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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黔村,一个极为偏僻贫穷的地方。
与其说是个村,倒不如说是一山地儿,因为这方圆百里就只有一户人家。
这一户人家,姓辞,十年前从外头搬了进来。辞家夫妇上有一个老爹,下有两个聪明活泼的儿子。
大儿子辞砚缘好读书,小小年纪却学识渊博,小儿子辞砚扬好武艺。辞家的后院有一个很大的习武场,平时,一大早就能看到辞家夫妇的小儿子在练习基本功。
只是今个儿,一向喜欢在习武场上大汗淋漓的辞砚扬却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托晒,似是在思考着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
继承了上一代人的优秀样貌,这辞砚扬也是生得粉雕玉琢,巴掌大的小脸,红红的小嘴,尤其是那一双大大的眼睛中右眼睑上有一颗小小的痣,每当他眼睛一眨,便让人大呼可爱,忍不住直往他眼睛那瞧。
眼看一个时辰就这般浪费了去,小少年辞砚扬突然右手一把拿起放在腿上的剑,站起身子直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辞砚扬去的不是它处,正是辞家的书房。因为他知道,若想立马找到哥哥,唯有自家书房可寻。
果然,辞砚扬猛一脚踢开书房的大门,就看到哥哥坐在书案后方埋头写着字。
突然响起的砰撞声吓得辞砚缘手一抖,刚写好的字因这失手的一撇而前功尽弃。
心想着下次一定要先将书房的门锁好,辞砚缘一边抬首看向自己的亲弟弟。
辞砚缘和辞砚扬是双生子,面容很是相似,唯一不同之处便是他那狭长的丹凤眼,配上秀气的五官很是漂亮。
“哥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一走到书案跟前,只比书案高出半头的辞砚扬便迫不及待的想从哥哥那得到解答。
“弟弟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哥哥知道的定告诉你!”
辞砚缘话一落,辞砚扬便立马接话道。
“哥哥,有妹妹是件好事吗?”
“这个嘛……”辞砚缘拿着墨笔托住下巴,想了一会儿后说道,“还行吧,就是多了一个扎着两牛角辫,流着口水一身肥嘟嘟又成天在你身后面追着跑的小女娃!”
闻言,辞砚扬皱起了小眉头,“听起来有妹妹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啊!可为什么隔壁家的罗小子每次一见到我,就在我面前不停的夸他妹妹有多可爱漂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罗小子的妹妹才刚出生不久。
比起弟弟那老是因此而想不通的苦恼,辞缘缘倒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定是因为每次打架都赢不过你,所以才想在妹妹这件事上给自己找回面子吧!”
辞砚扬口中所说的隔壁罗家,是三年前辞家夫妇从外头救回来的一家子,而后也在这天黔村住下,成为彼此唯一的邻居。
辞家夫妇自从有了这两个儿子后,便一直渴望能再生得一个女儿,可惜努力这么多年毫无音讯反倒让罗家夫妇给抢了先。
“说的也是,”辞砚扬一脸赞同,但随后又愁起了脸,“不过哥哥,从小到大那罗小子样样都不如我,可这次我却输在他有了一个妹妹,我真是不甘心!”
看弟弟一般失落,身为哥哥的辞砚缘怎能允许自己的亲弟弟输给一个只喜欢吃肥肉的胖小子!
从圈椅上跳下,辞砚缘走到弟弟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有哥哥在、你放心的神情。
“别丧气,哥哥有办法了!”
而一年之后,辞家兄弟俩终于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妹妹,取名,辞红尘。
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们有妹妹是件好事否,也许他们会这般告诉你---
辞砚缘:“自然是好事,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毫无保留的宠爱着!”
辞砚扬:“这还用说嘛,有了个妹妹就可以向所有人炫耀一番了!”
当然,这其中最高兴的人不光是辞家兄弟二人,辞老头子和辞家夫妇也是开心得笑不拢嘴。
这一日,辞老头子的脸上满是因笑而起的皱纹。而辞红尘出生的当日几乎都被辞老头子抱在怀中不肯撒手,要不是夜深孩子和孩子的爹娘该休息,辞老头子还想继续懒着不走人。
好不容易将老爹赶出房,辞墨云松了口气,视线却一直锁在宝贝女儿身上。
至今,辞墨云仍无法相信自己渴望已久的女儿,此时就睡在自个怀中,而且生得如瓷精制般而成的小娃娃,那般讨人喜爱。
这孩子完全继承了他们夫妇二人的优点,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唯独这一双眼眸……
双眼微眯,辞墨玉突然声音低沉道,“看看周围可有人埋伏,若有发现格杀勿论。还有,今日之事不许有人泄露半字!”
“是。”
只听空气中传来一道忠敬的声音,没一会辞墨玉的脸上又恢复那一份身为人父的喜悦。
抱着女儿在床沿上坐下,辞墨玉看向自己的妻子,眼中满怀爱意。
“真是辛苦你了,碧儿……”
躺在床上的柳云碧轻摇了摇头,虽脸色有些苍白,可眉宇间溢满了天下间所有女子所盼的幸福。
“碧儿一点都不辛苦,是相公让我已经拥有了这一切,碧儿该谢你才是!”如今有了这女儿,此生已是足矣。
这话让辞墨玉不安了十几年的心终于沉稳了下来。
“碧儿,当年若不是我选择了放弃,现在你也不用陪我在这荒山野岭渡过下半生,可是我从没后悔过!此生能与你相伴,我断然无悔。”
“相公。”
一向将心事藏得极深的夫君难得对自己说出这一番话,柳云碧也渴望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
“碧儿喜欢的便是一心只系于我一人的辞墨玉,不需要拥有整个天下,只要有相公在旁便已足够!”
