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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巨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先将几十名指使一起喊来,即便保捷军,也有贪墨克扣现象,不过这次渠工中,这些指使表现得都还不错。
当然,那也要看什么人带头了。
王巨吩咐军士宰杀了几只肥羊,然后抱来烧酒,说道:“它就是烧酒,但不是擦伤口的那种烧酒,那个要特制,也不能喝。不要小看了它哦,据说在阻卜那边,一头肥羊只有换来两三斤烧酒。”
“这么贵啊?”有的指使说道。
实际就象侯可喝真正的炒茶一样,有的人习惯,有的人不习惯。
然而王巨这么一说,都觉得是好东西了。
大家喝着烧酒,吃着烤羊肉,不过王巨换成了小杯,也限制各人喝多。
喝酒吃肉是聚会,但这个聚会上要有重要的事交待。
那就是量田分田。
如果只是量田分田那么简单,又容易了,但接下来的麻烦会有很多。所以王巨这次出动了大手笔,由他与程昉各带二十营官兵,分成二十大队,每一大队又以都为单位,分成五个小队,然后再次那一营专门看押战俘与学习丈量田亩的官兵打散,每一营分配四五个人手。
王巨教了他们阿拉伯数字,可能对于读书识字的人,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但对于这些不识字的大兵来说,反而更容易学习。即便计算时也不会太难,不过是简单的加减乘,除都罕用到。
其实主要的就是各种形状的面积公式计算,但也是简单的面积公式。真有一些犬牙交错奇形怪状的田,那就折叠吧。
实际若不是纠纷,虽然田很多,王巨实际等于是派出了四十一营官兵丈量,有点牛刀宰鸡了。
但现实就是这么多人去丈量,可能还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所以王巨必须提前交待。
这么广大的一片地区,必须要分配好各个大队丈量的区域,就着他们原来修渠附近分配,以便他们熟悉。
还有王巨的那个补偿,这个也得要说清楚,头痛的就是有人地很多,不在一块,不过与各大队无关,王巨带着黄良、陶青誊抄好了,按照王巨所吩咐去补偿就可以了。
另外就是各个修渠民夫,这才是真正的补偿,用劳力换耕地,那必须要写得更清楚。
为了将各个指使手中的小账册写得清楚,王巨还刻意从各营军中挑选出几十个会识字算账的军士,过来协助。
别看这一本本小册子,同样将王巨坑苦了,这半年多来,他那个中等数学书一个字没有写,每天晚上就捣鼓它了。
还要尽量挪出一片片集中的区域,做为军士未来的永业田,这些军士厢兵很少,主要是保捷军,战时调动,闲时训练,因此每一营都不能打散,也要建设一些仓库与训练的校场,这一条现在不处理好了,以后弄不好就会出现能耕到几十里外的地方,也不要训练了。
最后就是丈量分配时遇到一些突发qing况的处理。
侯可喝着酒,喃喃道:“两万人分田哪。”
实际普通百姓的田都好分,军士内部的同样好分,毕竟他们还有朝廷缗钱的补贴。
一些中小主户未隐田的,那更没问题了,即便隐田的,只要隐得不过份,这一回王巨也没有真正打算在他们头上扣克多少,估计会有些麻烦,但问题不大。
那些内定好的各大主户,同样问题不大。
难就难在少数人身上,几个县,多者如泾阳,今年泾阳受益最多,当然也最多,大约可能会有八九十户,其中特难缠的有二十几户,少者只有二十来户,不过加起来不过两百余户左右,但他们手中的地不少,能达到两千多顷,而且隐田隐得很厉害。
但就是到现在,王巨仍没有泄露如何出手对付这些难缠户。
王巨交待完了,让诸指使吃酒聊天,然后将侯可喊到一边,两人联名写了一道奏子。
那就是灌溉区域内,一旦耕田分配好了,一律不准买卖。
为什么呢,且看韩琦的三丁刺一,针对的对象就是主户,许多劳役也是主户,而且赋税也是按家中的耕地数量来征的。
所以许多贫困户带田入佃,也就是私下与主户谈判好,一年给主户少量租子,然后将田亩划在主户的名下,至于主户隐田好,还是漏税好,与他们不相干了。
因此朝廷最后无法完成抓差抓丁,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是丁就抓,导致一些八九等赤贫户也被抓去做义勇,或者当差。
还有的主户贪婪,直接将这些带佃的耕地吃掉,惹起官司。
实际宋朝隐田再不整顿的话,也有很大危机了,不是两百多万顷耕地,这些在册的耕地当中,还包括学田屯田职田这些官田,此外女户(家无男丁)、烈士、寺观、官户的耕地也不用纳赋税,将这些耕地除去,还有多少纳税的耕地在册?
而且这种制度也同样引起了无数耕地的官司,比如彭员外,如果将他的耕地放在他侄子的名下,则不用纳税了,但为什么不放?不敢,万一吃掉了怎么办?
不说叔侄了,就是兄弟也互侵吞对方的耕田!
