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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前世今生
又聊了一些乡试的趣闻后,眼看外面日头尚早,姜大维便让姜尚离去读书了,在姜大维看来,乡试可是天大的事情,姜尚离温习的时间自然是越长越好。
姜尚离父母先后逝世,田亩便被族内收了回去,只将房产留给了姜尚离,紧邻姜大维的屋子,姜尚离从小寄养在姜大维家中。
直到入村学后,在姜尚离的坚持下,才搬回原宅住,不过当初考虑到姜尚离的年纪,姜大维便将两家相邻的院墙打通,这条路一直保存到现在,所以姜尚离直接从侧园开辟的通道,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姜尚离的宅子并不大,满打满算就三间房子,一间盛放杂物,一间作为正厅招待客人,另外一间则是姜尚离的卧室和书房了,至于吃饭,姜尚离则是和姜大维一家一起的。
不大的卧室里面,到处都是书,一眼望去,至少有几百本,并没有井然的摆成一摞一摞的,相反,这些书看着就像是随意摆放的一般,床头两三本,床位三四本,书架上这边两本,那边一本,桌子上几个不同的位置,也都放置着不同的书。
这就是村学里面的书了,村中老夫子逝世后,村学荒废,原本这些书是在村学之中放置的,后来翻修时,这些书就被暂时搁置在姜尚离屋子里面了。
等到学堂修好之后,因为姜尚离不时教导村中蒙童识字,身份算起来也算得上半个先生,族人便默认将这些书放在了姜尚离这里。
或许,这样的摆放对外人来说,是非常杂乱的。
但是对姜尚离来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摆放,每一本书的位置,都刻在了姜尚离的脑海之中,若是一摞一摞的摆放的话,反而会让姜尚离感到不适。
熟稔的将竹篓挂在墙上,从里面拿出茶具,走了一路,在山上煮好的茶早就凉透了,姜尚离也不以为意,两三口将茶水饮尽,然后走到桌子前,将茶壶放在桌子上,自己则是连看都不用看,顺手拿起了旁边的书,便躺在了旁边的躺椅上。
不一会儿,朗朗的读书声就响了起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屋子里面,随着读书声的响起,姜尚离身上逐渐浮出了一层浓郁的白色才气,如牛奶一般,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这才气,比之澜江之侧诸学子齐心合力引来的才气,还要浓郁数倍。
不过,这般奇景,恐怕世上不会有多少人知道。
前面,听到读书声的姜大维,顿时对着儿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是姜大维立下的规矩,只要姜尚离在读书,家里面就不许吵闹,不许有杂音。
闺房里面正在缝制衣衫的姜月,听到姜尚离的读书声后,原本有些悸动有些烦躁的心,也逐渐静了下来,侧着耳朵听着读书声,脸上浮现出会意的笑容,手上穿针引线的动作,比之刚才却是快上了三分。
“十七郎,你六兄在读书,好好听着。”姜大维将姜虎抱到了椅子上面,丝毫不顾及姜虎刚三岁的年纪。
不过天下父母都是这个样子,恨不得让儿女接受最好的教育,懂得最多的知识。
听了一阵子读书的声音,姜大维和林媛压低了声音商议了一下,林媛便朝着后院走去,后院有自家种的青菜,而姜大维则是朝着外面走去。
小家并不富裕,平时的日子里,晚饭不过是稀饭馒头,最多凉拌上几个青菜,偶尔有些肉菜开开荤,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不过还有半个月就要乡试了,在吃食上或许远远比不上钟鸣鼎食的大家族的水平,但是姜大维夫妇商议了一下,总不能委屈了姜尚离。
所以商议之后,姜大维决定去河中打上几条鱼,而林媛则是去后院采摘青菜,晚上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至于说十七郎,年纪还小,不会到处乱跑的,再加上周围都是乡里乡亲,姜大维夫妇丝毫不担心小家伙会出事情。
乡学之中,在整个稽原乡都数一数二的学正,此刻就像是面对先生的蒙童一般,颇有些坐立不安,整个屁股只是稍微占了点边,眼睛耷拉着,看着地面,不敢抬头直视。
坐在上位的有两个人,一为年纪约五十岁的老者,两鬓长发已经略带斑白星点,此刻正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而旁边则坐着一个少女,年约二八,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肤若凝脂,白嫩无暇,似乎能够一掐就能掐出来水。
“白色的小狐狸?”听完学正的汇报,少女幻想了一下狐狸的样子,眼中便开始冒出来小星星,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对于可爱的小东西,是没有一点抵抗能力的。
看出少女跃跃欲试的样子,老者有些头疼。
“是,只是暂时不清楚是妖还是灵,下官明日便遣人去查探。”学正低着头说道。
女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着老者,眼睛转了两圈,狡黠的说道:“先生,为了一方安宁,您是不是出手将那狐狸擒来?”
“是不是擒来之后,再交给你处置?”老者丝毫不为所动:“真正的灵物为天地所生,岂是那么容易擒来的?老夫可以寻妖,却未必能够寻觅到灵物踪迹。”
少女脸上难得的红了一下,随即辩解道:“我可没说是灵物,万一那是妖呢?如果是妖,岂不是会为祸一方?”
“这个时候,妖物岂敢现身?”老者没好气的看了少女一眼,说道:“三月、六月、九月,均为大试之期,国朝大儒均散落各地选拔学子,这个时候,但凡妖物,哪个敢在人前出现?”
