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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在渠工时,除了带头劳动,主要还是指挥查看询问,也与一些古怪的人交谈过。``”
“渠工让王卿你辛苦了。”
“陛下,臣说过,身受宋恩,身受三代人君之恩,当回报之。臣还是来说说这个绥州的事吧。不过先说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遇到一个蕃商,他说他到过西方,很远的西方,大约还在大食的西边。”
“朕知道,大拂菻,大秦。”
“就是哪里,不过他去的应当还要更远。”
“大地果然广大,无边无际。”
“这个也未必……”王巨迟疑地说了一句,因在这将要出来的初等数学书里,他也会灌一部分水,比如这个大地是圆的,想要知道有多长,很简单,制作一个标准的沙漏,然后用平缓的马车,从开封拉到长安,用这个沙漏推算两地日出时间的误差,再乘以距离,大约就能得到大地的长度。为什么是圆的,登高望一望就知道了。并且还画了一幅注解的图画。当时生生将葛少华吓傻了。
不过还好,宋朝在这上面比较宽松,不会出现哥白尼那样的悲剧。
但这个不能再讲了,那太跑题了,他继续往下说道:“陛下,你以为一个大一点的城市应当有多少口人,不是户,是口,包括所有人。”
“大约六七十万人吧,”赵祯迟疑了一下答道。他是以十万户城市来计算的,就是在宋朝现在就有了十几个,至于京城就不用说了。仅是百姓就达到了一百多万。还有军户。官户,与客商等流动人口,宋朝没办法统计这个的,否则会有两百多万人。
“可在那边城市很少能超过十万人,一般到达了五万人就是巅峰了。”
“咦?”
“臣就拿他说的一个比较繁荣的大城市来说吧,名叫巴黎,这个城市很脏,脏得让人不能想像。甚至没有象样的下水道,于是满大街的粪便拉圾弄扔。娘子们就穿着带高跟的鞋子,就是防止误踩这些肮脏物事的。但这个城市高低不平,有的人泼肮脏物还能叫一声,有的人叫都不叫,便往外泼,于是娘子们又戴上带宽沿的帽子。”
赵顼听了直哆嗦。
实际真是如此,所以后世的人也不要沮丧,人家也不过暂时领先那么一两百年,实际在原先连华夏周边的蛮子都不如。现在交通落后。否则,那些地方。可能都不会让宋人看上一眼,或者说让宋朝人连呼一声夷人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一旦城市人口超过了五万人,那各种瘟疫便开始盛行。”
“世上居然有如此的地方?”
“有啊,陛下,每个人智慧有高有低吧?”
“这是有的,比如你。”
“臣的就不算了吧,陛下,人种也是如此。为什么如此,一是他们不及汉人智慧,二是他们不及汉人勤奋。臣再比一个例子,虽然因为穷兵黜武,西夏人很苦,但绥州临近黄河,又有无定河,吐延河,大理河。为何绥州只有这点人口?无他,野悍有了,仍勤奋与智慧不及。就是我朝的一些蕃人,与汉人杂居在一起,慢慢开始学会放下身架,不过仍不及汉人勤奋。我朝是没有征税的,若象对陕西汉人那样象他们征沉重的税务,那会很惨很惨。有这样的子民,乃是陛下的骄傲。”
“朕……”赵顼没有感到骄傲,而是沉重。
“国家有可能出现了麻烦,但不急,只要慢慢矫正,以汉人这个人种,只要不苛征暴敛,国家还会迅速恢复。百姓一起富了,国家也就有钱了。然而我们不能真做一群勤劳的小兔子,周围狼少,吃上几只问题还不大。然而周围狼太多了,就是兔子再勤快,繁衍速度再快,也会被吃光的。司马光可能认为只要内政不出现麻烦,国家就不会灭亡。错了,无论西夏与辽国,已经摸索出一套胡汉共处的模式,还有东北的女真人,也学会了半耕半牧,他们不再是以前只会游牧的突厥人,匈奴人!”
“我朝内治虽然出现了麻烦,但连续几代人君都是谦谦君主,因此可以挽救。然而最短缺的就是军事上的软弱,种谔虽没有陆诜准许,便私自去受降,有违制度,但他用心是好的,为我朝凭空收回绥州。自太宗两次北伐后,我朝一直在丢疆失土,什么时候有过一夺一州之时?”
“当然,臣也反对穷兵黜武,大顺城之战后,难道我不能带兵乘机拿下金汤城、白豹城等要地?不能拿,也要考虑到国家的经济。不过适当的收回失地,也是振奋人心之举。”
“儒家是有尊尊,那是尊重,是君与臣,父与子,臣听君的命令,子听父的命令,但君是隋炀帝那个君吗?父会不会宁愿自己吃得好一点,也要将儿子饿死的?尊尊与仁爱结合,才是真正的儒家真义。”
司马光那也算是尊尊吧,但是放屁的尊尊!
