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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慕容浩然的不冷静,被直呼姓名的傅昭显得淡定许多,他淡淡地看了慕容浩然一眼,并不打算特意回答他的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只盯着不远处的梁静笙,顺带着看了看她跟前站的绷直的白锦麒,冷哼了一声。怨不得让他梳完了头就一直打发他走,原来是因为这个,真是好得很。
白锦麒站的位置不大好,根本遮不住傅昭凝视她的目光,想起刚才打发他跟打发什么似的,梁静笙不自觉地就有些心虚起来。很快,她又觉得自己其实应该理直气壮,她现在是自由身,并不是傅夫人。
慕容浩然那一声吼,让慕容大夫人皱了皱眉,虽然一直深知这小儿子的性子跳脱得很,可这般有些失礼的行为还是让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梁静笙等人因为各有心思并未听到周遭一片死寂之后飞快爆发的议论之声,便是听到了,恐怕也不过是觉得吵吵,并不会认真地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有些置身事外的慕容大夫人倒是听了个大概,听了不过一会儿,她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刚才就觉得‘傅昭’这名字有些耳熟,原来是他。这么想着,慕容大夫人一边回想徐夫人说的那些话,一边仔细地打量起傅昭来。
越看,慕容大夫人越是满意,这位小英雄不但脸长得出众,只比她家妖孽长子、美人夫君差那么点儿,身子颀长,身姿挺拔,最重要的是那股子远远超出年纪的隐隐的气势,当真如徐夫人所言,是个好夫婿的人选。只可惜她没有女儿,要是有女儿,肯定也是要争上一争的。
正待收回目光,慕容大夫人狠狠眨了眨眼,似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最终,从身后那些闺秀口中确定,她并没有看错,这位人人夸赞的小英雄肩头上确实站着一只鸽子,一只圆滚滚的鸽子,那样子……慕容大夫人微微思索了番,很快将眼神落在了梁静笙身上,跟他们家阿笙养着的黑尾有那么些异曲同工之妙。
慕容浩然见傅昭一副对他爱理不理的模样,这无名火从心尖起,正要再上前与他说话,慕容大夫人适时清咳了两声,因为距离并不远,且嗓音节奏十分地熟悉,慕容浩然很快想起了在小池塘对面的娘亲大人,于是狠狠地瞪了傅昭一眼,转身朝着慕容大夫人摆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慕容大夫人瞅了瞅面前站的笔直的白锦麒,叹了口气,朝着慕容浩然招了招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反正她这个小儿子和大儿子是一样的,都对婚事没有多大的兴趣,与其让他站在对面给她惹祸,不如让他到身边来,她好好盯着他。同时,也让站在跟前的小白不那么尴尬。
却不曾想,慕容浩然确实是听话地过来了没错,可身后还跟了条大尾巴。
慕容大夫人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不慌不忙与她行礼的傅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为好,她与他今个儿明明是第一回见面,他却为何偏偏与她行这样的大礼,莫不是……慕容大夫人一边让他不必客气,一边眼神问询小儿子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他得罪了傅昭,这傅昭准备来个先礼后兵还是怎么着?
慕容浩然十分无辜地摇了摇头,因着沈陌的关系,他与梁静笙之间还是不免有了嫌隙,有些事儿他并不打算替她隐瞒,于是下巴尖儿往梁静笙的方向戳了戳,示意罪魁祸首在那儿呢,跟他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慕容大夫人是多聪明的人,几乎只是一个呼吸间就明白了小儿子这个动作的意思,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眼俏生生静立在她身边的梁静笙,她的眼神在傅昭和梁静笙之间来回游移,在脑中想象了一番两人站在一块儿的模样,似乎……还真有那么些相配?
若不是此刻情况不允许,慕容大夫人真想好好问上一问,他们是何时何地因为什么认识的。阿笙是不是曾经允诺过他什么?毕竟这样俊秀的男子,没有几个女子能够拒绝才是。
梁静笙敛息垂眸,默念清心咒,仿若入定了一般,她只盼傅昭是个识趣的,不要有什么过分的言行。若是平常,傅昭自然是要给她留点儿余地的,可此时此刻,傅昭已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刚才之所以不理会慕容浩然就是因为他生气,这慕容浩然不就是个前世只见过寥寥几次的表哥吗?凭什么把他的好友介绍给他的阿笙,一个被拒绝了,马上又介绍另一个,他傅昭是不是还该庆幸这慕容浩然不是个朋友遍天下的人?
