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9.新|章

子醉今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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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槿将这个想法和温大师提起后,温大师思量了许久。

    路上发生地震的时候,有不少人的车马翻了。因为怕余震到来,所以大家顾不上收拾掉落的东西,只能将它们遗弃在那个地方,急急离开。

    最关键的是,这次撤离,人们虽是答应了离开京城,但大部分人都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过不多久就会回去了。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带多少东西出来。莫说是衣物了,就连吃食,很多人都不曾带上。

    故而赶制衣物,其实也是很必要的。不然的话,大部分人家根本连衣裳都没得换。

    不过,温大师也有些为难。

    她觉得比起大家热火朝天做着的那些事来,她们只用待在屋里做衣裳,好似有些太过清闲了。

    旁边正和她一起择菜的妇人却是笑道:“温大师是擅长做针线活儿,所以这么说。要我啊,我宁愿做饭养鸡,也不愿拿那针线!我做一个袖子都得花上半个月。可是做一顿饭,一盏茶时间就够了。”

    她倒真不是吹嘘。

    温大师分明和她是一起择菜的,她跟前摞了一大堆了,温大师慢条斯理地,才弄了一小把。

    旁边也有太太跟着附和:“可不是。锦绣阁的衣裳,咱们等闲看都捞不着看一眼。如今能穿上绣娘们的衣裳,那可真是福气了。”

    温大师柔声说道:“现如今即便是做,怕是也没法太过精细。”

    “要什么精细啊。”有个笑声爽朗的姑娘跟着说道:“咱们现在,最不稀罕的就是‘精细’。最稀罕的就是‘有的吃有的穿’了!”

    “而且啊,你们这些绣娘统共才几个人?咱们每人多花上一点点力气,就把你们那点儿活给做了。我现在最愁的就是天儿越来越热了,连个换的衣裳都没。”

    说话的是位大婶。

    她家原本是开小饭馆的。如今正端着锅,让自家媳妇儿舀水过来刷锅呢,听到后也插了两句过来。

    负责管理择菜的那位太太行了过来,笑道:“其实现在基本稳定,倒也没那么多事需要去帮忙了。温大师能够帮忙解决衣物的问题,倒是真忙了咱们的大忙了。”

    最初几日的忙碌过后,分工已经初步明确下来。

    灶台砌得差不多,还少的那些个今日让泥瓦匠就能做好了。做饭的事情,倒也好说。

    大户人家的家丁们早已都派了出去,帮忙搬东西运东西。丫鬟婆子齐齐出动,帮忙择菜洗衣。

    而后做饭一事,则交给会做饭的寻常人家的妇人们,还有各户的厨子、酒楼的厨子。

    家丁那边搬运东西,有蔺君泓选的那些兵士带头,井然有序。

    至于这些琐碎事情,元槿从各个分工里,都各挑了十个表现极好的擅于此道的。而后把事务交由这些人来统一安排。

    若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由这些被选出来的人来向她汇禀。

    原本锦绣阁的人踊跃帮忙,分散在择菜、洗衣和做饭各处。

    锦绣阁加上温大师,统共只有四十八名绣女。

    初时那几天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少了谁都不行。

    如今基本稳定一些了,人手就没那么紧缺了。

    她们不过才几十个人罢了,单独分出来制衣,完全不会耽误其他事情。

    听了大家这些肺腑之言,温大师最后的一点顾虑也消失了。

    她将手里没择完的半把菜细细择完了,这便笑着和大家道了别,带了人四处去寻锦绣阁的绣娘们。

    因着长年与针线打交道,她们早已养成了习惯,针线包不离手。所以这次出来,无一例外地,全部将东西带到了车上。

    同样被她们带出来的,还有几匹十分珍贵的料子。可是,那些衣料是要被好生对待、一针一线细细缝制细细绣上花样,方才能够体现出价值来的。如今这样需要急匆匆地赶制衣物,再用它们,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幸好蔺君泓让人运送的物资中包括了布匹。虽说如今送来的不是特别多,但可以先用它们赶制着衣物。在这一批做好之前,下一回的物资差不多也运送到了。只要提前说一声,让人多拿些布料就好。

    绣娘们聚集在一起,听闻这个消息后,颇为惊讶。

    待到与她们解释过后,有人很小声很小声地问道:“王妃这是在为我们以后考虑吗?”

