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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贺恭贺,”章楶拱手说道。
这几年王巨动用国家主体军事力量——禁军其实真的不多,钱帛用得同样不多,不过也算是“动乱不休”,按理也到了休生养息的时间。
至于得到广大的南方有什么作用,且看这句话: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交趾与海路扩张的搭配,使宋朝未来无疑又多了一个超级大粮仓,那么大灾之年到来,就有了一个很好的后勤保障。
大理因为道路原因,前景还不大好说,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乌蒙地区的大铜矿,凭借这一条就足矣了。
虽然说现在获利实际也不算是多,就连荆湖南路都不如,可成本低啊,前期征战不用说了,有了王巨的改土归流,后面治理也没有太大妨害了。
因此王巨在南方的举措,并没有妨碍宋朝的大局。
何谓宋朝的大局?西夏、辽国!
辽国真的真的不敢去想,但就是西夏,也没有那么好拿下的。
所以这几年国家应当算是太平无事了,在这种情况下,王巨去东府的作用远胜过在西府的作用。
以前还说资历浅,年龄不足,现在这两条也不存在问题了,一个东府副相而已,又不是首相。
所以他也没有多想。
“质夫兄,还记得王明吗?”
此王明非是后来专门与太祖作对的那个王明,而是与潘美平南汉的二号功臣的那个王明。
赵匡胤赵匡义用了赵普的策略,先南后北。南方的几个国家,吴越是最省心的,其次是南唐,再次是北汉,可北汉那时还有人吗(只有三万余户)?其余的蜀国与荆湖路都曾经一团糟,那怕闽国主动献降,还大闹了一场。
广南路离中原最远。闹得却不大,可也不算是很太平,陆陆续续地有了一些叛乱与战事,因此潘美呆了一段时间与赵匡胤打太原去了。但赵匡胤却将王明留在广南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收复南唐才将王明召回。
王巨刻意拿王明出来说事,其实意思是让章楶在未来这个云南路,若有大的叛乱立即镇压,若是没有大的叛乱。平时也要小小的用兵。
理由太多了,进一步改土归流,或者进一步对南方与西南地区开拓。
这样朝廷不会怪罪章楶,章楶也可以久留云南路。
毕竟朝廷官员良莠不齐,就是有好官员,也不懂军事,在现在的云南路不懂军事那成么?
王巨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阐善城。
一大家子兵分两路,一部还是从广南西路回去,然后顺着漓江、灵渠、湘水。自水路回京城去。王巨自己带着琼娘与十几名护卫,还有从大理收留的三名门客,直夺威楚府、弄栋府、大理府、谋统府,直达善巨郡,这是对琼娘的承诺,或者说他也想看一看这时代的香格里拉……
…………
“喝碗茶吧,让驴子息一息,”李老汉说道。
老俩口将驴车停下,抱着孙子进了路边墟市的茶馆。
这个茶馆位于依政县城南边的主道上,平时生意一直不错。虽然天气渐凉了,可在这个中午时分,还是很热的,更是坐满了人。
李老汉要了两碗茶。一碟果子,果子是给孙子吃的,还让伙计给他家黑驴添加一点草料,然后听着正中的先生说唱。
说的正是王巨用兵交趾的故事。
不一会,外面又来了一大群客人,看打扮象是从南边来的。
这也很正常。大理与宋朝的贸易,不仅是广南西路与戎州、泸州那边,在北宋还有一条主道,自大理建昌府跨过大渡河、黎州、雅州,直达邛州,前往成都府。这条商道不仅是马道,也有其他的贸易。
大理被宋朝拿下,都是宋境了,这段时间这条商道就越发的繁荣。
不过这群客人虽然个个骑着马,然而只有一辆马车,看样子还是坐着人的马车,非是货车,另外就是几匹矮马,然而李老汉与茶馆里的乡亲们都没有太注意,至于矮马,巴蜀矮马不要太多。
一行人也走到这个茶馆,领首的一个精瘦中年人吆喝着,也让伙计们送来茶水。
大伙儿都扭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听那个先生说书,不过这一群人正好坐在李老汉边上。
先生也看了这群人一眼,然后继续往下说,故事内容与真相偏差得不远,不过用的词语儿对王巨颇是不利。
确实,大理还好一点,但在交趾那事上,得看怎么看了,如果抛开国家不谈,王巨所做的是很有些残忍。
那群人中有一人站了起来,但又被另一人拉着坐下。
李老汉却是击掌叫好。
那个拉站起来的中年大汉就奇怪地问:“老翁翁,你为何叫好?”
虽是从南边来的,却是一口地道的北方口音。
不是北方口音,而是地道的宋朝官话,但李老汉哪里知道?
李老汉说道:“这位郎君,试问一句,那个王少保做法不残忍吗?再说大理是招我们大宋还是惹了我们大宋?”
那人显然第一次来到巴蜀地区,尽管李老汉也是用“官话”说的,还是听得很困难,因此愣了愣才又问:“王少保替朝廷开疆拓土,难道不振奋人心?”
