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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声响起的时候,贺重凌刚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兄妹俩。
他给邹元钦的是一套上好的紫毫笔。给元槿的则是一套琴谱。
因为上次在乐器行碰到贺重凌的时候,他并不建议元槿送笛谱给蔺君泓,所以对于从他手中收到琴谱,元槿颇为意外。
只是和贺重凌并不熟,所以她没有玩笑着问出口,只笑着谢过了贺重凌后,便交给了旁边的樱桃。
但她眸中闪过的诧异并未逃过贺重凌的双眼。
贺重凌指了琴谱,说道:“因上次不合适,所以劝你。不过,我想你既是考虑到了送曲谱,估计是很爱这类东西的,故而送了这个给你。”
元槿没料到他会主动解释。
不过,她因着现在的琴艺算是不错了,确实喜欢搜集琴谱,就笑着再次谢过了他。
贺重凌微微颔首,朝后行去。
蔺君泓耳力甚好,又是专门择了能够听到元槿那边动静的位置坐下,先前那番对话,自然没能逃得过他的注意。
端王爷微微侧首,望向大理寺少卿。
贺重凌的性子,他最为了解。
冷漠是真的十分冷漠,疏离也是发自内心的疏离。
他轻易不向人解释。一旦解释,必有缘由和目的。
只不过这次左少卿大人的目的是何?
他有些想不通。
穆效看蔺君泓盯着贺重凌,就凑过来笑,“王爷刚才被槿儿一顿冷落,可是羡慕起贺大人来了?”
之前种种,他虽然听的不甚清楚,但是一举一动却都看得十分了然。
送完画后,元槿谢过了端王爷,态度相当恭敬,相当礼貌,也……相当客气。
这让几位兄弟看的咋舌,想着端王爷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幅画就让小丫头对他冷淡成这样了。
偏偏端王爷自己不当回事,依然悠然自得的做派,十分镇定地回来了。
不过,虽然大家十分好奇其中内情,却没人敢问。
如今借着贺重凌这一遭,穆效就打算撬一撬端王爷的口。
谁知听了穆效的话,蔺君泓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轻嗤一声,眼神相当睥睨,语气很是不屑。直接吐出了干干脆脆的几个字。
“你先管好自己吧。”
穆效颇悄悄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葛雨薇,颇有些讪讪然,闭了口磨磨蹭蹭坐了回去。
许林广在旁斜斜地睨向穆效。
——没看哥儿几个都没敢问么?就你多嘴。该。
穆效搭上葛雨明的肩膀,正要说话,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催促声、低泣声中,中气十足的爽朗声音骤然响起。
“好好的日子,没事你来瞎闹什么?嗯?当真是闹心。你不是想折腾么?把你带进来折腾算了。”
有人听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立刻站了起来,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邹宁扬、邹元钦和高文恒更是大步地往那边走。
邹元钦走了两步发现落下了个人,忙又回头把妹妹拉上了。
不多时,几名家丁押着个头发微乱轻声啜泣的女人行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位老人。
老人家鬓发花白,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
看到后面跟着的元槿后,他哈哈大笑,高声道:“小丫头大好了?来,给外公瞧瞧!”
听他这话,大部分没有见过他的人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位居然是永安侯府的高老侯爷!
还在坐着的众人纷纷起身。许多人走上前来,和老侯爷寒暄。
因着同行的家丁还押着一个人,高老爷子就在这个院子的院门处停了下来,并未往里行。
他笑眯眯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看众人回座了,这便一把拉过元槿,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
看着女孩儿恭敬行礼、甜甜地喊着外公,老人家眼睛瞬间有些湿润了。
他连道数个“好”字,看到旁边的高文恒,慈爱地笑问道:“怎么样了?”