    她没提之前,还未有人往这边去想。绣娘们都有些悟了,齐齐探寻地望了过来。

    元槿笑道:“其实主要是我的一些朋友们想要给大家帮帮忙,却不知道做什么好。恰好如今正缺衣物,便和她们说起制衣之事。不过,她们虽然女工尚可,却远不如大家技艺精巧,速度也不够快。如今这样多的衣裳等着去做,所以还得麻烦大家来一起完成。”

    听了她这一番解释后,绣娘们面露释然。

    只是温大师和几位年长些的绣娘却是面露了然,看着元槿时的眼神也颇不一样了。更加温和,也更加感激。

    因为制衣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屋子里便可,所以温大师提议绣娘们一同搬到榆安县去住。

    虽然榆安县也人满为患,但比太平镇要好上许多。

    而且,县丞动员了县里所有的居民,每家每户都腾出好几间屋子,好让京中的人们住进去。

    原本绣娘里有四个人在途中受了伤。所幸都是轻伤,如今已经大好了。

    温大师考虑着能在这里多腾一些地方也好,便提出了这个建议。

    绣娘们纷纷同意。

    不过,这样一来,榆安县那边的量身之事她们可以亲力亲为。但是太平镇这边京中人们的量身之事就要专门让人来做了。

    知道了这些消息后,葛雨薇和贺重珊还有其他几个住在太平镇的女孩儿们,就想将此事包揽下来。

    “不过是量身罢了。这个我们也会。不如就由我们每日量好了记在纸上,王妃或者林雅回榆安县的时候就顺便带过去了。”葛雨薇这样提议道:“毕竟我们就住在这,方便许多。”

    葛家和贺家都有伤者在,故而都住在太平镇里。

    温大师沉吟不语。

    “我觉得我们没法这样做。”许林雅想了想,摇头道:“这样怕是不妥。家里人恐怕不会答应。”

    她并非想要拒了这样的事情。而是,她觉得家里人是真的不会同意。

    当初家人不愿让她们出来帮忙,便是顾忌着她们“贵女”的身份,不想让她们抛头露面。

    如今将要制衣,定然是所有人一视同仁。无论对方是谁,都得好好地量身,而后将衣裳做出来。

    这样一来,势必就要面对各种各样不同的人。

    经了许林雅的提醒,葛雨薇瞬间明白过来。有些懊恼,也有些垂头丧气。

    贺重珊推了推葛雨薇,拧眉道:“臭瘸子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呢?如今有事情做了,该开心才是。不能做的避免掉。能做的去做。时间那么紧,哪儿来的闲工夫在那边叹气。”

    “疯婆子你乱说什么?我哪里叹气了!”葛雨薇被她一激,火气上来了,不服气地道:“就是有些惋惜罢了。哪需要你来教训我。”

    贺重珊冷笑,“怎么着?被我说中了所以急眼了?”

    眼看着两人又要争起来,许林雅赶忙走到中间把她们隔开了。然后问温大师:“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温大师转向元槿,想要问问她的意见。

    元槿想了想,说道:“不若这样吧。温大师留两位师傅在太平镇。一方面可以负责量身,另一方面,若是葛姐姐她们有做的不够妥当的地方,也可以指点一二。每晚我或者许姐姐回县里的时候,给你们带过去。”

    温大师连连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而后,她将绣娘们叫到了一旁去,细细吩咐叮嘱。然后安排留下的人还有搬过去的相关事宜。

    元槿寻了端王府的一个人来,让他跑一趟榆安县,提前做好安顿绣娘们的相关事宜。这便折转回了女孩儿们这里。

    她说道:“不若每天量身的单据就由我带过去吧。许家人如今住在榆安县,许姐姐到时候可以在县里帮忙。倒是不必来回跑了。”

    “这不成这不成。”葛雨薇却是不同意,赶忙摆手道:“林雅是必须要来回跑的。”

    这下子元槿有些疑惑了。

    稍稍一想,她又有些明白过来,“许姐姐想和两位姐姐一起做事?”

    “哪儿是因为这个啊。”贺重珊摇头叹道:“当然是因为每日送她来回的人啊。”

    “送她来回的人?不是我家大哥……吗……”

    元槿下意识都说完,有些明白过来,笑盈盈地侧首望向许林雅。

    邹家人没有受伤的,都在榆安县住着。

    邹元钧和邹元钦兄弟俩每天都来太平镇帮忙。

    许太太说是怕许林雅自己上路不安全,特意拜托了邹元钧帮忙照顾许林雅。所以,每天邹元钧都去许家所在的位置,接上许林雅,然后她坐车、他骑马,一同往这边赶。

    许林雅脸红红地怒瞪贺重珊:“乱说什么呢。”

    贺重珊悠悠然说道:“没什么。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看谁来了?”