连王巨在边境的华池县,还处理了几十起耕地官司,就不要说郑白渠这一块了。
于是王巨让历史倒退,恢复到唐初的举措,将这些灌田一起作为永业田,是你个人的,死后也由你的后人继承,但不得买卖,就是卖了你家还是这么多地,一年还得交那么税!至于军士的田同样如此,朝廷不让他们纳税,但其本人不得将其耕地卖掉。即便卖掉了,朝廷也不会承认其交易的合法性。
如果在外做生意的,实在无法经营,准许其让外人租种,但也不许买卖。
这是一种倒退的做法,即便唐朝执行此法,还没有阻止耕地兼并现象。
然而阻一阻,能拖一个三四十年。这三四十年内,宋朝还没有办法将西夏弄得差不多的话,危机就来了。那时无论卖不卖一个样!
因为灌区达到八个县,必须要朝廷同意。
两人将奏子写好,用快马送往京城。
外面的指使继续在喝着酒,有的议论分田的事。
不是王巨分给各指使小册上的分田,那个现在还是保密不能说的。
他们议论的是那些营今年能分到田。
大约会有四十营左右官兵能分到田吧,实际多数保捷军家乡也有耕地,不过多数军士耕地数量少,而是地也瘦,真正好人家,还能发配到保捷军吗?能发配到保捷,那也会捞一个都头或者指使的什么。
所以那一营能先分到地,那一营军士家属就会过上好日子。
可能多数指使并不指望自己能分到的那点耕田,当然,有比没有好,但手下家属衣食无忧,他们也会高兴。这是士气重要根本之一,没有士气,万一上了战场,那就是送死的,在战场上越怕死就越死得快。
“这个主意很不错,就恐占不长远。”侯可说道。
“那是,实际它等于是唐朝起初的府兵制度,至于占不长远嘛,我也没有指望它能占长远。”
“为何?”
“如今官家奋发向上,如果这几十年内西夏还没办法解决,那就如同老子所说的那样,盛极必衰,即便后面几代人君继续保持,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抱希望了……”
后面的就不说了,那时宋朝就开始正式走得衰败。
侯可挠了挠脑袋,道:“尽职吧,子安,还有几天就要开始了。”
“也不能拖了,再拖冬小麦就会误了。”
“除了你那个办法,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侯知县,你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侯可茫然,事实从开始便陷入王巨节奏,一开始不查隐田与实际亩数,这时候上哪儿有其他方法可想?
“老夫倒不是担心其他,而是担心子安你自己的前程,我朝毕竟以宽厚为本……”
“侯知县,你别说了,我不说别人,就说你,也算是有政绩吧,也算是宽厚吧,为什么至今只是这个官职?至于朝堂上那些大臣们所说的宽厚为本,不过是打压对手的借口,你说那一人能做到宽厚为本?”
“司马公。”
王巨差一点将茶水喷出,这老小子,看样子是会收买人心哪,他吞下茶水,道:“我只说一件事,王广渊,此人乃是先帝的藩邸旧人,于先帝有恩,因此先帝即位后,提了一个比较清贵的闲职,但不是要职。这点私恩能说得过去吧?”
“那也不行。”
“好,就算那不行,我再问一句,朝廷养了多少无能的官员?”
“这……”
“为什么司马公只盯着王广渊一个官员?这也罢了,王广渊贬知齐州,他可犯了什么罪过?没有吧,为什么司马光连他穿章服的资格都不给。就是我们这样的小官吧,也不能不给章服吧。为什么王广渊离开京城,官家在禁中大恸?不就是官家岁数小,好欺负么。这就是所谓的忠厚?”
还有呢,王巨能举出七八件事例,也没那必要了。
侯可再次茫然。司马光都不能算是宽厚,就不要说其他做事果决,或者老谋深算,或者大嘴巴,或者心狠手辣的大臣了。
王巨拍了拍老侯肩膀说道:“侯知县,若真是宽厚为本,那就象你这样,一辈子呆在地方厮混。”
…………
“见过张中使,”四名官员唱喏道。
这个张中使就是曹太后的心腹小太监张茂则,当年赵祯发疯时所说的曹太后与张茂则要害他,就是这个小太监,不过现在是大太监了。随后让赵祯发配到长安任永兴军钤辖。
宫中的内幕外人不知道了,但赵祯与曹太后不和,这能看出来的,不仅这次发疯,再比如赵祯如何对待曹家的人,或者说用赵祯对张贵妃家人与对曹家人来一个对比。
当然,历史又揭过一页。
赵祯一死,张家的什么也成了过去式,底蕴不足啊。于是张茂则又调回宫中,现在迁任副都知。
这说明宫中对郑白渠的重视,未必是赵顼,而是两位太后!
所以才派出这个大大太监。
“不必了,准备开渠吧。”
“马上。”王巨道。
渠首也挖好了,王巨开始让军士民夫上来。
然后又下令两营官兵站在浮桥之上。
原来王巨打算用船拉泥袋的,但因为竣工时间提前,泾水水势仍然浩大,落差大。
于是王巨改了主意,于木桩上架设了一座浮桥,人站在浮桥上,用绳子将泥袋拽上来,打开渠口,放水进来。
人命关天,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出了人命总有点不大好。
兵士们将一包包泥袋拽上来,再运到岸边,两边站满了许多前来围观的百姓,有人好奇地看着那个古怪的渠首石塘,不过他们视线很快收回。
一包包泥袋拽上,又运到岸边。
开始有水涌向渠中。
“来水啦,”诸多百姓不由地齐声欢呼。
水越进越多,因为有落差,撞击在渠底,发出巨大的响声,然而这个响声听在百姓耳朵里,就象天籁一般。
就在这时,王巨喝道:“快撤,从浮桥上撤下来。”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