高文恒脸红了红,唤了声祖父,凑过去和高老爷子低语几句。
老侯爷笑道:“那个是不适合在生辰宴上送。过几日再说吧。”
语毕,他就让孩子先行离去。
高文恒便回了座位。
但邹元钦和元槿识得被押进来的人,所以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那娇柔孱弱的模样,那楚楚可怜的姿态,分明就是之前邹宁扬回来的时候,在晚香苑里哀怨不已的柔弱女子。
高老爷子知道邹宁扬教育孩子的模式。素来是让他们多看、多见识,多体会。
看兄妹俩不肯回去,他们的爹都毫不在意了,老侯爷就也没有避讳他们,转而指了地上的女人朝着邹宁扬哼道:“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语毕,他犹不解气,说道:“刚刚好几位客人都被这堵了门的女人给吓跑了。我看再让她这么哭丧着脸待下去,我宝贝外孙的生辰都不用过了。”
邹宁扬一看,此人便是之前哭哭啼啼说要跟着二老爷邹宁远的那个女子。
他没搭理此人,而是朝老爷子恭敬拱了拱手,问好请安,又表歉意。这便问门房的:“被惊走的是哪家客人?”语气转为凌厉:“你们竟也不通禀一声!”
“走了的是护国公徐家的人。”门房的人嗫喏着道:“这位姑娘……夫人……”
他们顿了顿,也不知道该叫这个未婚有孕的女子什么,索性说道:“她带了好些个人想要冲进府里。小的们想着先拼命拦他们再来和将军说,谁知恰好遇到了老侯爷,这便将人赶走,带她过来了。”
邹宁扬没兴趣处理二房的那些杂乱繁琐事,当即命人去白英苑,将二老爷二太太请来这边。
年长的宾客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邹大将军脸色不好,就赶紧调转了视线,一门心思地聊天喝茶。
年少的里面,却是有几个察觉了不对。
穆效不敢惊动端王爷和贺大人,拉着几个兄弟走了过去。
谁料他们刚一起身,蔺君泓和贺重凌也往那边行去。
少年们相携着上前给老侯爷行礼问安之后,死盯着那个女子,几人犯起了嘀咕。
穆效坐看看地上,右看看地上,摇头道:“不对,这姑娘我瞅着眼熟啊。你们帮忙看看,是不是哪里见过?”
说着,他朝兄弟们望了过去。
顾青言和许林广对视半晌,摇了摇头,“瞧不出。她长得太一般了,比书上的子乎者也还寻常。”
女子脸色白了白,身子微微颤抖。
葛雨明摸着下巴在那女人身边踱着步子绕了两圈。眼看她低下了头去,这便不甚确定地说道:“我好像也见过。不过,又好像没有见过。”
穆效还欲再言,就听葛雨薇朝他穆效冷笑道:“你见了漂亮点儿的就拔不动腿,当然是看哪个都眼熟了。”
穆效不知道葛雨薇什么时候过来的。见状赶忙争辩。
刚说了几个字,被端王爷抬手打断。
蔺君泓仔细看了那女子几眼,悠悠然道:“话还真别说太绝了。这人,我看也眼熟。”转而望向贺重凌,“你觉得呢。”
有些话,身为皇族之人的端王爷不方便说出来。但是,在京中掌刑狱以狠辣著称的贺重凌却是可以。
“此人,我们倒是真的见到过。”
贺重凌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三皇子府上的一名舞姬。”
他转向穆效,“三皇子府上大肆宴请的时候,她曾经给穆少爷倒酒,被你嫌弃她身上脂粉味儿太浓,一掀手打翻了。所以你应该印象深点。其他人看不出,或许是因为现在她洗去浓厚的妆容,便有些认不得了。”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
穆效瞬间对贺重凌感激到了极点,扭头和葛雨薇道:“你看,我背着你的时候,什么都没干。有女人靠过来,也被我撵走了。”
葛雨薇轻哼了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不多说,穆效已然是感激之至。
他瞬间觉得贺大人真是好啊,菩萨心肠啊。以前自己对贺重凌那么冷淡,难为淡漠的左少卿大人这次肯出口助他。
于是穆效赶忙说道:“贺大人果然是目光如炬,竟然能透过妆容看清一个人的面容将其认出来。着实佩服。”
