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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场上的比试已接近尾声,聂清树自然是毫无悬念地通过了,不过并未有人收他为徒,毕竟培养一位亲传弟子太耗费心血了,没有人想在一个五系废灵根身上倾注时间。
反倒是那位极度失态的双灵根,被妙法长老相中带回了三宝峰。
而这一切聂朗皆没有关注,他现在心里,很不快。
聂清树刚刚那一剑,无论是动作、角度、眼神、语气,都太像他临死前所受的致命一击,无端激起了后者骨子里消失许久的寒意。
——那种生命将危,却日暮途穷的寒意。
“这三年里,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聂朗忍不住自我反思,“上天难得给你一次重活的机会,你就用来养育你的仇人,让他一帆风顺地成长为人,再一剑杀了你么?”
他越想越恼怒,到最后连一向板着的眉目都露出了一点愠色:
“——真是蠢到一定境界了你。”
如此反省了一番后,他便没有去理会聂清树的撒娇,也没有注意到对方愈渐扭曲的心理。
直到被羽槐上人叫住,聂朗浑身上下的不快才掩饰性地消褪下去。
他低下眼,脸色依然板得很厉害:
“师尊。”
羽槐上人微一颔首,像是没看见他浓得快要实质化的不快一般,仙风道骨地问:“近日进境如何?”
“已至筑基巅峰。”
“三年便有筑基巅峰的修为,实在难得,难得啊。”羽槐上人的夸奖也很仙风道骨,末了微笑道,“为师找你并无大事,只是想让你代我去一趟道藏会。”
道藏会,顾名思义,各个世家与仙门一起交流修道思想的聚会,当然在交流之余,还会私下切磋一番,而切磋胜者可获得一件上品法宝,并允许前往二重秘境。
秘境共有九重之分,一重最低,九重最高,里面仙草丹药、秘籍心法应有尽有,是众修士心驰神往之地。二重秘境在小千世界里,已算是非常不得了的“仙境”了。
聂朗道:“何时出发?”
羽槐上人拈了拈长须:“时日你自己定,一月内出发便可。”
聂朗陷入沉思。
聂清树刚才那一剑,将他内心深处的复仇想法彻底激发了出来,恨不得立即了结了他的狗命。
不过仅短短一刻,他又将杀意压抑了下来——就这么直接动手,不免显得太无情太无理取闹,毕竟聂清树现在什么都没做,可等到他什么都做了再动手,又太蠢了。
思来想去,聂朗决定先和他分开一段时间,这样之后动手,便变得“有理可循”起来。
于是他道:“那我明日就走。”
羽槐上人略显讶然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如此,你回峰收拾一番罢。”
聂朗点了点头,正要拂袖离去,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板着脸折了回来,对不远处的聂清树冷冷道:“走了。”
聂清树见他神色微有松动,自是打蛇随棍上地跟了过去,一路上声音柔和到极点地诱他说话:
“哥哥,方才羽槐上人与你说了什么?”
聂朗板着脸。
“哥哥,我内门大比已过,你为何不高兴?”
聂朗继续板着脸。
“哥哥……你可是嫌我在比试场上没给对方留余地?”聂清树目光一暗,手臂极为温柔地缠上聂朗的腰,“可如若我不用全力,你现在便见不到我了……”
聂朗心里一软,终于开金口:“不是因为这个。”
聂清树趁机问:“那是因为什么?”
聂朗自觉刚才十分没原则,又不说话了。
就这样抵达了太一峰峰顶,聂朗将聂清树撇下,径直进了屋。
而聂清树站在屋外,低垂下的眼睫里,目光十分暗沉。
这种脱出控制范围外的感觉,令他非常不爽。
聂朗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是比了一场试而已,为何整个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还是,在看了他的比试后,突然发现他是个五系废灵根,配不上自己单系灵根的资质,所以才对他疏远起来?
聂清树神色越想越扭曲,到最后甚至隐隐变得暴戾起来。
然而不到半刻,他又强制压抑了下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决定自己去问问。
谁知一进屋,便看见聂朗在收拾衣物。
聂清树垂在一旁的手瞬间收紧,目光更加幽深起来,发出的声音却很柔和:“哥哥在做什么?”
他动作轻缓地走上前,下巴搁在聂朗的肩上,笑得非常温柔:“为什么要收拾东西呢?”
如果……
如果是要离开他……
聂朗手顿了顿,冷冷道:“师尊派我去参加道藏会。”
聂清树一怔,这个他倒是知道,前世他便在那里的二重秘境里寻到了一个适合多系灵根使用的法宝。
这么说来……聂朗并不是要离开他了?
他目光缓和了下来:“那哥哥准备何时出发?”
聂朗道:“明日。”
聂清树柔声问:“我需不需要帮哥哥带些什么吗?”
聂朗手倏然一紧,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决不可心软”后,神色很冷酷地说道:“不,此次道藏会由我一人前去,你留在太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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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清树怔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随即便像是被人从头顶灌了盆冰水,全身上下瞬间冷了下来。
他微偏过头,神色依然温柔,眼底却暗沉到恐怖:“哥哥你说什么?”
不等聂朗回答,他上前一步紧搂住聂朗的腰,声音更加轻缓起来:“我服侍了哥哥近三年有余,寸步未曾离开过,哥哥竟要先离开我?还是说……哥哥厌倦了我,不想要我继续留在哥哥身边了?”
如果聂朗回答“是”……
他微垂下眼睫,盖住愈发扭曲的目光,无声地笑了一下。
那就换一种方法,让聂朗永远留在他身边吧。
这样……哥哥便没办法不要他了。
这样想着,聂清树搂着聂朗腰身的手更紧了,笑容……也更温柔了起来。
聂朗:“……”
按照他之前的设想,不论聂清树说什么,他都要无动于衷、冷酷无情地反驳回去,谁知到了应用实践之时,却变得有些难以启齿。
好歹养了三年,聂朗沉默地想,就当聂清树前世是只咬死他的狗,今生喂了三年,也喂出了一点坚固的革命感情,何况聂清树他是个人。
人与草木最大的区别便是,人能对身边的事物产生感情。
说到底,还是怪他重生之后没有坚定地一剑杀死聂清树,才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聂清树见他没有出声,心里不免有些焦躁,瞳孔微红:“哥哥?”
他不甘心地凑了上去,头埋在聂朗的颈窝,唇畔亲昵地压过那里的皮肤,声音轻柔到腻歪的程度:“哥哥现在连与我说话都不愿了么?我就这么……让哥哥讨厌?”
聂朗隐隐有点不自在。
这样说话好像太……亲昵了点。
可到底哪里亲昵,他又说不上来。
于是只好自欺欺人地转移了关注点,把注意力全放在聂清树说的话上。
但越听他的心越软。
等聂清树说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完全硬不起来了:“此次……”
聂清树见他开口,凑得更近了些,从鼻腔里哼出柔柔的一声:“嗯?”
聂朗:“……”
他耳根有些把持不住地红了,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一把推开聂清树的狗头,面上仍是十分冷酷地说:“此次路途遥而凶险,我难护你周全。”
聂清树眼睛一亮,立即道:“我不需哥哥护我,只要哥哥别抛下我便行了。”
聂朗:“……”
他心快成了一滩糊不起的烂泥了。
聂清树:“哥哥……”
“…………”好半晌,聂朗近乎自暴自弃地道,“如此,你去收拾东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