不过那又如何,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样想着,傅昭伸出了手,掌心依旧是那桃木梳,“阿笙,刚才你走得急,这梳子落下了。”他的语气那样平常,那样理所当然,只让在场几人都瞪大了眼睛。
梁静笙万万想不到傅昭会当着众人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半响,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刚才若不是一时寻不到旁人,她怎么会再让他替她绾发。
慕容大夫人听傅昭这样说,也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看了眼傅昭手中的梳子,又看向了梁静笙,这仔细一看,慕容大夫人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阿笙头上的钗、簪似乎都挪了些位置呢?可阿笙……慕容大夫人倒吸了口冷气,她记得,阿笙在梳头这方面是没有什么天分的。慕容大夫人只敢这么粗粗一想,至于具体的,她根本不敢深想了。
慕容浩然有些闹不清楚傅昭突然说这梳子的事是怎么回事,他只以为这梳子是当初分别之时阿笙不慎拉下的。只傅昭不好意思明言,只好推说是刚才。
白锦麒却是明白傅昭的意思的,因为他见过此刻躺在傅昭掌心的这把桃木梳,不久之前,他在浩然表妹那里见过,想起梁静笙刚才离开时候的情况,白锦麒不由得叹息,且不说梁静笙这发髻是她自己梳的,还是面前之人所为,单是想象她梳妆之时,面前这人便在一旁,也能知晓,两人的关系必不一般,他又迟了一步,真是有些可惜。
若此刻只有傅昭与她二人,梁静笙真想接过这桃木梳扔在傅昭脸上,可此情此景,她只能怨恨自己没有长一双巧手,只能恨当初那个那样依赖傅将军的傅夫人。渐渐平静下来之后,梁静笙仿若无事一般转向了慕容大夫人,“大舅母,我有些累了,咱们去那里坐坐吧。”梁静笙只随意指了个方向,也没有事先确认那里到底有没有人。
慕容大夫人看了眼满眼无奈之色,手却执着地伸着的傅昭,突然想起了她与夫君闹别扭的场景,套在这两人身上,真是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若是有人告诉她,这是新嫁娘在耍脾气,新郎官在小心讨好,她也是信的。可她心里也明白得很,她们阿笙还是待字闺中,也没有定过亲。当着他的面,慕容大夫人不好问梁静笙什么,于是几乎在梁静笙一提起要去一旁坐坐的时候,慕容大夫人便立马应承了下来,伸手拉着梁静笙便准备转身。待到了人少的地方,她定要好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笙,别忘了团团。”
此刻傅昭的姿势真的很有些滑稽,一手桃木梳,一手滚滚圆的团团。若是他不自报家门,任谁都没法将这样的他和那个所谓的小英雄联想到一块儿去。
梁静笙一点儿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刚才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没有想接,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更不可能接下了。她根本不明白傅昭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咄咄逼人,好似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误会他们的关系一般。
“傅……公子,咱们相识尚浅,您的礼物,我不便收,您还是收回……”
“黑尾还好吗?我这回给它带了些特配的鸽粮,它应该会喜欢。”
在慕容家,黑尾几乎是人人都知晓的存在。梁静笙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好半响才说,“傅公子,黑尾随时可以完璧归赵。”而后似乎怕大舅母或者慕容浩然怀疑些什么,梁静笙继续补充道,“当初欠了傅公子人情才代为照顾黑尾,可黑尾是个恋主的,这么些日子下来,已然消瘦了不少。烦请傅公子拨冗去接它一接。”
梁静笙这样的说辞,让慕容大夫人不免觉得好笑,明眼人都看得出,黑尾吃得好,长的也好,比头回见不知圆润了多少,也亏得阿笙能这样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眼说瞎话,在慕容大夫人看来,他们家阿笙这是害羞了,因为傅昭的坦白。果然武将就是武将,不论年纪大小,都和她家夫君一样,是个不解风情,只会直愣愣说大实话的,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场合。
见傅昭是个执着的性子,周遭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往他们这里张望,耳朵也竖得一个比一个长,慕容大夫人忙打圆场,“行了行了,我看这梳子挺精致的,这鸽子……叫团团是吧?也挺可爱的,刚好给黑尾做个伴儿。”
见慕容大夫人伸手要接,傅昭见好就收,松了手。
“东西我便先收下了。改天你到府里来坐坐,我家夫君是个武痴,你们好好切磋切磋。”
听慕容大夫人说起慕容将军,傅昭的脸色立马郑重起来,“哪里敢说切磋,应当请慕容将军指点才是。”
这‘切磋’二字,可是慕容大夫人照着他夫君那性子说的,他是个直爽的,讲本事不讲年纪。傅昭这样的好苗子,若不是担的虚名,想来他是会喜欢的。她家两个儿子都志不在此,她家夫君有时不免有些感叹,怕她又兴起要再生一个孩子,每每有些感叹之言也很快转移话题。若是……慕容大夫人又再看了眼傅昭,他们是将阿笙当做女儿看待的,若是两人真能结成良缘,这傅昭也算是他们的半子了,她家夫君应该会高兴的吧?这么想着,慕容大夫人越看傅昭越觉得顺眼起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娘亲的变化,慕容浩然有些着急了,他忙凑到慕容大夫人跟前说,“娘,你可别被他给骗了。他……”
听慕容浩然似乎要说傅昭的坏话,梁静笙满眼都是期待之色,甚至不由得频频点头。就算过去的事都是误会,可她真的累了,那样炽热的爱恨,经过一次已经足够。她甚至有些悲观地想,傅昭当年去的太早,所以没有机会背弃她,说到底,她当年之所以轻易信了董月华的话,还是因为信不过自己,从未觉得自己是能够配得上傅昭的存在,她觉得,她于傅昭,只是她单方面的依附罢了。依附的条件,是他心里有她,只有她。
梁静笙有些不敢想,若她今生依旧做了傅夫人,叠加了前世的那份她不愿承认却终究存在的浓烈感情,却终究被傅昭所弃,那她……会不会先杀了他,再自我了断?若是当初董月华出现的时候,傅昭并未死,只是重伤,梁静笙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这样的情况……不管想多少次,她最初的想法,都是想杀了他,然后和他埋在一块儿,就算死,他们也该死在一块儿,就像他们曾经说好的那样,生同衾,死同棺,因为她只是他的,他便应当也只是她的。
同样的,她也曾经无数次地,在梦中,用利剑划破董月华的喉咙,让她什么都再说不出,让她没法生下傅昭的孩子,梦中的她,阴森毒辣地连她自己都觉得害怕,她不想,也不能变成那样可怕的女子。
“行了,你们还是回那边去吧,咱们这儿毕竟都是女眷,你们在这儿不合适。”慕容浩然还未将话说全,慕容大夫人便急着赶人了,一副完全忘记了刚才是谁将他们招呼过来的模样。
面前善变的妇人若不是他的亲娘,慕容浩然真想感叹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为了不被再次执行家法,慕容浩然咽下了这话,且十分听话地拉着一直不曾言语的白锦麒转身去桥的另一端。至于傅昭,谁要管他的死活?
