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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杀了,不如留下。
这样一个女子,宫里那位该会觉得异常有趣吧?
“对了,我是沈将军的女儿。”沈文微说着说着瞄见萧玹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仿佛一根九天极寒之地拥有的枷锁,缚住全身,她不禁竖起了寒毛……打住,她脑子灵光一闪,急急道。
“你就是那个诈尸还魂的沈文微?简直太惊悚也!”十三一惊一乍,跳了起来,扑到她面前仔仔细细打量起来,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会有如此面相!”
“好了。”心血来潮,突发奇想,萧玹伸手示停,不看越风不看十三,一双醉人迷离眼望着她,问道。“沈俯小姐,告诉本王,你来本王府上为何?”
“救崔妈妈,她快不行了。”如着了摄魂术,落入他的眼,再移不开,她答道。
“你觉得沈夫人如何。”不用细问,沈文微穿得如此邋遢,还需钻了暗道救俯里下人,她的日子究竟过得怎样,他想知道她对于沈夫人的评价,这也是在考验她。
话至此,越风感激看向萧玹,他知道他从不说废话,而十三转了转眼珠子,瘪嘴,不解,这女子有值得他利用的地方?
“抱歉,我跟她不熟。”的确,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的她,都与沈夫人封敏惠不熟,她没必要根据前世受的委屈想象一个心狠手辣的继母。“可我想她必定为一个精明的女人。”
萧玹点头,勉强过关,其一,回想起先前她的反应,淡然之中藏着小狡黠,其二,不盲目抱怨,不轻易定义,目前看来,她基本上适合呆在那个地方。
“本王府上无女子,擅闯者,死。”他续道。
甩个巴掌,赏颗蜜枣?
她的眼神变得幽怨,他究竟要说什么?
“今日,本王破例可留你一命。”
“你要我做什么?”不转眼,沈文微立即问道。
“还好,没蠢得那么厉害。”坐回木榻,萧玹单手搭在一侧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留你一命,自然为本王卖命。”
“没问题。”先保了小命再说,沈文微答得愉快,笑容绽放得更愉快,只要今晚放过她,让她救回崔妈妈,一切好谈,更何况双腿长在自己身上,他还能控制自己不成,即使一时,难不成一世?
“记住,绝无背叛。”萧玹懒得说后面的‘否则’,看了眼十三。
十三收到指示,走过去单手掐住她的嘴角两边,稍稍用力一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药丸滑入沈文微喉咙,他动作过快,她促不及防,沈文微刚才挤出来的笑容马上被哭脸取代。
告一段落,不多时,两人离开。
致远斋恢复宁静。
两人走后,十三犹豫再三,问起为何留下沈文微,也可以说她哪儿配萧玹打破他的常规。
“宫里,该落棋子了。”推开木窗,萧玹看向远处,宁海之后的另一个地方。
…………
回程途中,沈文微自顾自抽出腰后的烛台,拿出在穆王府顺手摸走的火折子点燃,她静静返回。
暗道依旧漆黑,涌出一片慎人之意。
沈文微无心担忧随时可能蹦出的妖魔鬼怪,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光各种倒霉,而且还特别委屈,意外猝死,重生竟然躺在棺材里,前世没爹疼没娘爱就算了,长相还磕碜,这一身瘦弱小体格不知活得过今年冬天否,最大的难题还在于生在了沈俯,上面一堆大房的儿子闺女,她可有得受,一时之间,她还跑不出去。
现在,她自己都竟不属于自己了,被迫卖命给了隔壁的无良王爷。
虽解了眼下的危机,崔妈妈的伤势应该有人负责去医治了,但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萧玹给的三个月试用期!
“给你三个月,报仇。”
他没提后文,沈文微也自动补脑猜出来了——本王这儿不是垃圾回收站,什么不清不楚的东西都能进了本王府上白吃白喝,既然暂时留了你一条小命,你就得抓紧时间体现自己的价值,念及你能力不足,三个月,若交不出一份满意的答卷,王府鱼池欢迎你。
沈文微忽然立住,她记得萧玹有意无意看了眼她的脖颈……用着十分嫌弃的眼神?