    许林雅下意识地立刻回头去看。

    可是,哪儿有半个人在?

    “别急啊。那么着急去看做什么。”葛雨薇在旁促狭地笑道:“人根本就没来。哎,哎,别脸红啊。心虚了不成?”

    许林雅跺跺脚,追了葛雨薇作势要和她算账。

    葛雨薇便半真半假地逃着。

    一时间,气氛极为和乐。

    元槿笑着看了她们一会儿,眼见空闲时间不多了,就和贺重珊道了别。然后脚下一转,去了贺重凌那边。

    贺重凌与蔺君泓的伤不同。

    蔺君泓那口浊血吐出来后,休息了段时间,又吃了些散瘀补气的汤药,便好了。

    给他开方子的黄太医未曾亲眼看到当时情形。但听元槿叙述,黄太医估测当时许是由于地动的关系,蔺君泓胸腹间有血气瘀滞,又因沙尘的关系,这才导致了短暂的假死现象。若无元槿那几下,或许就这么去了。但由于元槿对他的击打,反倒是将阻滞的血气和尘沙给逼了出来。

    气血顺畅了,蔺君泓便无碍了。

    但贺重凌的伤是实打实的外伤和内伤。需得好好调养。

    元槿过去的时候,贺太太刚好出去取睡了,不在屋里。只贺重凌自己待在房中。

    撩了帘子进到屋内,看到里面情形后,元槿顿时惊到了,赶忙说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躺下。”

    她万万没想到,贺重凌居然在练功夫。

    而且,明显用上了气劲。一招一式虎虎生风。

    可他分明还没痊愈!

    刚才是繁盛引了元槿过来的,所以元槿扬声喊了几声。

    结果繁盛并未应声而至。

    元槿心知他许是临时有事去忙了,就歇了让他帮忙的念头。

    她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大防了。

    须知前些天照顾伤病者的时候,早已将这些抛到了脑后。

    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医护人员一般,而对方,是舍身救她的人。

    她怎么也不能任由他这样继续不拿身体当回事了。

    元槿赶紧拿捏好力气,小心翼翼地又拉又拽,好歹推了贺重凌回床上躺着。

    看着贺重凌额上的汗和微微拧起的眉,她也来了气,恼道:“你知道你身体什么状况么?若是这样下去,身体没法完全康复怎么办?”

    “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贺重凌淡淡说道。

    “心里有数?心里有数你还……”

    元槿话到一半,忽地顿住。

    对于贺重凌,又是感激,又是自责。若不是她,他也不至于成了这样。

    她实在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什么。

    努力缓了缓脾气,她好生劝道:“你现在的状况,不能过多地运动。适量地康复运动对身体很好,但是一旦过了那个‘度’,反而是有害无益。”

    贺重凌半晌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就在元槿以为他不会开口、正想着怎么继续劝他的时候,贺重凌忽地问道:“你为何对我这般客气。因为我救了你?”

    元槿被他这话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若说是吧,看他神色和语气,好像不愿意听到这个答案。

    若说不是吧……

    她良心上又过不去,不愿违心说假话骗这个救了自己的人。

    元槿最终尴尬地笑了笑。

    贺重凌面露了然,摸出一本书来翻看着,淡淡地道:“有脾气就发出来。这样憋着,我都替你难受。”

    元槿被他这样一激,刚才冒出来的火气差点就压不下去。

    不过,她好歹还记得他是个患者,努力平顺了下气息。

    正要开口和他好好说说,恰在此时,繁盛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王妃,有人来寻您,不知见不见?”

    元槿话还没和贺重凌说完,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问道:“是谁?”

    繁盛难得地吱吱呜呜半晌没回答。

    元槿察觉有异,赶紧叮嘱了贺重凌要好好养伤,切莫随意走动。又说自己晚一些再来看望他。这便急急出了屋子。

    待到望见不远处的那个人后,她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开。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对方给叫住了。

    元槿思量了下,虽说对对方没甚好感,不过如今大家的境况都不好,许是她有什么难处也未可知,就在旁边稍微站了会儿,静等对方过来。

    李姨娘看着元槿神色平静的模样,望着她眼中的戒备和明显的疏离,不由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不过,脸上却还是挤出了个笑来。

    “不知王妃刚才可曾看到过桢姐儿?”

