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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的黑暗生活,早已磨得蔺时谦近乎放弃了希望。他总觉得自己这一世的生活恐怕就只能如此了。与黑暗相伴,日日不见光明。
谁曾想,今日竟是得以看到一丝曙光。
蔺时谦大喜,恨不得立刻将事情告诉所有人。但摸索着坐到床边穿上鞋子之后,他又迟疑了。
万一往后只能这般呢?
万一只能看得到这一丁点儿的光亮,再无进展呢?
岂不是要给了大家一线希望之后再度尝到失败的滋味……
他知道蔺君泓、元槿他们为了让他好转付出了多少努力。也知道在他失明的这段时日里,所有人有多么的关心他。所以,他更不愿让大家在欣喜之后失落不已。
蔺时谦慢慢的脱下鞋子躺了回去。
等到事情确定是在好转了,再与阿泓他们说罢。总得先确定了是在慢慢康复再说。
因为元槿尚在月子期间不能随意走动,加之天气寒冷小孩子也不容易适应,青嵧的洗三和满月礼便打算依着正常的规矩办就好,待到百日宴的时候再好生大办一场。待到那时候,天气暖和些了,孩子大一点了。最重要的是元槿的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能够应付那繁冗的礼节仪式。
洗三礼就只请了至亲过来,大家好生的庆祝了一番,很是热闹。
满月的时候,亲朋好友都到了宫中,顾阁老亲自给青嵧剃了胎发。邹元钧和邹元钦各自给小家伙准备了新衣裳和新鞋子,邹宁扬则是亲手给小青嵧做了一张小床。
那小床做的十分精致,半丈长,三尺宽。用上好的雅楠所做,边角打磨的极其光滑,边上刻了松竹,既美观大方,又结实耐用。
许提督看了后爱不释手,不住感叹:“这床可是极其珍贵的。领兵作战的大将军亲手制作打磨的,那多少金子也换不回来啊。”
邹宁扬一看他那灼灼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扯了扯嘴角扭过头去,不搭理他。
一旁的顾阁老也看出了门道来,拈须笑道:“许少爷往后有了孩子,许大人也可以效仿邹大将军这般,亲手做一个。”
许提督哈哈大笑,“我哪有他那手艺。”而后继续盯着邹宁扬,“亲家公……”
“你就歇了这个心思吧。”蔺君泓在旁斜倚着桌案,轻笑嗤道:“你当国丈爷什么都能做的?想要,自己做一个去。”
许提督这便没话说了。
邹宁扬虽说是他亲家公,可人家还顶了个国丈爷的身份。有皇帝女婿替邹宁扬撑腰,他想仗着交情来求一个,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许提督唉声叹气。
他这模样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镇国公看不过去,从旁边拿了一大堆的红鸡蛋直接往他怀里一塞,“闲的你。吃吧!”
许提督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当真拿了一个剥开来吃,还不住称赞:“味道不错。”
引得众人再吃哈哈大笑。
蔺时谦并未出席。毕竟他眼疾之事并未对外宣扬。除了宫里的一些人外,仅仅邹家人知晓。
满月过后,元槿便能下床出门了。这对她来说,可着实是件好事。闷在屋里那么多天,可真的是受够了。不过蔺君泓也不让她过多活动。
“生产之事对身体损耗极大,即便躺着歇了一个月,哪就那么容易恢复如初了?还是好生注意着些,切莫太过操劳了。”
他吩咐了所有的人,谁也不准拿那些琐碎的事情来扰乱元槿休息。若是有事的话,去寻总管。再不然,就去寻太后。除非是重要的事情再来麻烦元槿。
在月子期间里,徐太后就帮忙料理了许多的事情,也是不想让元槿多思多虑损了身子。
——她是不指望自家儿子会多纳妃嫔了。看定北王那死心眼儿一头黑走到底的状态,定北王妃沈氏那个性子他都没休了她,想来蔺君泓也是个长情的。既然注定了儿子只有元槿一人在身边,那么让元槿身体好精神好就是最大最重要的事情。
毕竟元槿身子好了,才能给她多生几个孙子孙女儿出来。