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其中只有他们二人才能明了的深情浓意。
低首再看向正睡得香甜的宝贝女儿,辞墨云感慨笑道,“碧儿,她是我们的女儿呢……”
似是想起什么,只见辞墨云脸上的笑容更欢,“这事说起来还得多亏老大砚缘呢,要不是他在我的酒里下了药,害我们夫妻俩在房里累了三天三夜,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有这宝贝女儿了!”
听丈夫说起这事,柳云碧双颊一红,不知是被气红的还是羞红。
转眼间,已是西青三二七圣年,这一年辞砚缘、辞砚扬十五岁,辞红尘,十岁。
对辞家而言,每个月的十五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他们可以尝到辞家宝贝亲手做的早膳。
“剪刀,石头,布!”
只见伸出的三只手,一个剪刀,两张布。
“哇哈哈!我赢了,是我赢了!我出的剪刀!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辞老头子看着自己和儿子儿媳完全不同的手势,难以控制的大笑而出,响亮浑厚的笑声是掩盖不住的得意。
太好了,这下宝贝孙女做的早膳就全归他一个人所有了!
一想到这,辞老头子心中大喜,顿时笑得更欢了。看了看自己比出的剪刀,笑眯眯的将之伸向儿子儿媳跟前,欢喜的喊了声,“耶!”
视而不见,落败的辞墨云和柳云碧然将自己的手掌收至背后。
“哼!爹不就是出个剪刀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是,我不过是看爹之前输得太难看才特意让给你的!”
见自己的儿子儿媳吃不到葡萄便说酸,辞老头子反是一脸惬意的叹道。
“哎呀!做了一晚的美梦,醒来又能吃到宝贝孙女做的可口早膳,这人活着呀,可真好啊!”
辞老头子边说边伸了伸懒腰,舒展筋骨后边蹦跶蹦跶的往厨房跑去。
直到不见辞老头子的身影,柳云碧才一脸不悦的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丈夫,“都怪你!昨晚你明明和我说你要出石头的,这下好了,你出尔反尔倒让爹给赢了去!”
辞墨云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腰,甚是委屈,“我哪知道碧儿你会当真啊!”
“你!”
柳云碧无话可说,哼一声后别过头去,待墨玉低声哄了哄后两口子又和好如初。
不光是辞夫妇二人对此心生不甘,就连辞家的书房内也是冉冉升起两股怨念。
“可恶!为什么每月十五我们都要被罚抄写经书!”
已是少年的辞砚扬看着跟前的诗书,仍旧感觉头大。一旁的辞砚缘边埋头写字边回弟弟的话。
“没办法,谁让我们老是打不过爷爷和爹爹他们呢!”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丧失了参与争夺早膳之权的资格,“爷爷说,人越少他赢的胜算就越大。”
“气死我了!”辞砚扬在书案上猛的一拍,砚上的墨汁在辞砚缘的白纸上溅了几个黑渍,“难怪爷爷和爹一直都不肯认真教我武功!他们两个真是太过分了!”
抬首看向弟弟那气得涨红的脸,辞砚缘伸手安抚道,“没事!等这经书一抄完我们就去找妹妹,让她改改游戏规则,到时候就比比看谁的年纪最小,赢的前两名就能吃到妹妹做的饭了!”
这话让辞砚扬顿时双眼大亮,一脸崇拜的看向自己的大哥。
“大哥你真是聪明!不过大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妹妹她一直都没有扎两个牛角辫呢?”反而是将头发束起,身穿男袍。
“这个……”
“还有,为什么妹妹她没有追着我们身后跑?”反而是他们成天屁颠屁颠的跟在妹妹身后呢!
“额……”
一钵白粥,四盘美味小菜,一荤三素。
辞老头子一走进厨房,就看到早已准备好的膳食,钵里的白粥还泛着热腾腾的香气。
眼前美物,让辞老头子一边搓手一边咽着口水速速走了过去,拿起碗便盛起了粥,顾不得烫,狠狠喝了一大口,直呼香。
看了看眼前这让人食欲大开的早膳,再想想方才儿子儿媳那满是不甘的表情,辞老头子忍不住抖着肩膀笑嘻起来!
