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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祖哥,你可回来了,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出大事了。”罗福兴急急上前对罗兴祖说道。
罗兴祖心咯噔一下,看着迎上前的罗福兴,失声问道:“出……出啥事了?”
“晌午的时候,婶子回来了,才回来,就去了你家,抓着果儿她娘好一顿打,你快去看看吧。”罗福兴急声说道。
一听林氏挨打了,牛车上的罗小将和青果当即跳了下来,撒了脚丫子就往家里跑。罗兴祖一把将手里的牛绳递到罗福兴手里。
“福兴,你替我把牛还给全林叔家。”
罗全林就是罗进喜的爷爷,他们家一直没分家,掌家的还是罗兴林!
罗福兴接过绳子说了句,知道了,便将牛车往罗进喜家赶。
这边,青果两姐弟一前一后急急的往家跑,跑到一步,青果想到身上揣着的银子,步子一顿,转身跑去了罗福兴家。
“婶,婶,你在不在家。”
罗大强从屋里迎出来,“果儿,我娘去你家了,你找她啥事?”
青果将背在身上的那个包袱解了下来,往罗大强手里一塞,“大强哥,这里是一百四十两银子,你替我保管下,回头我来拿。”
话落,不待罗大强开口,她掉头又往自己家跑去。
留下罗大强脸色煞白抱着手里沉甸甸的包袱,一百四十两!他长这么大就是见也是头一回见到啊!
“你还有脸哭?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个丧门星……老天爷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败家的娘们回来啊……”
“我告诉你,你就是哭死在这,你也得先把我老罗家的银子拿回来再去死!”
还离得有些距离,青果便听到了陈氏拆天喊地的叫喊声,林氏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罗小将发出的如野兽受伤的呜咽声。
青果不敢耽搁,一口气跑了回家,一进院子,便愣在了原处,碎瓷碎碗的扔了满院子,娘几个的棉被,冬衣也被扔得一院子都是,林氏披头散发的呆坐在屋檐下,已经哭不出声,站在她身边的青萍,脸红肿一片,鼻子下印着两股血渍,目光同样呆滞不动。
罗小将手里拿根棍子被几个大人给抓住了,两眼瞪的像牛,青果一点都不怀疑,要是让他挣开,他一定会一棍子对着陈氏敲下去。
“果儿……”
身后响起罗兴祖的声音,青果吸了口气,身子侧到一边,让罗兴祖走进去。
“这……这是咋回事?”罗兴祖哆嗦着唇,看着院子里的狼藉一片。
陈氏一见罗兴祖,当即跳了起来,甩手就给了罗兴祖两个大耳光。
“逆子,你给我跪下!”
“娘,你这是干啥哩?”罗兴祖被陈氏打得一懵,又急又气的朝陈氏说道:“你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我想干什么?”陈氏一张脸涨红涨紫,胸脯一上一下,急剧的喘着粗气,指着罗兴祖骂道:“你个逆子,你白生养你一场,知道你是这么个拂逆不孝的东西,我当初生下你,就该把你扔在屎桶里溺死!”
青果不理会这对相爱相杀的母子,而是悄然走到青萍和林氏身前。
“果儿,快,你快来喊一声你娘,我们怎么喊,她都没反应,莫不是让你奶给吓傻了。”周氏一把扯了青果,把她推到林氏身前,急声道:“快,快喊你娘。”
青果也吓了一跳,说是吓傻了到不至于,但只怕林氏郁急于心,把自己给憋傻了。
“娘,我是果儿,你看看我。”青果小心翼翼的对林氏说道。
林氏的两只眼睛珠子,还是定定的看着前方,没有丝毫反应。
青果这下子吓得不轻,她二话不说,拿起林氏的胳膊就咬了下去。
“果儿!”周氏连忙去拦青果。
一直呆呆滞滞不语的林氏忽的便有了反庆,她低头看着被青果死死咬住的那只手,目光缓缓抬起,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青萍,最后目光朝正对着罗兴祖又是抓又是挠的陈氏看去。
青果便发现林氏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那样又惊又恐又急又恨的目光里,忽的便看到一种决绝,青果暗叫一声不好,正要扑上前去抓林氏,林氏却是一甩一推,转身就朝厨房跑去。
“娘!”
青果发出一声凄历的呼喊,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往厨房追。
她这一声喊,引得众人的目光都朝她看来,一眨眼的功夫,便看到林氏抓了把柴刀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啊……”
人群里有胆子小的,发出一声惊叫。
“娘(桂花)……”
青果三姐弟和罗兴祖同时喊出声,父子几个急急围了上前。
“桂花,你拿刀干什么?快,快把刀放下。”罗兴祖急急上前,想要拿下林氏手里的柴刀。
“站住,谁都别过来!”林氏手里的柴刀一挥,罗兴祖连忙护着青果三姐弟退开,“桂花,你把刀放下,你这样会吓着孩子的!”
林氏朝青果三姐弟看去,大滴的泪忽然就夺眶而出,但很快,她却深吸了一口气,霍然抬头,腥红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棍的陈氏。
陈氏见林氏朝她看业,吓得脚一软,猛的往后退了一大步,但看着周围着的人,她重重一哼,上前一步,指着林氏骂道:“你想干什么?你这是想杀人?你想杀谁?杀我吗?你就是杀了我……”
“你住嘴!”林氏对着陈氏嘶声吼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没拿老罗家个铜子贴我娘家?你不是不相信吗?好,我死给你看,我死了,你总信了吧!”