“大郎,你看我这孙子。”
“嗯……”
“他的父亲就是被那个屠夫拉去大理战死的,媳妇又年青,我这个儿子死了,她就改嫁了,我这一家子只有老的小的……”
那人似乎无法反驳了,平定大理的战斗主要是王巨所率领的军队,不过熊本带着蕃兵与蜀兵也陆续的参加了一些战斗,确实也牺牲了一些士兵。
若是官府抚恤不当,儿子死了,作为亲人肯定只会沉寂于悲伤之中。
于是那人沉默了,半久才喃喃道:“屠夫……”
吃了一会茶,李老汉又离开了茶馆,不过只是一会儿。那行人又追了上来。
刚才与李老汉说话的大汉就问:“翁翁,贵姓。”
“不敢说贵,小的就姓李。”李老汉谦逊地答道,虽然不知道这行人是干什么的。但看上去还是不简单的。
“这驴车里运的是什么货啊?”
“帛。”
“纳税?”
“小的家中只有十来亩地,哪里纳这么多税。这不是朝廷让乡亲们用丝绵纳税,因此一到秋后,帛价涨得快。小的就在春天用几个闲钱买帛,到秋税时再卖出去。赚几个差钱度日。”
“是这样……翁翁有几个子女?”
“就一个儿子,一个女子。”
“一个儿子,官府怎么征丁了?”
“儿子生得高大,官府就强拉去了,小的就知道不是好事,可看着巴蜀太平,于是没有反对,可心里面一直担心着,果然出了事。”
在古代,强拉兵丁。也是百姓最害怕的一件事。宋朝还好一点,特别是澶渊之盟后,但到宋英宗时就每况愈下了,先是陕西三丁刺一,然后全国广增厢兵,接着现在又有了王安石的保甲法。
可相对而言,巴蜀确实稍好一点,除了长江地区,因为西南夷,时不时爆发战斗。但在成都周边地区,自宋真宗以后,用兵很少的。
放在李老汉身上,这次王巨用兵大理。对他来说,是天降奇灾了。
另一人就说:“巴蜀不是产帛吗?”
“师陀,这就是巴蜀的一桩怪事,因为路途遥远,运粮食成本过高,因此朝廷让巴蜀百姓用帛代粮纳税。所以巴蜀是产丝帛。然而本地丝帛一直不够用,于是到了纳税时,许多客商便从荆湖路那边将丝帛溯流而上,反过来运到巴蜀谋取差价。”
“少……朝廷为何不做调节?”
“如何调?”
“让百姓纳钱,朝廷用这个钱到荆湖路那边收购丝帛,岂不省下许多浮费?”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朝廷铜钱一直不够用,巴蜀百姓多用的是铁钱,要么商人用交子,在信誉未完全建立起来之前,铁钱与交子是什么?铁!纸!朝廷也怕万一。况且数路之间的调节,那有那么简单?就说这个邛州吧,以前也发生过一件怪事,仁宗时,想免去邛州百姓盐政之苦,下诏免掉邛一千余贯盐务,结果呢,第二年邛州额外增加了一万多贯的支出。”
“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名义上朝廷只得了一千多贯盐利,可下面的百姓何止交纳了一千多贯钱,各个胥吏衙前的苛墨,商贾豪强的压榨,岂不是一万多贯?这一千多贯盐务免掉了,那一万多贯隐形苛税也就浮现出来了。”
“仁宗不管?”
“如何管?水至清无鱼,天下都是一样,百姓只要有一口饭吃,便开心万分了。只能说百姓苦了,国家就要想一想办法,但在百姓能过得下去,不会暴乱下,上面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如这个盐务一般,也不要过于放大……”说到这里,那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又说下去:“师陀,你再看这邛州,与大理相比如何?”
邛州虽不大,但位于成都府边上,所以还是很繁华的,就是这个面积不大的一个州,仅是户册上就达到了六万多户,当然比大理大多数地区繁华得多。
那人又说下去:“总之,与大理相比,一个是直接,一个是间接。或者这么说吧,一个是伪君子,一个是真小人,两者性质皆差不多。然而差就差在上面。”
“上面?”
“有三条,一是与大理相比,大宋的文明更发达。二是大宋的权利更集中,不象大理,先是段氏内乱,后是高家把持朝政,国家政令就产生了分岐,政令也不会通达。三是与段家相比,大宋的几代官家都比较重视民生,下面的官员虽是良莠不齐,可重视民生却是大宋最重要的核心,多数各个官员不敢做得太过份。有了这个前提,虽然有各个方面的毛病,百姓虽苦也不会太过凄苦了。于是就产生你所看到的情况,虽然巴蜀与邛州发生了一些让人想不通的奇怪之事,却比大理更繁荣。这是邛州地区,再往前到了成都府地区,情况会更好。”
那个叫师陀的人挠了挠头,道:“这么说,似乎是两个世界……”
先前的大汉说:“可不是,整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所说的不同世界,那意味就很深了。
李老汉终是一个小商人,还有点见识的,听到这里就问:“请问几位郎君,你们是做什么的?”
两个说话的人,一是北方口音,一是大理那边的口音,不知道是怎么绞在一起的,可能说出这几句,不简单啊不简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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