    “她?”元槿没料到自己等了小半晌,竟然等来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

    “我哪里知道她的去处。你若想寻她,不如问二太太和她哥哥妹妹去。”

    元槿的意思是,让李姨娘去寻她们二房的人去。

    她口中的哥哥妹妹,是说的邹元铮、邹元钰还有邹元杺她们。

    因为那几位都是二房的孩子,所以她直接就这么讲了。

    但是听在李姨娘的耳中,却觉得元槿似是在讽刺她不自量力。

    因着元槿先提到了“二太太”,李姨娘便直接滤去了元槿话里的邹元钰,只觉得元槿是让她去找杜氏还有杜氏亲生的那两个嫡出的孩子。

    好似是在讥讽她不过是个妾侍罢了,没资格求到元槿的跟前。

    李姨娘年岁不小了,却风韵犹存。

    她婷婷袅袅地朝着元槿一拜,用力一眨,眼睛里就开始泛红、落泪。

    “我知我身份低微,入不得王妃的眼,没资格来到王妃的跟前。不过因着事关桢姐儿,所以才斗胆来求您一求。”

    元槿也是服了她这思维了。

    自己不过是让她去找家里人罢了,哪儿来的那么多弯弯绕?

    竟是说得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说实话,这些天元槿忙里忙外的,打过交道的人不知凡几。

    有世家贵族,有平民百姓,甚至还有平日里连句话都不曾说过一句的贩夫走卒。

    天灾过后,大家都在齐心地努力着。

    还真没有谁这样话里话外地甩脸色给元槿看。

    元槿被她气笑了,点点头道:“既然你觉得没资格和我说话,入不了我的眼,那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免得大家相看两相厌。”

    说着,她举步就走。

    李姨娘忙紧走几步追了过去。眼看着元槿真的不搭理,她便拎着裙子跑了过去,噗通一下子跪到了元槿的跟前。

    元槿根本懒得理她。换个方向继续走。

    李姨娘泫然欲泣地道:“桢姐儿不见了不知去了何处。还请王妃想想我这个生了她的婢妾的苦处,帮帮我吧。”

    元槿被她这一闹二闹地给彻底惹烦了。

    原先同在将军府住着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位李姨娘在“演艺界”着实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那眼泪是说来就来,那柔弱姿态是说摆就摆。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是她想,根本没有做不出来的。

    因为这个,精明如二太太杜氏,也吃了不少哑巴亏。

    但凡是和李姨娘对上,二老爷邹宁远大都会选择相信李姨娘,而非杜氏。

    再后来,杜氏索性晾着李姨娘和李姨娘生的两个孩子了。

    如今看到李姨娘把在后宅里对方邹宁远的那一套搬到了自己跟前,元槿心里是说不出的膈应。

    她朝跟过来的繁盛点了点头,示意他在旁候着就好,暂时不必过来。

    而后,任由李姨娘继续跪在地上。

    元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冷说道:“你寻人,我不拦着你。只是别闹到我的眼前来。听懂了吗。”

    “可她毕竟是你堂……”

    “堂姐堂兄什么的,这种话不用再提了。闹到三司去审,这事儿也是一样的结果。”

    李姨娘不过是二房的一个妾侍。

    当初老太太凑着元槿回门的时候去将军府,遭遇的那一切,李姨娘又如何得知?

    她根本不理解元槿所说的“闹到三司去是一样的结果”是何意。

    她甚至不太了解,邹家大方二房分家这事儿被三司存了底代表着什么。

    于是她在旁哭哭啼啼的,只重复一句话。

    “听闻王妃是最后一个看到桢姐儿的,所以我才来问王妃一问。”

    听了她这话,元槿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如果有人能告诉李姨娘,她是最后一个看到邹元桢的,那么说这话的人肯定也看到邹元桢了吧?

    何以肯定她就是最后一个瞧见的了?