不等陈氏开腔,林氏握着手里的柴刀便往自己的脖子上抹。
“桂花……”
罗兴祖顾不得多想,一把扑上前,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柴刀的刀刃,顿时鲜红的血顺着惨白的刀锋哗哗的流了出来。
“娘,爹……”
罗青萍和罗小将吓得“扑通”一声,软在地上,扯了嗓子就在那哭了起来。
“娘,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啊!”
青果在林氏举刀抹脖子的时候吓得肝胆俱裂,但当罗兴祖以血肉之手握住了刀锋后,由不得便又暗暗生恼。你个二货啊,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怕这个老虔婆干什么啊!
青萍和罗小将是指望不上了,两人正抱头痛哭,惨烈的像当真死了娘。青果到也觉得正常,必竟这两人的年龄摆在那。
罗兴祖握住了刀锋,很快便有人上前,去掰林氏的手,又有人去找大夫来给罗兴祖看手。
周氏气得直往林氏上拍,边打边哭道:“你这到底是干什么啊,你死了,孩子们怎么办?你看看这三姐弟,大大小小的,你没了,你让她们怎么活!”
林氏腥红的眼看着抱头痛哭的罗青萍和罗小将,转而又对上又气又急一张脸涨得发紫的青果,“嗷”一声哭了出来。
“我实在没办法了啊,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何至于想去死啊!你们都看到了,不论我怎么说,都没用啊,我除了死,还能怎么证明啊……”
陈氏站在人群里,脸上青一陈,白一阵的,指着林氏便又要骂起来。
青果抢在陈氏开腔间对林氏喊道:“那你就可以死,你就可以不管我们了?”
“我……”林氏捂着嘴哭倒在地。
青果回头指了陈氏喊道:“就算是你拿了钱给我姥姥家,又怎么了?钱是我们自己赚的,关她什么事?我往水里扔那也是我们的事,谁要你证明给她看了!”
“你个赔钱货,你说啥!”陈氏一把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指着青果骂道:“你说啥,老罗家的银子往姓林的人家拿,你还有理了!”
“老罗家是老罗家,我家是我家,我家关你屁事!”青果是砌底火了,对着陈氏喊道:“你听清楚了,我家的银子,我往茅坑里扔,也跟你屁关系没有,你听明白了没有。”
“你放屁!”陈氏跳起,一个大耳光朝青果甩过来。
青果早防着陈氏有动作,她手才抡起,她便往后一步跳开了,回头指着哭倒在地的林氏喊道:“我娘今天差点就被你逼死了,我娘死了,我们迟早也是个死。迟早都是个死,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没等众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青果已经转身去拾被扔在一边的柴刀。
“果儿,不可以啊!”
立刻便有人上前来抓住了果儿。
陈氏原还以为青果是要跟她娘一样自己寻死,等听到果儿口口声声喊着。“你们放开我,我不活了,我跟她一起死,我死了,她死了,我娘我姐我哥就有活路了……”陈氏吓得脚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要命啊,天打雷劈的贱种啊,连自己的亲祖母都敢杀啊,这还有什么天理啊……”陈氏坐在地上拍手拍脚的哭喊了起来。
青果被马氏紧紧的搂在胸前,指着陈氏跳脚道:“你算哪门子的祖母,你就是那老乌鱼精,生来就是为了吃子孙的,你为了几两银子,连媳妇孙女都能逼死,老天有眼,老天先劈了你!”
陈氏被青果骂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便要两眼一翻厥过去。
青果早就防着她装死,刀子似的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
“你咋还不厥不过去啊?你厥啊,我求天告菩萨,你永远别醒来,你就是醒来,我也扎个小人天天咒诅你……”
陈氏那个恨啊,一口气横在胸腔里,急得她想也不想,一骨碌爬了起来,升出鸡阿华爪似的手,便去掐青果的脖子。
“我掐死你,我让你咒诅我……我……”
围着的那么多人,哪里还真就能让陈氏掐青果,当即便有人上前拉开陈氏。
罗兴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真的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这样!
他想孝顺父母,虽然他们待他并不亲厚,可是他是他们养大的!他想呵护妻儿,他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是他们的依靠!
可是,现在……罗兴祖看着哭倒在地,出气没有进气多的林氏,又看着哭得几近昏厥的青萍和小将,又将目光落在发狂的青果身上,最后,他怔怔的看着被人拉着的陈氏。
“来富兄弟,你帮我去请里长来,我要出族。”
罗来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怔怔的朝罗兴祖看去,问道:“兴祖哥,你说啥?你要出族!”
罗来富的话声一落,吵闹异常的院子,豁然间便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怔怔的朝罗兴祖看过来。
陈氏的脸白了一白,她就是再不知事,也明白这除族意味着什么。
不说陈氏,三坑村的人也呆住了。
有人,急急忙忙的跑去罗家老宅子,找罗全有来。
也有人窃窃私语着。
要知道,这自古以来,只听说过被老人逐出族的,还没有听说要求自请出族的!
“兴祖兄弟,你这是说啥话哩,你得知道,这一旦出了族,往后你跟老罗家就再没关系了!”
有人劝着罗兴祖。
罗兴祖目光怔怔的看着林氏,看着呆呆的朝他看来青果三姐弟。
脸上扯起一抹苦笑,涩声说道:“不然,兄弟,你告诉我,我怎么办?我媳妇被逼的要去死,娃要跟她奶奶一起死,我如果不自请出族,我还能怎么办?”
劝着的人不出声了。
刚才的那一幕,众人都看在眼里。
“去吧,”罗兴祖抬头对怔在那的罗来富说道:“去帮我跑一趟,请里长来一趟。”
罗兴祖的话声才落,罗来富正要拾脚便走,一声历喝突然响起。
“老二,你敢!”