“没什么。”贺重凌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见过没了鼻子没了眼的,或是嘴巴被封眼珠被挖的,甚至还有没了整张面皮的。她不过是卸了个妆罢了,好认得很。”
众人齐齐一哽,场内一时静寂无声。
元槿干笑道:“左少卿大人真是……相当不容易啊。”
贺重凌莞尔。
葛雨薇看他又笑了,顿时跟见了鬼似的后退两步。
她看看贺重凌,又看看元槿,欲言又止半晌,终究是顾忌颇多,没有多言。
邹宁扬和高老爷子自打听到“三皇子”这个称呼后,便若有所思,一直未曾开口。
二老爷邹宁远赶到之后,邹宁扬直接给他下了死命令。要么今天搬走,要么,就把这女子处置掉。
邹宁远心中不忍舍了这个女子和她腹中胎儿,便向大将军保证,今日一定会搬离此处。语毕,带着哭哭啼啼的女子去了白英苑。
高老爷子指了那女子离去的背影低声问邹宁扬:“那人……”
虽话未问尽,但意思很明显,想要知道那女子有没有问题。
“有或没有,又有什么打紧?”邹宁扬笑道:“只是这人忒得恼人。第一次来是我刚到京的那一天。今日又来了。若再不将她处置干净,怕是下一回过年都要提心吊胆的。”
高老爷子会意,知道邹宁扬是不愿和三皇子那边扯上关系,故而笑道:“早点决断了也是好事。免得往后出了什么岔子,你也脱不开身。”
说罢,老爷子就在丫鬟的引路下前行。
那女子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后见二老爷将人带走,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有人窃窃私语时,便听前面端王爷和顾阁老的嫡孙在说话。
“听说,二老爷今日里就要搬离将军府了。”端王爷轻叩着桌案,似是十分不在意地说道。
顾青言差一点不知道怎么接这句了。
要知道,之前他们听说的可是“近日”,而非“今日”。
他快速思量了下,斟酌着为什么蔺君泓不问其他几个人,独独问他。
心下有了主意后,顾青言方才问道:“王爷如何知晓?”
蔺君泓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了下,笑道:“你没听说将军府二房要离开的事情?原本是近几日的功夫。今儿闹上这么一出,恐怕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众位宾客这才知道,大房二房怕是分了家了。
听闻此事,倒是齐齐松了口气。
那二房闹出的事情不知凡几。能分开了也好,免得大房几个乖孩子受了拖累。
思及此,大家就也晓得,之前说二房什么晚一点过来的话不过是托词罢了。
心中明了后,大家愈发不把刚才那件事当回事。毕竟分了家后,大房二房互不相干。既然二房把他们那边惹出的事带去,那与大房又有什么干系?
故而四周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和乐气氛。
眼看着宴席将要开始,邹老太太终于一步步走出了晚香苑。
她既是出现,大家自然也客客气气地请了她入座。
高老爷子送给两个孩子的礼物都是寓意祥和的。邹元钦的是平安如意玉牌,元槿的是康健和乐玉坠。
因是外祖亲自赠与,兄妹两个当即把它们戴在了身上。
两个小寿星回屋换了身衣裳,打扮一新来到宴席上。给长辈们敬了酒,又受了几个比他们辈分低的晚辈的礼。宴席这便开始了。
敬酒的时候,因怕元槿不胜酒力,所以元槿拿的是茶。邹元钦拿的是实打实的酒。所以这么一趟下来,元槿没事,邹元钦倒是有些微醺了。
他本就生得眉眼隽秀,这样脸红红的,倒是跟染了脂粉的女儿家一般了。
元槿笑得不行,在旁打趣。
邹元钦本还想和她争执几句,谁料高老爷子过来了,也是在旁附和:“哟,小二这是怎么了?跟大姑娘似的,可是漂亮。”
被自家外祖父这样说,邹元钦彻底没了脾气。又想起来老爷子喊他“小二”……
邹元钦哭笑不得,“老爷子只疼妹妹一个。我就是那店里跑堂的。”
高老侯爷哈哈大笑,让人端了醒酒汤来给他喝。
高文恒小声说道:“你不错啦。爷爷为了你大老远来了京城呢。”
邹元钦朝他挤了挤眼,笑得意味深长地道:“外祖父来是为了什么,你不是知道?”