傅昭今日是与军中同袍一块儿来的,因为他那徐伯父发了话。当然,这徐府若不是在云州城内,傅昭有千百种理由不跑这一趟。因为梁静笙在这儿,他才接受了徐伯父的好意。
见傅昭一下子就与人谈的甚欢,慕容浩然撇了撇嘴,将白锦麒拉到了一边,“小白,就是他,我和沈小陌和你说过的。”
“梁姑娘……”
傅昭的事,其实慕容浩然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这男子么,也不比女子少长一张嘴,该说的,该传的,他们也从来不客气。只是不如女子那般说了又说,他们说上一遍也就差不多了。
“我那表妹,早就认识他了,想来也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呵,沈小陌就是个傻子,他这半路从军的,想要出头,那真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哪里比得上这现成的前途光明的傅校尉呢?”
慕容浩然言下之意,梁静笙确如传闻所言是个仗着容貌姣好想要攀龙附凤的。白锦麒听到此处却摇了摇头,“她不是这样的人。”一边这样说,白锦麒一边下意识地看向了梁静笙所在的方向,却只看到她的背影。
“你才认识她多久啊就替她说话,你……”慕容浩然顿了顿,“你该不会也,也和沈小陌一样,看上她了吧?”这样说着,慕容浩然突然就记起了祖母和娘亲说过的话,他家那位小姑姑,尚未及笄,他们慕容家的门槛已经快要被媒婆给踏烂了。这梁静笙听说长得极像小姑姑……红颜果然是祸水。
白锦麒闻言,愣了一小会儿,而后摇了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梁姑娘目光清明,言行坦荡,不像是那样不堪的人。”既然不会有结果,他又何必说出来呢,一个不慎,反而对她不好。“浩然,她毕竟是你的表妹,是你的亲人,你该信她,不该因为沈陌的事便对她有偏见,沈陌心悦她,本就是沈陌自己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凭着梁姑娘这样的容貌,这云州城中有多少男子会为她心折,难道所有喜欢她的男子,她都要嫁吗?”
“可是沈小陌……”
“你偏心了。”
白锦麒的一番话,让慕容浩然哑口无言,这样类似的话,他听过很多遍,娘亲说过,大哥说过,梁静笙也说过,可小白说的,却最让他想要反省。
慕容大夫人一将团团放在石桌之上,它便十分自觉地站到了梁静笙面前,歪头看了看她,好似确认了什么之后,它趴在了她跟前,开始打盹。
“大舅母,您不该……”后头的话,便是梁静笙不说,慕容大夫人也知道怎么回事,于是她很快接话,“我要是不接,咱们就和傅昭在那相对站着,站一辈子?你们年轻不碍事,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受不了。”
“咱们可以走。”
“他没腿?”
梁静笙:“……”
“行了,说说吧,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慕容大夫人一边划拉着手中的桃木梳,一边装作很随意地问道。
和傅昭的事,梁静笙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只谈今生,他们其实根本不该有交集,那些重逢,那些偶遇,都是他的刻意为之。半响,她才低声道,“他曾经是春生堂冼大夫的徒弟,我陪二舅母去看诊的时候认识的。”
“学医的跑去从军了?”慕容大夫人有些惊讶,而后嘀咕了句,“难道和沈陌一个想法?”想了想从徐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又觉得不对,只是不对在什么地方,她却有些想不通。
正要再问,能解答的另一人却来到了跟前。看到来人,慕容大夫人的眼睛都要放光了,她忙起了身,“徐夫人,来的正好,我正好有话要问你。”这徐夫人也是为了傅昭的事来的,两人一拍即合,挽着手就走远了。
“这就是你那来投亲的表妹?长相倒真是不俗,难怪了……一个两个的都……”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梁静笙抬起了头,面前的女子她并不认识,可她身后的人,却是刚才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二房的两位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