罗老爷子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众人一看罗老爷子来了,赶紧的便让出了一条路。
罗老爷子几步走到罗兴祖跟前,因为走得急,气还没喘匀,他深吸了口气,才指着罗兴祖,颤了声问道:“老二,你发什么昏?”
“我没发昏。”罗兴祖抬头,目光木然的看着罗老爷子,“爹,我娘今儿啥时候来的我家?”
罗老爷子脸色变了一变,顿了一顿后,他沉声道:“你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你是做人儿子的,就算是受了委屈,看在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还能跟她计较?”
“我不委屈。”罗兴祖抬头,扯了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爹,你说得对,我娘她怎么待我,我都不委屈,我是她生的,命是她给的,她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绝不能说个不字。”
陈氏哼了哼,嘟囔了一句“你知道就好!”被罗老爷子狠狠的瞪了一眼,陈氏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罗老爷子叹了口气,对罗兴祖说道:“老二,你既然知道,又说什么出族的话呢?这出族是能随便说说的吗?”
“爹,儿子不是随便说说的。”罗兴祖看着罗老爷子,“儿子是您和娘生的,您们咋样,儿子没有怨言,可桂花她不是,她今天差点就死了,您老知道吗?”
罗老爷子脸色再次变了一变,他抬头睃了眼林氏,轻声说道:“果儿娘不是好好的吗?”
罗兴祖扯了扯嘴角,转而看向青果,“果儿要跟她奶拼命,爹,您刚才看到了吗?”
“她……”罗老爷子那句到了嘴边的“她敢”,话到嘴边咽了半句,眼睛下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
“爹,您要是不让儿子出族,儿子就把这条命还给您二老吧。”
罗兴祖说着,便去的捡被众人扔在地上从青果手里抢下的柴刀。
他身侧的罗来富吓得连忙一把抱住了罗兴祖,“兴祖哥,你这是干啥哩,有啥话好好说,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是啊,兴祖兄弟,你这是干啥哩,你要是没了,留下桂花娘几个,这不是等死吗!”
罗兴祖怔怔的瞪着身前的地下,眼前翻秋复去都是林氏抹脖子的狠绝,他抱了头“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爹,我求您了,您放过我吧,您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吧,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一家人吧,我给您磕头了!”
话落,当真对着罗老爷子就“咚、咚、咚……”不停的磕着头。只几下,额头一片青紫,鸡蛋大的包立了起来。
“来富,你个棒槌,你还不快拦着兴祖哥。”马氏在人群里喊道。
罗来富顿时醒过神来,一把抱住了罗兴祖。
“爷,我求您了,您给我家一条活路吧!”
青果“扑通”一声跪在了罗老爷子跟前,学着罗兴祖的样“咚、咚、咚”的狠着命的磕头。
你妹啊,好痛!
青果这一跪,青萍和罗小将也赶了过来,齐齐的跪倒在罗老爷子脚下,二话不说,跟着磕头。两人磕得比青果还结实,“咚、咚”头砸地的声音,听得众人齐齐渗得慌。
“青萍,小将,快,快别这样……”
周氏和马氏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人一个捞住按在身前,眼泪顿时哗哗的直往下掉。
任是罗老爷子再如何的铁石心肠,这一幕也逼得他眼眶泛了红,他哆了着嘴,有心想说几句,却是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
“罗兴祖,你个不孝子,你连爹娘老子都不要,我要去告你,我要让你坐大牢,我……”
“你给我闭嘴!”
罗老爷子回头对着陈氏便吼了一嗓子。
陈氏被罗老爷子吼得一懵,声音像是突然被割断了一样,她掀了掀嘴唇角,最终在对上罗老爷子腥红的眼眶时,咬了嘴唇,狠狠一撇头,不出声了。
小院里静了下来,冬天的天黑得早,风呼呼的刮着。
方氏招呼着金氏几个媳妇,帮着将小院里撒得一地的被褥和衣裳收了起来,也不好意思去翻箱开柜的,便全都叠得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床铺上。
罗老爷子抿了抿干干的嘴,对罗兴祖说道:“老二,你要还认我是你爹,出族的话你就别再说了。”
话说到这份上,事情就僵下来了。
对于罗兴祖今天的表现,青果其实是没有意见的,但是她知道,只要他们一天跟老宅子扯着关系,像今天这样的事在将来的日子就会无止限的上演。
青果抹了把泪,她走身走到人群里的老秀才身前。
“秀才爷爷,您帮我个忙好吧?”
老秀才一惊,他不是不同情青果娘几个,可是,别人的家事,他又有什么置喙的立场!
“果儿啊,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呢?”老秀才捊着花白的胡须,问道。
青果哽了嗓子说道:“秀才爷爷,你帮我爹写一张放妻书吧!”
“果儿!”罗老爷子历声喝止青果,“你这孩子咋这么狠心,非得要拆散你爹和你娘?”
青果抬头朝罗老爷子看去,一边流着泪,一边问道:“爷,非得我娘死了,你们才甘心吗?”不待罗老爷子开口,青果转身“扑通”一声跪在了罗兴祖跟前,“爹,果儿求您让我和我姐还有我哥,跟我娘去吧。”
果儿让老秀才帮着写放妻书已经是惊世骇俗,众人没想到的是她不但让罗兴祖休妻,还要让罗兴祖主动让出他的三个孩子。一时间,便好似捅了马蜂窝一般,众人齐齐的议论出声。
罗老爷了才好看一点的脸色,顿时又青绿交替起来,指着青果半响说不出句话。
“果儿,你起来,爹答应你。”罗兴祖眨落眼里的泪,双手扶了青果,将她搂在怀里,哽着嗓子道:“是爹没用,爹护不住你娘,也护不住你们,去吧,跟着你娘走吧,爹知道,你能照顾好你娘的。”
这就是说罗兴祖不但要休妻,还要放弃青果三姐弟!