“那先生你不帮我了……”女孩低着头嘟囔了两句,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面已经有了些许晶莹:“先生,娘亲都舍不得我受委屈……”
老者脸色一变,最后化为一丝苦笑,无力的摇了摇手臂:“罢了罢了,真是怕了你这小花招了……明天我这把老骨头就进山,给你寻寻那只小狐狸。”
“我就知道,先生最好了!”女孩顿时雀跃道,刚才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现在却看不出一丝伤心的样子,伸手挽住老者的胳膊。
老者溺爱了看了女孩一眼,然后扭头说道:“王学正,晚上的迎接宴就不用举行了,晚上随便做些素食便可,我们今晚留宿在乡学即可。”
整个谈话过程中,学正的目光一直落在地上,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现在听到老者开口叫自己,学正这才抬起了头,目光游移到老者胸口后,便不再往上看去,相反目光又拉低了几分,说道:“一切都听宋学士吩咐……”
于姜尚离而言,这片大陆既是陌生的,又是熟悉的。
陌生的是这里的风土人情,这里的历史人文,熟悉的却是这里的经史子集,比如手中的《论语》,同样是煌煌二十篇,同样是圣人孔子弟子晚辈记载其言行。
这里的圣人可不像前世那般,仅仅是加于万世师表的孔子身上的名誉,同样代表着,孔子有着圣人一样的力量。
冥冥之中,这里与前世似乎有着说不出的关系,那些在前世历史上留下浓墨记载的人,同样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比如孟子,比如墨子,比如韩非子,每个人都同样在这个世界取得了耀眼的成就,每个人才气都能够冲破云霄。
因为历朝历代大儒的存在,能够正人心、诛邪祟、驱奸佞、养圣贤,所以这里的王朝存在的时间,都得到了大大的延续,如果不是夏桀商纣那般残暴的时代,王朝更替是很少见的事情。
从两千年前大儒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举措之后,一时间儒门大兴,天下才气十分,儒门独占其九,其他各家加起来占取了剩余的一分。
不过这也为之后买下了隐患,历史在千年前开了一个玩笑,延续一千六百年的汉王朝,终于因为帝王无道,再加上各种学派之间理念的斗争,冲突发生了。
庞然大物的汉王朝,顷刻间分崩离析,天下三分,各种学派粉墨登场,文人贤士因为秉承的理念不同而相互攻伐,以笔做剑,以文为刃,天下大乱。
姜尚离熟悉的历史,从这里彻底彻底画上了句号。
三国灭其一,位于三国正中间的陈朝腹背受敌,最先除名,只留下两个王朝,一曰魏,一曰晋,两国划江而治,分别汲取了大汉王朝南方和北方的精华,所以对外号称是汉朝正统,若是加上汉朝历史的话,国祚数千年也不是太夸张。
不过就当魏晋两朝准备决一雌雄的时候,妖族对人族发起了攻击,原本还有冲突的魏晋两朝顿时放下争执,通力合作驱逐妖族,百家携手,狂儒名士层出不穷。
战争延续百年,终于将妖族驱赶了出去,人族和妖族也签订了互不攻击的条约。而经过了这百年的对外战争,百家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秉承的理念可以不同,但是最终的大道却是相同的。
只要可以安民治国,何必一定要罢黜百家?大道三千,何必将自己的道强加在别人身上?
相逢一笑泯恩仇,百家之间放弃了争斗,人族也迅速恢复了安定,这种大度的胸襟,后来被称之为魏晋风度。
也许是魏晋两个大国要保留一个缓冲的地带,原来的陈国土地两个大国都没有占取,任由其发展成现在的九个小国,大周就是其中之一。
历史发生了变化,同样,文化也随之改变。
现在的儒学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儒学,而是吸纳了百家精华的儒学,只不过因为儒学势大,为了有一个统一的称呼,才冠之以儒学的名义。
而因为大陆承平,不若前世那般王朝更替,没有了社会动荡,文化的变化也放缓了脚步。
譬如,这里的诗词更多的是雍容华贵,一如前世魏晋那般,名士更多的是率直任诞、清俊通脱、寄情山水。
所以这里虽然同样衍生了诗词,但是更多却是清淡婉约,少有激昂澎湃之作,更别提比得上巅峰时期道尽人间的唐诗宋词了。
脑中诸多忘却不了的诗词,以及那些后世发展的儒家学说,在这个世界上都尚未出现过,正是这些抹除不了的记忆,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姜尚离,他只是一个过客。
不知不觉的,姜尚离有些痴了,读书的声音也逐渐的低了下来,最终沉寂了下来。
第四章穷则变
更新时间2014-12-1911:39:44字数:3574
“吱呀”一声轻响,将姜尚离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扭头一看,虎头虎脑的十七郎伸着
脑袋,趴在门槛上,不安分的抬头看着姜尚离。
“十七郎,过来。”姜尚离对着小家伙招了招手,小家伙脸上顿时挤出了开心的笑容,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好几圈,然后伸出了两只瘦小的胳膊,等着姜尚离来抱。
姜尚离放下手中的《论语》,然后起身来到门前,擦了一下小家伙嘴角流了不少的口水,抱着小家伙便回到了藤椅前,将小家伙放好后,刚才莫名的思绪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既来之,则安之,姜尚离哂笑了一下,拿起读至一半的《论语》,抑扬顿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才气悄无声息的便开始汇聚在姜尚离的身边,天地才气不但有诛邪辟恶的作用,更是在无形之中便通达智慧、洗涤身心,静心凝气,达到那种天人合一的状态。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读至书中最后一段,姜尚离身上的才气在那一刻浓郁到了极点,大部分白色的才气最终从姜尚离天灵盖涌入体内,小部分则是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躺在姜尚离怀里,小家伙也受到了些许才气的润泽,早就舒适的睡着了,涎水都将姜尚离的胸口浸湿了一片。
似乎是约定好了一半,等姜尚离将这些才气纳入体内,刚将小家伙嘴边的涎水擦掉,林媛的声音便在前厅传了过来:“六郎,吃饭了。”
“知道了。”姜尚离将书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竟是与之前拿起的位置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动,显然是对这个位置了然于胸了。
晃醒了姜虎,姜尚离便从藤椅上起身,带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姜虎,朝着前厅走去。
刚走到前厅,一股带着淡淡腥味的清香就沁入了鼻翼,刚才还睡眼朦胧的姜虎,眼睛立马瞪圆了,挣脱开被姜尚离握住的小手,一溜烟的跑到饭桌面前,盯着中间被大碗扣住的瓷盆,这就要伸手去扒拉。
“十七郎!”姜大维略带喝止意味的声音响起,姜虎的小手立马收了回来,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父亲。
“二叔,你怎么受伤了?”姜尚离很敏锐的发现,姜大维脸上有些青肿和擦伤,身上也有些湿淋淋的。
“不碍事,吃饭。”姜大维摆了摆手说道,然后呼喊妻女出来吃饭,小家小户倒是没有朱门大户那般规矩森严,一家人都习惯了围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每人分了一碗稀饭后,林媛这才将桌子上用碗扣住的瓷盆给掀了开来,散发淡淡清香的菜品,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四条巴掌大的鲫鱼,被煮成了清汤,汤面上还飘着些许的葱花。
看着鲫鱼汤,再看看姜大维脸上的擦伤还有尚未干透的衣服,姜尚离又岂会猜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分明是姜大维出去捕鱼,然后不小心滑倒后受了伤。
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但是临近黄昏的河水,还是相当清凉的,想来姜大维还是吃了不小苦头的,一想到这里,姜尚离心里就有些暖暖的。
围着桌子坐好后,坐在上方的姜大维伸出了筷子,给姜月面前的碗里放了一条,然后给林媛和姜虎母子两个面前也放了一条,最后两条却全部放在了姜尚离面前的碗里。
“都开始吃吧。”姜大维满脸笑意,夹了两根青菜放在了碗里,配着稀汤喝了下去,姜虎人小,倒是直接伸手抓起了鱼,然后可怜兮兮的举到母亲面前。
他虽然小,但是也知道,鱼肉是有刺的,林媛微笑着接过儿子手里的鲫鱼,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剔去鱼刺,然后喂进儿子嘴里。
至于姜月和姜尚离,看到姜大维和林媛碗里除了青菜外空空如也,却是下不了口去吃,尤其是姜尚离,他的面前可是足足两条鱼的。
“都吃啊,我都吃过了。”姜大维笑着说道,至于事实上究竟有没有吃,姜尚离自然能够猜出来的。
姜月可没有姜尚离两世为人的经验,再加上小肚子饿了,所以听到姜大维的解释,倒是不疑有他,直接低头开始大口朵颐了起来。
姜尚离微微皱了一下眉,心里还是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姜大维也看出一丝端倪了,他知道,这件事恐怕是瞒不住姜尚离的。
敲了一下桌子,姜大维虎着脸说道:“六郎,快吃吧,这几天好好补补,到时候一举考中秀才,甚至是进……举人,来给我姜家光耀门槛。”
一说到秀才和举人,姜大维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庄重:“百年前,西姜村八太爷可是一路过关斩将,直接高中进士的,现在整个西姜村都发达了,大都落户在帝都了。”
说起这件事,也是东姜村众人心中永远的痛,东西姜村本就是一个祖先,后来家大业大,就分成了东村和西村,本来两村发展相差无几的,但是百年前,西姜村一位先辈直接考中了进士,整个西姜村都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大都搬到了帝都居住。
帝都和稽原乡的教育和生活水平简直是天差地别,就像是西姜村的人,到了帝都,即便是天资不行读不了书,但是至少眼界开阔了,不会像东姜村的人这般,读不了书就只能种一辈子的田。
而东姜村虽然没能随之搬迁到帝都,但是也是享受到一些余荫的,比如村学里面那些书,不然的话,一个穷乡僻壤的村子,怎么可能有数以百计的书籍?
