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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一愣,不想这位年轻的帝王会有此一问,毕竟,按照严朝的风俗,男子若是随意询问尚未出阁的女子闺名乃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但转念一想,息尊远在西方且素来便是民风开放,男女之间不拘小节,自然不若严朝这般礼节森严,行为偶有礼数不到也是有的。
于是蓁蓁微微行了个半礼,答非所问道:“……家父陈巘。”
这话回的巧妙,既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名字保全了彼此的礼数,不至于让人听了传出闲话,如果对方有心要查自然能够从其他的地方得知,若是无心那就更不必细说了。
更何况,陈巘之名在严朝乃至于全天下应是人尽皆知,况且早些年的时候也没少和息尊国明里暗里的过招,算起来也应该是‘老熟人’了才是。
果然,息尊王听得此言,瞳孔微微一紧,略一挑眉,声音低且沉:“原来是蓁蓁郡主,令尊乃是我敬重仰慕的对象。”
是啊,怎么能不记忆深刻,陈巘成名之时大概也是他现在这般年纪,如今二十年过去,多少传奇经历于一身,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巅峰人物。
若是当初没有陈巘,严朝现在莫说有如此盛世,甚是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也说不一定。
息尊王约莫比培宁大不了多少,在陈巘面前更是理所当然的后辈小生,虽然现在也是贵为一国之主,但终归在其盛名之下也稍显得黯淡了些。
毕竟,站在顶尖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
只是他能够准确的说出蓁蓁的名字,可见他那一声敬重绝非客套,应是真的对陈巘闻名已久,了解颇深了。
蓁蓁一点也不意外他说起自己父亲时那一瞬间的肃然起敬,因为陈巘确实有让人崇拜敬仰的资本。
一生大起大落,但却始终波澜不兴,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虽然现在天下太平并无战事,但还是偶尔能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之中了解到当初父亲的辉煌成就。
不夸张的说,这严朝大半个江山都是他夺回来的,这怎么能不让人倾心佩服。
乱世出英雄,这话竟是一点不错。
当然不自主的蓁蓁也为有陈巘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女人从来便是崇拜强者,虽然从小陈巘对她真可谓再温柔不过,但还是很难想象,那个在府中一笔一划教自己读书写字的男人,曾经也是驰骋沙场,杀人如麻,端的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
娘亲一生为父亲诞下三子一女,但她和陈熙都是陈巘一手拉拔大的,蓁蓁知道父亲极为疼爱母亲,舍不得她操心劳累,成婚二十多年来,不仅没有红过一次脸,甚至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倒是母亲时不时的还要跟父亲闹一下别扭。
每当那时,父亲总是特别的好脾气,尤其的包容。记得有一次,一位郡王的女儿在偶然一次宫宴之上对父亲一见钟情,最后思恋成疾便请人上门求亲,说是知他们夫妻情重,所以不敢奢望能够代替母亲,宁愿以妾室之位陪伴于父亲左右,言辞之恳切,深情之厚重,让人动容。
母亲知道后万分生气,她一生唯有将父亲看的最重,那是万万不可能与他人分享的。
妾也不行!
父亲对母亲那几乎是倾尽了一生的温柔,早已经习惯了对母亲的有求必应,不过是区区的一桩莫名其妙的情缘罢了,当天就让人去回了那位郡王千金。
这时蓁蓁已经八岁,懵懵懂懂能够知道一些父母之间的感情了。
后来断断续续的听说了些父母早些年的经历,问及父亲对母亲为何能做到始终如一,矢志不渝。
那时父亲飘忽又深沉的语气,直到现在蓁蓁都还清楚的记得:
“你母亲嫁我于贫困之时,伴我于危难之间,正所谓贫贱之交不敢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他的话是被醇香的陈酒浸染过一般:“爹爹真的很感谢你娘当年所做的一切。”
蓁蓁知道父亲说的是在他从军之后,母亲对祖母一路上的不离不弃,还有那最后的临终送别。
不能为祖母送终是父亲生平一大憾事,但总算是有母亲在,替他成全了。
当然,不仅如此,还有母亲曾经对他坚定的心意和长久的陪伴,甚至还为他生了这么几个可爱的孩子。
“你母亲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女人。”
替他为父母送终又为他生儿育女,虽然全天下的女人或许都要经历这样的事情,但父亲总是觉得母亲的付出让他倾其一生都无法回报。
所以,他对妻子和孩子从来都是极度的温柔包容。
这样的温柔似水几乎让人忘了这个男人曾是征战四方,未尝一败的镇国大将军,手段铁血冷漠,手上鲜血亡魂无数。
息尊王所关注的可能是陈巘一生的传奇经历还有赫赫战绩,但蓁蓁却是忆起了父亲素日的温情,不由嘴角一弯,正欲说话,突然听得身后一声轻唤:“蓁蓁,你在哪儿?”