“老二,你……”罗老爷子指着罗兴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好糊涂啊你!”
罗兴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没有理会罗老爷子的话,而是转头对老秀才说道:“秀才叔,我不识字,您帮着给写一张吧,写好,我按个手印。”
老秀才点了点头,这一家子他也看明白了。即然罗老爷子不肯让罗兴祖出族,眼下休妻便是唯一的出路。
可怜啊!好好的一家人,被自己的亲爹亲娘折腾成这样!
老秀才一个劲的摇头,叹气又叹气,末了沉沉的说了句。“都说儿女都是债,谁又能知道,你们才是来还债的那个!”
罗老爷子一张脸顿时臊得能贴烧饼。
“老秀才,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不能干这损阴德的事!”罗老爷子对老秀才说道。
老秀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老话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我这可是救了四条命,损什么阴德?怕是阎王爷知道了,得让我活个一百岁呢!”
罗老爷子被老秀才噎得半响说不出句话。
老秀才回头就对一直乖乖偎在他身边的小孙女说道:“彦妮,去,把爷爷的笔墨纸砚拿来。”
“哎!”
彦妮应了一声,掉头便往家跑。
罗老爷子的脸阴晴不定的变化着,他可以阻止罗兴祖出族,但他不能阻止罗兴祖休妻,更没法决定青果三姐弟的去留。罗兴祖才是孩子的爹,当爹的说不要孩子,他一个做祖父的能说什么?
可是,他又很清楚,休了林氏,罗兴祖未必就能再娶到比林氏好的女子,再说了,罗兴祖肯不肯娶,只怕还两说!
“老二,爹最后问你一句,你真要休妻?”罗老爷子朝罗兴祖看去。
“爹,您给儿子指条路,孩子和她娘,宁肯死,也不愿在这个家呆着。儿子不放她们走,就是逼她们去死,儿子做不到。爹,您教教我,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个家,保住孩子她娘和孩子。”
罗老爷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向来木讷的罗兴祖怎么突然就这么能说,他本还想着,如果罗兴祖说一句“是的”,他就跟他说,“你这是在打你爹娘老子的脸,你知不知道?”可是,罗兴祖没有照他想的那样说,而是问他,他该怎样做,才能保住这个家。
罗老爷子扯了一抹惨笑,对已经铺好磨好墨,便要动笔写放妻书的老秀才说道:“老秀才,不用写放妻书了,他不是要自请出族吗?那写吧,从今天,他不再是我罗全有的儿子,跟我们老罗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不行!”陈氏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嘶声喊道:“我不同意,让他休了那个吃里扒外的败家娘们……”
罗老爷子回头瞪了陈氏一眼,怒声道:“你想我给你写一张放妻书?”
陈氏当即便哑巴了。
罗老爷子不理会目瞪口呆的陈氏,转而朝罗兴祖看去,“老二,爹这样做,你满意了吗?”
罗兴祖怔怔的与罗老爷子对视着,瞳孔好似被冷风吹痛了,抖啊抖的。
良久,久到众人以为他傻了的时候,罗兴祖忽的便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爹,儿子不孝,您老就当没生养我!”
就这样,当着全村人的面,老秀才将写好的除族书念了一遍。
自此,罗兴祖这一房就算是跟老宅子那边砌底的没了关系!
陈氏到现在似是才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她怔怔的看着罗兴祖,末了,“嗷”一声,哭了起来。
“老二啊,你咋这么狠心啊,你连你亲爹亲娘都不要了啊!我白白生养了个儿子啊,你这是拿刀在挖我的心啊……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陈氏哭得撕心裂肺,罗兴祖抱着脑袋蹲在角落里,一张嘴唇咬得鲜淋漓。
最终,陈氏被罗老爷子拉扯着离开。
人群渐渐的散去。
周氏叹了口气,对罗福兴说道:“你在这劝解劝解兴祖兄弟,我去给他们做些吃的送过来,可怜见的,这一天都没吃上啥东西呢。”
“哎,你去吧,回头让大强陪你送过来。”罗福兴说道。
“嫂子,我帮你。”马氏对周氏喊了一句,回头又对她男人罗来富说道:“来富,我去帮周嫂子一把。”
“去吧。”
罗来富上前跟罗福兴一左一右搀了罗兴祖,往屋里走。
青果招呼了罗小将和罗青萍一声,上前去扶脸色白的像鬼的林氏。
介于,罗兴祖现在的心情,青果把林氏扶去了房间,打了盆水替林氏擦了把脸,有心想倒碗热水,一回头,却发现碗啊盆的都让陈氏给砸了,叹了口气,直接从水缸里舀了勺冷水递给了林氏。
“娘,喝口水吧。”
林氏接过青果手里的勺子,也不嫌冷,一口气喝光。
青果把她递回来的勺拿给罗小将,抬头对林氏说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奶咋会闹上来的?”
