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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某个小巷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吵嚷、推搡、哭闹,最后是一行骑兽快速奔过土石路面发出的震动声——直到一切声响都停止之后,又过了有十来分钟,小巷中才有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查看情况。
由于先前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此时,就算再大胆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前往出事现场,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踩着发虚的影子前进,还没走到出事地点,便已经看到地面上一滩的血迹,月色之下虽然不再是刺眼的红,但是,血腥味却是更加浓郁,久久不散。
再往里,家具已经倾倒在地,四下是打斗的痕迹,整间小屋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散落一地的家具残骸说明了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混乱。
塔莎没敢点亮油灯,只敢将门窗稍开一条细隙,借由这么一点的距离,小心地向外窥探,好一会儿,她才合上窗,架上木栓,将一切门和窗都关得严丝合缝了,她才走进朱丽叶的房间,轻敲两下,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道:“殿下,又是巡逻队在捉人,这次被捉的是木布老爹和他的小孙子。”
朱丽叶盘坐在软榻上,闻言蹙眉:“这已经是近十天来第七起捉人事件了,木布老爹都已经七十多岁,他家的小孙子也才三岁不到,把他们捉走了又有什么用处?”
“我听说,木布老爹的儿子是幽沙部族头领最看好的勇士,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塔莎平日里可没少下功夫与邻里交好关系,自然了解附近人家的家庭情况。
“由此看来,幽沙部族恐怕已经与灰烬沙盗宣战了……”朱丽叶沉吟一声,嚯然起身,叮嘱塔莎守紧门户,披上大斗篷,转身就要出去。
塔莎忙拦住她,低声急切劝道:“殿下,刚刚才捉过人,你这个时候出去很危险的,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明天天亮了再说?现在出门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你在做一些秘密事务吗?”
朱丽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塔莎阿姨,你不用担心,我就是在附近转一圈而已,不会有事的,他们才刚刚捉过人,不会再对这里保持警惕的。”
说着,脱开塔莎的手,朱丽叶闪出门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塔莎哪里可能放心,站在门前,双手交握,一时在腹前摩挲,一时在胸前祈祷,在不大的厅堂间走来走去,满心不安宁。偶尔想到什么不吉利的场面,她忙暗骂自己两声,然后继续虔诚祈祷,恨不得将今生所有的信仰之力都在这一刻发挥效用。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塔莎听到门窗声出现轻轻的“嗑答”一声响,像是小石子敲击木板,又像是鸟喙在琢弄,她一下子站住脚,全身的神经全部竖立起来,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状态,听觉被无限放大,努力捕捉着安静的深夜中的每一分动静。
“嗑答”,又是一声短促的声响,而后一切便归于宁静——如果有人的耳朵足够尖利,依稀还能听到有如细布滑过木器一般的细碎声响……在这样的宁静中又等待了数分钟,塔莎猛地一下跃起,以着与微胖体型完全不相符的矫健身姿扑到一扇窗前,也不开木栓,肉乎乎的白皙指腹就在木窗的最下方细细摸索一般,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竟是摸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
纵然夜色朦胧,塔莎依旧能看清那纸上的每一个蝇头小字,直到所有的内容都被铭记在心,她将纸片团成一团,想也不想地就往口中一塞,连嚼也没嚼,就这般吞咽下来。
大约又等了半小时的功夫,一身黑色斗篷的朱丽叶总算回来了,只是,这时,她的脚下竟沾了水渍,裤脚与斗篷下部也沾上了古怪的泥渍。
塔莎对此没有丝毫惊讶,好似这些污迹毫不存在一般,上前为她脱下斗篷,换下衣物,然后贴上朱丽叶的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
朱丽叶脱衣服的动作顿时停住,瞪圆眼极尽惊讶道:“真的有人绕过防线偷偷进来了?人在哪?怎么联系?是神殿 的人吗?本杰明有进来吗?”