骨子里面,东姜村对西姜村的遭遇还是有一种深深的羡慕的,所以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后辈们,同样出来那么一个人才,让整个村子的命运都发生改变。
刚才,姜大维其实想说的是进士,不过想到姜尚离一直以来表现的平平庸庸的,就改口成举人了。当然,在姜大维心里,姜尚离能够考上秀才,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感受到姜大维一瞬间的热切,姜尚离心中也有了些许触动,一直以来,自己貌似只顾过自己喜欢的平淡生活,却忽视了亲人的感受,忽视了他们的想法,不是每个人都是甘于平淡的。
“举人吗?进士吗?也未尝不可啊。”姜尚离心中下了个决定,想起这个不凡的世界,一直以来甘于平淡的心,在那一瞬间也有了触动,他一直以来都努力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但是现在想来,这简直是另一种对心性的压抑!
再这么平淡下去的话,说不定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废了。
读万卷书,走万里路,不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岂不是白走这么一遭了?
心结解开,姜尚离此刻感觉身体里充满了活力,夹起面前一条鱼直接放在姜虎的碗里,笑着说道:“行,那就先考个举人!咱家十七郎将来不但要考举人,还要考进士!”
“进士!进士!”姜虎懵懂,还不懂这些,只觉得这个很有趣,就拍着巴掌叫了起来,犹豫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鱼,最后还是将碗推到了姜大维的面前,擦了把口水,说道:“爹,吃鱼。”
小家伙也看出来了,阿姐面前有鱼,六兄面前有鱼,自己和娘亲面前也有鱼,唯独姜大维面前没有鱼。
姜大维看了姜尚离一眼,又看了姜虎一眼,伸手在姜虎脑袋上摸了一下:“既然是六郎给你的,那你就吃吧,爹刚才吃过了。”
姜虎歪了歪脑袋,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还是丝毫不怀疑姜大维说的话的,所以被姜大维拒绝后,将碗拉了回来,然后抬头看着林媛,细声道:“娘,你吃鱼。”
“娘也已经吃过了。”林媛温婉的笑道。
“唔,阿姐和六兄都有了,那我就吃了。”姜虎像个小大人一样,认真的说了一遍,然后才将鱼交由母亲剔刺。
“古有孔融让梨,今有十七郎让鱼,他日必成美谈。”姜尚离笑着说道,引起了屋子里一阵会心的笑声。
晚饭在一片温馨的气氛中结束,姜大维便打发姜尚离去休息了,姜大维年幼时也参加过乡试,不过屡试不中,最后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再加上年龄见长,才放弃科举。
但是毕竟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姜大维也算得上“有经验”的过来人了,当然知道按时休息是很重要的,至于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事情,姜大维可没有想过。
一则是家里穷,没有灯油钱;二则是姜尚离也没有夜读书的习惯。
第二天一早,姜大维便出去劳作了,乡试过后中秀才的学子,便要启程去阳澄县,去县学进修两个月,然后择其优者,参加六月份整个学道内的府试。
当然,科考和姜大维没什么关系,姜大维只是被征集去修路,因为是事关科考的“义举”,所以没有工钱,不过中午管一顿饭,姜大维早上去修路,吃完午饭便可回来了,也不耽误农活。
其他的人,也各有各的活计,林媛在屋子内给姜尚离缝衣服,姜尚离第一次参加科考,总不能穿着一身旧衣服吧?所以林媛和姜月母女两个就轮流工作,赶在乡试前,给姜尚离缝出来一件新衣衫。
姜月背着竹篓,去外面采一些新鲜的野菜,姜尚离则是带着姜虎待在河边的沙滩,以沙为纸、以棍为笔,在温习的同时,教授姜虎一些简单的字。
这倒不是姜尚离不愿意拿纸笔教授,原因很简单,只有一个字,穷。
以前倒还不觉得,但是昨晚一顿晚饭解开心结后,姜尚离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认为平淡的日子,原来过得这么艰辛。
若是一个人的话,苦就这么苦着吧,苦中作乐未尝不可;但是身边还有一大家子呢,本来有本领能让一家人过得很好的,结果却故意藏拙,让一家人都陪着过苦日子,这已经不是苦中作乐了,这简直就是脑袋秀逗的问题。
还好,半个月后,就是乡试,三个半月后,就是府试。
过乡试中秀才,乡中奖励纹银五两,村中同样五两;若是过府试中举人,单单学道就会奖励银百两,作为安家和车马费用……
一想到这里,以往对科考有些躲避的姜尚离,眼里第一次冒出了熊熊的火焰。
第五章君不如登徒子甚矣
更新时间2014-12-1911:41:09字数:2759
上游,一叶扁舟顺着水流徐徐而下,上面坐着一披斗笠者,身边酒一壶,笛子一支,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眼下这条河的尽头,便是澜江,再顺流而下,不须多时,便能进入群山之中了。
正是准备进山寻找灵狐的宋默然。
宋默然,斑白白发看起来如同老者,其实白发是有原因的,事实上,宋默然真实年龄不过四十岁。
二十年前,还是翩翩佳公子的宋默然经历乡试、府试、会试和殿试,位列当年殿试前三甲,赐国朝进士,入太学三年后,受命巡守边境,在边境上屡次出手震慑他国宵小,闯出了赫然的威名。
不过自十五年前,宋默然从边疆回归帝都之后,一夜华发,随后辞掉所有官职,在京赋闲,一赋便是十年。平时素来不喜与人交流,因此人称默然公子,一称便是十年,所有人提起他来便是宋默然学士,甚至久而久之,连他的本命都忘记了。
五年前先帝崩殂,新帝登基,宋默然这才再次入朝为官,不过却只愿做一闲散官员尔,所以执教太学。
如今乡试在即,国朝太学中儒士便纷纷由帝都而出,代表国朝来监督各地科考,以示公正,宋默然负责的正是登州府。
而阳澄县,不过是登州府下辖三十县之一,稽原乡更只是阳澄县十八乡中教育水平排倒数的乡,两百年来阳澄县仅出过一个进士,就是百年前西姜村考中的进士,可以说,整个稽原乡甚至说整个阳澄县,就是一块科举荒漠。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宋默然才会好奇的来到阳澄县,想要探究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够培养出一位进士来。
所以宋默然才会来到稽原乡,不然的话,他一个执教太学的学士,又岂会来到稽原乡这个穷乡僻壤?
