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正当时,痴情晁渃】

邹久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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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城县,紫竹林。

    夜,星空,风很冷。

    冷冷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在西海州待了十年的晁渃知道,今年的第一场雪应该就快降临了。

    风虽寒,但他的心是热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还有什么能及得上等待恋人时的那份热切呢?!

    尽管她已不是那个在灯火阑珊中微笑的少女,而是已经生了一个孩子的母亲。

    但对他而言,她永远是她。

    那个会露着暖心脾的微笑,对他款款而视,娇声要纸鸢的甯儿。

    想到那个微笑,晁渃的心就愈发滚烫。

    披在身上已经一整天的丘山铠都觉得有些沉重闷热,恨不得马上由她像一个温柔的妻子般脱去……

    紫竹林的竹并非紫色,而是郁郁葱葱的深青色。

    反倒是这养竹的土是紫褐色的。

    这里的紫色土,是她从睢阳老家一担一担雇人挑来这极西之地,所费不菲。

    她说:“当年我们第一次定情,就是在睢阳郊外的竹林,哪怕此刻我们身处大汉极西之地,但我依旧希望我们永远处在那个地方,那个时候!”

    在那一刻,晁渃原本疲惫的心被彻底感动了。

    投笔从戎的决绝,颠簸在海上的苦闷,征战在婆娑州的危险……一切的一切,在那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

    最终能够陪在她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偶尔晁渃也会为自己居然跟一个有夫之妇幽会感到羞愧。

    可那仅仅一丝未泯的理智从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而抛到九霄云外。

    她,就是在他在这里苦苦坚守的唯一信念!

    林中小屋,一灯如豆。

    她已经在等他了。

    一如从前。

    每到这个地方,她都会让所有侍卫和侍女待在林外。为他素手调羹,亲解袍带,就像所有汉家温柔的妻子那样。尽心尽力服侍他。

    这是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晁渃跳下马,挥挥手。身边的四五个亲卫也熟练地下马,然后牵上镇帅的战马,消失在林外。

    沿着林间蜿蜒的石子路,晁渃大踏步的走着,大汉深红色的披风随着凛冽寒风而鼓鼓飘起。

    就像是一个出外征战多年的丈夫,正急切的赶回家里,见一见温柔可亲的妻子。

    事实上,最近的局势和繁忙的扩编。让晁渃也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再到紫竹林来了。

    仔细一算,至少也有两个月了。

    若不是她今天特地让人捎来信息,今晚在这里不见不散的话,这次他也会像之前那样派个亲卫报个平安罢了。

    柴扉轻启,晁渃忽然心里一动,带着幸福期待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附近有人!至少十五个!

    脚步稳健,且呼吸均匀长绵,是练家子!

    晁渃左手扶着柴扉,右手反手握住腰间的刀柄,然后才缓缓推开柴扉--他谁也没告诉。反手刀才是他的绝技!

    作为一个从军长达十五年,且在婆娑州那些热带雨林中杀出来的将领,晁渃对于近战并不陌生。

    他已经在想。如果柴扉后有人埋伏,他此刻决不能后退,否则必然会被当场格杀,必须进入屋内,借助狭小的空间,迫使对方跟他近身乱战,这样对方人多的优势会被无限弱化……

    他甚至想到,一旦有警,他会立即反手劈杀。然后斜向右侧横滚,因为右侧有一堆干柴。是用麻绳捆着的,反手刀一挥就能劈散干柴。然后快速从右侧的廊下跳入屋中……

    短短一两个呼吸间,晁渃已经想到了不下十种应对方法。

    可是,当柴扉打开的那一刻,所有应对方法都没了用武之地。

    因为,他所深爱的那个女人,正被一个蒙面人挟持,眼眸含泪,凄然欲泣地望着他……

    夜色中,泛着寒光的匕首正横在她那洁白细长的脖颈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割破她那娇嫩的肌肤。

    “晁镇帅,不要让我们为难,放下刀,我们家上想见你!”蒙面人用沙哑的嗓音道。

    信你才怪!

