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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躺在床上利用输液的功夫,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复习计划。正如夏医生说的,我住院和回家静养期间也许是个更好的复习阶段,我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有的放矢的复习。我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一整天,我都没有见到夏医生。我本想着把自己的复习计划告诉她,让她这个高考过来人帮着我参谋参谋,可夏医生今天倒休,这让我莫名地失落。
下午我做了一张化学真题试卷,我参照答案给自己打了90分,这个成绩还是比较理想的。
让我头疼的是数学尤其是立体几何,一道题我划拉了一张纸,也没有论证出结果,反倒是越绕弯越远,急得我晚饭也没有吃。
到了傍晚,我郁郁寡欢的心情又多云见晴。走廊里突然传来我已经很熟悉的悦耳的说话声。夏医生来上班了,今晚她是夜班。
这个消息我是向一个小护士打听到的。我在医院这几天,与那些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护士关系处得很融洽,我想与她们搞好关系,起码在打针输液时,她们对待我温柔些,不会像是在纳鞋底。
我听着夏医生与同事的说话声,第一个反应就是拿着我的复习计划给她看。我急急的下了床,刚走到门口就停住了脚步。我这是算什么?在她眼里我只是个小病人,她之所以对我客气,完全是因为我是她职业生涯以来主刀的第一位患者。
划清了自己与夏医生之间的界限后,我蔫蔫地回到了床上,把复习计划放置一旁,抱着书强迫自己排除一切杂念,认真地学习起来。
当夏医生推门进来,我只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便又把目光投向手中的课本上。
其实,我的心思已经被进来的这个人影所牵动着,早已不在书本上。我想当然地以为夏医生就是来看我的,可她走到24床前,向她交代了出院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转身往外走。她压根就没有看我一眼。
“哎,”我见着她就要推开门走出去有些急了,脱口喊道,“夏医生,我伤口疼。”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夏医生只关心两点,脾修补术是否成功,刀口缝合状态是否良好。现在看手术是成功的,刀口愈合则成了她最为关心的问题。
这一嗓子确实让她停住了脚步,她立马就转回来走到我的床前,焦急地问道,“伤口疼得厉害吗?”说着话她就掀开被子,弯下腰查看着我的伤口。
我妈正准备回家休息,她一听马上也着急地问道,“上午护士来换药的时候,不是还说刀口愈合的不错吗?”
我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刚才感到特别的疼。”完蛋了,我不得不用另一个谎言掩盖我刚撒的谎。
夏医生皱着眉头用手轻轻地摁摁包着刀口的敷料边缘,“这样疼吗?”她看着我,应该说她是直直地盯着我。
我心虚地咿咿呀呀假装有些疼,“有一点疼。”这会儿我在心里期盼着她赶紧离开,千万别把我的话当了真,不然她又会叫来护士,给我清洗刀口。每一次清洗换药时,护士姐姐们就是再小心,我的刀口都很疼。我不要再被折腾一番。
夏医生直起身子眯缝着眼睛瞄了我一眼,我觉得她已经发现了我的谎言。“大夫,你说不要紧吧?”我妈妈站在夏医生的身后问道。
“手术一周后,刀口轻微的疼痛属于正常情况。”她的声音冷冰冰的,“感到刀口处发热吗?比过去几天还要疼吗?”不知为什么,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我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是不是你这样半躺着的时间久了,摁着刀口啦?”我妈妈的猜测算是及时地为我打了圆场。
“也许吧。”我说着平躺了下来,“嗯,这样就不感到疼了。”我心里却在偷乐,反正目的达到了,她在我身边停留下来,还同我说了这么多话。
夏医生双手□衣兜里,我能感到她有些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如果晚上刀口还感到疼,要及时告诉我,我今晚值班。”她转身往外走时,目光停在我的床头柜上。那上面放着数学书和练习簿。
她拿了起来,我心里在大叫,不要看!我不愿意让她看到我弱智的一面。她却饶有兴趣地翻阅着我的练习簿,嘴里嘟哝了一句,“怎么都跟鬼画符似的,比医生开的处方还让人看不懂。”她勾起嘴角露出好笑的神情。
我难为情地撅着嘴。这几天,听着护士和同屋患者们的议论,我妈妈对博士毕业的夏医生充满了敬佩,她一看夏医生在翻看我的作业本,马上把床脚的一张椅子搬了过去,“夏医生你坐,我们凡凡正想着找个学习好的人请教问题,你帮帮她吧。”
夏医生并没有坐下来,她翻动着本子的手停顿住了,眉头又是微微一皱。我的心忽悠了一下,估计她看出了我的笨拙。
“这道题解到这里时,你的思路是对的,”她把本子举到我的脸前,这正是那道耗费我半个多小时,写满了一张纸也没有解开的立体几何题。“可你为什么后面又饶了弯子?有的时候想法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最后这句话在我听来是双关语。我重重地咽着口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孩子,关键的时候就发傻。你不是有问题想请教夏医生嘛,还不快问啊?”我妈妈比我还着急。
