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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母雮尘手一挥,一道结界便隔断了对面几人目光。她放风里希身上手骤然收回,火红身形跪伏地,以额触地道:“臣逾越,请娘娘责罚。”
风里希将手腕架椅背上,垂目:“无妨。本宫素不喜欠人恩情,今日借你之力,给你几滴血也没什么。”
说罢却并不让雮尘起身,语调一转,已然挟了三分气魄,“不过,你确实逾越了。本宫只让你打发他几人回去,你却自作主张给本宫唱了这么一出。看来爱卿日子确实悠闲,不若择日来我宫中品茗赏云。”
看似轻飘飘几句话,却说得雮尘身子一僵,头上冷汗淋淋。她不敢抬头,声音中带着些微慌乱道:“当今天下四方割据,战火烧得大地贫瘠。雮尘身为地母,看眼里,痛心上,是故冒死求娘娘赐上古天神之血数滴,滋润大地。至于娘娘之邀,雮尘久居地下,实是经不起三十二重天之瑞气。只怕还未至娘娘殿门,便化得个灰飞烟灭。雮尘适才自作主张,着实是事出有因,还望娘娘听臣奏禀。”
雮尘这一番话说得心中打鼓。她是大地之母,平素地下那些个土地地仙,对她唯命是从。她已经忘了居于人下是个什么滋味。今日底下看话本子,忽然感到上头有异,出来一看,却是见了这位了不得人物。
她上一次见风里希,还是几万年前受封地母之时,不过几万年不见,这一位却大有不同,不但身上看不出一点神力,连神情语态都有所不同。然她早听闻女娲娘娘虽避世已久,杀伐决断,却从不手软。自开天辟地以来,她手底下魂飞魄散仙人又哪里比妖魔少了,是故不敢多问。
过了一阵,才听顶上那一位道:“说。”
雮尘额头又触了触地面,才小心措辞:“臣这几万年来阅遍人间戏本,又向司命星君讨了命簿一观。今日见了适才那几个凡人,却想起从前命簿上看过只言片语,与今日所见有些出入。”
风里希手指点椅背上:“司命与你倒是好交情。”说罢也不看她,自椅上坐了。
雮尘对天上规矩不甚懂,以为她要责罚,心中大叫不好,半晌偷眼看去,却只见风里希端坐椅上,似是等着她下文。
她咬了咬牙,抬首道:“不是臣自夸,臣生来便有个过目不忘本事。是故从前翻那命簿,也将凡人各世之前因后果记了个大概。就好比说那李世民,按命簿上写,他四百余年前为情所伤,之后七世心存执念,到了这一世才放下。臣所读到是,他这一世自小便应是暴戾狠绝,到了十八岁那一年为高人所点化,于父兄起兵前遁入空门。不应有封王拜相一说。”
雮尘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风里希反应,见她没有阻止意思,才继续说:“而杨如意,按命簿上写,这一世父丧兄死,姐妹分离,是不能有孕。可臣适才却见她腹中确实怀了孩子,并未作假。还有李建成。。。”
却见风里希以手扶额,对她摆了摆手手:“算了,大千世界亿万万生灵,牵一发而动全身。后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你今日出此题刁难,又是何故?”
雮尘此刻才略放松了些,抬首对风里希嫣然一笑:“臣阅遍古今多少悲欢离合,到近几百年才悟出一个理来。所谓世间百态,千般变化,万种结局。臣却以为,纵然命簿上亿万故事,后却也逃不过两个字,娘娘可知是哪两个字?”