    晁渃紧握刀柄的手松了松,还在柴扉外的左脚刚要发力,准备殊死一搏时,又一句话让他完全没了拼命的心思。

    “我们家上是萧远荏!”

    ……

    晁渃当然不怕死,马革裹尸本就是军人的宿命,战死沙场更是大汉军人的本份!

    他也不担心甯儿会不愿意陪他一起死。

    他爱她,她也爱他。

    他坚信这一点。

    但,晁渃害怕自己不名誉的死去,更怕他爱的甯儿最终会被冠以“****荡妇”的名声死去。

    战死,可以晁渃的生命和尊严都得到升华!

    但如果因为自己与甯儿偷情幽会的破事被揭开,让自己深爱的女人承担所有骂名而死,他会死不瞑目!

    更可怕的是,他想到一旦自己死在这里,那人让甯儿继续活着,屈辱的活着,怎么办?

    所以,他选择放下了刀。

    为了自己深爱的女人,放下了为国征战的刀!

    ……

    “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一人在屋内轻轻合掌说道。

    晁渃看见一个浑身裹着纯白色狐裘的男人,轻轻走到屋外廊上,就这么静静看向晁渃。

    他很瘦,简直像是一阵北风就能吹走的瘦。脸颊更是消瘦干瘪的不成人形,嘴唇青紫,鼻梁尖削,简直是一副随时会死的模样。

    他就是西海萧家的真正家主萧远荏吗?

    晁渃不知道,他没见过萧远荏,不过也听说过他的奇闻。

    一日夜宠幸十六名胡姬,结果阳关不固,差点脱阳而亡。虽幸得安息神医及时救治,却也成了个不能人道、弱不禁风的废物!

    就是这个样子吗?

    ……

    林中小屋。一灯如豆。

    不过此刻这屋里却不是晁渃期待的温馨与甜蜜。

    如豆的灯后,那个瘦弱的快死的男人,正用仅有的犀利眼神盯着晁渃。

    “你猜。萧甯那个贱妇会不会死?!”

    咬牙切齿,仿佛发自地狱九层的一句话。顿时击碎了晁渃所有的坚强!

    他,终究是甯儿真正的男人!

    而自己,始终只是一个奸夫!

    他不会那么容易让我跟甯儿死去的……

    “是我的错,折磨我,杀了我,都可以,放过甯儿!”晁渃一字一顿地说。

    那个男人一愣,显然没想到晁渃会这么快认错。

    他低估了萧甯在晁渃心中的地位。

    沉默。很久的沉默。

    瘦弱的男人忽然起身,走向门外。

    “杀了我,放过甯儿!”晁渃忽然大吼,想要起身,却被四个蒙面人死死摁在座位上,一动不能动。

    不知过了多久,晁渃脑子里不断闪过甯儿被折磨的画面,两行悔恨的热泪汩汩滚下。

    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这一切都不要发生。

    “替我做完这件事。我放你跟那个贱人远走高飞!”瘦弱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丢给晁渃一张纸。

    晁渃茫然抬头,只见瘦弱男人左手提着一个小袋子。右手手里拿着一张纸放在他面前,纸上写着一句话:“带兵进城,接管城防;屠了马家,击灭马波。”

    晁渃骇然大怒:“贼子竟敢造反!?”

    惊怒骇然之余,力气比平时大了数倍,身后的四人不得不掏出匕首抵在晁渃的后心和喉间,方才制住已经快暴走的一镇统帅!

    瘦弱男人左手一甩,那袋子落在晁渃面前,袋子殷红。从中滚出一根更加殷红的手指!

    确切的说,是一截小指。虽沾满了血,但指甲修长圆润。更重要的是,上面涂着萧甯平时最喜欢的紫色……

    这是甯儿的手指!

    晁渃瞳孔一缩,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瘦弱男人没等晁渃再发傻,而是冷冷地说:“你做,两人活。不做,放心,你俩也不会死,你不是想要她吗?我会一点一点的将她送到你面前!”