一会儿后,原本还是丰盛十足的一桌,现已是空荡一片。
打了个响嗝,吃圆了肚子,辞老头子这才笑眯眯的走出厨房,准备去找他的宝贝孙女。
辞家的习武场旁是一片大花园,由于辞红尘极为爱花,辞夫妇特意为她腾出一块空地。
哼着小曲,当辞老头子一步三跳的来到后头花园时,就看到那道小小的身子隐于花丛之中。
背对于视,唯见只有一个幼小孩童站在花田之处,身着男袍,墨发束起,正一手拾着木勺,小心翼翼为株花浇着水。似是看到某株正开得艳的花儿,小少年伸出小手轻抚着那花瓣,俯身凑近鼻间,将之细细一闻。
一阵和风轻拂而过,吹飘起那细腻的墨发,仿若是吸于天地之精,孕于百花仙林之中的小仙童,霎时美了整片花海。
“百叶双桃晚更红,窥窗映竹见玲珑。应知侍使归天上,故伴仙郎宿禁中。”
清脆稚嫩的声音中有着绝非自孩童应有的沉稳,却又是说不出来的舒服。
“可惜喽,这山里头没有什么仙郎,倒是有我这老头子一个,哈哈!”辞老头子笑着走了过来。
听到是那顽童爷爷前来,小少年站直身子,回首对其弯眼柔笑,唇角微扬。
“鬼啊--!”
不回头还好,小少年这一回头竟将辞老头子吓得连忙后退几步紧紧这花园里唯一的一颗大榕树。
那是一张仿似从地狱中走出的脸,任谁见了都恨之不得能即刻从脑中抹去,生怕当晚会入了噩梦。
都知道人无完人,有一美便定有一丑,只是,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世间竟有如此丑陋的脸庞。
那张脸,好似被烫着一般褶皱不齐,紧绷而又红白相称。以左颊至右嘴边为界,上为白,下为红,白色双眼,如血红唇,模样似鬼怪般难以入眼。
看这一片花田都已浇灌完毕,辞红尘将手中的木勺放入一旁的水桶,迈起小腿朝辞老头子走去。
不光是声音,就连步伐亦是不急不缓。
止步于辞老头子跟前,辞红尘抬首看向他,小小的红唇一弯扬起一抹笑容,却似嗜血的魔鬼。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双黑珍珠般的双眸闪着温和的柔光,一如春风拂面,令人顿然心畅。
“爷爷,你输了!”清亮的声音里有着几分狡黠。
待辨清那声音确实是出自宝贝孙女,辞老头子立马回首低望而去,这会才看清她戴在脸上的东西。
一把松开手中紧抱的大树,辞老头子俯身仔细看向宝贝孙女的脸,双眼微睁,惊叹道,“这、这不是龙血树皮吗?宝贝孙女你哪拿来这东西的?”
龙血树生长在极其恶劣之地,百年才生得一寸之长,只因其药性奇特,可缓和任何棘手伤口,甚至可将毁去的样貌恢复如初,对天生爱美的上华百姓而言,是千年难求之物。
只是这龙血树的茎干,能生出乳白与鲜红色的树脂,将树皮染至一半为红一半为白,才使得最后做出的面皮落得如此惊骇。
只可惜知晓此物的人人少之又少,亲眼见过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因而在民间不被广传。
如今这龙血树皮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辞老头子不得不感叹上天对宝贝孙女的厚爱。
红尘虽然不知道这龙血树皮是为何物,不过见爷爷神情这般激动,想必是极其珍贵之物。
“是上次和哥哥们去爬山时偶然捡到的,”红尘微扬起脸庞,笑眯眯道,“爷爷,这张脸是不是特别美呢!”
激奋的情绪刚缓下,想起方才自己那般没用的反应,辞老头子着实一脸委屈的对宝贝孙女说道。
“哎,每次打赌都是宝贝孙女你赢,你就不能让让爷爷吗?爷爷年事已高,可是经不起吓的呀!”
闻言,红尘掩唇轻笑出声,如铃铛般悦耳。
“是谁经不起吓却又主动开口要和尘儿比胆量的?爷爷,你说这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好呢!”
事实被说穿,辞老头子一脸困窘,最后竟是恼羞成怒的背过身去。
“哼!谁让你这几天都不怎么理爷爷的!”
他的宝贝孙女除了爱花,还有一个喜好便是与人打赌,偏偏逢赌必赢。无奈之下,他只好借打赌为由好让宝贝孙女注意到她这个可怜的爷爷。
果然,这话顿时让红尘心生歉意,伸手轻扯了扯爷爷的衣袖,红尘解释,“前几日尘儿不小心染了风寒,不想让大家担心,所以大多时间都呆在房中作画。爷爷若是因为这事生了尘儿的气,尘儿可是会很难过的呢……”
话尾隐隐含上的几分低落果然让辞老头子立马转过身, “千万个不可啊!是爷爷错了,爷爷不该和你赌气的!” 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他竟也觉得这一切是自己的不是。
说罢又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紧张道,“现在呢,感觉如何,可有好些了?真是的,墨玉和静柳是怎么照顾你的,竟然连你染了风寒都不知情!”
红尘望着跟前一样也不知情的爷爷,轻笑出声,“我已经没事了爷爷!”
见爷爷眉眼中的担心,红尘转移话题道,“刚才尘儿见爷爷前来时一脸春风得意,看来今日这一回,是爷爷您赢了!”
哎,等会爹爹和娘亲该找自己哭诉了。
本还有些担忧的辞老头子被宝贝孙女这么一提,霎时想起刚才吃上的那一顿美美早膳。
一手摸了摸跟前那把白胡子狂声大笑,辞老头子双眼都笑眯成一条线,“那是理所之中的事情!哎呀,没办法,运气好得两张布都挡不住啊!哈哈哈……”
“呵呵,那爷爷可喜欢尘儿今早特意为爷爷准备的早膳?”