风里希漠不关心道:“司命星君擅授命簿与他人,泄露天机,触犯天条。。。”
雮尘忙道:“是取舍。”
她一手挥开结界,恭敬道:“众生苦,不过苦取舍。娘娘且看一台戏里,他几人又如何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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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雮尘施了障眼法,结界外人看着她二人,仍是雮尘挟持着手腕流血风里希坐椅上。雮尘一挥手,桃林外土地一震,便隆起一座戏台。
结界内风里希收了早已止血手腕,雮尘仍跪地上偷眼看这一位传闻中阶位高上神,却见她面容圣洁端正,望向戏台眼神却意味难明。
就雮尘心思忐忑地揣测上意时候,风里希心里想却是:两个男人唱主角儿,还不能唱断袖。这可怎么演?她心思一转,觉得按他兄弟二人性子,雮尘想看场戏,却未必能如愿。
不想戏台刚出现,那台上便出现一位白衣公子,他手中折扇一开,半唱半念道:“吾乃黔中一巨富,仆从食客上万户,今日出得府门去,车过山前萋萋路。”
风里希心道:李建成平日里便一派潇洒公子样,唱个富商倒还贴切。就是这富商戏词唱得有些没调。。。
刚想到这,却见台上又上来一个人,风里希打眼一看,若不是此刻有臣下侧,她约莫已经翻下椅子去。
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况?
自风里希认识李世民以来,他她面前不可不说是应了四个字:喜怒无常。
可自她认识他以来,他人前却永远是应了另外四个字:不苟言笑。
而眼下这个平日里对着别人勾勾嘴角都能勾出一脸寒意人,此刻正穿着杨如意罩衫,用水袖半遮着面,做娇羞状立于台上,轻唱道:“妾乃天庭一仙女,下凡来燃君屋宇,感念君之搭载恩,望君速将财物捋。”
李世民声音本就深沉,此刻穿了女装,又唱出这种郎情妾意调子,只把风里希心肝肺都吓得颤了颤。
难不成这些年看错他了,其实他李世民有一颗娇羞女儿心?
台上唱了一会,他二人似是赶时间,每句词儿都唱得极,不一会就演了一段:富家公子惹怒天神,天神派手下天女来烧他屋子,天女感念富家公子搭载之恩,事先知会之,等那公子将家当都搬回来以后才引天火烧屋。结果富家公子看上了天女,施了些手段将她留身边。天女因违背了天条,不能回到天上去,就虚与蛇委住了下来。结果却被猫妖抓了去。
而戏台上这个挺着肚子甩着鞭子抽打被拷起来“天女”猫妖,正是此刻还有点下不去手杨如意。
约莫是李道玄和刘牧两人都没那胆子演坏人对堂堂秦王大人下毒手,后只能摊到秦王侧妃头上了。
杨如意抽了几鞭,也唱起来:“贱妇。。。”唱到这里声音明显卡了卡,却见李世民给了她一个鼓励眼神,她才继续唱起来:“贱妇累我失情郎,吾以汝血祭苍茫。。。”
后面就是猫妖对天女狠狠折磨,这时候富家公子赶到,救下天女,终于感动其心,喜结连理。二人花前月下,一起斟茶煮酒、挑灯夜读、簪花画眉。。。
风里希看着台上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卿卿我我模样,忽然开口对身侧道:“命簿一事,谅尔等初犯,下不为例。”
雮尘心中一松,却不知自己何时又博了这一位开心,一时心中又忐忑起来。
这时候李道玄上场,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一件金闪闪袍子,披身上反倒把他小身板衬得格外弱不禁风,约莫唱戏这事对自小以做一个李世民一样冷面将军为己任李道玄来说实是太不可接受了,他上场来只是干了一件事:强抢天女。
要说这强抢还真不算强抢,因为那天女是自己跟着他走。
之后台上剩下李建成一个人,却见他神情寂寥对月独饮,后一摔杯子将自己亿万家资都散了。
这个时候刘牧扮作天君出现了,他对富家公子循循善诱道,天女本就不能与凡人结亲,而富家公子那位天女其实早已堕入魔道,是为了取得公子精魄而来。此刻有了强大男人精魄,才抛下富家公子,跟着那枭雄跑了。
刘牧果然不愧是做奸细出身,把天君演得十分入木,对富家公子简直可以说是苦口婆心地劝导。
后却见李建成敛了目光:“一日夫妻百日恩,姻缘谱上应有根,若吾今日听汝言,卿卿归来何相认?”