她摸了半天,翻出一面照镜子,借着蜡烛的光一看,顿时黑了脸。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太特么魂淡,贾南你给老娘等着!”
沈文微从棺材里爬出来后,一直没有时间没有机会仔细看看她那张脸,只是那晚在房顶瞧了瞧,唯一的印象除了瘦弱便只剩下瘦弱,毫无美感可言,前面溜出院子后顺利偷了面镜子也没看,现在想起来,才看了个清楚,衣领根本遮不住那些青紫的痕迹——吻痕,脸颊之下,颈子两侧,锁骨处甚至隐隐而显,沈文微感觉好抓狂……好丢人!
跺脚,她发泄般大叫两声,一股脑跑了回去,这次倒快了许多。
推开木板,昏暗的屋子因多了她手中的烛台亮光,稍亮了些。
“你怎么在这儿?”身子还在暗道里,探个脑袋出来,她看见越风靠着门边,抱着剑看着她。
“无大碍,需要养一阵。”
起先还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等沈文微从暗道里出来,她才发现崔妈妈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越风过来把崔妈妈带走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带着我飞过来?”再一次后知后觉,沈文微出声问道。
“一转眼,你就不见了。”越风有点无奈,他是打算送她回来,小姑娘却一下子就消失了,猜她原路返回了,他便把崔妈妈安排在其他地方治疗后等在这里。
“好吧,抱歉。”沈文微扯了扯嘴角,把烛台放在桌上,走了两步捡起地上破旧的棉被。“对了,还没谢谢你,大侠,咱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沈文微。”
越风愣住,他低头看着矮他一个头的沈文微,她一手抱着棉被,空出的小手朝他伸出,什么意思?
“表示友好。”沈文微笑了笑,拉过他抱在怀里的手,握住。“我知道,你叫越风。”
“嗯。”塞进自己手掌中的小手比他预想的温热,越风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本就话少的他,更不知说些什么。
“呀,这……这是不是前面我扔烛台的时候,烛台铜尖刺到了你?你不痛吗?”拉着他的手,虎口处有一破了皮的小洞,周围还滴有两滴烛泪,她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没见越风有一丝痛感,难道是早就习惯了?
越风抽回手,摇头。
歉意浮上心头,沈文微觉得内疚。
“时候不早了,不回去休息?”简单收拾了一番,转身,越风保持着动作没动静,她随口问道。
“爷不要背叛过他的人。”
“啊?”沈文微风中凌乱了,强迫镇定下来,她接着问。“你……你哪儿背叛他了?”
越风不语,违抗他的指令也算是一种背叛,从七岁到十五,他不会不知俯里不准女子出现的规矩,也不会不知若发现细作或者女子应当如何处置,所以当他产生要留她一命的时候,越风已做好了打算,但他不会后悔。
她不仅仅是陌生女子,她,代表了那年被活活饿死的妹妹。
“那……你怎么办?”她走到他面前,心里懊恼,面上还是鼓励性笑着。“哎呀,你不正好自由了吗?挺好,对吧?”
双眼平静无波,他看了看她,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倏忽而逝,良久,他说了句。
“我属于你。”
从未有过的沉重附上她的心头,上辈子,她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现在,压在她头顶的重量不仅有崔妈妈,还多了个越风。
理论上来说,崔妈妈如同她的亲人,承担起她今后的一切是应该的,而越风……沈文微内疚又无奈,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若不是遇见他,换作穆王府里其他侍卫,他们在查明她并非细作后直接给他一刀,让她赶紧滚回地府去,若不是穆王看中越风,他们不会给她开口的机会,阴差阳错,她卖命于穆王,如今,越风因她被判定为‘叛徒’,从此以后失去大好前程,沈文微得多自责?
跟着她,连温饱都成了问题,何谈有什么出息?
