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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毫睁大眼睛看着舒娥,不知她其意何指。麺魗芈伤
“我当日被太后钦点进宫,是为了做皇上的妃嫔而来,我此番入宫,也是为了皇上而来。”舒娥看着神色错愕的紫毫,微笑道:“姐姐方才所说的言语谨慎,是不是便指的这样?”
“是我疏忽了。”紫毫说道。
“紫毫姐姐说的实情,只是在宫中,不得不说这些冠冕的话罢了。”舒娥微笑说道:“其实我二人方才的话,也可以放在一起想一想。我顺利进了宫,便算是完成了我的使命,保住了曹府的性命脸面。那便是姐姐所说的我进宫的目的。只是我的姿色才能,不足以晋封妃嫔,在这后宫之中得到一方稳固的立足之席,进则荣宠无限,一路晋封荣耀无匹;退则与曹府互为援助,常保我韩王府富贵平安。”
良久,舒娥缓缓说道:“而这,才是我们一起进宫的,最冠冕又最现实的目的。”
那“我们”两字,说得既深且长。
舒娥忽然驻足,侧过身来看着紫毫,定定地说道:“只是这样的目的,我却办不到。不过,我们一行六人进宫,却还有一个人可以办到。”
紫毫的脸上闪现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似是江南水乡的的湖面,被太阳光芒照得波光潋滟。但随即紫毫便垂首说道:“何嫂、丁香、菊豆、素墨和我,我们是跟随夫人进宫的傅母和丫鬟。我们会一直随侍在夫人身边。”
舒娥向紫毫凝视良久,方才缓缓举步前行:“我本想姐姐一朝得到圣宠,还能与我在宫中有个照应。”说完又笑道:“罢了,好事之来,并非出于空想。此刻我虽有这样的心,却没有这样的把握,万一事情做得莽撞,反会弄巧成拙。毕竟要向皇上举荐一个人,还要经得太后的恩准。不过好事之来,有时却也比想象容易得多。姐姐这样的容貌人品放在那里呢。”说完扭头看着紫毫微笑。
紫毫的脸上泛着红晕,看见舒娥回头,立刻垂下了眼睑,只是轻声说道:“我只是一个丫鬟,哪来的什么才貌人品。若论起才貌人品,又怎么及得上夫人。”
舒娥笑道:“姐姐这样说,可算得上是对宫中的事情十分不留意了。”舒娥看着紫毫的眼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便正色说道:“放眼宫中嫔妃,个个皆算是颇有姿色,不过也未见得最美的便是最得宠爱的。奇就奇在个个儿都有着几分与众不同,有几分新颖独特。皇后座下,虽然没有人能够独占鳌头,却是众人平分春色。”
舒娥说着伸手向前面一指,笑道:“比如今晚我们要去花相居,一提起这个地方,我便会想到杨婕妤。不知姐姐可有同感?”
“那是自然。”紫毫答道。
“哦?”舒娥笑道:“却不知在姐姐眼里,杨婕妤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什么?”
“杨婕妤的音律得自皇太妃的真传,妙不可说。她又是皇太妃的嫡亲侄女,也是宫中眼下唯一有子嗣的人,在宫中的地位,也自是不必言说。”紫毫的声音温软柔和,娓娓道来:“她的笑容,可是后宫中独一无二的美色。”
舒娥将双手一合,笑道:“姐姐分擘入理,果然高明。换做丁香姐姐,便想不到这么多。”
花相居上下灯光通明。想是刚用过晚饭,众丫鬟有的坐在院子里纳凉,有的则在正厅中围坐着说话,忽然看见舒娥带着紫毫走进了院子,人人脸上,都带着惊讶的神色。
柔雨本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看见舒娥过来,忙站起身来说道:“永安夫人来了。”
舒娥点头笑道:“晚上闲步至此,便想到来看看你家婕妤娘子。”说着便向正厅走去。
紫毫轻声说道:“夫人不等她们进去通报吗?”
舒娥忙说道:“你看我,只顾着想快点看看杨婕妤身子如何,就忘了这个。婕妤娘子还在病中,突然客至,自然是要略作准备的。”
过了片刻,茜桃方才走了出来,看见舒娥的一瞬,脸上又登时充满了愤愤然的颜色,却不似其他的丫鬟,都有些微的惊讶。片刻之后,对舒娥行礼说道:“婕妤娘子有请。”
舒娥看着茜桃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襦裙配着桃红色缕银丝的褙子,头饰耳环,无一不是鲜艳喜悦的红色,淡淡一笑,还了半礼说道:“多日不见,茜桃姑娘还是这样容色俏丽。”
茜桃看着舒娥,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是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那是因为茜桃命中有贵人。”
舒娥低低一笑,不再说什么。
从大门一路进去,在不起眼的地方,贴着许多朱笔画的符咒。似乎茜桃进去通报之后,本来通明的灯光也变得昏暗,尤其是贴着符咒的地方,周围的烛火无一例外的熄灭。只是那烛台上还有尚未凝固的烛泪,却昭示着这烛火是刚刚熄灭。
若非玉蓉事先有交代,要在这昏暗的角落发现这些符咒,可真是不易呢。舒娥轻咬贝齿,心里厌恨: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杨婕妤的房间照例的昏暗,每个烛台上都只点着正中的一只烛。门窗不像上次见到时那样紧闭,却是扇扇打开。
加了沉香屑的灯芯里散发着幽暗的气味,却遮不住一股特殊的气味,那并不是杨婕妤屋中所用的香料,也绝不似宫中妃嫔平日所用的熏香气息。倒似是……
舒娥心中微微一动,是了,这是纸张被焚烧的那种特有的焦灼气息,缭绕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越发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压抑。
舒娥垂着头走了进去,果然一向摆放香炉的香案下面,垂下的掐金绣花锦缎桌布一角翻起。舒娥看得分明,一个铜盆,里面还有半张未曾烧尽的符咒。
舒娥心中一阵发冷,脸上却尽力不动声色,行礼道:“杨婕妤万福。一向没有来探望婕妤娘子了。娘子气色好多了。”
杨婕妤半躺在一张美人榻上,背后靠着蜜合色销金撒花大软枕,枕上搭着随意挽起的发。身上则半盖着一副藕荷色锦缎的素花薄被。
杨婕妤看见舒娥进门,原是脸上带着欢迎的笑意和丧子的哀伤,然而就在舒娥徐徐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杨婕妤的眼光中却带着分明的怕。
杨婕妤只是看着舒娥,一时间竟不说话。
舒娥微笑道:“连日不曾来花相居,今晚贸然前来,婕妤娘子不嫌打扰吧?”
杨婕妤却仍是不答话。
舒娥也察觉到了杨婕妤的异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转身看着紫毫,奇道:“紫毫姐姐,是我的衣着装扮有什么不妥吗?”
紫毫看了舒娥两眼,脸上的神色也带着些许轻微的怪异,却是摇头说道:“奴婢未看出夫人有什么不妥。”
紫毫的声音清脆响亮,舒娥听后点了点头,杨婕妤却恍如被惊醒一样,忙说道:“舒妹妹快请坐。茜桃,给永安夫人看茶。”茜桃答应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