“这是自然的!爷爷我是吃得一点都不剩啊,你看看爷爷这肚子,可圆了!”
爷孙俩牵着手边说边朝屋里头走去,一老一少的身影在花海里漫行着,平详而心安。
突然之间,若真是一辈子这样安然无恙的过日子,辞老头子心想,这样的人生也未必不是美事一桩。
只是……
垂首看向身边仍是一脸浅笑的宝贝孙女,辞老头子心知这一切也许只是徒想罢了。
几年之后,待那藏在龙血皮下的面容一现,这天下,怕是平静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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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二哥,不要动!对,就是这样……别动,坚持住!”
书房内,十五岁的辞砚缘和辞砚扬并排正襟而坐,身子甚至是眼睛都不敢乱动,才刚有些忍不住,就被跟前埋头作画的辞红尘出声提醒道。
两个清俊少年静坐在书房内,本是一道亮丽景色,可从两人僵硬的神情来看,这样的画面不是一时半刻才开始的。
“大哥,我快坚持不住了,你呢?” 不敢张口,辞砚扬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声音。
双眼直视前方,辞砚缘也不敢动唇回道,“还能坚持一会,但也就一会了。”
“尘儿,快好了没有啊?二哥的脸好痒呢!”
脸上的痒意让辞砚扬想伸手狠狠挠上一挠,可怕坏了宝贝妹妹正在辛苦绘作的画,只好拼命隐下。没想到这般坐着竟比小时候扎马步还累。
“快好了,哥哥们再坚持一下!待这画一好,尘儿定亲自为哥哥们准备一桌好吃的!”
果然,兄弟俩一听到辛苦过后有一好处可期待,本来有些疲惫的双眼顿时一亮,坐姿也变得更为挺直了。
一会后,仍是一身小少年装扮的红尘从眼前的画板中抬首看向他们,满脸笑容说道。
“好了!”
这一清脆声落下,仿佛瞬间被解开穴道的兄弟二人立马站起身直往红尘的位置奔去。
“怎么会这样!我和大哥动也不能动的坐了那么久,妹妹你---你竟然是在画山水画!”
辞砚扬伸手指了指画板上的山水墨画,呕血的心都有了。
“尘儿你太坏了!我和大哥为了能让你画得好看些,可是一直都听你的话,连大点呼吸都不敢,可是你、你竟然---”后头的话辞砚扬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说了只会让自己更为心酸。
眨了眨眼睛,一再确定那是连个毛发都没有的山水图,辞砚扬只觉得自己倍感委屈。
正因为对宝贝妹妹抱着重重的期盼,所以当发现自己所做的努力在她手中丝毫没起上作用,这样的失落让辞砚扬难过得很。
只有十岁的红尘坐在圈椅之中,身后由于有两位年长的哥哥相称,显得有些娇小,还有那一张脸仍戴着龙血皮的脸,更为丑陋无法入眼。
红尘转首看向二哥,见他垂首看向别处,不由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看样子,二哥好像很失望呢!要是二哥真心不喜欢这画,那我就将它毁了可好?”
“万万不可!”
一听到妹妹要将这画毁去,辞砚扬心中大惊,连忙转过头一看,却对上她那笑盈盈的双眼。
见自己又再次上当,辞砚扬正想负气转过身去,一直专心看那山水画的辞砚缘终于伸手将弟弟来回,出声劝道。
“好了,别生气了!尘儿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再好好看看这图,尘儿可是很认真的为我们作画哦!”
这话让辞砚扬有些狐疑,不过还是仔仔细细的看起那副画。
“明明就是山---”
好一会后,正当辞砚扬仍旧坚持自己方才所见时,却猛的双眼大睁身子顿僵,好似瞧见了某样不可思议的事物。
“这、这是……”
辞砚扬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在这山水画中看到自己和大哥的身影!而且,那五官,那轮廓明明是这般清晰。天啊,他刚怎么就没发现呢!
再看向宝贝妹妹,脸上仍旧是那柔水似玉的笑容,辞砚扬知道是自己错怪她了。
“尘儿,二哥我……”饶了饶头,后方的话羞愧得没脸说出。
“感觉如何?从小到大尘儿何时让我们失望过,你呀,就是太过急躁了!”辞砚缘借此好好说了弟弟一番,望他日后能改去这坏习。
被大哥这么一说,辞砚扬更为心虚了,他怎知道妹妹会用这等手法将他和大哥的模样隐画在这山水图中。
“我这不是着急吗!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去游历了,到时候还得等两年才能回来!我,我还不是怕妹妹忘记我的模样,所以才会错怪妹妹的……”
听弟弟说起游历一事,辞砚缘脸上的笑意也退了去。
辞家素来有一规矩,家中子女一满十六岁便需外出游历两年。这两年间不可与家族之人来往不可借助家族之力,是生是死皆由天命,待年满后便可回归。
再过一个半月,他们便年满十六,将离开这个家前往那未知的道路。会这般抵触,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没信心把握自己的命运,只是不愿与最宝贝的人相离。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却又非那么短暂,但足够一个人冷却太多感情。
见气氛有些消沉,只见红尘轻扬起手中的山水画一脚,从底下抽出另一张画纸出来,一双小手将之递至他们跟前,笑眯道。
“大哥二哥,你们看!”
