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舍学历与出道

蒋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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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舍的最终学历是什么?为什么学历那样低还能出国?

    照现在的学历教育看,老舍的最终学历只算得中等师范学、校毕业,文凭相当于中专,在校学习时间拢总11年,从1907至1918年,中间在1913年初,由于经济困难,曾退学半年,夏天才考入免费供应膳宿、制服、学费和书籍的北京师范学校(北京工业大学的前身),5年制。

    从受教内容看,他上过两年私塾,背下许多古诗文,1909年后,转入具有半传统、半现代意义的学校,为后来读师范,广泛涉猎中国古典文学和汉族市民文学,学习用文言文写诗歌、散文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他有个表舅开茶馆,他爱到小学附近的天桥蹭戏,去茶馆听说书,为“小五义”、“杨家将”、“包公案”、“苏三起解”、“水漫金山”等故事所迷,喜欢满人、汉人的乐器、拳脚、杂耍等民间文艺;自小作文和演讲都好,受到国文老师称赞,常被老师指定为低年级同学的“代课”老师。

    一天,他和同学相约考完作文后去放风筝,恰好作文题目就是《说纸鸢》,老舍很快写完,看到同学不知如何下笔,就给他起了头,好早点交卷。几天后,老师孙焕文把同学的作文拿出来大加夸赞,说破题得体,很称人心,就念了那段开头语,老舍和同学偷望窃笑,被孙老师抓住,那同学只好如实招供了。孙先生听后,未发火,点头赞道,我教书多年,庆春文章奇才奇思,时至今日,没有哪一个,作文能超过他的。

    这些吸收与激励,都使他可贵的文学天赋,得到了陪护、养育,终而修炼成有用之才。

    当然,即使是读书,老舍也不是什么都喜欢,他小学时的同学、语言学家罗常培曾介绍说,老舍不爱读《三字经》、《百家姓》,这和现在有些天才儿童不爱学英语单词一样,它们都枯燥、干巴,如果把它们做成趣味性的“游戏”,那么,接受就相对容易多了,也不会为人所不爱了。

    钱钟书考清华时数学只有十几分,英语和语文却是满分,最初他学英语就不是一上来先背生词,而是通过阅读林琴南翻译的外国小说,发现那里面故事情节更吸引人,学好它就不必翻译了,从而爱上英语学习的。老舍同样爱有趣、好玩的东西,不爱学起来就头疼,又毫无情趣的“知识”,像算术、绘画,为此,他不惜逃学、挨板子。

    被老师打过后,即使他“疼得眼泪在眼睛里乱转,也不肯流下一滴泪珠或讨半句饶”,“天生洒脱,豪放,有劲,把力量蕴蓄在里面而不轻易表现出来”。

    此外,家庭也发生了一些变故,为哥哥娶亲典出舒家祖坟地,三姐出嫁,姑母去世,他们生活更困难了。母亲为养家,供儿子上学,出去当过女仆,做过女工,烧饭、打扫卫生。

    常常,老舍中午放学回来,母亲会内疚地说,今儿中午没饭了,他总是扭头就走,饿肚子上学,不愿看到母亲痛苦的眼神,也不想让同学知道自己没饭吃,强打精神听课。

    考北京师范学校,也是他偷偷考进去的,旗人子弟很少考这样的学校。

    但他没想到,学校要预交保证金10元,他犹豫再三,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起早贪黑忙了半个月,嫂子把自己结婚陪嫁的木箱子卖了才凑够。

    因为穷,更因为旗人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末世人”境遇,和本质上的善良,性格上他特别孤高、温厚、宽容,“软而硬”,形容举止严肃、老成,爱独自沉思,每每很悲观、抑郁。

    尤其到年关时,别人家都能欢度,他的心头却满是辛酸、凄楚,给人留下了比较谨慎胆小、有点古怪和神经质的印象。

    他自身的一些“病”,后来也给了笔下的人物。其所创造的最成功的三个长篇小说人物——老李、祥子、祁瑞宣,基本性格特征也都是沉郁压抑的,内心丰富而矛盾,作者以偏爱的感情写其朴拙,把自己的生活片段给了他们,让他们都具有了天然生成的超越生活环境的孤独孤高。

    但老舍的光芒直到此时还是内敛的,到转入北京师范学校后才渐渐放射出来。人们常看到他演说,参加辩论会,各科都好,成为校长方唯一的得意门生。

    而且,学校本就偏重古文教育,老师中有几位出色的“才子”,引导老舍对《十八家诗抄》、《陆放翁诗集》等爱不释手。在其他课上别人演题或背单词时,他总是在那里读古文,学着做诗,记住了不少典故。