也算是巧,宋默然来到稽原乡的时候,刚和学正没说上几句话,李荣便带着两三个学子赶到了乡学,将白狐这件事禀告给了学正,这才有了今日宋默然孤舟入山的举动。
宋默然这次出来可是为了寻灵狐的,而非如昨日李荣他们那般,出行是为了游山,所以宋默然就选择了方便快捷水路。
水有急有缓,毕竟只是一条澜江的支流,又不是真正的澜江,在平缓处,顺流而下的船速自然就会慢上不少。
眼看着这日头就要升起来了,宋默然抬头忘了一眼东方初升的太阳,然后伸手拉斗笠遮了一下阳光,不经意间,一道人影便闯入了眼帘之中。
一如记忆中那般清纯,背着竹篓,在河边采着野菜,相遇在山花烂漫间,如今悠悠二十载过去,昔日佳人已经不在,却是没有想到,在这无名河畔,当年初遇的场景,竟然会这般完美的再现。
不过可惜的是,斯人已不在,哪怕是场景再相似,也回不到二十载前那青衫薄的时光了,他,也不是当年风光依在的宋进士了。
也就愣神了片刻,宋默然便恢复了清明,看着河畔那道与记忆中重叠的身影,手中的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在了嘴边。
笛声本来清亮,此刻却被宋默然吹出了一种婉转的思念,仿若刻入到骨子里一般,飘荡在这无名河畔之上。
才气从天地之间逸出,缠绕在宋默然的笛子之上,随着如泣如诉的笛声,幻化出了两只乳白色的鸟儿,依偎在一起,偶尔发出一种姜月没听过的鸣叫声,配合着笛曲。
下游,正在沙滩上练字的姜尚离,在笛声传过来的时候,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听了开头一段韵律,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宋默然手中才气幻化的场景,不过却不影响他认出这首曲子来。
轻轻叩击着手中的树枝,姜尚离低声的诵读声便响了起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
一曲凤求凰,吹尽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的爱慕,道尽多少情事,千百年来为人所传颂,只不过在稽原乡之中,姜尚离却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动人的曲子。
良久,笛声尽,宋默然笛子上的两只鸟儿齐齐鸣叫了一声,然后便一起朝着天空飞去,绕着宋默然飞了三圈,这才又化作才气,消散在天地之间。
对着岸边已经听的有些痴了的女子抱了抱拳,宋默然便坐回了船上,脑海中却回荡着二十年前那一幕。
少年春风得意,偶遇女子,相识相知,不过却被遣往边疆镇边,等到回来的时候,物是人已非,徒留两行清泪成空。
小船悄无声息的闯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岸边的姜月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只是觉得这首曲子非常的好听,但是又听得她心里有些难受。
姜月读书少,不知道凄婉哀怨这样的话来形容,甚至连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这首曲子是极好极好的。
曾经,姜月也听过李荣吹笛,但是比之刚才这首曲子来说,差别就像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更不要说如宋默然这般,曲出引才气,幻化为物形。
等姜月回过神来后,她才发现,刚才沉浸在笛声之中,她竟然不记得那个吹笛的斗笠客长的是什么样子了,唯一记得的便是那双清亮的眼睛了,即便是隔了老远,姜月也看到了那双眼睛。
有些失神的采了几颗野菜,姜月咬了咬嘴唇,便提起竹篓,朝着下游走去。
下游,姜尚离依旧在练着字,动作平稳,一丝不苟。
刚才宋默然经过的时候,姜尚离并未开口,仅是对着小舟抱了抱拳,权当感谢宋默然给他耳朵带来的享受。
宋默然同样抱拳回了一礼,如同对知己的酬谢,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难得知音,相逢何必相认?
所以,宋默然离开后,姜尚离又感受了一阵空气中似乎还没有散尽的余韵,便继续开始在沙滩上笔走龙蛇了起来。
“沙沙”的声音响了起来,姜月回来了。
姜虎迎面朝着姜月小跑而去,姜尚离持树枝的动作却没有停,依旧在认真的写着字,一笔一划。
安抚下小家伙,姜月走到姜尚离身后,看着姜尚离将一句话写完,踌躇了一下,这才问道:“哥,你会吹笛子吗?”
“嗯?”姜尚离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有些不解。
“刚才有个人在我面前吹笛子,吹的挺好听的,我也想学吹……”姜月话语之中带着一丝兴奋。
“咔嚓”,姜尚离手里的木棍被握断了,姜月诉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姜尚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是说,刚才船上那人是对你吹曲子的?”姜尚离眉头跳了一下,道。
“是啊,有问题吗?”姜月有些奇怪的问道,那么好听的曲子,不应该有问题啊。
当然有问题!没问题才怪了!
当年司马相如以《凤求凰》追求卓文君,后人依此事编曲,流传至今,这曲子就是用来表白的曲子,若是吹曲的是青年才俊还好,姜尚离就当这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了,可是吹曲的偏偏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的小老头,比姜大维年纪还大!