    ……

    兴城县,萧家大宅。

    萧甯用一块白布擦了擦手上沾染到的血迹,然后随手丢到地上那具少女的尸体脸上。

    这个少女,白天时还是萧府的一名侍女,现在却只是一具少了一截小指的尸体。

    “抬到紫竹林去埋了!”萧甯淡淡道。

    “诺!”一个蒙面汉子沉声应道。

    尸体方抬出去,那个瘦弱不堪,包裹着狐裘的男人急匆匆进来,弓身作揖道:“夫人,事情办妥了。晁渃麾下又添了四名亲卫,专职负责与我们联络。”

    “嗯,知道了。”萧甯还是一副淡然地语气,“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屈服了,真是枉费我寻了那么久才找到的侍女,她身上也有一个跟我一样的胎记,我还想着到时候割下来给他送过去呢!”

    瘦弱男人浑身一颤,头压的更低了。

    上辈子是倒了多大的霉,这辈子才会爱上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啊!

    不过这腹诽的话也就心里琢磨一下便好了,真要他说出口是绝对不敢的。

    “已经跟他约好,明日人定时分,便会引自己的亲卫旅进城,丑时动手屠了马家满门!然后再借口有月氏贼人作乱,请府司马向马殿帅及三十里埠的剧师帅求援!等北阙军营和三十里埠派兵入城后,晁渃会再调一旅入城接管城防,届时可能需要我们三家派人扮作月氏人,演一场戏!”瘦弱男人道,“晁渃说,三十里埠的义容他也会想办法解决,只是隆庆府的卫楠和葱西府的剧修他无法解决,怕是到时还会有一场恶战!”

    萧甯扶了扶鬓边的发丝,轻声道:“派人转告他,卫楠和剧修不用他操心,只要后日之前能够接管北阙军营,大局就定了!”

    “那哈里发的索纳吉大人~~”瘦弱男子颇为犹豫地说道。

    萧甯眉梢一挑。声音转而冷冽:“哈里发人贪得无厌,除了财物,竟还想要传教权和百里土地。哼,让武安国去处理。告诉索纳吉,借兵五千即可,来年定有百万鹰币的货物奉上。多一个人都不要。”

    “诺!”瘦弱男子点头应道。

    “另外,”萧甯拿起桌上的唇纸轻轻抿着,然后道:“让人备车,等会儿去罗马使馆见齐礼思大使。”

    瘦弱男子看了一眼穿着齐胸襦裙,显然又要去“卖肉”的萧家主母,垂涎地吞了口口水。应诺而去。

    ……

    万事俱备,只等收网了。

    萧甯此刻心里无比激动,以至于身上都渐渐滚烫,隔着柔软的丝绸,能够感受到乳/尖正在翘起。

    割地立国,男儿功业!

    无上权力所带来的刺激与快感,让她都快要高/潮了。

    这种感觉,远比单纯的身体肉/欲更让她兴奋,脸颊潮红,呼吸急促。

    “来人。拿点安息馨兰草来!”在这个时刻,萧甯想到了那个能让她无比舒适,飘飘欲仙的安息神药。

    也就是那个救了她那个残废丈夫的安息神药--馨兰草!

    深吸了几口。体内那股骚动不安的*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快感,是刚才那种骚动快感的数十倍,不,数百倍~~

    婉转的呻吟从她口中发出,浑身痉挛抽搐的样子颇有些恐怖。服侍的侍女和随从一见这样,便赶紧熟练而又惶恐地退出了这间屋子。

    沉浸在亦真亦幻的快感中,萧甯已经无法自拔,嘴里已经开始发出神经质的呓语。只是一会儿汉话,一会儿又是哈里发音。还会冒出不少罗马句子。

    杂乱无章,却有迹可寻。

    这里是萧甯最隐秘的卧室。绝对没有人能够靠近,所以她才放心的发泄自己……

    半个时辰后,萧甯从快感中醒来,看着腿变因为快感而留下的秽物,有些懊恼。

    “来人,打扫干净这里!给我准备浴汤,我要沐浴!”说着,便急匆匆的提着裙裾离开了。

    一刻钟后,卧室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侍女和仆役也全都离去。

    卧室里静悄悄的。

    倏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卧室的横梁上鱼跃而下,时迁那猥琐的脸出现在还未完全熄灭的灯火中。

