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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妃可能做梦也没有料到她此次杭州之行竟是同柳青岩分道扬镳。
她们吵架的第二天,柳青岩仍旧准时出现在大厅,只是她的脸色不大好看。陈晓妃从楼上下来,站在一旁观看着柳青岩的培训。至始至终柳青岩都没有同她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中午柳青岩没有去餐厅,她让我把饭送到房间里,她要出去一趟。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正躺在床上午休,我听到隔壁又传来了争吵声。
“昨天我该说的都跟你讲清楚了,你能不能让我清静会儿啊。”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柳青岩突然大声喊道,“你别缠着我,我对你已经死心了。”
“原来你是个这么绝情的人。”陈晓妃也不甘示弱,愤恨的声调不亚于对方,“你追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现在你翻脸就不认人。你真让我寒心。”
“既然你寒心了就走啊,还缠着我干嘛!”柳青岩回击道。
听着这两人的争吵,我真替她们伤心,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是就像我同夏静怡一样,开始的美好已经迷惑住了双眼,谁也不可能会料到最后是一个如此的痛苦结局。
两个人的争吵声时断时续的飘过来,不一会儿就听到隔壁的门咣当一声,不知道是谁出去了。
下午的培训一结束,柳青岩独自离开了酒店,估计是想躲着陈晓妃吧。那天整晚柳青岩都没有回酒店。深夜我听到了隔壁房间嘤嘤的哭声。
第二天早上,陈晓妃一个人拉着行李去了机场。我总觉得柳青岩处理这件事时真的有些绝情。毕竟是朋友一场,为什么不能好合好散?
我又一次想到自己。我同夏静怡虽然没有发生争吵,当初从她家里出来时的那份痛楚让我至今忘不了。
当然在我后来了解了柳青岩与陈晓妃那晚吵架的原因后,我真不知该同情谁。
当初陈晓妃的丈夫在美国,她一个人带着两岁的儿子辛苦也寂寞。这个时候新来的柳主任经常对她嘘寒问暖,邀请她逛街吃饭,还会陪她一起去接孩子。
一天晚上,柳青岩留宿在陈晓妃家。因为喝了不少红酒,两个寂寞的女人以酒遮脸滚了床单。
此后两人便如恋人一样成双入对。情浓意蜜时陈晓妃说她肯定会离婚,和柳青岩相守一辈子。这个春节陈晓妃的丈夫回国,陈晓妃不仅没有提离婚的事情,甚至想瞒着柳青岩。打算过几天丈夫回了美国,她仍旧与柳青岩保持这种地下情人的关系。
没想到柳青岩却知道了这事。当然很明白陈晓妃瞒着她的用意,她告诉陈晓妃,如果她不离婚她们就分手。她已经等了两年,再等不起了。
陈晓妃追到杭州,原本生气中的柳青岩以为陈晓妃能丢下自己的老公,跑来找她一定是做出了决定。而陈晓妃只是说因为有孩子她需要时间。
两人从春节前分开再没有机会在一起亲热,晚上洗漱后早早上了床。没想到两人正在腻歪,陈晓妃的手机就响了,是她丈夫的电话。陈晓妃并没有回避柳青岩,连床都没有下,一边同自己的丈夫聊着天,一边与柳青岩温存。
好再这对夫妻只说了几句话,还没等柳青岩发作,陈晓妃已经结束了通话。两人继续她们的好事。
可是那天事情也很凑巧,当进入最关键的时候,陈晓妃的丈夫又打来了电话。陈晓妃非但没有不去理会她丈夫,反倒在接电话的同时,还要抱住柳青岩不让她放手。
柳青岩忍无可忍,陈晓妃的电话刚一挂断,她就抓起陈晓妃的手机摔到了墙上。由此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陈晓妃对柳青岩解释说,她怕被老公发现,只能是先稳住他,等他回了美国之后,不就又是她与柳青岩的二人世界嘛。
柳青岩很清楚陈晓妃压根就没打算离婚,伤心中的她断然决定与陈晓妃分手。那天中午她出去给陈晓妃买了新手机。晚上,为了摆脱陈晓妃的纠缠,柳青岩住在别的酒店。
陈晓妃离开杭州的第三天,我与柳青岩也回到了北京。柳青岩再也不去我们办公室,工作上的事情她就打电话或者在QQ上交代。与陈晓妃在走廊里遇见,柳青岩只是像对待任何一位同事一样,客气地笑下没有一言半语。
看着这两人的冷战,我也在想,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是这样冷着脸何时是个头。也许等过些时候柳青岩心里的气消了,陈晓妃再说些软话哄哄,说不定也就慢慢合好了。内心就是再刚强的女人有时经不起几句温柔软语的哄劝。
陈晓妃也试着在改善两个人的关系,有几次中午她主动走到柳青岩的办公室门前约她一起去吃饭,“青岩一起去吃饭吧。”她的口气很自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有饭局。”柳青岩则回答得很干脆,没给陈晓妃一丝的机会。有一次陈晓妃从餐厅把饭端上来,送到柳青岩办公室。一分钟后柳青岩居然把饭盒扔进走廊上的垃圾桶里。当时陈晓妃脸涨得通红,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也是合着两人的缘分尽了,我们刚从杭州回去不久,北京就接二连三地发现了SARS病情,一个多月后,柳青岩被采取了强制居家隔离。她与陈晓妃彻底没了联系。
2003年的三月中旬,有关*的谣言开始满天飞,网上时不时地就爆出帖子,哪儿哪儿又发现了感染者。人们开始抢购绿豆板蓝根和消毒液。
我们当时也没觉得事态严重,只是每天在办公室喷洒84消毒液,上下班戴着厚厚的口罩。当然同事中如果有谁咳嗽一声,那就像是一声惊雷,四周的人惊慌躲避。
等过了一个月后,疫情越来越严重,学校放假,很多公共场所关闭,像饭店酒店这类的服务业受到了严重冲击。特别是北京市长和卫生部部长相继被撤职,人们开始变得谈“非”色变,如临大敌。
也就是在这个期间,柳青岩与一位从广东来的客户有过接触。这个客户在来北京不久后就开始出现发热症状,他去医院后被诊断为疑似患者,而与他曾经密切接触者都被送往医院进行医学隔离,柳青岩属于一般的接触者,被强制关在自己家里不能外出,观察两周。
我以为这正是给了陈晓妃一个在柳青岩面前表现的绝好机会,她完全借此时机好好照顾柳青岩,挽回她的心。
可我想错了,她得知柳青岩被隔离的消息后惊慌失措,“怎么办啊?前天还有大前天我都同她说过话的,当时她为什么非要同我说什么工作啊!哎呀,如果……我儿子可怎么办呢?”
