青一样蹲在河边。

    两个小姑娘聚精会神的看着水面,看到谁的鱼竿先动了,就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冲上去帮忙,虽然往往拎起来的都是空荡荡的鱼钩,却充满了钓鱼的乐趣。

    尤其在失败过很多次以后,当鱼钩被拉起来,看着上面挂着活蹦乱跳的鱼,那种巨大的成就感,连淑女派的江曼桢都放声笑了起来,本来就爱笑的刘青,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没断过了。

    体会了钓鱼的成就感,刘青和江曼桢已经彻底沉迷了,鱼钓上来以后,烤鱼的工作就自动交到了江景行手上,毕竟她们今天玩得就是生**验。自己动手,不养闲人。

    江景行于是从善如流,守着烧烤架了。

    刘青又钓上一条鱼,和江曼桢炫耀她的鱼最大时,被鱼尾甩了一脸的水,惹得众人大笑不止。刘青也顾不上擦脸,把调皮的大鱼取了下来,亲自交到江景行手上,一脸正经:“江大哥,这条鱼要好好烤,不能辜负了它这身细皮嫩肉。”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江景行也一本正经的接过了鱼,道:“好,我保证把它烤得香喷喷的。”

    刘青满意的点头,江景行眼神宠溺的看着她。

    小姑娘璀璨的双眼,竟然觉得比照在身上的阳光还要温暖。

    也像阳光一样让人向往,甚至沉迷。

    他终于明白,自己那时想到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她时,为何会心慌意乱。因为她是他生命中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