高文恒的脸腾地下红了。小心翼翼朝元槿看了看。
见女孩儿正和老爷子在说话根本没看这边,他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黯然。
因为是孩子过生辰,所以并未太正规地去办。
在邹宁扬看来,这次图的就是兄妹俩开心、快活。旁的倒是其次。
邹元钧今日在国子监里上学,回不来。邹元桐去和几个同龄人一起玩。
邹元钦去和自己书院的友人们一起坐了。不只是吃得开心玩得开心,还能一起作诗、谈论时事,十分和乐。
杨可晴和几个小姑娘们玩的不亦乐乎,凑成了一堆。
元槿则是与相熟的贵女们坐在了一起。
自从上一次在端王府里给蔺君泓庆祝生辰后,她和葛雨薇感情更好了。性子温婉的许林雅亦是与她关系极好。至于大方温雅的莫书潇,亦是投契。只贺重珊不冷不淡的,一直熟络不起来。
不过,葛雨薇也断然不会让贺重珊挨着元槿坐就是了。
一看到贺重珊过来,葛雨薇就忙不迭地给她拉了把椅子,“疯婆子,你坐这里就行了。”
贺重珊一看座位,和葛雨薇隔了两个那么远,和元槿更是隔了三个。
贺重珊微微不悦道:“瘸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得今日开心。你莫要用你自己的冷脸冻坏了这一桌子的菜。”
贺重珊冷哼一声,转而朝元槿微微一笑,道:“槿儿今日生辰,我又怎会那么不识趣,板着脸呢。”
说罢,她带着这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硬是坐在了元槿另一侧的空位上。
元槿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葛雨薇却是想起来之前贺重凌的种种做派。心中有些了然。
她都能看出来不对劲,身为贺重凌的妹妹,贺重珊更能察觉出什么来。
思及此,虽一向和贺重珊不和,总是没事就吵架拌嘴,这回葛雨薇倒是没多说什么。
只不过,她不太放心,依然小声地叮嘱元槿:“如果她要欺负你,你只管和我说。吃了亏我全帮你讨回来。”
“别在那边诋毁人了。”贺重珊冷淡的声音飘了过来,“你放心。旁人我或许还懒得理,槿儿是万万不会得罪的。”
语毕,她从旁拿了个果子来,递给元槿。又挑衅地看了葛雨薇一眼。
贺重珊一向性子清冷,和她哥哥有的一拼。
元槿不解为什么之前贺重珊还对她不假以辞色。如今突然就天翻地覆换了个态度。
不过,今日来的都是客。她断然不会拂了对方的好意。
故而元槿笑着朝贺重珊道了谢,又喊了人来,给几位姑娘一次满上茶水。
贺重珊转着手中的茶盏,忽地说道:“槿儿,我哥哥刚才有事要寻你。他不方便来女眷这边,不如你去问问他吧。”
元槿今日生辰,来往间没有那么多阻碍。
因着春华一案的事情,元槿一直对贺重凌心怀感激。听闻贺重凌有事找自己,她也没多想,当即就朝那边行去。
贺重凌没料到元槿会忽然来寻他。
惊喜之余,竟是有些无措。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居然撞得椅子刺耳地刺啦一声响。
元槿被这声响惊了一跳,定定神,说道:“贺姑娘说大人有事寻我。不知是什么事?”