随着一声清脆的笑语在耳边轻响,视线下意识的移至那画纸上,只不过是一眼,就让辞家兄弟俩忘记了所有的不快。
画中,只是两个年轻男子。
一人身卧树枝双手枕之脑后,怀里是一把精制好看的长剑,神情很是惬意甚有几分潇洒逍遥之狂。另一人坐于树下,微低首阅读着手中书,面容带笑,温暖正如那拂面春风。
这画极为简单,甚至用的笔墨不多,却能在观者脑中清清楚楚的勾勒出所有场景,仿佛画里的那阵春风正在眼前轻拂而过。
看着画中的自己,不,应该说是几年后足以独当一面的自己,辞砚缘和辞砚扬双拳紧紧握起,颤抖的身子隐忍着那份难耐与激动。
这,就是日后在尘儿心中的我吗……
“不盼哥哥们辉煌一身,只求能平安快活的与尘儿细数这晨阳落夕,”红尘仰首柔眉弯弯,一笑轻语,“尘儿,在这里等哥哥们归来!”
分不清是因为那画还是因为眼前这作出这画的小人儿,辞家兄弟俩久久没有言语,只是望着她那清澈如水的双眼。
静谧的书房内,阵阵墨香轻逸飘然,在三人命里绘上那与血相溶的至情。
不需过多的言语,不需再三的叮嘱,只有那彼此相知的笑颜与轻轻一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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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真的不长,花开花落两次轮回,便是过了两个春秋。
十二岁的红尘站在家门口,她看到了如期归来的哥哥们。
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紧紧的拥抱便已倾诉太多。
“尘儿,告诉你哦,二哥这次在他国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朋友,那家伙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可是又让人忍不住想继续听!怎么说呢,有时候觉得他身上有着某样和尘儿很像的东西!”
书房内,离开了两年的辞砚缘和辞砚扬围着红尘而坐,迫不及待说起自己这两年的所见所闻。
两年的磨练让兄弟二人成熟了不少,直挺的身躯,越发俊朗的容貌,这一路怕是得来不少少女的芳心。
坐在宝贝妹妹面前的辞砚扬双眼明亮,手舞足蹈的说起那位好友。
“那人不但说话奇怪,就连外表也十分奇特!二哥我从未见过有哪个男人不留发的,偏偏那人的短发又特别好看,看久了之后二哥都忍不住也想将这一头长发剪去,哈哈!”
上华大陆的人天生爱美,素来以美为尊以丑为辱,几千年来所传承的文化风俗不但形成了发色各异的现象,对于美的追求更是从不松懈。
可尽管如此,却极少有人敢如此大胆的将这一头长发剪去,光是这点,辞砚扬就对这好友极为佩服。
“呵呵,看来那人很得二哥心呢!二哥这一番说,倒让尘儿也想见上一面!”难得二哥也会称赞除她之外的人。
只见辞砚扬一脸遗憾。
“我本也想将他带回的,可惜他喜好游荡的生活,那天连道别都没说就消失不见了!不过,”说着,辞砚扬突然一脸神秘而又小心的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他倒是留下这!”
当辞砚扬手掌一摊开,那镶着桃红钻石的银色手镯顿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看到这手镯,辞砚缘便伸手拿起凑近仔细一瞧。不是没看过这东西,可这手镯怎么看都不像是当今天下所有的,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质感。
“这手镯倒是精制得很,不过怎么看都像是女孩子的东西,他怎么会把它留给你呢?”
这问题辞砚缘也十分不解,但既然是好友留下的,他自然会好好珍藏的。
辞砚缘随意看了看,随后似是发现到什么,“这镯子内侧好像还刻着什么字呢?”
“啊!在哪,我看看!”
由于刻的字迹太小,辞砚缘不得不看更仔细些,“嗯……好像刻的是个渡字!”
“还真是有呢!”
兄弟二人凑近脑袋研究着那手镯,诸不知,身边的小人儿在听得那一字时神情顿然一惊。
其后那段时间里,辞家的人明显感觉到自家宝贝与平时有些不同,似是心中有事。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破,只想等着她主动对他们说起,果然,不久后的一日,红尘对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爹爹,娘亲,我想提前出去游练一番!”
“咳咳---你说什么!”
尚未咽下的茶水顿时呛了喉,辞老头子边咳边看向自己的宝贝孙女紧忙问道。
“爷爷不是常说修炼佳期在于幼吗,尘儿想早点出外历练,让这一身武艺升华至精,这样一来就可以保护娘亲了!”
见宝贝孙女将话推还给自己,辞老头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话是这么没错,但宝贝孙女你还未满十六,怎能独自一人前去呢!”
尽管只是出外历练,但谁又保证这一去就是平安呢?说什么他都不能同意!
视线移向儿子墨玉身上,墨玉不看也知道老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走到宝贝女儿跟前,墨玉蹲下身子看向她,面含几分请求劝道,“尘儿,你爷爷说得没错!且不说你年纪尚满,这家族的规律岂能随便打破的?你就听爷爷的话,消去这念头可好?”