宫中仅仅只有几个主子在,且蔺君泓没有任何的妃嫔,所以倒是没有什么争宠之类的腌臜事情。加上徐太后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但凡看到底下人有暗地里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都不会轻易放过。所以这一个月来后宫里倒是风平浪静,没出甚岔子。
如今小家伙满月了元槿需得再休息一段时间,徐太后就继续管着后宫中的琐碎杂事。只不过与宫里开支用度有关系的银钱之事,全都交还给了元槿,让她自己来处理。但凡有账目需要走,都要去永安宫里让元槿过目。
青嵧也越来越好玩了。
相较于刚刚出生时候的不分白天黑夜的一直在睡,他现在有许多时候也是清醒着的。
看他爱玩爱闹,蔺君泓就让人给他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又裹了白虎皮的斗篷,让人抱了他在院子里玩。只不过他看什么东西的时候,都没有太兴奋的激动表情,所以宫人们都是带他在各处转着,并不往特定的哪个方向去。
元槿知道小孩子此时怕是看不清什么东西的,就说了什么都带他看看。往后知道小家伙喜欢什么后再说。
这个境况在遇到了某一群后就出现了变化。
元槿整整一个月拘在屋里没能出来,阿吉阿利还有闹闹纽扣就都乖顺了许多,老老实实的窝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来。
如今既是能够出门了,就将它们放了出来,亲自带着它们在宫里遛弯玩。
它们已经有些日子没能和元槿这般亲近了。看到元槿后,亲的不行,在她身边绕着圈子的玩儿。一个个的抢着往她身边凑,样子可爱而又有趣。
正在阿吉和纽扣抢着一个骨头形的玩具时,元槿听闻宫人们说小殿下吃饱了准备出门,就让朱氏带了青嵧来这边。
朱氏是后来新找的乳母。之前她是在穆将军府做工的,为人踏实肯干。去年她生了个儿子,一直喂到现在,刚好差不多要断奶了。
穆烁听方沐臣说,宫里先前一个母乳不太合适被辞退了,就想起来娘家这个朱妈妈来,就向元槿推荐了朱氏。
朱氏身量颇高,微胖,皮肤黝黑,相貌一般,面容沉静眼神柔和。一身衣裳虽然不是崭新的,但是洗的干干净净,熨烫的十分平整,一看就是个仔细人。
元槿和她说了几句话,又问了她平日里的一些习惯。
朱氏一一回答了。声音不高不低,语调温婉,听在耳中,温柔可亲。
元槿觉得不错,就将她留了下来。和另外一个乳母林氏一起,轮流照顾青嵧。
朱氏刚来到宫里的时候,就被这些猫儿狗儿给吓了一跳。
她家养过两只大狗。可那些都是土狗,虽然有些凶,却也没有凶成阿吉阿利这副样子。而且,土狗的身材虽然也不小,但也没有阿吉阿利和纽扣这么高大。
再加上闹闹……
一只能够和好几个大犬都能和睦相处的猫儿,能是个寻常的猫吗?
朱氏每每路过它们的院子,都会远远的绕着走。
这一回她将青嵧抱来之后,很是有些紧张,边往这边行着,边下意识的将青嵧抱在远离狗儿猫儿的那一边,又微微侧过身来半遮住青嵧的视线,生怕他看到了纽扣它们会紧张害怕。
元槿看着朱氏这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她的疼爱青嵧所以如此,眼神便愈发柔和了。又道:“其实对于自家人,它们还是很温顺的。”
朱氏自然知道元槿说的是闹闹它们。她下意识的就往那边看了一眼……
三只大狗狗和一只胖猫就这么齐刷刷的盯着她,看了回来。
朱氏紧张万分,讷讷道了声“是”。
元槿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张开双臂对着青嵧那边拍了拍手,而后将它抱了过来。
孩子还小,只能横着抱,不能竖着。
不过到了元槿的怀里后,因为元槿抱着他时候的朝向缘故,青嵧能够模糊的看到旁边的那几只。
他的小眼睛往那边瞅了一会儿。
狗狗们还没做什么,闹闹先喵呜叫了一声。而后阿吉阿利也低低的吼了起来,紧接着是纽扣。
青嵧的嘴角动了动,露出了个微笑。
元槿不知道他是真的听到了闹闹它们的叫声而笑,还是自己自顾自的在笑,就使了个眼色让闹闹它们停了下来。
不多久,青嵧的笑容就慢慢止住。
待到闹闹它们重新欢腾的叫起来后,他又微微笑了。
元槿瞧着也是觉得稀奇。
她本打算是让猫儿狗儿们来看看青嵧,和青嵧熟悉一下,免得往后不认得他生分了。哪知道青嵧好似也喜欢和它们在一起。