“我也不知道。”林氏摇头,筋疲力尽的说道:“晌午突然就听说你奶回来了,我正想带着你姐去看看你老姑,你奶就奔咱家来了。一时屋,啥也不说,逮什么扔什么,逮什么砸什么。然后,便说是我将咱家的银子都拿回去替你姥姥治病了,娘怎么解释她都不肯听。”
“骂到最后,她非逼着我回家问你姥姥拿银子,我不肯,她上手就打,你姐为了护我,愣是被他甩了好几个耳光。”
青果回头朝青萍看去,果然,一旦把脸上糊着的血渍洗开,在灯光下便能清晰的看到青萍的嘴角都被打裂了。
“姐,痛吗?”青果心疼的抬手抚上青萍的脸。
“咝……”青萍在吸了口冷气,但在看到青果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时,她连忙扯了笑说道:“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
青果长长的叹了口气,能不痛吗?才多大的人!
“以后不会了。”
青萍重重的点头,她犹疑的说道:“果儿,你今天要跟奶拼命,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怕是别人会说得很难听。”
青果耸了耸肩,淡淡道:“我无所谓,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谁敢说,我揍谁!”罗小将在一边攥了拳头喊道。
呃,这可当真是暴力男啊!不过,青果却满满的都是感动。一家人这样,你心疼我,我关心你,才会让人感觉到温暖啊,就算是有再大的难,也能闯过去。满满的都是正能量不是?!
“谁敢说,我们就揍谁!”青果握了罗小将的手附合道。
青萍略一犹豫,抿了抿唇后,便坚定的握住了弟弟妹妹的手。
林氏看得又是眼眶一红,红肿的眼里,再度泛起泪花。
而屋子外面,罗兴祖却像是三魂失了两魂半一样,不任罗来富和罗福兴怎么劝导,他都不发一言。
罗来富和罗福兴对视一眼,末了,两人沉沉的叹了口气,知道罗兴祖这是心里闷得难受,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干脆便不说了。
“我那还有壶酒,我去拿来,这大冷天的,喝点暖暖身子。”罗福兴说道。
罗来富连忙说道:“去吧,去吧,叫嫂子多弄两个菜,我今儿就也赖餐饭吃。”
罗福兴走了出去,不想,才出院子,身后便响起青果的喊声。
“福兴叔,福兴叔!”
罗福兴转身朝青果看去,“果儿,有事?”
“福兴叔,我跟你一起去,我有东西放在大强哥那。”
“哎。”
罗福兴应了一声,便伸手来牵青果,青果笑笑,摇了摇头,罗福兴也没在意,垂了手走在前面。
“果儿啊,你爹他心里难受。”
“我知道。”青果脆声说道:“谁都不想不要自己的爹娘,可是谁也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
罗福兴倒没想到青果一句话就把他想说的话给说完了,他憨厚一笑,想说点什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干脆,就不说了。
罗大强看到青果跟着他爹回来了,急得还隔着点距离,就扯了嗓子喊道:“果儿,果儿,你快过来,你快把我急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这孩子。”罗福兴不高兴的说道:“你果儿妹子跟你有什么事,能把你急死?”
“爹,您不知道,果儿她……”罗大强才要开口,蓦的又闭了嘴,转而对罗福兴说道:“您快进来,进屋,我跟您说。”
“神神叨叨的,您这是撞邪了,还是咋的!”
虽然嘴里埋怨着,可罗福兴还是往屋里走。
他一进屋,罗大强连忙抢上前,一把将果儿扯进屋里,反手便关上了门,紧接着又几步跑到床前,将藏在被子底下的那外包袱拿了出来,一股脑儿往青果手里塞。
“拿走,拿走,快拿走,我长这么大,就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提心吊胆过。”
罗福兴看得一头雾水,指了青果怀里的包袱说道:“这……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让你嫌的像臭狗屎一样?”
“啥?”罗大强瞪大眼看着自家爹,错愕道:“您说我嫌它嫌得像臭狗屎?爹,您有没有搞错,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不会像喜欢别的东西一样喜欢它了。”
邻居做了这么久,青果的印像里,这个长年跟着周家舅舅出门做小工的大强是个木讷寡言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她大强哥,其实是个闷骚型的!
罗福兴瞪了眼罗大强,没好气的说道:“会好好说话不,不会说就别说,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
“爹,您不能这样,我明明是按着您的意思说话的,怎么就成了油腔滑调了?要真像您说的那样,那肯定是您上梁不正,我这个下梁才歪了的!”
“噗嗤”一声,青果再也忍俊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大强哥,你可真逗!”
罗大强嘿嘿的笑了笑,憨憨的摸了脑袋,对青果说道:“什么豆?青豆还是黄豆?”
“哈……”
罗大强的搞蛊除了换来青果的一阵欢笑,同时换来的还有被他爹在头顶重重的赏了个凿儿!
“啊,爹,您怎么又打我脑袋,舅舅说了,我以前没这么笨,就是被你打笨的!”罗大强捂了脑袋对他爹说道。
“你舅舅说的?”罗福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小手指勾了罗大强的腮帮子,在罗大强强“啊、啊”的喊声里问道:“那你有没有跟你舅舅说,你爹我说你越来越不着调的话?”
“说了,说了!”罗大强连连点头,“我舅说,等哪天领您上城兜一趟,您就不会这样说了。”
罗福兴气得还想上手,灶间响起周氏的声音,“福兴,你干啥里,孩子难得回来一趟,你就把他整得哇哇叫的,回头他又不乐意回来了。”
周氏因为只有罗大强一个儿子,较之罗福兴要宠了些。而罗福兴向来又听周氏的,当下,便松了捏着罗大强脸的手。
“慈母多败儿,看吧,这都被宠成个什么样了!”
“叔,我大强哥可聪明着哩,我婶没把他宠坏。”青果笑着,将手里的包袱打开,对罗福兴说道:“这是兆木叔赔我姥姥的诊费,我家当时人多,我不敢带回家,就托大强哥替我看着。”
“这……这么多银子!”