见宝贝女儿眼中闪过的失望,墨玉立马放软了声音。
“哎,其实是爷爷和爹爹舍不得你去冒险,你是爹爹好不容易拥有的宝贝,爹爹决不能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尘儿这般聪明,定能谅解我们的对吗?”
即便早就猜到结果会是如此,红尘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轻点了点头,便不再提及此事。
之后红尘的确没再提起游历之事,但也自那日起辞家人极少在她脸上见到笑容,更多的是心不在焉。
辞家兄弟俩虽然不明白妹妹为何会突然对此事如此上心,但隐约感觉到于那日所提及的少年有关,因而便不再红尘的面前提起外头的任何事物。
一晚,当辞墨云回房时便看到妻子坐在床沿边,静静思索着何事,待见到他前来时,才朝他开口说道。
“相公,我看我们还是答应女儿的请求吧……”
辞墨云诧异的看向她,“碧儿,你怎舍得让尘儿离开你我身边?”
这言中含着几分不认同,却见柳云碧一脸平静劝说。
“相公,其实你我皆知,尘儿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这深山之中,离开这里是早晚的事情。与其让尘儿现在这般心神相离,何不让她早些体会这世间的淡薄,也好早早断了对外头的念想?”
“可是……”
辞墨云还想反驳点什么,可心里也知晓妻子的话句句在理上。
这些时日见尘儿这般寡寡欲欢,他自然也不好受,只是,要让他渡过两年没有宝贝女儿的日子,是生不如死。
望着桌上那微微闪动的烛火,辞墨云没了言语。
一夜未眠,尽管心中仍旧不愿,但翌日天一亮,辞墨云还是将与父亲商量后的决定告诉了红尘。
由于红尘未满十六,算不得是履行族中规矩,所以在一年后必须立马归回天黔村。
对红尘而言,一年的时间前去寻得那人消息,已是足够了。
眼睁睁的看到宝贝离开,与自己相隔越来越远,辞家众人心中泪洒,却只能在脸上强颜欢笑。
直到那道小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柳云碧才扑在辞墨玉怀中肆哭。
几人之中,唯有站在最前头的辞老头子一身挺直,哪怕红尘已离开多时,仍旧是一动不动。
直到辞砚扬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一脸的老泪纵横。
只是,如果时光能再倒回的话,他们宁可死也不会同意让宝贝离开自己的身边。
怎么也没想到,一年而后的今天,他们所等到的红尘竟是一身红血倒在家门,身上是遍及无数的伤口,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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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青三三一圣年,辞红尘十三岁,是她外出历练一年,期限将满的日子。
辞家一众人早早就起了身,做好了最全面的准备,就为迎接那如约归来的宝贝。
只是,眼前那血泊斑斑的画面却瞬间冷却了心。
忘记自己是怎么将人抱进屋中救治,为她护住心脉,只是当静下来看着跟前那一张已被毁去的容颜,辞老头子想死的心都有。
心痛,针入骨般彻底的疼。
痛她日后再也不能动武,五脏俱损,疼她现今竟无一。完整的脸,伤痕无数。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随着一声声悔恨响起,辞墨玉赶紧上前一把抓住老爹的手,制止道。
“爹!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救醒尘儿才是最重要的啊!”
虽然也痛悔自己当初一时心软答应了宝贝女儿的请求,可现在后悔又能如何呢?
现在任何事情都没比尘儿清醒还来得重要!
床榻上,那静躺在床中央的少年早已换去血染不堪的衣衫,可谁又能看出,这般洁净的身躯却已是五脏六腑俱损,只剩下那微微一息的心脉持续着生命。
伸手小心翼翼抚摸着那附上龙血之皮的容颜,辞老头子痛苦难言。
没想到她无意间拾得的龙血竟是挽救了自己的容颜。
可即便如此,却怎么也无法抹去辞家兄弟心中的怒意。
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如此心狠手辣的对一个少年出此狠手!
“可恶!”
辞砚扬一拳狠狠击在墙上,裂开的痕迹足见这一击含着多重的怒恨。
“不管花多少时间,我一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心中的恨意无法宣泄,绝决的语气示意着心中的坚定。
辞砚缘默立在一侧,眼中映着那毫无生气的脸庞,唯有将双手握得死紧,才不会让自己做出疯狂的举动来。
而辞砚扬这话让坐在床沿的柳云碧哭得更凶了。一想到方才那惊心的一幕,她害怕极了,好似真的就再也见不到女儿那温暖的笑容。
“尘儿,你快清醒过来!不要这样吓娘亲好不好……”
柳云碧俯身紧紧将女儿拥在怀中,口中是声声叫人心悲的呼唤。昔日还在自己怀里依偎的女儿,现在却躺在床中不知生死,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怕错过女儿清醒的时刻,柳云碧不敢伸手拭去眼中泪,一滴滴的泪珠就这样坠落红尘脸上。
“我的尘儿,你怎么可以这般狠心!你没有听见娘亲在呼唤你吗,你快给我醒过来,快醒过来啊尘儿……”
少年没有回应,再也忍不住那份恐惧的柳云碧,猛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丈夫和公公,着急哭道,“墨玉!你快救救我们的宝贝女儿,我们不可以没有尘儿的!爹,你一向最疼尘儿的,你快为尘儿想想办法吧!我求你了爹……”
看到痛心疾首的妻子,辞墨玉第一次恨自己竟是这般无能。
枉费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治不好女儿身上的伤。当年,他若是选择坐于高处,是否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面对儿媳的哭求,辞老头子一脸凝重没有言语,可一会儿后,却是突然转身消失于众人眼中。
待黄昏之时,辞老头子终于再次出现,只是身边多了一个矮老头。
只见这矮老头子一头赤发,就连眉毛胡子皆为红色。眉毛浓密而长,几乎欲盖住那本就细小的一双老眼。
矮老头子走到床榻前,双眼只是瞄了下床上的少年,而后移开不再看去第二眼,回头对辞老头子问道。
“她就是你孙女?”语中是满满的质疑。
“如何?”