歌以咏志,诗以传情,曲子也是同样的道理,《凤求凰》吹的那么好,要说彼时小老头没有别的心思的话,打死姜尚离都不信。
事实确实如此,不过宋默然只是思及往事罢了,没有姜尚离想的那么龌龊。
姜尚离可不知道宋默然只是触景生情,再加上宋默然是在姜月面前吹的曲子,姜尚离心下当即认定,宋默然对姜月动了小心思。
“登徒子!”姜尚离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随即想到宋默然的年纪,顿时觉得这几个字来骂宋默然有些太文雅了,嘴中立马跟着道:“君不如登徒子甚矣!堪堪一老**尔!”
第六章乡试开始
更新时间2014-12-1911:42:09字数:2934
有些余怒未消的领着姜月和十七郎朝着家中走,路上姜尚离便将遇到宋默然的场景给姜月说了一遍。
这个场景想来是极好极好的,正如若干年后人们口口相传那般,国朝名士与青年才俊第一次在河边相遇,相顾无言,却来了一次心灵上的交流……
好吧,现在一想到那个老家伙可能惦记着自家妹子,姜尚离的话里的故事虽然保持了原汁原味,但是不经意间便散发着某种恶意。
比如,那家伙一脸污垢、面目可憎,再比如,那家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头,老的都快走不动了……
直到到家的时候,姜尚离才终于停止了喋喋不休,兄妹之间的事,路上说说就行了,没有必要拿会家里说。
姜月一路上都低着头,任由姜尚离在耳边聒噪,现在到家了,将竹篓放在地上,看着姜尚离道:“哥,你今天一天说的话,比过去一年还要多,看来哥你是真心关心我的了,谢谢哥哥。”
一番话,说的姜尚离心中有些暖意,他虽然大多数都是很静默的,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谁的心不是肉做的?
现在姜月的话,着实让姜尚离有些感动,不过姜月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姜尚离脑门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不过,哥,我虽然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但是我看到了两只鸟……哦哦,就是凤凰在他笛子上面盘旋,说明他真的很有才华的……”姜月回想起那一幕,眼里还是往外冒着小星星:“既然他有才华,年龄不是问题……”
名士大儒每日或读书、或交游,因为对经史子集理解的积淀和自身的才华,身体经常能够得到天地间才气的洗刷,甚至有些时候突破,能够引起才气灌顶,这让名士大儒的生命得到了不少的延续。
所以在国朝之中,如果一个六十岁的儒士娶了一个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但是对于姜尚离这样的人来说,前世的观念对他影响还是很大的,他心里可是相当抗拒老少配的,尤其自家妹子有成为其中主角的趋向。
“有才华怎么了?有才华就能代表一切?”姜尚离瞪着眼珠子看着姜月,却发现姜月同样不甘示弱的回瞪着自己:“有才华当然是极好的!”
两个人的争论有升级的趋势,言语之间也擦出了点火花,姜虎早就察觉到不妙,跑到屋子里将母亲给叫了出来。
见到林媛出来,姜尚离和姜月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见到姜尚离脸色还有些难看,姜月眼圈有些泛红,嘟囔着说道:“凶什么凶?!对我一点也不好!”
“六郎,你先去温习功课,不日就要乡试了。”林媛没有问缘由,而是先把姜尚离支开,姜尚离应了一声,便朝着后院走去,不过在走过侧门转角后,却是停了下来。
这倒不是姜尚离对偷听谈话有兴趣,而是姜尚离真的想弄明白,自家妹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月儿,你六兄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和他发生争执,引起他不快,知道吗?”姜尚离走后,林媛的脸色就拉了下来,看到姜月委屈的点了点头,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说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月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林媛听完之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对这件事发表评论,而是问道:“如六郎所说,月儿,为什么你对才华这么看重?”
不但是国朝,就连其他几个国家,都是非常看重才华的,但是也没有像姜月这般,只看才华不注重其他。
以前的李荣如是,现在偶然出现的老头也是这般,在林媛看来,这两个都不是良配,偏偏自己女儿都觉得很好。
角落里面,姜尚离的耳朵竖了起来。
“因为……”姜月说话有些踌躇,犹豫了半天,才咬着牙一口气说道:“因为他们有才华,要是十七郎他们能够由他们亲自教习,效果肯定会很少,说不定以后东姜村就会出进士呢!”
考上进士,这是全族人心中的想法,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同是一个祖先,没道理东姜村不如西姜村。
就是这个朴素的想法,是东姜村这么多人一直热衷教育的原因。
角落里面,姜尚离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有感动,有愧疚,最终狠狠的磨了一下牙,朝着后面走去。
进士,虽然有前世的经验,但是他还是没绝对把握的,毕竟国朝那么多天资不错的学子有大儒教学,每三年进士仅录取百人,即便是他,也不敢轻言能够稳居前百。
唯一能做的,便是读书,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才是根本!