罗福兴被那白花花的银子晃得眼睛一花,连话也说不顺。
“一共一百四十两银子,是他家卖了田赔的。”青果说道:“之前,我二姨夫和三姨夫各拿了三十两出来,正好就是二百两,够还欠下的银子了。”
罗福兴点了点头,之前,他其实也猜测,林氏许是拿了银子回娘家的,但眼下,却是完全明白不是那么回事!也难怪罗兴祖会说出自请除族的话!今天是林氏没死成,这要真是没拦住,林氏死了,这事情闹大了罗家没理不说,这逼死儿媳,指不定还得坐大牢啊!
唉……
罗福兴沉沉叹了口气,不由又想到,以后会好了吧?这都除族了,跟老罗家再没关系了,这总没得闹了吧?
……
罗家老宅子。
陈氏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任是谁劝也不听。
许氏撇了嘴,心道:你现在伤心,当时怎么不想想?换谁,谁也不愿给你做儿子啊!
罗香园虽说在她姐家养了小半个月,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十几天都是躺在那不敢动,早就心里揣了把火,憋得慌,这会子听到陈氏的哭声,抬手便将床边上的茶壶和碗什么的给往地上砸了。
“您还让不让人活啊!您这么伤心难过,您找他去啊,您求他去,跟他说,没他说,您舍不得,您没了他这个儿子,您生不如死……”
“香园,怎么跟你娘说话的!”
罗老爷子把手里的旱烟袋“啪啪”的敲着桌子,对屋里的罗香园喝道。
罗香园被罗老爷子吼道当即便“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道:“人家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家人,我腿都断了,才要他出几两银子,他都不肯,自己家丈母娘,二百两银子都拿得起,他到底是您生的还是他老丈人生的……”
“你给我闭嘴!一个大姑娘家的,说出来的是什么话!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他是你二哥,你这样说他,你得什么好处了……”罗老爷子狠狠的敲着手里的旱烟袋。
罗香园可不怕他骂,打从听周家的下人说,罗兴祖送自家的岳母去看病,花了二百两银子的那刻起,她心里就埋下了嫉恨的种子,实大是脚动不了,她要是能站起来,她恨不得一把火把青果她们家的屋子给烧了。
“不是他说要出族的吗?既然是这样,为啥还住着咱们家的房子?”罗香园朝罗老爷子喊道:“爹,您去把那房子要回来,让他们滚。”
罗老爷子被罗香园气得干脆懒得理她,对一侧惠兰说道:“惠兰,你去把你老姑的屋门关起来。”
“哎。”
惠兰应了一声,果真去关罗香园屋子里的门,自然又引得罗香园好一阵骂。
较之罗香园的歇斯底里,罗兴财和罗兴旺则冷静许多。
“爹,您为啥就同意了吗?”罗兴财看着罗老爷子说道:“老二他怎么会舍得休妻,他恨不得把林桂花当菩萨供着呢!”
“是啊,爹,您怕是上了我二哥的当了!”罗兴旺说道。
罗老爷子叹了口气,上当么?他到不觉得,再说,就算是上当,他也愿意。
“你们啊,都白长了一个脑袋。”罗老爷子指着罗兴财和罗兴旺说道:“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咋遇事就不能多想想呢!”
“爹,想啥啊?”罗兴财委屈的看了罗老爷子,“我到是想在城里开个铺子做点小本生意,可是本钱呢!”
“去、去、去!”罗老爷子嗤道:“我这跟你说的是什么事?你扯什么开铺子?我来问你,你二弟真休了桂花,你觉得他还能找个啥样的?能比林桂花好?”
“咋不能了?”罗兴旺当即便嚷嚷道:“咱村不就有个现成的?”
“你是说孙寡妇?”罗老爷子看向罗兴旺,下一刻,眉头就蹙起来,“你个混帐东西,那是个什么货色,你也扒拉着想往家里拉,你……”
“爹,人家孙寡妇可是一百两银子的陪嫁,她说了,只要她能嫁进来,这银子就归咱们家!而且,往后那酸芋头杆子赚来的钱,她也交一半。”罗兴旺说道。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娶她呗!”罗兴财在一边连声说道。
罗老爷子才好看点的脸听了兄弟俩的话,气得又是一阵红白交替的,手里的旱烟袋对着罗兴财的脑袋便敲了过去。
“啊,爹,您干嘛打我。”罗兴财抱了脑袋往一边躲。
“我敲开你这脑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罗老爷子怒声骂道:“亏得你跟老二做了几十年的兄弟,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要真顺着他的意思,让他把媳妇给休了,这个儿子也就没了。”
“那你现在让他出族了,不也是没了吗!”罗兴财不服气的说道。
“你懂个屁!”罗老爷子手里的旱烟袋指着罗兴财骂道:“老二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这个做爹的能不知道?放心吧,往后咱家真有事,他不会不搭手的。”
罗兴财撇了撇嘴,“您老想的太好了,您可别忘了,他现在可跟咱家一点关系都没,还指望,他以后……”
“你闭嘴!”罗老爷子指着罗兴财喝道,又对还在嗷嗷哭着的陈氏吼了句,“你也别给我哭了,现在晓得哭,早干嘛去了!跟你说了,别听风就是雨的,你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
“我……”
陈氏捂了脸,她怎么知道会这样啊!明明是周家的那些下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就成了她瞎说了?再说了,她去找林氏时,也没见人拦着她啊!
罗老爷子这会子也是悔得肠子发青,要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他真心不会让陈氏去这一趟啊!原还以为就是像平常一样,吵吵闹闹一场就没事了,谁知道林氏会发疯,拿刀抹脖子!