蓁蓁一回身,果然便见到一身黑紫锦缎亲王袍的培云找了过来,他前些日子随陈熙一同去军中历练去了,这次顾琰寿辰才得空回来,刚才在宴席上,男女分开而坐,他没办法与她说话,于是这边趁着宴会接近尾声这才寻了机会跑出来,一路打听说是蓁蓁过来了这小花园,他也赶忙找了过来。
只是培云一走近便发现原来蓁蓁不止一个人,那个什么所谓的息尊王竟然也在,瞬间便警觉了起来。
两人一来一往的客套一番之后,息尊王便转身告辞。
培云见他走远之后便回头问蓁蓁,眉心微蹙:“你怎么与他在一起?”
蓁蓁知道他素来多心,于是便只说偶遇并未深叹,闻言培元才稍稍放心了些,但又忍不住补充道:“蓁蓁,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这息尊与我大严素来便是敌我态势,从未停止,这次他们表面上说是来给母后拜寿但谁知道暗地里打的是什么心思,万事还是小心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去军营久了,整日便与那些兵书阵法为伴,蓁蓁明显觉得培云的心思重了很多。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一个是别国新帝,一个是朝臣之女,哪里还会有什么机会再度见面。
但为了让培云放心蓁蓁还是轻轻的点了个头,果然培云十分满意,这便要拉着蓁蓁说话,刚才人太多也没找着机会,现在宴席散尽总算是有时间好好说话了。
培云与培宁长相十分相似,两兄弟都是随顾琰的多,但性格却是迥异。
培宁生性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培云则是开朗外向,什么心情都挂在脸上。
蓁蓁与培云一起长大,曾经虽然说不上朝夕相处,但也基本上算是上是青梅竹马,这次跟着陈熙一起去了军中数月,蓁蓁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他是明显变黑了不少,人也更结实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培云对蓁蓁说起军中的见闻,兴奋之处差点手舞足蹈,蓁蓁安静的听着倒是也不插话,一时间倒是也和睦非常。
或许他们太过于投入,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旁,一抹明黄矗立已久,静静的注视着他们的一颦一笑,久久不语,最后默然离去,从始至终都没有打扰到他们。
……
蓁蓁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那息尊王,毕竟身份有差又是男女有别,但是不想不过短短两日他们在街上又再度遇上。
本来在太后的寿宴之后,各个诸侯附属国的使者王侯们都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华都,赶回封国,但唯有这位息尊王似乎还没有要班师回国的意思,谁也不知道这位息尊国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听闻他们国内的动荡才刚刚结束,他也才继位不久,按理来说便是应该速去速回以免时局动荡,发生什么意外才是。
但这位息尊王却是半点动身的迹象也无,但是碍于情面还有彼此微妙的立场,培宁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让人以贵宾之礼待之,将他们一行人在华都的各方面都打点妥当。
这日蓁蓁正巧出门随母亲前去栖霞山上看望病重的宣和师太,蓁蓁之前听说过,这是从小将母亲抚养长大的师父,感情甚深。
前段时间母亲正在葭兰山待产便让人去将宣和师太接下山来请太医为其诊治,可不想却被师太一口回绝,说是陈年旧疾,如今已然是药石罔效,让母亲安心待产,不必再为此忧虑。
母亲得信,当下便是泪如雨下,说什么都非要去栖霞山为师太看诊,只是不想这边还没走到葭兰山脚下就已经动了胎气,有滑胎之兆。