因她曾在影视娱乐圈混迹那么些年,有时候,想问题会显得十分现实,谁对自己有利,她又能够帮到别人什么,就跟某些相互的东西一样。所以,越风在一定程度上给了她帮助,沈文微会考虑如何‘报恩’,而非把人家大好前程系在她的裤腰带上。
相视无言,沈文微抱着棉被坐在炕上,任由忏悔的浪潮将其淹没,一旁,越风就跟老僧入定般盘腿而坐,在角落里闭目而息。
重生之日发生太多事,不一会儿,沈文微抱着被子倒了下去,迷迷糊糊中,她不忘思考关于越风的情况,既然穆王重视他,不应随便将其放走,而且他又给了她三个月的期限去做一些未定义的事,意思会不会是让他监视她?
毕竟,穆王究竟是准备让她做什么?
而她,到底是哪一点值得他打破规矩?
想了很久,沈文微觉得定不简单。
越来越困,她渐渐睡着。
…………
昨日折腾得厉害,沈文微睁开眼,天大亮,刚醒,肚子便咕噜咕噜响起,她猜测恐怕晌午已过。
坐起打了水,简单洗漱一番,忽然想起她脖子上的痕迹,无奈烧了水做个热敷,顺便把昨晚顺手偷的冷馒头蒸热,此时,她才发现‘属于她’的越风没在土房附近,歇口气,捂住胸口。
“还好没在,我可不好意思请人家和自己分享一个硬馒头,太丢人。”沈文微张开嘴啃一口,粗糙且无味,别提生活了,先生存下去吧。
难以下咽,啃馒头的她只能想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暂时理清思路,她需要解决两个问题。
首先,崔妈妈被送走了,她要找一个方式掩盖真相。
其次,她要尽快找出害她的人,做个了断,为她自己,也为穆王爷的要求。前晚在棺材里她也听了个大概,她的死,直接原因在于贾南,真正的凶手应该为沈俯里她的某位好姐妹,她记得沈大小姐和她两个丫鬟来过,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她却没听见,也许,她可以从那里入手。
“吃这个吧。”脚尖点过院墙,越风清风般落在土房外,只见沈文微拿着一个馒头,面无表情。
“你来了。”回过神来,她朝他微微一笑,懒得客气推辞,她立马把馒头放回破了一个口子的陶碗里,接过木制食盒。
揭开盒盖,沈文微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因为即将吃上一顿热乎乎的午餐而感动得快热泪盈眶过,雪白大米饭仍冒着热气,往下,一碟翠绿清炒时蔬,一碟卤香猪头肉,她若是张着嘴,哈喇子保准径直留向黄土地,都不用疑问!
“你……你吃了吗?”拿出筷子前,她目不转睛盯着食物,一边问起越风。
“吃了,你趁热吃吧。”瞧见了她的表情,越风的右侧嘴角不着痕迹上扬,坐在她的身旁。
沈文微到嘴边的‘好’都忽略了,端起饭碗开饭了,边吃,她在心里下了决定,她一定要好好回报这位大侠,无论他和他的王爷是否有阴谋诡计,越风昨日的求情和今日这碗饭,她沈文微必定永远记得。
并不夸张,有时候,真身临其境才能体会那种滋味。
沈文微这顿饭,吃得五味杂陈。
“嗯,我想问问你。”吃了饭,她收拾好东西。“现在这种情况,崔妈妈回不回来,都会显得很奇怪……”
如果没有接受过治疗,崔妈妈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如果接受了治疗,那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眼前的状况来说,崔妈妈只有一条路可走——死亡。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假死?”说了自己的想法,她问起来。
“真死就好。”看了她一眼,越风起身。
沈文微还没搞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两刻钟后,越风用实际行动回答并且解决了她的问题,一个装有物体的麻布口袋被扔在了地上。
“这是?”看着那麻袋里的形状,她已猜出七七八八。
“你回屋去,我来。”说着,越风解开口袋。
“你把她放这儿,我去取些柴。”深呼吸,沈文微转身看了看那简陋的厨房,接着说道。
她懂,活人即使死去,怎可一模一样,而死人烧成了灰,有何不同?
手上动作未停,侧脸,看着她的背影,越风并不诧异,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些东西,虽然她僵硬的后背泄露了她略微的紧张,他觉得,她已经很勇敢,背脊挺得笔直,步子走得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