    见李姨娘哭得那么真切,元槿好歹又给她多说了两句话。

    “邹元桢我没看见。她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你若是有这个闲工夫,不如赶紧寻了二老爷他们去找找。也好过于来寻我。”

    李姨娘听她提到邹宁远后,倒是真的哭得悲切了些。

    “老爷他如今被那个狐媚子迷了眼,哪里还看的到我们去?如今那狐媚子肚子那么大了,老爷他更是全副心思在她身上,根本不来理会我们娘几个了。”

    元槿听了她的话,这便想起了那个曾是三皇子府里舞姬的柔弱女子。仔细算算,那人有孕也有七个月左右了。

    但这些都是二房的事情,和她根本没有关系。

    眼见李姨娘唠唠叨叨个没完,根本没有打算停歇的意思,元槿终是不耐烦了,朝繁盛微微颔首,让他将李姨娘拦在了远处,她则头也不回地大步赶紧离去。

    不多时,繁盛跟了上来。

    元槿不想知晓李姨娘如今的状况,便未曾多问。

    出乎她的意料,繁盛反倒是紧追几步跟了过来,主动和她说起刚才李姨娘提及的事情。

    “其实,那位大姑娘,今儿早晨王妃是瞧见了的。”

    元槿没有问繁盛是如何得知了自己与李姨娘的对话的。

    他是练武之人,耳力也很不错。更何况刚才李姨娘刻意大声哭哭啼啼的,繁盛离得不远,想不听到也难。

    元槿知道繁盛自然不会对她说谎,闻言大奇,“我见过她?什么时候?”

    忙了一早晨,她自己根本是毫无印象。

    繁盛沉吟着说道:“早晨王妃刚到平安镇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些人将您拦住,问起了还需要多少灶台的事情?”

    “这事儿我记得。”元槿颔首道:“他们说如今差不多够用了,所以只留下几个泥瓦匠来负责此事便可。”

    “当时属下瞧见了大姑娘。她离得颇远,又是和太子府的人在一起,属下就没和您说。”

    繁盛话语里满是歉然和懊悔。

    “无需放在心上。”元槿笑道:“这又不关你的事。你如何提前知道李姨娘会来寻我?”

    认真的说,就凭当初邹元桢做过的诸多事情,她即便和邹元桢面对面,也不见得会和对方说话。

    更何况离那么远,很显然邹元桢也没打算过来见她。

    繁盛知道自家王妃的性子。

    若她真的介意,会直接一两句点出来。若她这般笑着开了口,自然是没当回事的。

    繁盛紧绷的神色顿时放松了不少,说道:“属下下次会注意些。”

    元槿倒是想起来他说的另外一件事,问道:“你说她和太子府的人在一起。究竟是何人?”

    该不会是……

    “杜之逸。”繁盛轻声道。

    元槿之前想着会不会就是他。却没料到,当真是。

    繁盛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看他们两个人的情形,甚是亲密。也真因了这个缘故,属下没有告诉王妃。”

    他因那两个人“亲密”而不敢告诉元槿,可见当时邹元桢和杜之逸之间确实是有点什么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私会。

    虽说当初杜之逸信誓旦旦要娶邹元桢为妻,但是后来老太太离了将军府后,到底是彻底阻了那件事情。

    之后杜之逸在杜家人的安排下,订了亲,又在三月初的时候娶妻成亲。

    没想到两人竟然在这种时候居然私下里相会。

    如今大家都在为了生存而努力着,偏偏这两个人……

    元槿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两个人才好了。

    不过,左右这件事情是二房的,和她无关。

    而且元槿却是又许多事情要忙。

    不多时,就将其抛却脑后。

    元槿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料到了下午的时候,蔺君泓竟是来了太平镇找她。

    之前两人道别知后,蔺君泓有事要做,离开了太平镇。

    当时他告诉元槿,今晚怕是到了天黑才能回去。还特意告诉元槿,要记得提前吃饭,不要等他。

    谁知刚分别没多久,他就回来了。

    元槿心中好奇。

    蔺君泓到了平安镇不久,便去了他用来处理事务的那间屋子。还遣了人来叫元槿。

    元槿愈发疑惑起来。虽然手头上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依然是全部搁下,急急地往那边赶去。

    几个时辰不见,蔺君泓和之前未有丝毫的不同。

    虽然这里不过是个小镇,出了镇子之后的路不太好走,骑马时少不得会扬起许多尘土来。

    可是他一路行来,却衣衫上不沾点尘。

    屋子明明十分简陋,顶多只称得上简洁罢了。

    但多了个他,便截然不同了。

    少年倚窗而立,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不管怎么看,都还是京城里鲜衣怒马风度翩翩的端王爷。

    而这整间屋子,也因了他的出现,好似明亮宽敞了许多。

    让人踏足其中,便如春风拂面,十分舒心。

    蔺君泓看元槿扶着门框停滞不前,就朝她张开了双臂,静等她过去。

    元槿笑着紧跑几步,扑到他的怀里。

    被他一把抱住紧紧搂好后,她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到晚上吗?”