细听元槿话语,贺重凌有些了然,定然是重珊搞的鬼。
他暗暗快速思量着,待到元槿话音落下后,便淡然自若地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元槿到一旁说话。
最后贺重凌择在离宾客稍远、旁人听不见他们对话,但又不会远到旁人看不见他们的一处树下,这才驻了足。
借着路上行这一段路的短短时间,他快速思量了下。
贺重凌知道,元槿只有在提及杨驸马那个案子的时候,方才和他应对自如。故而停下来后,他便说道:“是有一些事。不知槿儿可是疑惑婢女之案?若你有所疑惑,可以问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前便想与你提起这个,只是一直苦无机会。”
元槿没料到他会说起这个。
说实话,她知道那案子有个十分关键的证人。凭着此人证词方才寻到了证物。
不过那证人指证了杨驸马后,因身份十分特殊,所以关键证人的身份连同证词都做了保护。分毫未对外人说起。只贺重凌一人知晓。
元槿知道这事儿要分外保密,故而想要寻探对方身份的念头只一闪而过,并未问出口。
谁知贺重凌却是一笑,说道:“槿儿可是想知出言之人是谁?”唯一困住她的,恐怕就是这个了。
元槿猛地抬眼,望向他。
她没说她想问什么。但他知道。
贺重凌道:“经常出入,却非府内人。”
元槿思索了下,猛地惊悟。
徐云灵?
她朝护国公府方向遥遥地指了下。
贺重凌微微颔首。
一时间,元槿的心情十分复杂。
说实话,她真的不喜欢徐云灵。就凭徐云灵处处针对她,她也没法和对方友好相处。
更何况春华的死,或许与看到了徐云灵和杨驸马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但是,当着左少卿的面,一个姑娘家能够亲口说出来自己和杨驸马十分熟悉并为此作证引出关键证物……
那是极其不容易的。
贺重凌看着元槿的神色变化,看她眉心微蹙思绪过重,就忍不住想要抬手往她眉间轻抚下。
谁知刚刚抬起手来,还未有所动作,女孩儿已然抬了头。
“多谢贺大人。”元槿说道:“不知贺大人如何说服了她来作证的呢?”
她相信,贺重凌又无数个法子可以得知杨驸马与徐云灵的一些事情。
但,要说出一些重要的话来,得是徐云灵自己乐意了方可。
贺重凌有些为难。毕竟他一个大男人,很多话都不方便同一个小姑娘说。
但看女孩儿神色坚定,有种不知真相决不罢休的决然劲儿,左少卿大人微微笑了。
当初见她的时候,一个小姑娘就这么着闯进了义庄去。不怕脏不怕气味难闻。
难道此刻她会因为几句话而介意?
她不过是求个真相罢了。
更何况,贺重凌知道,元槿应该是晓得证人是谁的。只不过双方都不能提起。
“我带她去看了春华的尸身。告诉她,春华是被人扼死。死前经过剧烈挣扎反抗。而且……”
他顿了顿,心里头换了无数个词,最后择了最含蓄的一个,轻声说道:“而且死后遭受了欺侮。”
元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杨驸马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看到女孩儿这般情形,贺重凌一下子就有些后悔了。
刚才择什么话题不好,偏偏选了这个?
而且,自己不该说的那么详细。
这是她的生辰宴。可他却说出了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
只可惜他往年没有过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所以只凭着往常与同僚或是旁人的相处模式来判断。
如今后悔,实在是晚了。
贺重凌正要出声宽慰,却见女孩儿敛衽行礼。
“多谢大人。”元槿说道:“幸好大人详查,才还了春华一个公道。”
贺重凌忙道:“这是我应当做的。”
元槿勉强地扯了扯唇角,行了几步,却被贺重凌唤住。
“还请槿儿为此事保密。”贺重凌道:“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起过。”
元槿认真说道:“多谢大人。我自会如此。”这便离开,回了自己位置上。
元槿到的时候,女孩儿们差不多刚刚喝过了一盏茶。
贺重珊见到她的时候,颇有些雀跃,冷然的眉眼中都藏着欢喜。
可是看到元槿有些黯然的模样后,贺重珊瞬间改了主意。
她拧眉问元槿:“他和你说了什么?”
元槿自然没法和贺重珊说,又没法扯个谎给她讲,不然人家兄妹俩一对质,什么都戳穿了。
故而她只能说道:“随口聊了几句。”
随口几句能成如今的模样?