父亲自然是忧心如焚,便亲自带了太医前去为师太看病,回来便说师太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母亲最初也是半信半疑,过后几天见了师太的手信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待产。
后来母亲诞下双生子,这边刚一出月子没几天便又亲自上山拜访师太,那个时候师太已经卧病在床,不能起身了。
母亲这刚一过诊就知道师太的身子确实已经是大限将至,可却还是不肯放弃,这边太后的寿宴刚一结束,她就开始搜罗药材再往山上赶,不想这个时候师太的病情再度恶化,恐怕已经是时日无多。
蓁蓁每年都会陪母亲来这山上的小庙中住上几天,所以对这位既温和又慈祥的宣和师太印象深刻,心中也早已将她当做了可敬可爱的长辈来看。
如今她不幸病重,蓁蓁自然也是放心不下的,于是便跟着母亲过来了。
所以在这山间的小道上再度与这位息尊王遇见应属意外,上一次见他实在夜晚倒也有几分瞧不真切,如今在白昼之下,她才有机会将人细细的瞧清楚。
这位年轻的息尊王眉目极为深邃,瞳孔是神秘的烟灰色,唇片很薄颜色还淡,给人感觉既无情又寡薄,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
只是与培宁的清俊不同,他是异域之人,眉目之间隐有异色,五官又是深刻,配上他那一身奢丽的装扮,无端的让人觉得贵气十足。
果然有一代大国的风范。
蓁蓁无法不注意到他那一双异色的双瞳,那奇异的感觉很是微妙,明明见到他在笑,但那笑意却像是只要一旦触及眼底就会被吞噬的一丝不留一般。
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任何真实情绪。
蓁蓁听他说,他今日原本是听闻栖霞山风光举世无双,乃严朝第一名山,于是便起了游玩登山的心思,只是大概是因为异域人的缘故,虽然他今日已经身着便装,但一路上还是被人频频注目,所以便专挑那无人的幽僻小路走。
不想正巧与清嘉一行人对上,原来这路本就是专门给一些不愿意抛头露面的达官贵人们上山所用,所以平日里鲜少有游客踏足,他们这也算是误打误撞过来了。
蓁蓁趁着母亲再给师太看诊的时候出来透透气,因为现在庵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不料便与息尊王碰上。与他高不可攀的外表不同,他说话倒是出人意外的平易近人。
虽然口音还不算特别准确但也能够感受得到他应是在之前用心学过的,蓁蓁起先不习惯后来也就慢慢的觉得顺耳了。
培云的叮嘱还言犹在耳,蓁蓁本来就心思细密,做事谨慎,当下应对他也是各种的斟酌再三,力求滴水不漏。
不知这位息尊王知还是不知,但见他的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这次出行只带了两三个随从罢了,让蓁蓁不免心惊,他贵为息尊国主又是一副再明显不过的异域人容貌,这样明显的目标,走到哪里都是众人注目的对象。
在如此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到处游走,这莫不是给别有用心之人下手的机会么。
况且还是在这样僻静无人的小路上,蓁蓁细想之下不免心惊。
但他似乎并无这样的担忧顾虑,道:“我很早便听闻这华都的栖霞山风光秀美,名胜之地,今日便登山一访,不想竟还能在途中偶遇郡主,真是幸运之至。”
听息尊王这语气似乎对这栖霞山的风景并没什么多大的兴趣,反倒是为能在途中与蓁蓁相遇而感到庆幸。
蓁蓁闻言,微微蹙眉,颇为不喜。
这般言辞轻浮,这人真这人真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正当蓁蓁这般想着,突然一只利箭破风而来,耳畔传来他一声低沉的呼声:
“小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