恐怕连姜大维和姜月也不知道,如果不是他们的话,也许东姜村会多出来一个秀才,一个见官不拜的教书匠,不过也仅仅到了这个地步而已。
但是正是因为他们,某个本想平淡一生的家伙,终于在心里发了狠,目标已经从混吃等死的秀才,一下子变成了国之名士的进士。
正厅里面,林媛看着眼圈有些泛红的姜月,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再在这件事上说什么:“月儿,去给你六兄缝衣服吧,快乡试了。”
“嗯。”姜月眼睛看着脚尖,一直不敢抬头,朝着自己闺房走去。
正在这时,后院的读书声响了起来,比之以前,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多了些激昂澎湃,多了些洋溢的朝气。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
“咦,哥哥似乎有变化了……”姜月歪着脑袋听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听出太多,想及数日后的乡试,急急忙忙的赶往闺房去做衣衫。
卧室兼书房之中,姜尚离端坐在椅子上,没了往日侧躺时的吊儿郎当,一脸的郑重其事,周围的才气如同粘稠的牛奶一般,将他周身围的密不透风。
抱着一种正经的态度来读书,周围的才气似乎都一起共鸣了起来,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恍惚之间,让姜尚离对经书有了更深的理解,甚至脑海中、身体内都跃跃欲试了起来,有种挥笔狂书的冲动。
可惜,无笔。
姜尚离只好将这种感觉压了下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似乎一如往昔,似乎有有了一些变化,乡试的日子终于要到了。
对此感受最深的是姜虎,以前每天教习时姜尚离只教他一个字,现在已经上升到一句短话四个字了,写不出来就要被打手,找娘亲哭诉的时候还要被再打一次……
乡试前一天,诸学子要到达乡学,一般都是下午到达,休息一晚上,第二日便开始科考的第一步---乡试。
午后,姜尚离身着一身崭新的青衫,在祖祠祭告完后,便在族中牛车吱吱呀呀的伴奏下,陪着族中同样参加乡试的三个伙伴,朝着乡学赶去。
村口,不但姜大维一家子,村里面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了那里,满怀希望的看着这次考试的四个后辈。
当然,到了村口,牛车顺理成章的停了下来,四位学子下来与亲人告别,同时接受族人的祝福,这是每年的例行。
“六郎,好好考。”这种场合,姜大维只是殷切的看了姜尚离,大手在姜尚离肩膀上拍了一下,叮嘱了一句,便退到了后面。
林媛埋怨的看了姜大维一眼,然后伸出手,将姜尚离有些褶皱的青衫抚平,便退居姜大维身后。
“六兄,祝旗开得胜!”平时的时候,姜月一向以哥哥称呼姜尚离,但是在这种场合下,便只能用六兄了。
“六兄,我也祝你旗开得胜,考中秀才。”姜虎甜甜的笑着说道,笑容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姜虎知道,姜尚离一考就是三天,也就是在这三天之中,就没有人管他了。
“嗯。”姜尚离点了点头,扫了姜虎一眼,从衣衫长袖中掏出了一块竹板,递给了姜月,道:“我乡试这三天,十七郎的课业就由月儿教授,每日四字,这竹板便是学习不勤的惩戒。”
姜虎目光看了看姜尚离,又看了看不住点头的姜月,最后落在了竹板上面,想想自己这三天还得挨板子,刚才的喜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姜尚离开心的笑着,揉了揉姜虎的小脑袋,然后便回到了牛车上。
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在车夫呼喝声中,牛车载着四位学子和满村人的希望,朝着乡学赶去。
第七章尤为可恶的书阁
更新时间2014-12-1911:43:07字数:3440
不多时,便来到了乡学。
乡试在乡学之中举行,因此下午的时候,乡学前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都是来四里八乡来送考的。
学正笑眯眯的站在最前方,每当学子对他行李的时候,便温言鼓励。
不过,这也是极为正常的,学正的职务便是教化乡里,一般来说,考核的标准便是学生的考试水准了。
以国朝为例,各地官员每三年评估一次,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事关官员的任用和升迁,学正官级再小,也是官员的一份子了。
乡试中有人考中秀才,只能说学正的职务完成的不错,如果任职期间没有大错,便不会得到丙丁的评价;若是在府试之中考中举人,那么学正的评价一般都是乙等;如果有有学子考中贡士乃至更高级别的进士,学正便可以得到甲等的评价。
所以面对这些学子的时候,学正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的,是纯粹的,是不带有一丝杂念的……
学正是真心希望这些学子考好的,所以每一个学子路过的时候,学正脸上笑得如同褶皱都快挤成一朵花了,尤其是四里八乡那些有点才名的,学正更是喜欢的不得了,那可是他乙等考核的希望啊。
至于甲等,学正可从来没有想过,稽原乡百年来,贡士倒是难得的出过了三位,进士么,还真没有。
“六郎,你在丁区十七号考房,我在乙区,祝金榜题名!”同来的同村学子祝福道,然后有些紧张的道:“平日乡学中学正多少有点拨之恩,为兄先去拜谢一下,六郎可自行入场。”
虽然只有殿试发榜才有金榜之称,但是平时的时候,每逢科考,这种话确实最为适景的。
同来其他三位同族学子,均在乡学之中学习,去学正面前混个脸熟,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知道了,四兄可自行安排。”姜尚离点了一下头,然后便告别族中三位兄长,来到了入考场的队伍末端,按照次序进场。
相似的考试场景,姜尚离这辈子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前世倒是经历了不少,所以倒是不如一般学子那般东张西望,而是安静的站在队尾。
“咦,这小子竟然来了?”乡学最高的书阁二楼,目光所到之处,触及到姜尚离之时,宋默然有些讶然的说道。
乡学建筑大都是一层,唯有藏书的书阁是两层,所以坐在书阁上面,前方学子排队入场的场景一览无余,宋默然自然是看到了姜尚离。
不过讶然过后,想及姜尚离的年龄,宋默然有有些释然了,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一般都是要送过来参加科考的。
“先生,你在说谁?”女孩今天换了一件衣服,月牙白色的衣衫,怀中抱着一只乖巧的小狐狸,听到宋默然的话后,好奇的看着前方,眼波流转的问道。
“一个偶遇的小伙子。”宋默然回道,脑中却突然浮现出河边那个女子的身影,心中不由有些暗自苦笑,早就过了年少放浪的岁月,没想到十载波澜不惊的心境,竟然因为一寻常女子而有所波动,真是怪哉!
“哦。”女孩应了一下,然后走到窗前,目光朝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去,随后问道:“先生,是那个青衣学子吗?”
下面,有紧张不安看着四周的,有满面自信的,有垂头丧气的,有围着学正笑容满面说着话的……
世间百态,略见一斑。
唯独只有那衫青衣,安静的立在天地之间。
刹那后,女孩眼睛有些泛亮。
女孩见过帝都之中太多的青年才俊,她能够看出来,这种静不是读书读呆了的静,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静,一种带着灵动的静。
“没想到这小地方还会遇到这种人,怪不得先生你要来稽原乡这穷乡僻壤呢,有点意思。”女孩伸手在小白狐脑袋上轻柔的摸了两下,微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先生,要不把他召进府中?”
“忆锦,莫要胡闹。”宋默然微微摇头,宠溺的说道:“这可是科考,不要捣乱。”
女孩名字忆锦,姓陈,帝都之中鲜有未闻其名者。
“唔。”陈忆锦应道,不过眼中却依旧闪着一种叫做感兴趣的光芒,让宋默然苦笑不已。
也正在这时,本来平静的乡学之外,又掀起了一丝的喧闹。
“快看,李家的车来了。”不知道谁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周围先是一阵轻微的议论,然后便恢复了安静,诸多学子目光都落在了徐徐而来的马车上。
能够被学子们默认称之为李家的,只有李荣一家,也唯有李荣一家,其他的学子,即便也姓李,才名没有李荣重,也当不起李家这般的称呼。
比如西姜村的八太爷,中进士之后曾经荣归故里,与当地父母官相谈之时,自称稽原姜家,从那时起,稽原姜家便指的是八太爷这一脉,而东姜村也只能算是支脉。
这便是文名的效果,因为才名大,所以可以直接称之为某某家,别人就知道这是特指了,李荣还没有科考,所以称之为李家,若是有朝一日考上进士,便可以加地名于家前,称之为稽原李家了。
现在,也只能称之为李家,因为他暂时还不够格。
马车逐渐的靠近,在距离乡学百步的距离时,马车便停了下来,随后,微胖的李荣便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的身后则是他父亲,满身的肥肉,走起来一荡一荡的,看着似乎就要从身上掉下来。
见到学正之后,李父眼睛眯成了绿豆眼,圆乎乎的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丝叫做笑容的表情,伸出了胖乎乎的手,亲热的和学正打招呼道:“学正大人,我家李荣来参加乡试了。”
“甚好!此番科考,榜上当有李荣之名。”学正颔首说道,李荣的才华他试过,秀才没有问题,举人有些把握,至于贡士,就看运气了。
“当然,我们家李荣的才华,也不是夸出来的,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李父得意的说到,旁边的李荣挺着胸膛,一脸自信的模样,亦或者说,是倨傲?