辞老头子急着得知结果。
却见他摇了摇头,无动于衷,“不救。”
“你敢!”
几乎在矮老头子落下不的那一刻,辞砚缘和辞砚扬腰间的长剑便朝他奔来。
无惧于脖间的两把致命凶器,矮老头子更是口出狂言。
“这般丑的人,我不救!”
“你!”
正当辞砚缘兄弟俩要拔出匕首,辞老头子立马出声制止,“你们都给我退下!”
“爷爷!”
兄弟俩很是不甘,但面对爷爷那再认真不过的眼神,最后还是不得不移开手中的利剑。
看向一脸不屑的昔日好友,辞老头子郑重其事道。
“老友,还记得你欠我的一个承诺吗,我别无他求,只要你治好我孙女身上的伤。还有,我的后辈各个举世无双,我相信我的孙女日后定不会让你失望!”
哪怕此时已经伤痕累累不得醒,可辞老头子的面容却是对后人满满自豪。
相识了这么多年,矮老头子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勾得他心中的那份兴趣。想了一会后,才松了松口。
“好,只要治好了她身上的伤,我俩不再有任何相欠。不过,要我医治可以,在我治好她之前,你们谁也不得与她相见!”
“什么---”
这话让辞家的人皆是一惊,不得相见,这比要他们的命还来得痛苦。
“怎么,你们不是很想救她吗?既然连这都不能答应,那我还是先行离开了。”
眼看矮老头子说完就要走人,辞墨玉连忙伸手拦住。
“前辈请留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矮小的老头怕是当年盛名远扬的鬼医手。
转首再看上那床榻一眼,辞墨玉咬了咬牙,狠下心道,“就依前辈所言。”
“相公!”
“爹!”
面对爱妻与俩儿子的惊呼,辞墨玉双手负于身后,紧紧卷握。
“我只要我的尘儿能醒来。”
如此一句,令众人沉默无言。最后,只得眼睁睁看着那矮老头子带走了红尘。
那,又是何等痛心的无奈!
一时之间,静谧的空气中,只有那一份无法道出的自责与愤恨。责怪自己无能,愤恨那人凶残手段。
暗下决心,他日,定将千倍万倍奉还于其身!
“大少爷?大少爷!”
耳边突传的呼唤,辞砚缘眉睫一动,猛然回过神来。待视线清晰而落时,才发现自己竟对着尘儿以往寄来的书信发呆着。
轻轻动了动身,辞砚缘抬首望向书案前的赵管家,“有何事吗,管家?”
见主子终于理会了自己,赵管家微鞠身说道,“宫里派了人来,想请大少爷进宫一趟。”
闻言,辞砚缘只是轻点了点头,“嗯。你先下去吧,我随后便去。”
“是!”说着,赵管家便退身离开了书房。
待书房又唯剩他一人,辞砚缘垂首再次望向案上的信纸,书信上是尘儿专属的那一手好字,正道着对家人的相思。
方才不过是望了眼尘儿的书信,不知不觉竟回想起昔日他们年幼的情景。那一年的伤痛,仍旧如那日亲眼所见般清晰。
那年,满身是血的尘儿……
即便如今时隔已久,可每每回想至此,仍旧不愿相信,宁可当它是一场噩梦,一场叫人痛心的噩梦。
若不是尘儿被鬼医手带去医治,也许辞家人真的便可以这般说服自己。而那一事,就这样成了辞家禁忌提起的话题。
坐入宫里派来的马车,辞砚缘微倾着身子靠在软椅上,曲起一手撑首,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回忆之中。
尘儿离开辞家不久后,二弟也离开了天黔村,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兄弟如此多年,他自是明白二弟欲行何事,而他自己不也是如此。
二弟离开后,他也相继离开了天黔村,只是和二弟行走的江湖道路不同,他选择了仕途,且高高在上。
那一晚,年之十九的他与家人道别,即便爹娘并不赞同他如此决定,可终究敌不过他的坚持。
辞家隐山多年,这一出,将是免不了世间的争分,可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我无心系于天下,可我要整个天下来护你一人。”
++++++++宠你无罪+++++++++++
结伴散步于山中,几乎成了赫连然熙和红尘二人的必行之事。沿着小路缓缓而行,两人来到了一片野花之地。
不想这山中还有这么一片自然花园,虽说无法与漫烟山那精心照顾的花园相比,但喜花的红尘仍是欢喜不已,步伐加快朝那方花海凑近。
素来不屑于女子事物的赫连然熙,在这些年的感染下,竟觉得这野花也有着与众不同的美在。
难得再见师弟这般高兴,过去的艰难不堪便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红尘站立一处,一边观赏的同时心数着这野花的种类,暗想也许可以摘些回去用作香囊。
想起香囊,红尘不禁想起自己有一事迟迟未向师兄问去。好不容易这会想起了,自是不可再怠慢。
转身望去,见师兄就行在自个身后几步之遥,系在腰间的香囊随着他之步伐微微晃动。
“师兄,你腰间上的那个香囊可是放着哪些珍贵草药,对你身上的伤可有帮助?”不然师兄也不会一直佩戴在身上从未离身。
师兄昏睡的那会,她便见他早已带在身上,然而那会她一心只想照顾好师兄,并未留心注意。如果这香囊里的药物当真对师兄有利,那她定会想尽办法为师兄寻来更多。
见师弟突然问及自己腰间上的香囊,赫连然熙为之一愣,而随后却是令人极为不解的脸颊一红。
赫连然熙别过头去,不敢直对红尘那无所知的双眸。
那香囊里头并非藏着何等珍贵药物,唯有的,不过是一片已经凋枯的花瓣。
那年桃花树下,在师弟唇上停留而过的桃花瓣。
不知该如何解答师弟这一疑问,赫连然熙索性转移了话题,“师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虽然对这一方美景有所不舍,但红尘还是笑而叩首。
在赫连然熙的带领下,红尘随着他的步伐而行,最后停伫在一扇红木门前。
待看身边的师兄神情是那般神秘,红尘不禁好奇了。
“师兄,这里是?”