    五四运动前……我的散文是学桐城派,我的诗歌是学陆放翁与吴 梅村”(《我的创作经验》。《刁斗》1卷4期,1934年12月15日出版。)。

    这里也开设了外语、心理学、地理、植物学等新式课程。课余,他还去帮刘寿锦大叔办贫儿学校,施放粮米。

    1918年6月,老舍以优秀成绩、优良品质,毕业于北京师范学校本科第一部第四班,永远结束了他的学生生活。但他的自学远没有结束,近五十岁到美国后,也还在不断学习,认真研究着福克纳等作家的经典作品。

    反映为小说里的世界,他的多数优秀作品都固执地把背景选在“北平”。幽深的胡同、嘈杂的茶馆、破败的大杂院,市民风俗,世态人情,都是她的象征。

    1918年7月,经老师推举,被委派公立第十七高等小学兼国民学校校长,这时他19岁。赴任前,他和母亲一夜没合眼,他对母亲说:此后,您可以歇一歇了。

    就任后,老舍力主改革,对学生采用新教材,开设新课程,实行新的管理办法,用新思想启发、教育学生。

    他吃住在校,参加各种活动,浇花种草,深得学生家长称赞。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那天是星期日,他像往常一样在学校,不知道,第二天上课时,才听说了,受到极大震动,思想、感情发生很大变化,从此“装备”了一双新的眼睛和一颗新的心灵,打破了原先相对局限而闭塞的世界,来开放性地观察、体认这个社会了。

    他后来是这样说的:假如没有五四运动,我可能终生只是兢兢业业办小学,恭恭顺顺奉老母,规规矩矩结婚生子,决不会想到去搞文艺,做作家,敢于怀疑圣人,知道应该反抗谁、反抗什么,并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选取不同于才子佳人类型的题材,去批判黑暗了。

    1920年9月,老舍被任命为京师郊外北区劝学员,除了处理公务外,还要进行调查,把发现的问题写成报告,提出解决方法。但是学务局一片死气,人们都不喜欢这个年轻人,对他冷嘲热讽,他们关心的是做交易、捞油水、抢肥缺,维持现状。他的处女作《老张的哲学》大部分就取材于这时候的见闻。

    到1922年时,老舍收敛起锋芒,变得苦闷消沉、心灰意懒了,常去看戏、打牌、逛公园、喝酒,只是不嫖。那样,“当深夜扪心自问的时候,才不至于把自己整个地放到荒唐鬼之群里面去”。

    这是许多年轻人渡不过去的“关”——人生中有一段“危险时刻”,是用来历练心志、情性的,过不去的人就会栽下来。

    母亲很为他担心,觉得治疗儿子弊病的办法就是给他说个媳妇,便开始了张罗。找到—个佐领家的不识字的小姐,长得好看,办妥后才告诉儿子,更让老舍苦不堪言,头一次和母亲大吵一顿。

    当时,老舍正与刘寿锦大叔的女儿产生了甜美的恋情,又怕母亲伤心,为退婚陷于苦恼。在姐姐的帮助下,才解除婚约。老舍本人则大病一场,脱光了头发,害得半年不敢脱帽。

    养病期间,他终于有了悔悟,决心戒除不良嗜好,觉得像现在这样,清闲而报酬优厚,只能毁了自己,该找些正经事做,便义务担任了刘寿锦贫儿学校的教员,学会了打拳、练剑。

    1912年,老舍领洗人教,做了一名基督徒,隶属北京缸瓦市中华基督教会,当过缸瓦市中华基督教主日学主任,还写过一篇《北京缸瓦市伦敦会改建中华教会经过纪略》,宣传“华人自办教会”,主张自培自立。这是发表的第一篇作品,可惜没能存留下来。

    他又参加英文夜校的学习,义务为它做些服务,在这里认识了后来对他有巨大人生影响的许地山、白涤洲和夜校主持人刚由英国回国的缸瓦市监督教会主持、北京监督教联合会会长宝广林,一起讨论教育、文学、宗教和改造社会、为社会服务等问题。

    即使这样,他依然受到冷遇和申斥,龌龊而乌烟瘴气的官场,容不下老舍不亢不卑、不吹不拍的“穷酸味”。他愤然辞职,去了天津南开中学做国文教员。原先他一月赚一百多元,现在只能到50元,可是他很快活,接触的是可爱的学生,在学校活动,做的事多,有规律。

    南开中学思想活跃,自由气息甚浓,老舍在这里恢复了自信,遇到了颇有魅力的基督教绅士张佰苓教授。张也曾激励过学生时期的周恩来,后来老舍和周的交情,可能始于对张共同的感激和结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