“大顺城之战,我军明明占据上风,然而狭隘的战场拘束着西夏人无法败退,眼看天亮了,城西夏军源源不断而来,臣带着一些官兵与强人冲了上去。然而还是不能让敌人崩败,情急之下,臣看到李谅祚,觉得是一个机会。”
“你是想到了高梁河那一战吧,”赵顼苦笑,那一战性质差不多,宋军围住幽州城,耶律斜轸带着兵马来了,也打败了,耶律休哥来了,他兵力更少,而且是疲军,于是拍马带着手下,直捣黄龙,杀向赵匡义,赵匡义怂了,带头逃跑,他一逃跑,整个宋军崩败。
“这个……”
“无妨,这也是前车之鉴,借之。还于敌人。太宗若是得知。他同样会欣慰。”赵顼说道。
“是,但那时我手下多是步兵,无法杀过去,于是臣便向几部骑兵靠拢,传达这道命令。但最惨烈的时候,就是遇到西夏铁鹞子之时,那种重甲,几乎无法下手。但官兵仍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最后将那支铁鹞子杀败,然而一个又一个臣熟悉的官兵却长久地倒在血泊中。”
“为了让后方能烧掉敌军的粮草,胡谦带着一营蕃骑孤身杀进了数万大军敌营,谁知这一战就是两个时辰,从三更杀到四更,最后他的战马被刺死,仍在奋勇杀敌,身中数刀而亡,可他还是站立着,看着东方。哪里有他的家,哪里是大宋的土地。”
“当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时。他们付出的是生命,付出的是家人一生悲痛,他们一样是人,一样是陛下你的子民,而且更忠诚,心思不肮脏,并不比臣低贱,不比司马公低贱,陛下,莫要让他们心寒。”
“朕明白了,朕马上回去,就下诏令,让种谔重回青涧城。”赵顼眼睛湿润地说道。
虽然王巨说得有些小煽情,这确实是第四利。
仁宗时打一场输一场,现在打一场胜一场,胜着胜着,士气上来了,军队也就强大了。很简单的道理,都不需要解释的。
“陛下,莫急,臣说了利,现在再说害。世人都说仁宗养士,我独不然,以为养了许多蛊母!他们不是士,是蛊,而且是危害很大的蛊母。为何?臣只说《三国志》里一段话,马超上疏先主有一段话,臣门宗二百余口,为孟德所诛略尽。曹操杀了马超一家两百多口人,这何等的深仇大恨。然而马超提起曹操的名字时,只提字,不称名,不称操,贼,逆。何谓教养?这才是教养。然而自君子们上位后,开口小人,奸邪,国贼。不错,在他们之前,也有大臣提,然而提过几回?现在不管什么人都是奸邪国贼小人了,儒家的美德,士大夫的教养哪里去了?”
不服气不行,看看欧阳修司马光这些人等!
然后抛开他们写的文章与书法,也不能以文章与书法看人吧,那样蔡京岂不是好人,创造了鼎鼎大名的宋体字秦桧岂不是大大好人。那么再分析这些人,与他们提到的小人相比,那一个人是小人?就不算小人吧,也是一只拼命咬人的疯子,并且是一群高智商高文化的疯子。
“温良恭谦让……”赵顼苦笑地摇了摇头。
“我朝不再犯傻,西夏人会很不高兴的,特别那个梁氏,臣听闻她称制称临朝,更非一个温顺的女子,再观我朝边臣,蔡公那样的干臣很少,多是陆诜这样贪懦的文臣,因此她必然派兵报复,一是为报复,二是立威。但就是没有这件事,她也会出兵抄掠。先帝之时,便是最好的例证。然而若是那样,现在的士大夫们缺少了儒家的温和教养,多了戾气,必然会颠倒黑白。陛下,这是第一个要注意的事项。”
也就是都弱到这份上了,难得地打了胜仗,立下战功,不是有功,而是有罪!