    “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所以就过来了。”

    蔺君泓淡笑着说道,又抬指拨了拨她额前的发。

    若他是调笑着说点旁的,元槿或许就真信了他真的是想她了所以过来。

    偏他这般正儿八经地回答了……

    元槿心里打了个突,不知怎地,忽地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仰首望向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情。”蔺君泓含笑望着她。

    元槿狐疑地看着蔺君泓,往了会儿后,越发怀疑起来。

    不对劲。

    这家伙,今儿温柔得有些过头了。

    反常必有妖。

    元槿知道自己这样问下去,他怕是不会回答。

    故而她索性板着脸佯装愠怒,冷声说道:“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我希望你是第一个告诉我的。如果我问了,你不答,而后我从旁人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你知道,我一定会生你气的。”

    她的脾气一向是温和柔顺的。

    但是,平日里轻易不发怒的人,真正发起火来,才更是吓人。

    最起码,蔺君泓不愿看到她对他发怒。

    见女孩儿这般坚持,蔺君泓暗叹一声,平日里惯常带着的笑容稍稍滞了下。

    他就知道自己瞒不过她。

    若说有谁最了解他,非她莫属。

    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亲自过来看看,又不放心。

    蔺君泓将女孩儿搂在怀里,又把她的手整个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这才轻轻地开了口。

    “今日太子去了行宫觐见陛下。”

    听他提起太子,元槿心里就突地一跳。

    可是静等了半晌,他都没有再继续说。

    元槿晃了晃他的手,“然后呢?”

    蔺君泓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太子说,你堂姐肆意带走了他府上很重要的一个人。而后你纵容手下人给他们开路方便他们逃走。如今人已经找不到了。他说要寻你来问个清楚明白。”

    元槿听了后,当真觉得这跟个天大的玩笑一般。

    刚才她看李姨娘过来寻她的时候,还有时间来做戏,就想着事情应当没有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

    所以她倒是没料到邹元桢是真的不见了。

    可是,即便邹元桢和杜之逸真的一起跑了,关她什么事?

    那两个人都那么大了。而且,大房二房早已分家。

    她还能天天跑到别人家里,守着别人家的姑娘不放?!

    元槿原本想笑。

    但是,她想到了蔺君泓这一系列不太寻常的表现后,知道这事儿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她想了想,宽慰道:“今日我和邹元桢一句话都没说过。即便她走了,也牵扯不到我身上。”

    她深信“身正不怕影子斜”。

    自己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旁人诋毁。

    “即便你一句话没有和她说过,但看太子的意思,好似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蔺君泓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是发紧。

    他知道皇帝一定不会对他坐视不理、任由他在民中取得较高声望的。

    但他没料到的是,居然是对元槿下手,而非他。

    这件事,目前他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具体的细节还不甚清楚。

    不过,仅仅这一些,也足够他担惊受怕的了。

    他不怕自己受难为。

    哪怕刀子驾到他脖子上,他都能笑得云淡风轻。

    可元槿不行。

    他不愿元槿遭遇那些阴暗和诡谲的事情。

    一点点也不可以。

    蔺君泓一把将元槿搂在了怀里,紧紧地拥着。

    他用的力道很大,大到让元槿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也正因为如此,元槿发现了蔺君泓的紧张和不安。

    她从来不知道,潇洒不羁的端王爷,也有担心和害怕的时候。

    这让她也有些紧张起来。

    元槿努力将手探出,伸到他的后背,一下下地轻轻拍着。

    “你别担心。我会没事的。你如果都没法保持冷静来帮我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这话到底是让蔺君泓稍稍镇定了些。

    是的。事情只不过才露出一个苗头而已,还未有确切的消息。

    断然不能失了冷静。

    他抬起修长的指,眷恋地轻抚着她的脸颊。

    正要开口说话,忽地外头传来了繁武不安的轻唤声。

    蔺君泓指尖微顿,慢慢收拢。而后五指紧握成拳。

    他深吸口气,面容渐渐冷肃,将繁武唤了进来。

    繁武刚一听到蔺君泓开口,当即冲了进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忙扶了旁边的椅子稳住身形。

    蔺君泓淡淡地道:“有话好好说。何事这般慌张?”

    “灶台、灶台。”

    繁武磕磕巴巴地说着,紧张地看了眼元槿。

    “今日新砌的灶台那边失了火,烧死了两个泥瓦匠。据说、据说——”

    在蔺君泓愈发冷冽的目光中,繁武紧张得汗流浃背,却又不得不将话说完。

    “……据说,这事儿和王妃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