自打那天起,元槿没事的时候就抱了青嵧和小动物们一起待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青嵧现在能听到多少、听懂多少。不过他既然喜欢动物们,倒是个好现象。往后大一些了和阿吉阿利它们也好相处一些。
有时候元槿将青嵧放在小床上在外面晒太阳,狗儿猫儿们就围着小床趴成一圈儿,偶尔抬头看看青嵧,然后就继续趴着,乖巧得很。
邹宁扬做的小床,就搁在了屋里,当做青嵧睡觉时候所用。
如今院子里的这个,是宫里匠人们所做。亦是精致结实。而且,因着元槿特意要求过,这张床做得四周围护都比平常小床要高不少,且木条之间的缝隙比较窄,青嵧在里面,即便往后会站起来了,也等闲不会有事。
徐太后也是没料到纽扣它们能和青嵧这样和平相处。
她看到这些大狗后都忍不住犯怵。当初蔺君泓养着阿吉阿利的时候,她就没少劝过还是端王的他要小心着点,又不住催促他将那两只赶紧送了人去。蔺君泓一直不肯听她的,她也只能作罢。
后来见元槿能和这些大只的家伙们相处融洽,徐太后已经觉得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再看青嵧亦是如此……
身为祖母的她,对此已经完全无话可说。
徐太后管不得青嵧和动物们相处的如何,不过青嵧的饮食起居她是半点儿也不敢放松的。每次见了后,都会问一问乳母们。
——嵧哥儿吃饭怎么样?吃的饱不饱、好不好?哦,吃的不错。那这两天又重了吗?好像重了。睡觉呢?睡觉如何?
蔺君澜还是跟着徐太后住在静明宫内。
跟着太后连续来了几次后,蔺君澜都有些无法忍受了,私下里对徐太后抱怨:“娘你问问题的时候可不可以换个说辞?这般来回往复的只问这么同样的几个,莫说是她们了,就连我听了都有些受不住。”
徐太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养孩子不就是操心这些事情?你看看槿儿,平日里不也是在操心嵧哥儿的这些琐事?倒是你,也不知道可晴到底是不是你养的,平日里孩子需要注意什么,你不知道。平日里孩子们喜欢什么,你也不晓得。镇日里说自己是个好母亲,还抱怨可晴不与你亲。你也不瞅瞅你都做的是些什么事儿!”
恼极之下一连串说完,徐太后就将蔺君澜的话抛到了脑后,急急的去忙下一件事情去了。
如今她为了宝贝孙子的事儿半刻也闲不下来。可没时间与蔺君澜在那边瞎扯。
听了徐太后的话,蔺君澜怔了怔,呆了半晌没有言语。
她往永安宫的方向凝视了会儿,又看了看自己掌心,扭头去问单嬷嬷:“娘说我对可晴不好。真的不好?”
单嬷嬷默了半晌,想想刚才徐太后激动的言辞,终究没有将蔺君澜的话当做耳旁风,而是说道:“大姑娘不如想想小郡主究竟喜欢什么吧。”
“喜欢什么?”蔺君澜慢慢说道:“喜欢红衣裳,喜欢小狗,喜欢下棋。”
单嬷嬷又问:“那大姑娘为什么会觉得小郡主喜欢这几样东西呢?”
蔺君澜听着这话觉得好笑,忍不住斜睨了单嬷嬷一眼。但看单嬷嬷神色认真,她想到这是母亲身边跟了多年的老人,就又收起了那般不当回事的表情。
现在的宫里风平浪静,那是因为蔺君泓身边没有姬妾,宫里主子不多。而且元槿是个宽厚待人的,从不胡乱苛责底下人。所以宫里才会是这样的平和的气氛。
但是当年可并不是这样。
当年的时候,后宫中诡谲多变,时常有人爬上去,也时常有人被拉下来。
但是徐太后却在妃位上稳稳当当的过了那么多年。这一部分是因为徐太后自己懂得审时度势,跟着当时的皇后身边没有让人瞧出什么不对来,另一个就是单嬷嬷也是个眼神极好识时务的,帮了徐太后不少。
蔺君澜就一一的分析起来。
说杨可晴喜欢红色衣衫,是她看着杨可晴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穿红色的衣裳。至于小狗……可晴身边的那只小狗,不就是当初问元槿要了去的吗?不喜欢怎么会要。至于下棋,这个她是知道的。因为几年前可晴生辰的时候,姚先生就送了可晴一本棋谱。因为那古籍还闹出了一些事来。
“不对。”单嬷嬷说道:“大姑娘这话说得不太对。”
蔺君澜有些恼了,“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清楚?”