“唉!”罗老爷子长叹了口气,对罗兴财说道:“去,把你媳妇和孩子们都喊来,我有话说。”
罗兴财还要再说,被罗老爷子瞪了一眼后,他不敢再开口了,回头便走了出去,将在东厢房的许氏和惠芳三姐弟喊了过来。
见人都齐了,罗老爷子放了手里的旱烟,顿了一顿,才开口。
“我今天把话跟你们在这说一遍,咱们家打从今天起,不许再有人去老二家找事,要是被我发现了,谁私下去寻事了,回头别怪我这个做爹的心狠!”
罗兴财哼了哼。
罗老爷子目光扫向低了脑袋不说话的许氏,“老大家的,你听明白了?”
“啊,爹,您跟我说哪?哎,您真跟我犯不着说,二弟家,我去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这二弟往后都不是咱老罗家的人了,我就更不能去了啊……”
“胡说,你二弟咋就不是咱老罗家的人了?他是我生的,他就是死都还是老罗家的人!”罗老爷子吼道。
“爷,我二叔不是被除族了吗?除族了咋还是老罗家的人?”罗富贵一脸不解的问道。
罗老爷子摆了摆手,“你小孩子家家不懂,等你大了,爷再跟你说。”
罗富贵嘟了嘴,一脸不高兴。
他还以为往家这老罗家就他一个大孙子哩!怎么,那罗小将还算是罗家人呢?这可不行,他不同意!
罗老爷子反正把要说的话都说了,总而言之,言之而总之就是一句话。
从今往后没他的话,谁也不许去招惹青果他们一家!
等人都走光了,陈氏用着哭得沙哑的声音对罗老爷子说道:“你个死老头子,这一年一两银子没了啊,我这想想,心就跟刀割一样痛!”
青果要是知道,这陈氏哭半天,是哭那一年一两银子的养老钱,而不是哭没了个儿子啊!她非得吐血三升,问一句,“老太,你确定我爹不是白菜地里捡的么?”
“好了,你别跟我咧咧。”罗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我刚才的话你记住了?往后没我的话,不许去老二家。”
“凭什么!”陈氏脖子一梗,对罗老爷子喊道:“他是我儿子,我连自己的儿子家都不能去?”
“儿子个屁啊!人家现在不是你儿子了。”罗老爷子指着陈氏吼道:“你再敢去犯混,我就让你兄弟来领了你回去。”
“你敢!”陈氏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我一辈子替你生儿育女的,临到老了,就要被你一脚踢出门?罗全有,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说,你是不是勾搭上哪个老贱货了?噢,是不是孙寡妇那个骚烂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陈氏“嗷”的一声,便跳了起来,趿了鞋子便往外跑,“我找她去,撕烂她那张烂逼,我看她往后还敢乱勾搭别人的男人!”
这要让陈氏去找上孙寡妇,罗老爷子以后就别在这三坑村呆了!几乎是想也不想,罗老爷子一把就将陈氏给拉了回来,随手一甩,陈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刚要张嘴嚎,罗老爷子的大巴掌已经照着她脸上给挥了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
脸上一阵刺能,紧接着就是眼前金星直冒,陈氏捂着被罗老爷子打了的那半边脸,失了魂一样盯着罗老爷子,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打我?”
“你个老鳖货,我早就该揍你一顿,让你醒醒神了,你看看你做的都叫什么事!”罗老爷子气急败坏的指着陈氏,“你给我听着,从今往后,好好的给我在家里呆着,你要是再敢乱捅篓子,我一定休了你!”
陈氏实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头前刚成亲时,没少被罗老爷子揍,后来因为年纪大了,罗老爷子也想着给她在儿女面前留点面子,所以,极少动手!可是,今天陈氏又犯她年轻时的混,罗老爷子知道,不动手不行了,他要不把陈氏给唬住,陈氏真能给他把天捅了!
一巴掌下来,陈氏半边牙都松了,哪里还敢再出声,捂着脸,在那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罗老爷子恨恨一跺脚,转身便往外走了。
“哎,爹,您去哪啊,这饭还没吃呢!”许氏站在厨房门口喊着罗老爷子。
“不吃了,你们吃吧,我出去转转。”
许氏以着罗老爷子的背影,撇了撇嘴,又看了眼正屋的方向,听着陈氏细细碎碎的哭声,脸上别提多开心。
“惠芳,惠兰,去叫你们奶吃饭。”
惠芳朝许氏看去,“娘,我奶她……”
“怕什么!”许氏瞪了眼惠芳,“你奶还能吃了你?”
惠芳笑了笑,对一侧正往碗里叼着红烧肉的罗富贵说道:“富贵,你去吧,我奶疼你。”
罗富贵将手里的油往衣襟上一擦,哼哼道:“我去就我去,瞧你那胆子,比老鼠还小!”走到门槛边,对正往正屋张望的许氏说道:“娘,您没事跟我二婶去学学,您这肉烧得跟柴火棍子似的。”
许氏抬手便朝罗富贵拍去,“学,学,学你个头啊,你爷才说的话,你就忘了?她烧得好吃,她烧得好吃也没你的份,你咋不托生到她肚里去呢!”
“哎呀,娘您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打人啊!”罗富贵不高兴躲开许氏的手,走到正屋的窗望户下,扯了嗓子喊道:“奶,吃饭了,您还吃不!”
陈氏正伤心的恨不得拿刀砍个人,听到罗富贵的话,跳起就跑到了门边,逮着罗富贵骂道:“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死吃死嚼,你是饿死鬼投胎,你不吃你会死啊……”
“奶,不吃当然会死了!”罗富贵嘿嘿笑着对陈氏说道,等抬头对上陈氏半边红肿的脸,他“嗷”一声跳了起来,指着陈氏的脸,“奶,您的脸怎么了?谁给打的,咋下这么狠手啊!”