“我说了我的数学很烂。”我小声嘀咕着,“不是为了高考,学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夏医生把我的练习簿放回去,“数学可以锻炼人的思维逻辑,让你的大脑更精密,而不是越来越糊涂。”她看了看手表,“我现在有事先走了,你把这个道题再做一遍,半个小时后去找我。我看看你的思路是不是对头。”
还没等我说什么,她转身就往外走,我妈妈高兴地冲着夏医生的背影说道,“谢谢你,夏医生。”她又转过脸同24床说道,“人长得漂亮心肠也好。”
门一关上,我就赶紧坐了起来,打开练习簿重新开始求证这道几何题。刚才被夏医生批评,为了在她面前挽回形象,我认真地解题,没用几分钟,这道题居然被我轻松地攻克。
我拿着练习簿兴冲冲地去找夏医生。结果她不在医生值班室,护士们说她刚才接到电话出去了,但不知去了哪里。
我这才想起,她特意让我半个小时后找她,想必她有事情需要处理。我有些失望地在走廊上溜达,走过了病房也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病区门前。
咦,夏医生正同一个男子站在门外说话。那个男子身躯挺拔,看上去比她大三四岁。男子穿着深蓝色的长风衣,领口处露出雪白的衬衣和米黄色的领带,头发梳理的很整洁,鼻梁挺直,额头宽大,浑身散发着男子汉的气概。这个男人应该算是长得英俊帅气。
夏医生背对着门,双手背在身后。我在猜测这个男子同夏医生的关系。这会是她的男朋友吗?门关着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隔着大门上的玻璃我直直地盯着他们,引起了那个男子的注意,他朝我看了看,夏医生马上就扭过了头。这样盯着他们真是太不礼貌了,我慌得赶紧低下头转身往回走。如果换做其他的医生,我绝对不会这样热衷关心人家的私事。
我担心又要被夏医生批评了,回到病房立马躺下看书。没过几分钟,门被推开,夏医生出现在门口,她用手指指我又指了指她办公室的方向,然后就消失在门外。
我怀着好奇心下了床,抱着我的数学书、练习薄和几张真题试卷去了医生办。经过护士办时,几个趴在服务台前闲聊的护士看到我,笑着打趣道,“莫凡,你可真够用功的。早知道这样,你干嘛去郊游,把自己掉河里呢。”她们都知道我是苦逼的高三党,也了解我受伤的壮举。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我哪知道自己点背啊。”我也同她们开着玩笑,“姐姐们你们都是高考过来人,我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还要请教你们。”
“你这是拿我们这帮中专生、职高生开涮啊,你的问题只有像夏医生这样的高材生才能帮得了。”
我笑着进了医生办,夏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做着值班记录,见我进去了马上把手里的笔放下,“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我把练习簿放到她面前,她看着我的解题步骤,一挑她的柳叶眉,“这不思路很清晰嘛?”她拿起我的书翻了翻,又抽出一张试卷,“我给你记时间,你现在就开始做吧。”
我有些欣喜也有些胆怯,挨着她坐了下来。我做试卷她整理值班记录,房间里很安静,偶尔从外面传来护士们的说话声。
也许是因为当着夏医生的面,我不敢掉以轻心,比对付考试还用心,认真地一道题一道题的做起来。
期间,护士把夏医生叫出去两次,因为有病人需要处置。我把自己会做的题都做完,把不会做的又从头看了一遍,仍然没有看出个头绪,我想我该交卷了。
夏医生低着头熟练地做着笔记。她的脸颊因为专注而微微泛起红晕,高挺的鼻梁,薄而鲜红的嘴唇,白嫩的肌肤更像是凝脂,我看着她脸的轮廓有些出神,“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被自己的唐突惊醒,知道这是个比刚才的“窥视”还要不礼貌的行为,可我就是很好奇。
她对我冒失的问话无动于衷,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仍旧快速地写着。“我觉得他长得挺帅气的。”夏医生的沉默鼓励我继续说了下去,“和你挺般配的。”这句话有讨好之嫌。
她终于抬起头用手里的笔敲着我的脑袋,“小孩子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是般配啊,还不快点做你的题。”她并没有因为我的多嘴而生气。
我趁机把试卷推到她面前。她改判试卷的时候,我在房间里慢慢走着,因为坐得久了,伤口处有些不适。
“成绩比我想象得好。我还真以为你对数学一塌糊涂,看来孺子可教也。”她居然像个真正的老师一样,有模有样地还在试卷上标出了分数。
我赶紧问道,“那我以后还能向你请教问题吗?”其实我想说的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才超常发挥。”
“当然可以啊。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我是太清楚高考生的处境了。”她不无同情地摸摸我的头。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我心脏怦怦地跳着。
当晚,我在心满意足中睡去。
现在我回想起当初住院的那段时间,作为一个少女我对夏医生的情愫,并没有超于常规,我只是从心底渴望亲近她,无非分之念。
可我俩谁都没有料到,我们的医患关系最后超越了常规,向着一个我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