“清楚不清楚,一问便知。”单嬷嬷对着发怒的蔺君澜,不急不缓的说道:“您可以去问问皇后娘娘。看她是怎么说的。”
蔺君澜性子上来了,气道:“我凭什么问她?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一个,吃的盐还不如我吃的米多。”
单嬷嬷淡淡一笑,转身就走。
蔺君澜想到之前徐太后的那番话,终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又把单嬷嬷叫了回来。
“你说要去问一问她,那便去问一问吧。”蔺君澜低垂着眉眼说道:“只不过我想求嬷嬷帮一帮我。”
让她去向元槿请教,那比杀了她还难。
她低不下去这个头。
单嬷嬷到底是看着蔺君澜长大的,知晓她的性子。更何况这些天徐太后因为蔺君澜的事情没少唉声叹气的伤心,单嬷嬷知晓刚才徐太后离去没将自己叫了跟着,想必也存了让她提点蔺君澜的意思。
她这就答应了下来,“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去寻娘娘问起。一会儿我去寻皇后娘娘说话的时候,大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在一旁跟着就是。”
说罢,单嬷嬷当先朝外行去。
蔺君澜知晓单嬷嬷这话是在说会和元槿将话题扯到杨可晴的身上。虽然不甘愿,但也真的好奇单嬷嬷为什么会说她讲的是错的。
蔺君澜最终还是磨磨蹭蹭的跟了上去。
元槿这个时候刚好正在陪青嵧。
青嵧躺在小床上呼呼大睡,元槿就守在了他的旁边,手里拿着红色的丝线,手指不住翻飞。
单嬷嬷行礼问安之后,蔺君澜瞧着稀奇,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元槿扬了扬手中红线,“你说这个?”
蔺君澜点了点头,在旁边的锦杌上坐下了。
“给青嵧打个络子。”元槿笑道:“阿泓给他做了个玉牌。我瞧那玉牌配个红色的络子不错,就想着今日无事刚好给他做了。”
蔺君澜无视旁边单嬷嬷的眼神示意,又问:“怎么早先不打?偏要到了今日才做这事儿。”
如果是旁人问这话,元槿少不得要以为对方是故意挑衅所以这般说话了。
可是经过这么多年,她也知道了蔺君澜的性子。这人说话就是这个语气,等闲改不了,就没在意她说话时候的语气,答道:“以前会打络子,不过打的不算太好,而且这是个新花样的,我以前打的不熟。既是要给青嵧做,自然要保证能够做的十全十美了再开始。”
她本以为蔺君澜会再嘲笑一两句。哪知道半晌没有听到回音。抬眼去看,蔺君澜的神色竟是有些怔忡。
元槿不明所以。
单嬷嬷却是明白缘由。
刚才她和蔺君澜说起的,正是对待自己孩子的问题。
蔺君澜先前没有留心过没有比较过,所以觉得自己做得好。但看元槿的这不经意间的话语和不经意间的做法,想必她心里已经有所触动。
单嬷嬷就想着将话题引到杨可晴的身上去,笑道:“说起红色,小郡主倒是喜欢红色的紧。不知道老奴能不能替小郡主向娘娘求一个络子。”
这话说得倒是不突兀。
但凡和元槿、杨可晴熟悉点的人都知道,杨可晴粘元槿粘得紧。元槿也很疼爱可晴。
如今元槿给青嵧做了个络子,再求她来为可晴做一个,倒是合情合理。
元槿就没多想,点头说道:“好啊。”顿了顿,又道:“不若打个络子当剑穗吧。前些天她得了一把小短剑,宝贝得很。我看她那上面还没配剑穗,就送她这个好了。”
蔺君澜有些坐不住了,“剑?我怎么没听说她有小短剑?”
元槿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可晴倒是想与你说。可你给她机会了么?”
蔺君澜这就想起来,前些日子杨可晴进宫来的时候,和她好似提过一句,想要习武。
她怎么说的来着?