学正也没心思和李父叨扰太多,敷衍两句后,便亲热的鼓励了李荣几句,然后便亲自带着李荣前往甲区考房。
乡试二百人,甲区考房二十间,乙区三十间,丙区五十间,丁区一百间,里面的条件依次而下,学正看好的“苗子考生”,当然是被他放到甲区了,而且每来一位,便由学正亲自带领去考房。
“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宋默然看了一眼姜尚离,又看了一眼被人群簇拥的李荣,慨叹道,至于孰鱼孰龙,宋默然没有直说,但是陈忆锦也能够听出来。
话说当年宋默然可是进士前三甲,某些盛名于乡间的才子,对于他来说,还真看不上眼。
陈忆锦捂嘴低笑,连小白狐的嘴都咧了起来。
等下面恢复安静时,宋默然手捧一卷经书,临窗而立,看着下面诸多学子依次入场,倒也是一种难得的安宁。
“先生,我给你泡杯茶去。”陈忆锦眼珠子转了两圈,然后嫣然一笑,摇头晃脑的说道:“半部诗书一盏茶,岂不是更好?”
“可。”宋默然一笑,微微颔首道,陈忆锦抱着小狐狸,朝着书阁下面走去。
乡试的检查其实并不严格,守门的军士也不过是核对一下人而已,至于夹带作弊,国朝科考以来,每次考前考后均有大儒问话,所以还没听说有人作弊成功。
领完写有考房号码的纸条,姜尚离便朝着丁区走去,不过刚转过路口,姜尚离却突然发现,前面竟然有一个女子站在路中央,姣好的面容,婆娑的身材,倒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但是,这里是乡试,怎会有女子进入乡学?进来也就罢了,为何怀中还抱有只小狐狸?
姜尚离可是认出来了,这只小狐狸就是半月前遇到的那只,不知为何现在待在女子怀里,不过这些终究和他是无关的,也仅仅是愣了愣,姜尚离便朝着陈忆锦走去。
近了,又近了点,又近了点……然后,姜尚离从陈忆锦旁边走了过去。
哒哒的步伐声一如之前,没有一点紊乱,陈忆锦在风中凌乱了,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冷落过。
很少见的小女儿姿态的跺了跺脚,下一刻,陈忆锦就转过了身体,看着姜尚离已有四五步远的身影,立马叫道:“喂,前面的木头,站住!”
小路之上只有姜尚离和陈忆锦,姜尚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下来,扭过头看着陈忆锦,往回走了两步,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陈忆锦眼珠子转了转,挤出了一丝笑容:“叨扰一下,我迷路了,请问书阁怎么走?”
姜尚离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表情,古怪的看了陈忆锦一眼,然后伸手指了指陈忆锦背后不到十步的阁楼:“那不就是书阁吗?”
陈忆锦愣住了,她只顾寻个话题,却忘了一件事,书阁的位置,就在她旁边。
陈忆锦看了看姜尚离古怪的脸色,又看了看旁边阁楼中间两个大大的“书阁”二字,刹那间,脸上布满了红晕。
这种结果,真的很让人有些小尴尬啊。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起来,陈忆锦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姜尚离轻笑了一下,如同春风拂过寒冰般冻结的气氛,问道:“如果姑娘没有事的话,且容我去考房。”
“唔……哦……没事了。”陈忆锦磕磕巴巴的说道,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等姜尚离离开后,陈忆锦的情绪也终于恢复了正常,这才发现,姜尚离的名字她还没有打听出来呢,她下来不就是为了认识一下姜尚离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对于陈忆锦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吱吱,去把那个牌匾给我砸了。”陈忆锦俏脸含怒的看着不远处的牌匾,那“书阁”两个字,怎么看怎么可恶。
第八章正心三问
更新时间2014-12-1911:44:00字数:3397
于乡试之前一天抵达乡学,只是为了让诸学子熟悉一下环境而已。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科举制度也变得成熟了起来,现在的科举内容主要有三大内容,一为经义,二为策论,三为诗赋。
义者,理也,本其理而疏之,亦谓之义,经义在科举之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一个儒士参加科举必须过的一关。
所谓之经义,于汉之时,不仅仅是经书上的若干教条,而是与现实政治密切相关的,是衡量政治措施是否得当的标准。
不过汉朝国运衰落乃至灭亡之后,经过几百年发展,经义也有了两种含义,一种介绍礼仪制度的来龙去脉及意义,若《礼记》所载《冠义》、《祭义》、《射义》;另外一种,便泛指儒家经典的典籍。
现在的科举之中的经义,则主要考核经书上的内容,至于询问时务、评古论今、议往来百家学派,则是策论考的内容了。在汉朝以及魏晋初始之时的科举之中,策论和经义其实是一起的,只不过后来被细化了而已。
简而言之,经义和策论考核的侧重点不同,至于诗赋,完全就是个人才华展示的平台了。
一个书生若想参加科考,策论可以不好,诗赋可以不行,毕竟这两项与个人眼界以及才华有关,但是必须熟知经义。
毕竟在策论和诗赋上惊才艳艳的儒士,还是比较少的,而一般熟知经义的儒士,占据了读书人之中绝大一部分。
初始之时,科举制度先帖经,就是先做一些儒家经典的填空题,然后口试,经问大义十道,答时务策三道。
后来经过数百年的发展,这些考核内容或得到新的诠释,或和其他内容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现在的经义、策论以及诗赋三大内容。
从乡试,到随后的府试,甚至再之后的会试和殿试,基本上都是考核这三方面的内容,只不过难度增加了而已。
乡试之中,考核《易》、《诗》、《书》、《周礼》、《礼记》一经,兼《论语》、《孟子》,称之为五经,而府试则考核《易》、《书》、《诗》、《春秋》、《礼记》、《仪礼》、《周礼》、《论语》、《孟子》九经。
乡试仅试本经,府试兼经大义。
也就是说,乡试完全考核应试者对经文及注疏的记诵功夫,所以一般人即便是天赋不假,只要读上十几二十年书,考上一个秀才还是有可能的。
至于府试之中,则增加了另外一些内容,所谓大义,是先列出注疏之意,次引诸家异说,最后断以己意,也就是说,考生在答题时也需将背记的内容加以组织,并不能照抄经书了事。
引先儒不同的解释,最后须应试者自己判断经文的意义,这就提升了科考的难度。