陈晓妃的紧张连带着刚回来上班的小张也慌乱不堪,“就是啊,前天我还去了柳主任的办公室。你说我会不会被传染?我还要给孩子喂奶啊。”
“你说这个人也真是的,不好好在办公室呆着,去见什么客户啊?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从广东来的吗?”陈晓妃一边把84消毒液倒进喷壶里,一边埋怨着。
“莫凡去把办公室走廊彻底喷洒一遍,尤其是柳主任办公室门口多喷点,你说咱们是不是该用消毒液把办公桌门把手都擦一遍呢?”陈晓妃吩咐完又疑惑地问道。
我什么话都没说,照着陈主任的话把各处都喷洒了一遍消毒液,心里却替柳青岩难过,约见客户是工作需要,如果她真的是被感染上了SARS,将是一件多么可悲可怕的事情。作为曾经的情人陈晓妃非但不关心被隔离的柳青岩,反倒抱怨不停。
据我了解柳青岩在北京没有亲人,她一个人租房子住。她一个年轻女子刚遇到感情的挫折,现在SRAS疫情又有可能要降临到她头上,这个时候她该多么恐慌孤单。我想是不是该去看看她。
第二天下午,我借口说不舒服先回家了——这个时候只要一说不舒服,不管是头疼脚疼陈主任恨不能让我彻底消失。
我买了一些水果和牛奶,然后给柳青岩打了电话,问清楚她的住址,乘地铁去看她。在电话里柳青岩还一个劲儿的说,不用来了,她一个人挺好的。
我在小区门口就被拦住,当手臂上戴着红袖章的门卫得知我是去看望隔离对象后,他们奇怪地看着我,“你是她什么人?”
我谎称是柳青岩的表妹,给她送些东西。门卫盘问了半天还是不放行,只让我把东西放下,他们会通知柳青岩。
“这样吧,我就到她家楼下,把东西放到单元门口我就走。我就想远远地看看我姐一眼,我想知道她怎么样了?会不会真的有事啊。我就这一个表姐啊。”我故意说得很可怜。
门卫犹豫了半天,让我进去了,叮嘱我十分钟后必须出来,“姑娘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我还没有走到柳青岩住的那栋楼,就看见她戴着口罩站在楼门口。我离她有十几米远,她就冲我喊道,“你别过来了,担心被感染了。”
当时大家对SARA并不很了解,我也有些顾虑,听了她的话就站住了。我俩相隔着十几米站在那里大声喊着说话,“你怎么样啊?没什么事吧?”
“挺好的,没有发现任何症状。你快回去吧,别来了。”因为戴着口罩,她的声音听上去闷声闷气的。
我们就这样扯着脖子喊了几句,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然后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那我走了,有事联系啊。”
她冲我挥挥手,“等没事了我请你吃饭。”
第二天,柳青岩就在QQ上说,她望着我离开时的背影好感动。因为我是唯一去看望她的人。
我没有告诉陈晓妃我去看过柳青岩,并不是担心她吃醋,怀疑我。如果她知道我去看望柳青岩,她一定不会同意我进办公室。
我与柳青岩更多是网聊,偶然也会打个电话。每次我问她这么样,柳青岩都说,她被关在家里不用工作真好,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的清闲。我知道她这是假装坚强。
过了没有一周,柳青岩就在电话嚷嚷,每天一个人她都要疯了。她想吃各种好吃的。
那天中午,我去饭店买了一份糖醋鱼、一份藕合和一些水果,送到她楼下。
事先我没有打电话。她家小区门卫看着我两手拎着东西,没再过多盘问,只是说不许我进她家见她本人。
到了她家楼下,我才拨通她的手机。“你往楼下看,我给你带来了你喜欢吃的菜。”
手机还也没来得及挂,就见五楼的一扇窗户开了,她握着手机探出头望着我,半天没有说话。
她没有戴口罩人看上去好像瘦了。不一会儿她就跑下楼,还是与我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你……嗨不说什么了,”她的声音有些伤感,低下了头故意不看我。
我也受她的感染望着她一时语塞。不过很快她就抬起了头笑着说,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在家闲得难受。
反正最近工作不忙,她想吃什么在QQ上告诉我,我给她送来。
她没有再客套只是点了点头。我心里有种东西在涌动,好想跑过去抱抱她。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声说道,“快回去吃饭吧,当心饭菜凉了,我走了,明天再来。”
我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她还站在原地,阳光下她显得那么孤单弱小,我的眼睛突然变得模糊了。我心里祈求着上帝,保佑她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