贺重珊心里头纠结的很,忍不住暗骂了自家哥哥无数回,白瞎了她一片好心。
葛雨薇倒是觉得十分好奇,“你和贺大人说了那么久的话?”
“也不多。”元槿说道:“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她说的是大实话,从她离开到回来,并没太久。两人碰面,也就那么一小会儿。
葛雨薇眸色黯然了一瞬,片刻后笑道:“也是。其实没多久。”
贺重珊定定地看着葛雨薇,忽地烦躁起来,几口喝完了杯中的茶,忍不住说道:“葛雨薇,穆效多好啊,你何必呢。”
她们两个素来不对盘,一般都是“瘸子”“疯婆子”地叫着。那么多年,早习惯了。
虽然吵来吵去没个正经,可是双方都知道,一旦叫了名字,那就是在说很认真的事情。
葛雨薇不悦道:“他好不好关我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
“你如果不是……”贺重珊声音猛地拔高,再慢慢落了下来,“也就不关我事了。”
别人都没听懂。
包括元槿,包括许林雅,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人。
葛雨薇却是脸色苍白地笑,“你们贺家人就是事儿多。”
“是啊是啊,事儿确实多。我巴不得你看不上我们贺家人呢。”
贺重珊不耐烦地回了句,不顾葛雨薇脸色骤变,拉了元槿说道:“来,吃东西吃东西。姐姐疼你。”
说完这句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幡然醒悟后,察觉到虽然自己年龄稍大,但让元槿叫她一声“姐姐”,还真不太自在。
故而贺重珊含糊说道:“终归我往后会对你好就是了。”
葛雨薇将这一切收入眼中,默然不语。
元槿悄悄问她怎么了。
葛雨薇笑得温和。
她给元槿捋了捋鬓发,细致地弯到耳后,“没什么。如果是别人,我可能还会生气,还会不甘。不过,如今是你的话,我什么都不计较。”
元槿听得一头雾水。
但看葛雨薇待她依然如故,只贺重珊莫名地对她热络了许多。
元槿虽不明白为何,依然是心情好了不少。
老朋友都还好。又多了个新朋友。
对她来说,今日算是颇为美好的。
这次高老爷子带了不少的美酒过来。
借着外孙们的生辰,老侯爷就把这些美酒分给了大家品尝。
说实话,南方的酒和北方的很是不同。
北方的辛辣,甘醇。南方的柔和,甘美。
都是好味道,但,初初入口,很有些不适应。一旦多尝一些,那美味就溢在唇齿之间,令人回味。
众人对这些江南的酒赞不绝口。
老爷子大悦,特意叮嘱了,让元槿也尝上一尝。
所以,她就分得了这么一小盅。
元槿小口小口地抿着,觉得很是好味,就让人又给她倒了些。
不知不觉地,已经连饮三盅。
葛雨薇看她双颊绯红,赶忙止了她的动作,让人给她端汤过来醒酒。
贺重珊和许林雅看元槿神色清明,好似没事,就劝葛雨薇不用那么急。
葛雨薇却坚持让人端了醒酒汤来。
看到她那么紧张,元槿知晓自己肯定是和双胞胎哥哥邹元钦一样,喝点酒就脸色有变化。
想到之前打趣哥哥的那些话,元槿笑着说道:“往后我若是缺了胭脂,喝几口酒就成了。纯天然绿色无污染。”
最后几个字,旁人没听明白。不过,大家都意识到,葛雨薇想得没错,这丫头可能是没喝过酒,所以那么少已经有点微醺了。
不然的话,哪会讲一些她们捉摸不透的字句来说?