这里的先儒,可不止指的孔孟这样的圣人,还有国朝数百年出现的大儒,每个人对儒家经典有着不同的理解,所以有派别之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因此形成各种流派,也自是应有之理。
正是因为如此,府试难度比之乡试要难上许多,举人可不是那么好考的。
至于随后的会试,其实是难度最大的一场,毕竟经过会试之后,学子们便可以参加殿试了,而殿试因为是国朝诸多大儒和皇帝当场测试,所以必须筛选出最为优秀的学子,不然是无法让国朝大儒认可的。
因此,会试内容反而比殿试要难上很多,考核的内容已经不止之前的五经、九经,一共考核先贤煌煌著作一十四部,《易》、《书》、《诗》、《春秋》、《礼记》、《仪礼》、《周礼》、《论语》、《孟子》、《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孝经》、《中庸》,外加魏晋之后十部大儒经义注释,一共二十四部。
此外,因为魏晋之后百家合流,所以会试之中还不时会出一些来自百家的冷僻题目,所以会试才是科考诸场之中难度最大的,没有之一。
大周王朝分为三大学道,江南学道二十五府,中原学道三十府,西北学道十八府,每年参加科考学子至少数十万,而每三年会试的贡士,不过五百名,进士只有可怜的一百名。
至于举人,每年都保持在六千左右,每三年大概两万名参加会试,这样的淘汰率,一般选出来的学子都是有真材实料的。
别看数字这么大,但是平均到各个府,每个府每年录取的举人数量,还不足百人。
姜尚离走到丁区十七号考房面前,上面贴了一个小纸条,写着“江南学道登州学府阳城县稽原乡学子姜尚离”,下方还盖有“稽原乡学正”的大印。
足足看了三遍,查核无误后,姜尚离这才走进了考房。
考房里面有一个床铺,至于外面则是考试用的桌子,正对通道,以便学正来回巡视。
姜尚离将篮子之中的吃食拿了出来,放在了床铺头,然后便抄起篮子底部放的书,坐在考桌上面,默默看了起来。
旁边,已经有学子在高声读起了书,今日并不禁读书,哪怕是明日,也不禁读书,只要不是在考试过程中看书,谁管呢?包括吃食,乡学也是会提供的,但是偏偏有学子愿意从家中带来吃食,科举也是不禁的。
还有科考用的笔墨纸砚,全是由乡学提供,但是一些学子嫌弃这些东西质量不好,除却科考答卷纸以外,包括草纸、笔砚墨水,都是从家中带来的。
这样的学子,也不是没有,比如李荣,不过国朝科考,并不禁这些。
一直看到了天色变暗,已经有兵丁来呼喊学子去吃饭,姜尚离才将书放了下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角,朝着外面走去。
此前,姜尚离已经与同族的三位约好,一起去吃饭。
吃过晚饭,姜尚离回到了考房之中,便拥着薄被睡了过去,周围却还有学子点着蜡烛在学习,乡试并不提供蜡烛,但是也不反对学子们自己带蜡烛。
这样的条件,可以说是相当优越了,不过若是因此就认为科举宽松、容易作弊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后半个时辰,乡试诸学子便排成了好几个队列,站在书阁前面,不过让诸学子疑惑的是,书阁上面的牌匾已经不见了。
不过都是来参加乡试的,倒是没有人多嘴去询问。
不多时,学正和宋默然便从书阁里面走了出来,当看到宋默然的时候,姜尚离的眼珠子瞬间便瞪大了,脸上尽是古怪之色,这老**怎么也在这里?
宋默然也看到了姜尚离,不过却如同陌路人一般,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只不过目光在姜尚离脸上多停留了一部分。
“宋学士,稽原乡二百学子,除却十三名学子缺考,其他一百八十七名尽数到齐,今日便由您来主持吧。”学正推辞说道,往年乡试均有学正主持,但是今年宋默然来了,学正当然不敢在宋默然面前出风头了。
宋默然点了点头,没有推辞,接过学正手中的“稽原乡学正”大印,随手一抛,正好挂在了书阁原本牌匾的正中间,大印却没有落下来,而是凭空悬浮在上面。
却是没有学子提出疑问,姜尚离好奇的看了看那悬空的大印,也没有多说什么。
似乎是掐着点一般,宋默然说道:“时辰到了,科考开始了。”
诸学子,包括宋默然和学正,都挺直了身子。
宋默然话音刚落,悬空的大印轻微的颤抖着,随后,从天而降一道乳白色的光华,直接笼罩在大印周身,随后,周围的才气便涌了过来,将大印包裹的严严实实。
随即,大印周围形成了一个光罩,然后朝着周围扩散,每经过一个考房,便有才气笼罩在考房上面贴有“稽原乡学正”的纸条,直接将这纸条与学正大印联系在了一起。
最终,才气将整个乡学笼罩在里面,便停止了扩散,从外面看起来,乡学就像是罩上了一个白色的光罩,神秘,而有威严。
“快,快,科考开始了!”
外面,原本还在劳作的乡人们,这个时候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议论不已,甚至还有人专门从乡下赶来,为的就是看这一幕。
静寂了两三息,大印周围的才气开始了剧烈震动了起来,随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任谁都能听出来,说话那人是老者。
但是即便老了,声音之中还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味道,有种说不出的震慑。
“国朝抡才之试,由今日始,诸学士、学正。”说到这里时,声音暂停了一下,学正和宋默然腰在瞬间又直了三分。
本地考官,皆称之学士,出自帝都巡视四方,则谓之学士。
“可秉持本心,公正清明,为国朝举才否?”
“可。”宋默然和学正同时回答道,两道白光刷的一下子,笼罩在了宋默然和学正头上,结了一个虚印,便一直漂浮在额前,两三息后,白光散去,宋默然和学正额前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如非细看,却是看不出来的。
“诸学子。”声音又是一顿。
近二百学子挺直了身躯,无声。
“探寻圣人之道,自当遵循本心,今朝抡才之典,可否秉持本心,勿徇私舞弊,败坏儒士清誉?”
“可。”齐齐的应答声,同样百余道白光渗入学子额前,入额之后,姜尚离便感觉道,周围似乎有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他,温和,但是却又不失威严,与才气一般,无处不在。
“如有背弃,天厌之!可否?”声音陡然严厉。
“可。”近二百人的声音,朗朗而起。
“如此,约成。”
声音消失,诸学子也分别回到自己考房,不一会儿,科考试题和考纸,伴随着淡淡的墨香,便散发到每个人手里。
乡试,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