塔莎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微微一笑,而后正色道:“传递过来的消息只有这些,更具体的情况可能要等下次通知,不过,他们既然能这么无声无息地进到城里来,并且找到我们,可见还是很有些能耐的,殿下不妨耐心等等,与他们合作,也许将更有把握。”
“我倒是可以等,但是亚当他们恐怕是等不住了,黑牢那边昨天又丢出十来具尸体,其中就有亚当的小表弟——他们实在是等不及,都说就算是他们的作为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好过什么也不做。”朱丽叶蹙眉说着刚刚得知的情况,忧心忡忡。
“最近城里戒严得这么厉害,他们这时候行动简直是找死,”塔莎极不赞同地摇摇头,“殿下,为防暴露行踪,您以后绝对不能再与他们联系了——除非他们改变主意,或者有更为完备的行动方案。”
朱丽叶苦笑一声,只是摇头却不知道怎么评论塔莎的意见——理智告诉她,塔莎的意见中肯而重要,但是,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完全理智而冷静,对于亚当等年轻人的做法,她虽不赞同,却也无法阻止,毕竟,当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受到伤害的时候,身为一个有血性的人,总应该要作些什么的……
……
虽然夜时发生了诸多这样、那样的事情,可是,时间永远不会为某些人某些事而停留,它总是这般无情而坚定地前进前进再前进,所以,太阳依旧按照旧日的节奏升起,只是这座小城却早已不复已往的热闹土石路上尘土飞扬,只要一点点风便能卷起一片又一片的沙尘,遮天蔽地。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偶尔可见全副武装的沙盗骑着坐骑横行无忌地在路上狂奔而过,唯有在小城西北方向,一座黑色大门前的路口处挤了十来人,他们大多衣衫陈旧,神色悲凉。
太阳还未爬到中天,黑色的大门提前开启,一辆摇摇晃晃的三轮小车从黑色大门中被推了出来,车上用黑色的粗布盖着,突然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揭起粗布一角,露出一面青白的死人面孔,人群中陡然响起一声抽噎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向前扑去,一下扑倒在三轮小车的车边。
推车的是一名瘸腿老汉,一张老迈的脸上满是各种陈旧的疤痕,有刀剑伤,有烫伤,一层叠着一层,密密地将他的五官完全遮掩,乍一看上去,竟有如恶鬼一般的狰狞。
疤脸老汉无视这些人,径自将三轮小车推到黑色大门的左侧一角,然后倾倒——车上的十来具尸体“咕咚咚”地便滚将下来,你压我,我压你地叠成一座小山。
此时,那些等待在街口的人再也等不住了,一下子全涌了过来,刹时间,压抑着的哭声、呼唤声、捶打声混成一气——找到亲人尸体的人哭得肝肠寸断,而那些没有发现亲人尸体的人心中更是纠结,他们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的亲人还没有死亡,还是该替那些依旧在遭受各种非人折磨的亲友感到痛心和悲哀……
亚当也在这些人群里,他抱着小表弟破碎的身躯,紧紧地,好似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可是,他没有哭,甚至连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只是瞪着地面,双拳攥紧,沉默中,有一股可怕的能量在酝酿——他的小表弟才十二岁,那么地天真可爱,那么地活泼善良,怎么能就这么凄惨地死去呢,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也无法存留地凄惨死去?
这一切的罪恶必然要有人来承担,就算是赌上他的命,他也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亚当抱着小小的尸体,一步一步地向临时的住处走去,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但每一步又都是如此坚定……
当他最终走到住处的时候,伙伴们早已准备好了棺木和柴火,当那具小小的棺木被烧成灰烬后,一个伙伴才上前,略觉犹豫地在亚当耳边说道:“亚当哥,木那大哥回来了,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他不同意。”
亚当木然地收拾着表弟的骨灰,直到将它们全部收拢到特制的盒子里后,他才起身,面无表情道:“他在吗?”
传话的人连忙在前方引路,带着亚当在小巷中绕了几绕后,最终停在一间不起眼的矮小小屋前。领路人敲了敲门,然后便像一只兔子一般蹦哒得老远,只关没转身就怕——无论是亚当还是木那,那可都是不好惹的凶神,这次他们的意见相左,恐怕会引起一次大灾难,所以,他还是能跑多远就跑多久吧!
亚当进门,第一眼便看到木那,他盯着他,他也望着他,四目相对良久,亚当态度冰冷地说道:“木布老爹和小狼崽昨天晚上被捉走了,你身为勇士,居然这么怕死,难道要等到木布老爹和小狼崽都死干净了,你才觉得有必要动手了?”
“阻止你们的行动是我接到的命令,我必须执行,”木那面颊微抽,却是极其正经地向亚当警告道,“如果你胆敢有任何反抗,我就把你关在这里,直到一切事情结束。”
“你不能这样,你没有权力!”亚当怒极咆哮。
木那却是根本不打算与他继续浪费唇舌,一下抢上前来,三两下便将他制服,就像是大人制服小孩子一般地轻松自如,然后就这样把亚当丢在小屋之内,而木那则搬了把椅子就地坐下,如同一个看管人一声,守着亚当,寸步不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