    “嘿嘿,石老三,你的馨兰草原来出现在这里,看来是安息人对你搞得鬼,不是哈里发人呢!你这老鬼要是不求我,老子就不告诉你……哎呀呀,刚才那副活春宫,不知道欧阳复喜不喜欢看,早知道让他来盯萧家的哨了……算了,这些都是末节,还是赶紧回去告诉侯爷吧!”

    卧室的窗棂轻轻去翘起,又静静阖下,没有一丝痕迹和声响。

    ……

    天亮时分,定隆直道(定兴府-隆庆府直接的直道简称)边的树林。按照舆图的标识,这里被称之为“低地”。盖因此地地势较低,是整个西海州水资源和植被最为茂盛的区域。

    此处离定兴府仅有三十里。

    沈云就在此处。

    不过他身边只跟着一连已经去掉飞骑卫剑章的士卒。

    至于其他袍泽,在文萃的带领下,才行进到克孜郡。

    对于急切想要掌握西海州军事大权的沈云而言,他才不会将所有希望押在月氏造反都快两年了,依然无所作为的西海州官场上。

    经历了这么长远的征途,谋定而后动是沈云学的最明白的一个教训。

    当初在秋明城,若不是逼不得已,沈云也不会去赌。毕竟他一个决定就需要无数袍泽为此付出生命。

    所以他兵分两路,一明一暗,分别行进。

    明处的红狐部要比他们晚三天进入隆庆府地界,而他们一连人则提前三天向定兴府进发。

    在屠天娇的带领下,他这一连人马度过隆庆府的官防简直不要太顺利,更何况还有百晓生这样通晓制假的高手在。各种通关文书简直是信手拈来。

    即使是需要密押的文书,时迁和欧阳复也能在屠天娇的暗卫指引下顺利拿出密押印鉴,事后再还回去,简直顺利的一塌糊涂。

    至于定兴府的政治格局和各方人物的背景履历,鄢如玉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不过当时迁、欧阳复和其他暗卫人手分别归来,将所见所闻告诉沈云时,还是让沈云惊愕不已。

    他想过西海州官场会很乱,但没想到会乱到这种程度。

    竟然都快发展到要兵戎相见,血腥灭门的地步了。灭的还是堂堂大汉帝国的西海郡公府!

    要说唯一欣慰的,应该就是马竞了。

    西海马家果然还是忠于大汉的,这就让他这个马家后人长出一口气了。

    不过区区一个民间商贾妇人,居然也想着割地立国,悍然准备屠灭一个郡公家族,简直是丧心病狂,闻所未闻。

    “我们应尽快赶到定兴府,告知马郡公此事!”马竞提议。

    屠天娇、鄢如玉等人也觉得应该如此。

    但沈云却沉吟不决。

    因为方誊和百晓生等人却觉得现在最应该做的其实是去柳帘县,再不济也应该去葱西府,找剧修这个师帅,先接手柳帘县的军权再说。

    可是,名义上晁渃归剧修的前师统帅,但实际上晁渃驻扎的柳帘县离定兴府较近,平常的汇报都是直接面对马波和中师的义容,剧修对晁渃实际上只有战时才有指挥权力。

    更重要的是,葱西府在定兴府以东,在沈云看来是在后世的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附近,这个距离太远了,沈云等人过去至少还要五天,即使取得了剧修的支持,怕也是迟了。

    沈云要的可不是一个四分五裂、混战不休的西海州!

    看来,要打破这个局面,只有用一个方法最稳妥最便捷了!

    那就是矫诏!

    沈云看了百晓生一眼,忽而笑了。

    这个百晓生伪造过无数的通关文书,就是不知道伪造圣旨的能力如何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