“你个死兔崽子,谁敢打你奶。”许氏上前一把扯了罗富贵往厨房推,一边回头对陈氏赔了笑说道:“娘,饭都做好了,爹说他不吃,您看……”
陈氏哼了哼,罗老爷子不吃是他的事,她可不会不吃,她今儿从城里带了那一刀肉回来,不吃白便宜了别人!
“摆饭,叫兴旺和富贵他爹吃饭,别一天到晚就顾着自己的那张嘴,连自家男人都不管,你是人,不是那畜生……”
许氏背过身,恨恨的啐了一声,她还以为今儿这餐饭能吃个痛快呢!
饭菜上了桌,陈氏没等几人动手,便拿了碗将那碗红烧肉里的瘦肉尽数扒了出来,又拣了些别的菜,对惠芳说道:“去,给你老姑送过去。”
惠芳不吃肥肉,她看着碗里那堆成小山一样的瘦肉,嘴里口水就快流出来。老宅子其实也难得吃肉,更别说陈氏为了熬油,每次都是买肥肉多,瘦肉少,而有限的那点瘦肉也都是进了罗香园的碗。
“惠芳,你可别偷吃啊,你老姑伤了腿,大夫说哩,得多养养。”陈氏在后面说道。
惠芳目光一冷,唇角扯起一抹冷笑,在背着陈氏又不被罗香园看见的角度,将嘴里的一口口水吐进了手里的碗里。
“老姑,吃饭。”
惠芳将手里的碗递给罗香园。
“惠芳,肉都到我碗里来了吧?”罗香园接过碗,挑眉看了眼惠芳。
“没,外面桌上还有好多呢。”惠芳笑着说道。
罗香园拿着筷子将碗里烧得乌黑乌黑炭一样的肉拨了拨,眉头嫌恶的皱起,抬头对惠芳说道:“你去把饭端进来,我分你点肉,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不用了,老姑,外面真有,你吃吧,我去吃饭了啊。”惠芳说着,走了出去。
屋子里罗香园夹了筷干柴似的肉放嘴里嚼了嚼,末了,狠狠一口吐到地上,“这肉烧得跟柴火棍似的,我说大嫂,您这是烧给人吃,还是烧给猪吃啊!”
屋外正端着饭碗,大口扒着饭,往嘴里添肥肉的许氏,身子僵了一僵,不由自主的朝陈氏看去。
“看我干什么?我也想问你呢?怎么每次这肉都烧成这样?你这不是糟贱东西吗?”陈氏筷子敲着碗边,愤愤的骂道:“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偷懒,精肉跟肥肉分开烧,你偏不听。”
许氏喜欢吃肥肉,特别是那种烧得透透的,咬起来一嘴油,但吃起来没什么油的肥肉。所以,她每次烧肉都只管肥肉烧得好不好,精肉一概不管,反正烧好了,她孩子也吃不着!
“娘,我记住了,我下次一定按您说的烧。”
陈氏火的要死,对惠芳说道:“去,给你老姑烧碗蛋汤。”
“奶,我也要吃蛋汤。”罗富贵立刻说道。
陈氏瞪了眼罗富贵,没好气的说道:“你老姑断了腿要补,你断了什么会补?”
“娘,您咋这样说呢!”
许氏不乐意了,这不是诅她家富贵么。
“咋的,我说两句话还不能说了?”陈氏手里的筷子“啪”一声,对着许氏就扔了过去,噼里啪啦的骂了起来,“我瞎说了吗?他老姑是不是腿断了?腿断了要不要补?”
陈氏一提罗香园断腿的事,一边捧着碗低着头闷声吃饭的惠兰吓得身子一个瑟瑟,手里的碗“啪”一声,掉在了桌上,脸白的跟张纸一样。
许氏连忙对惠兰骂道:“端个碗都端不住,你能干嘛?不吃,死去帮你姐烧火去。”
惠兰逃命似的站了起来,往厨房跑。
“姐,我奶她会不会知道了?”
惠兰正往大碗里敲蛋,听到惠兰的声音,回头说道:“你再这样疑神疑鬼的,我就去跟奶说,是你害了老姑。省得,到时候奶知道了,全家人都受你连累。”
“姐,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千万别去跟奶说。”惠兰连忙摆着手,擦了把脸上的泪,乖乖的坐到灶前去烧火了。
惠芳如法炮制,在碗里狠狠的吐了几口口水,见惠芳看得目瞪口呆,她冷声喝斥道:“看什么,烧你的火。”
惠兰低了头,寻了把树叶塞进灶里,拿了吹筒使劲的吹,因灶堂里还有没烧完的炭,几下,便把树叶烧着了,她又添了把粗树枝。
“你把老姑这事给我忘了,”惠芳一边熟练的往锅里倒着打好的蛋液,一边对惠芳说道:“我们不说,果儿她不说,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果儿,她真不会说么?”
“当然。”惠芳挑了眉梢道:“那丫头精着呢,今儿我奶去找事,我们都没去,她心里有数着呢!”
惠兰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她姐不但拦着她们,不许去果儿家,就连爹和富贵也不让去!原来,都是为着她。
惠兰眼眶一红,抬头对惠芳扯了抹笑说道:“姐,你这么聪明,你一定能找个好人家的。”
惠芳听得一怔,目光淡淡的瞥了眼正屋的方向,翻过年,她就十四了,这婚事,是该好好谋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