后面就很了:天君离去,富家公子一生未娶,等到油灯枯,两鬓斑白,才死去前见了那天女一面,他颤抖着唇道:吾一生盼汝归,时至此刻,却只愿来生再不相见。
故事演到这,也算是有个结局,可风里希觉得这故事虽凄,却着实不怎么美,而且也不一定能够上阅遍世间话本雮尘要求。
就风里希和雮尘都有些疑惑时,却见榻上死李建成忽然坐了起来,死死掐住天女脖子,忽然邪魅一笑:吾等汝久矣,汝不食吾精魄,吾却要食汝血肉。
雮尘看到这里才看出味来,正目不转睛等着下文,却听“哗”一声。
她循声过去,却见结界中落了一地茶壶碎片,那一位却仍托着腮,目光投台面上道:“叫他们不用演了。”复又道:“本宫记得曾将一件鸟工衣放你处。”
雮尘才有点感觉,却被风里希生生打断,心里别提多憋屈。可这一位她惹不起,只得一挥手,借着幻象对台上道:“你们几个唱得还算卖力,可惜这套路本座已经看过了。人我先带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风里希和雮尘两人其实没动,但李建成等人看来,她们却是连人带结界消失不见。风里希坐椅上,见几人中除了杨如意都面色阴沉地立了半晌,一时谁也没有先开口。
打破这平静,是杨如意一声尖叫,而尖叫原因,是还有些滑稽地穿着女装李世民吐了一口血出来。
风里希这时才看清,他身上罩衫上星星点点,都是从衣服里渗出血迹。适才他每次出场都用袖子掩着,她还当那是衣服上刺绣。
杨如意叫着“表哥”冲过去,李道玄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给李世民服下。李建成若有所思地执扇立一旁,后叹了口气:你这伤瞒了大半年,究竟是瞒着父皇,还是瞒着先生。
风里希这才明白,秦王殿下为何三伏天里还捂得严严实实。
雮尘双手捧着用百鸟之羽制成鸟工衣,见风里希目光仍落戏台之上,不禁带着点期待道:“娘娘可是还想着适才那出戏?可要臣出面叫他们继续演下去。。。”
说到这里却被风里希轻飘飘一侧头噎了一噎。
风里希冷笑一声:“人都这样了,你还叫他演?还是你想上去替他演?本宫倒是不介意和三清提一提,让地母换个人做。”
雮尘吓得又跪了,心中却叫苦连连,她几万年前见到女娲娘娘时,虽然也是一样压迫感,但那时娘娘眼中其实并无她雮尘,所以也不用万分小心。而今日,她却是真真切切感到诚惶诚恐。
这感觉就好像,平静无波湖面忽然浮起一片龙鳞,摸上去才发现,那是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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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希到达青丘时候,狐王苏瓠正前厅议事。接待小侍婢自然不认得风里希,又见她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也没放心上,将她丢偏厅连壶茶都没上。
风里希坐了半日,连个人影都没见,那小侍婢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她有些无奈,只得起身立于窗前,凝神提气,大喊一声:大胆妖族奸细!竟敢行刺狐王!
果然很,就来了不少人“招呼”她。风里希望着面前如临大敌狐狸们,手指尖一个一个点过去,后点才进门苏瓠身上。
苏瓠面上一惊,冷声下令:都下去。
待殿内只他二人,才一掀衣摆,跪道:娘娘圣安。
风里希泰然受了,看了看他光秃秃一只袖管,开口道:“本宫今日来本来有两件事,但现多了一件。”
苏瓠恭敬道:“娘娘请讲。”
风里希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件,先给本宫弄壶茶,刚才那一嗓子喊得太急了。第二,我今日要带走阿决。第三。。。”
她喝了口几乎是马上被呈上茶水,“贵公子苏糜,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