“第二,绥州不可能那么快平静,未来说不定还有更大的战事,望朝廷有备。特别是粮食,实际可能现在嵬名山的帐下就缺少了粮食过冬。这个问题不大,臣可以安排人手,正好那边得到大量牲畜,郑白渠却是严重缺少耕牛与大牲畜,臣可以利用烧酒的利润,换回来钱帛,再用这个钱帛去石州等处换回粮食,暂时对嵬名山部进行支援,既然归降我朝了,必须先将其心暖住。”
“不错,王巨,你说得很对,朕疏忽了,”赵顼说道。这才是善后,不收心罢,一收心,那等于凭空增加了近万军队。
“然而未来一旦有大的战事,那粮食问题只好由朝廷解决了,郑白渠又不能马上得功,那么粮食必须从中原,或者从河东运到绥州,陛下,你想一想损耗。”
这个小车子推着,一石粮运到绥州,能剩下一斗粮就不错了。这还要会统筹,否则民夫会连回去的粮食都没有了。
“今年不行了,陕西略有旱情,河北大旱,我朝北方也缺少粮食。所以连那个烧酒。臣都下令。酌情减少产量。”
“司马光也说过了,然而烧酒之利,尽数交给朝廷。国家钱帛紧张,于是司马光也没有多说。”
“他好意思说么?就是臣这个小人,多少还真心想着国家呢。”
“朕心中清楚,他说他的。”
“谢过陛下,不过若是明年旱情缓过来,就要想办法酌情地先运送一部分粮食。或达石州备存,若达青涧城备存。虽有损耗,但不匆忙,也不伤民。一旦大战来临,只能向绥州增派大量士兵,那时急忙地调运粮草,浪费才会真正的严重。不过难的就是头两年,慢慢随着绥州百姓归心,各砦堡严备起来,再加上一些屯田。西夏只能望绥州兴叹,绥州才真正为我朝所得。边境局势也渐渐利于我朝了。”
“这才是善后。”赵顼感慨地说。
实际严格来说,还不止,外交,民生,后继的发展与推算,涉及的方方面面很多很多,那才算是真正的完整善后。
不过王巨就没有再说了。
今天说得够多了,再说反而是画蛇添足。
因此只补了一句:“陛下,实际这些问题都不要重要,派一人去陕西即可。”
“谁?”
“韩琦韩公。”
“他啊……”
“他终是先帝的从龙功臣,故此陛下欲罢他相位时,有许多大臣默不作声。用他去陕西,一是表示陛下的宽宏宽厚,此乃我朝立国之本。二也是人尽其用。”
赵顼默然良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确实此时让韩琦去陕西,无论资历或者经验,乃是最好的人选。
其实王巨是害怕了,似乎他记得怀宁寨一战种谔只干掉了西夏七八百人。
没办法,那时种谔手下都是步兵,西夏人数多,还多是乌合之众,因此一战即崩,然而他们都是骑马来的,想杀敌,追不上,怎么杀?于是得到了大量物资,人数倒没有杀掉几个。
但因为王巨的推动,在大顺城得到大量战马,要命的是在王巨坚持下,虽然蔡挺保留了一些战马给环庆路军士用,其他的却尽数交给周边各路骑兵与蕃骑,而不是放在牧监当一个昂贵的玩具。
青涧城在最前线,也分得了好几百匹马,种谔岂能将这些马糟蹋,立即组备了两整营的骑兵。加上折继世又带来了一些骑兵,因此这次杀伤敌人人数更多。不过总的来说,骑兵数量还是少,因此追了十几里就没有再追了。
可就是这样王巨仍会害怕,万一因为自己推动,韩琦不去陕西怎么办?与绥州关系不大,但有郑白渠啊!
想一想韩琦往长安一坐,司马光还敢叽叽喳喳吗?
赵顼不再谈话了,得立即回去下诏书。
得召韩琦,得换人,将陆诜换掉,还有郭逵离开了渭州,朝廷让蔡挺顶替郭逵前去了渭州,诏书才刚刚下达,然而又由谁顶替蔡挺去庆州,还没有商议好呢,这也不能拖下去了。
王巨微微一笑,继续埋头修这本算术书。
忽然一中年人走了过来,问:“汝可是保安王巨子安?”
“正是,请问阁下?”
“我是泉州吕吉甫。”
“原来是吉甫兄,幸会幸会。”王巨拱手道。吕惠卿哪,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
“岂敢,子安之才,天下人都在传颂。”
“我岁数小,莽撞行事,侥幸得功,岂敢说什么之才。”
“子安,刚才我看到你与官家谈了很久,难道是那几个新法?”
“不是,是关于绥州的事。新法,我哪里敢说什么新法。”
“是啊,国家积重难返,想要改良,十分困难。但根治也可以,不过不可能实现的。”
“根治?”王巨吓了一大跳,就是王安石来了,也不敢说这个大话。
“你看,”吕惠卿随便抽出一张宋朝的地图,用手指着一处:“它就是根治之策,不过不可能了。”
“长安,根治之策,长安……迁……”王巨这回真吓了一大跳。算是根治之策吧,可那才是捅破了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