女孩子家,莫要摸那些东西,打打杀杀的算什么样子……
蔺君澜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小郡主好似喜欢红色。不如娘娘给她做个红色的吧。”单嬷嬷在旁赶紧说着,又问:“小郡主是喜欢红色吧?婢子镇日里在宫里头,也不知什么样的适合。只看小郡主喜欢穿红衣裳,想着她应该也喜欢红色的络子。”
元槿并未多想,只当她是看到刚才蔺君澜那般尴尬的表情后故意打破僵冷的气氛所以这样说。
不过元槿对于蔺君澜的一些做法很看不惯。眼见着单嬷嬷说到这个,元槿也想借机敲打敲打蔺君澜,便道:“她喜欢穿红衣裳是因为小时候长公主给她买了件红裙子送给她,表扬她下棋下的好。后来她就喜欢穿红衣裳了。至于她喜欢什么颜色……说实话,久而久之,也确实成了红色了。”
元槿的话平平淡淡的,听在蔺君澜耳中却不啻惊雷。
话语里的“长公主”说的是谁,她再明白不过。
那红裙子——
说实话,她的印象已经很淡了。不过,她倒是还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蔺君澜神色变幻莫测,不等单嬷嬷开口,她已经按捺不住了,开口问道:“那她到底喜欢不喜欢养小狗?到底喜欢不喜欢下棋?”
元槿看她这神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对蔺君澜起了点作用,就将手中做了一般的络子搁到了一边,说道:“养小狗是因为没人陪着她。腾腾能够陪着她,所以她喜欢腾腾。至于下棋——”
元槿勾唇一笑,“她为什么喜欢下棋,刚才我不是说过了么。”
蔺君澜正欲反驳,刚刚张开了口,忽然想到元槿先前说过的一句话。
“……长公主给她买了件红裙子送给她,表扬她下棋下的好。”
蔺君澜顿时坐不住了,腾地下站起身来,脸涨红的冷冷一笑,“你说谎。你凭什么胡乱猜她心思。”
“是不是胡说,你大可以去求证。”元槿淡淡的勾了下唇,复又拿起桌上的络子,“只不过还请你不要将人想的太坏。免得有时候旁人好心帮你,却要被你硬是当做恶意,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言罢,她再也懒得搭理蔺君澜,只和单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便让人把蔺君澜“请”了出去。
这天的天空有些阴沉。到了晚间,狂风大作,开始变天。
临睡前葡萄看着这天上黑沉沉的乌云,边关窗户边感叹道:“天黑的那么透,怕是要下大雪吧。”
“也不尽然。”秋实抬头看看天空,“我倒是觉得可能是下雨。”
如今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一个月前下的还是雪,但是到了如今却不一定。
葡萄初时还不相信。待到第二日起床时候,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这才是彻底服气了。
雨下的不算特别大,但是淅淅沥沥的持续了好多天。
这样的天里,倒是没敢让青嵧出屋去。一来是怕他不小心淋湿了一些后容易感冒,二来下了雨后风也凉了许多,吹到身上泛着冷,反倒比前几天寒凉了些。
青嵧没发出屋去,就由孟嬷嬷抱着在窗户底下听雨声。偶尔的,他还会转了眼眸望向那不住滴水的房檐下。
“小殿下如今大些了,就喜欢看新鲜景儿。”乳母林氏在旁笑道:“小殿下的眼睛又黑又圆,和娘娘的像极了。”
说起这个,孟嬷嬷的笑容愈发深浓,“可不是。小殿下这样,简直和娘娘一模一样。往后啊,定然是个性子极好的。”
蔺君泓的是凤眼,虽好看,却带着股子冷厉气势。
元槿的眼睛却是不同,瞧着温婉而又恬静。
林氏又看了看眼睛溜圆的青嵧,笑道:“那定然是的。”
在这边伺候了这些日子,林氏也发现了,娘娘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只要尽心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办妥当了,娘娘只有赏不会罚。但如果自己不将差事当回事,那就只能收拾包袱走人。
先前的孙氏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这些话她也悄悄的提醒过朱氏。只不过朱氏当时没什么表情,听没听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正说着话的功夫,屋门开了又合,带进来一股子凉气。