贺重珊忙拿了醒酒汤给元槿喝。
元槿觉得那味道酸酸的咸咸的,说不出来什么味道,总而言之就是难喝,所以撇开了脸,怎么也不肯入口。
许林雅见状,赶忙说道:“不爱喝就不喝了。今日槿儿过生辰,醉了也无妨,反正在自己家里。更何况,这还没醉呢。”
“就是就是。”因着担心元槿,闻讯而来的杨可晴托腮在旁咯咯地笑,“而且你们看,槿姐姐这样好漂亮。”
女孩儿们一瞧,果然如此。
平日里不爱涂脂抹粉的,今日乍一见她双颊绯红唇色艳丽,本就出众的容颜看上去更加娇媚了许多。
“那就不醒酒了。”
葛雨薇戳戳元槿对着醒酒汤皱起的脸,笑道:“饶你一次。”
元槿故意不搭理她,握着许林雅和杨可晴的手,说道:“还是徐姐姐和可晴最好了。她们两个太坏了。”
杨可晴自然是附和她,点点头,“两个坏人。”
葛雨薇哈哈大笑。
贺重珊气得直冒火,“好心没好报。”语毕,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还是元槿一声声的“好姐姐”把她哄了回来。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宾客们渐渐散去。
贺重珊走之前看到了繁武,就过去问了句端王爷在哪里。
繁武语气生硬地说不知道。
女孩儿们习惯了四卫那副冷脸,就也没多言,相继离去。
因着元槿刚才喝了酒,谁都不准她去送,非要她在这儿好生待着。
等几人走后,繁武忽地脸色一变,笑嘻嘻地说,请姑娘里头一叙。
既然是繁武来说,那么是去和谁叙、叙的是什么,元槿心里都有了数。
她赶紧转身就走。
谁知没跑出去多久,就被人拦腰拖住。然后天旋地转,被打横抱在了怀里。
元槿看着志得意满的蔺君泓,紧张得脸都白了。
这里可是将军府!
万一被随便府里的谁瞧见了,都十分麻烦!
这家伙怎么半点儿自觉性都没呢?
元槿气恼至极。
可惜的是,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抗议,到了端王爷的面前,那都是十分无效的。
蔺君泓甚至还在脚下掠走不停的时候,能够分出心思来劝她:“无妨。他们四个都在,有情况会和我们说的。”
最终,蔺君泓停在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又让繁盛他们四个人齐齐守在不远处观察形势。
元槿脚一落地就往外跑。
蔺君泓一个不妨被她挣脱了,赶忙紧追过去重新拉住她的手。看她还在反抗,忙一把搂在怀里。
少年力气这么大,被他拥住,女孩儿哪还有半分逃走的可能?
这回可是禁锢得严实了。
元槿郁闷不已,气道:“万一被我爹爹瞧见了……”
“万一瞧见了,我来提亲就是。”蔺君泓笑眯眯说道。
元槿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堵得哑口无言。索性不再开口。
蔺君泓看女孩儿气闷得不肯理他,终是松开了双臂,又牢牢握住她的手。
“我可是想尽了法子,等了一天方才寻出这么点儿时间来找你。莫要再生气了,可好?”
元槿横了他一眼,哼道:“不好。”
之前蔺君泓的心思一是在留意观察周围上,二是在哄她上,故而未曾注意到。
如今两人这样面对面说话,他才发现,女孩儿说话间竟是有股子酒香。
他不禁奇道:“你不是不肯喝酒的?今日看来,倒是喝了不少。”
元槿这个时候正气闷着呢,而且,还不住地看着四周,生怕有熟人走过来,哪有时间去答他?
看到女孩儿这样心不在焉的模样,蔺君泓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她唇边轻咬了一下。
元槿唇上微痒。发觉后,怒瞪他。
谁料她这样根本不顶用。
他似是着了迷一般,在她的唇上辗转流连,落下了一个又一个地轻吻。
看他似是有继续深入的趋势,元槿急了,赶忙用腿踢他。
“你这是做什么!”
她刚说完这几个字,后颈已然被大手托住,双唇瞬间被热吻堵住。
喘息的空间,蔺君泓轻声说道:“吃酒。”
“刚才酒席上不是已经……”
“那个不算。”
蔺君泓喃喃说着,轻抚上女孩儿的唇瓣,“酒杯里的是已经吃过了。可是你这里的,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