哪知赫连然熙并无意立马满足他,只是笑道,“等会你便知道了!”说着便为红尘推开了房门。
红尘转首朝里头望去,待那房门完全打开看清里头的场景时,脸上一时布满了诧异。
屋里头的东西并不多,摆放在地上的十几个大箱里却有着数不尽的金色行愿莲,大大小小各是不一。
“师兄……”
“进去看看吧!”
红尘愣愣的望向他,赫连然熙浅浅一笑,拉起他的手往屋里走去。
脚步往里屋渐行,视线始终停留于那装满箱子的行愿莲。待走近之后,红尘俯身拾起几只,发现每一个都折做得十分精美。
“看来师兄折做行愿莲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我都比不上了呢!如果再如当初那样比试一回的话,怕是得让师兄让着我了!”此话,红尘并无半点过夸。
赫连然熙望着那满满的行愿莲,他不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年,便是它们伴着自己度过那段煎熬苦日。
漫烟山上,习惯了有师弟相伴的日子,可当他下了山,自己顿然发觉这人生竟是如此苍白无味。令自己坚持下去的,便是在漫烟山的一切回忆,不管是好是坏,都同是令自己感到窝心。
起初,他身子尚可承受时,每想起师弟一回,他便以折做行愿莲作为自己解去相似之苦的方式。时日渐去,不知不觉竟折做出如此之多,待后来已是全然无力,才不得已作罢。
没了行愿莲解去相似苦楚,唯一的念头便是盼着能与师弟再靠近些些,故而每当师弟前去一国,他便让世衍将自己移往那处。
不过现在,他已无需任何方法,因为心中之人,已在自己身边。
赫连然熙双眸紧望着身边的师弟,正值沉浸于自个情感思绪。然而红尘突然来的一个动作令他猛回国神来。
“师弟,你这是!”
只见红尘拿起一个行愿莲,动起手来将其缓缓解开,直至最后成了最初的一张金色蝉羽生宣,虽是折痕无数。
红尘朝这生宣看了看,随后又翻过另一面看去,见皆是空荡荡的一面,不禁有些失望道。
“我本来还以为师兄会在里头写上心愿呢,就算没有,在折做行愿莲时,心里头定也有想说的话不是吗?”可惜了,她本还想看看师兄究竟许了何等愿望,也许自己还能亲自为师兄实现也说不定。
闻此,赫连然熙先是抿了抿唇,而后才缓缓答之,“我忘了……”
这般重要的事情他又怎会忘怀,然而再多的心愿与想念也不过唯有那一句话。只是,他害怕,怕有朝一日师弟会突然发现自己的不堪念头而离开自己,因此,本想写下的手便停了下来。
可心中又似是几分不甘,待最后,他终是在其中一莲里写了下来。
方才他见着师弟动手解开,快速跳动的心脏几乎便要从胸口处跳了出来,就怕师弟拿起的便是写上墨字的那一莲。待瞧见那纸上一片空白,松口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浮起一丝丝可惜。
红尘将手中的生宣从重新折了回去,一朵莲花很快便自她掌中开起。
放回手中的行愿莲,红尘再望向他处,发现里头摆放的全是在漫烟山上她和师兄二人所留下的东西。
自己曾为师兄写来的一叠故事,赠与师兄的几副,大大小小各种之多。不想师兄竟都将这一切保存得如此之好,一时间,随之而来的便是二人的种种回忆。
红尘望此,怎可不动容,伸手一把握住赫连然熙的手,双眸如水般清澈漾然。
“师兄在我心里,不仅是最美的男子,也是最为多情之人!”
多年相思,终于等来如此慰心一语,赫连然熙紧紧望向他双眸悸动无声,微微而握与君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