她们侧头望过去,瞧见来人,赶忙行礼问安。
蔺君泓挥手让她们都起了身。望了青嵧一眼后,转而去了火炉旁站了会儿。待到身上的凉意散去,这才又走到了窗边,伸手将青嵧抱在了怀里。
青嵧瞪着眼睛看他。
蔺君泓瞧着他那一双眼,越看越喜欢,吧唧在小家伙的左边眼睛上狠狠亲了一下。想想不够过瘾,还在右边又来了一下。
青嵧瘪了瘪嘴,没什么开心的表示,反倒是将小脑袋一扭,继续去窗户那边看雨去了。
蔺君泓恨恨的戳了下他小巧的鼻尖,咬着牙说道:“居然敢不搭理我。”说罢,将他交给了孟嬷嬷,就往内室去寻元槿了。
林氏看的稀奇,与孟嬷嬷小声道:“旁人家都是更疼儿子些。咱们陛下瞧着倒是和娘娘更亲近。”
她这话也不是无缘无故说出来的。
进宫伺候那么久了,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今天忽然有感而发,就和孟嬷嬷说了起来。
孟嬷嬷听闻,欣喜不已。
元槿得了蔺君泓的宠爱,她当然是极其高兴的,颇有点自豪的说道:“娘娘性子和善,自然如此。”却也不点明是在赞同林氏的话。
林氏知晓这宫里头有些话说不得,就笑了笑,没再多言。
这雨下了好多天。从国子监那边的一次休沐开始,持续到下一次休沐将要临近,这才作罢。
而且,雨一停,接着就是个大晴天。
元槿瞧着天气不错,而且风停了外头也不甚太冷,就带了青嵧出来晒太阳。
因为前些日子天气不好下了雨,青嵧就待在屋里没出来,所以闹闹它们就也没有见到他。
如今再次看到青嵧,它们好似发疯了一般,激动的不行,绕着他的小床不住的喊着,声音高高低低,能明显听出它们的欢喜与愉悦。又看它们绕着小床不住的蹦跶,场面很是有趣。
纽扣忽然停了步子,跑到小床跟前,用头将小床拱了拱。
它是个性子温顺的狗儿,进行这个动作的时候,用力并不大,好似是试探着这么做。发现小床不动弹了后,就趴在一旁,并未再多做什么。不过瞧着小床时候的眼神,看着颇有些失望。
元槿瞧着这一幕很有意思,想了想,回去后和蔺君泓商量,让匠人们把那小床再加工一下,做成底下是轮子的。
“加个轮子?”蔺君泓有些好奇,“那能做什么?”
“推着来回的走。”元槿比划了个推的动作,“那样比起抱来抱去的方便多了。”
元槿之前曾经想过做一个手推车,只不过将想法和工部的人说了后让他们去设计了,还没个结果出来。刚才看到那一幕后,就想起来干脆先把床装上轮子用着。
思及此,她不禁又暗暗感叹了一番。
都说“一孕傻三年”,果然如此。
她竟然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刚刚看到后方才反应过来。
岳公公正在旁边伺候笔墨,听了元槿的话后有点担忧,“若是装了轮子,那么阿吉阿利它们看到后,也去推车子怎么办?”
他这个说法,元槿和蔺君泓倒是不太担心。
元槿想的是,可以做一个锁扣,待到将床停下来后可以把锁扣扣住,那样床就没法推动了。
蔺君泓则是考虑着,这些狗儿们其实在关键的事情上十分又主意,很听话。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更何况有纽扣在,蔺君泓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经过几年的相处,又有了之前地动时候的配合,狗狗们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虽然阿吉阿利疯玩起来不管不顾的,可如果纽扣在那边“叫着”让阿吉阿利停下来,它们就会停下来。想必带着青嵧玩的时候也是如此。
再说还有闹闹在旁边看着。这也是个很有主意的主儿。
而且元槿往后让秋实去照顾青嵧。
秋实性子平和,狗儿们和猫儿都和她十分熟悉。秋实在旁看顾着,那便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蔺君泓越想越觉得在床上加个轮子是个极其好的想法,当机立断打定了主意,吩咐下去让匠人们即刻开始着手去做。
他亲自要求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敢大意。不多时,新的一个改装好的小床就做了出来。
谁知小床刚刚做好青嵧还没来得及躺在里头出去玩,就出了点岔子。
这天元槿有些忙,徐太后帮忙看着青嵧。
可是大半天后,小家伙就开始不对劲起来,恹恹的没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