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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中易收到攻克两山的捷报之时,已是下午了。
“十余年练兵,终成正果,朕没白养了他们。”李中易的心情很好,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杨无双拱手道:“皇上高瞻远瞩,早早的就谋划着伐蜀的大计,有今日之战果,实属必然。”
“哈哈,中和老弟,你也学会了拍朕的马屁?”李中易高高的翘起嘴角,瞥了眼杨无双。
杨无双的心里很明白,皇帝的心情确实很棒的时候,一般都会荤素不忌的胡乱称呼。
老弟?谁敢自称为皇帝的老弟,那纯属活腻了!
“皇上,您是知道臣的拗性子,向来喜欢认死理。”杨无双没有明着辩解,却告诉了李中易,他不是随便拍马屁之人。
李中易笑了笑,没有继续调侃杨无双。毕竟,心情好的时候,有个心腹重臣跟着凑趣儿,逗个乐子,缓和一下情绪,也是一桩美事呐。
如今,夹一关的两山,既然已经落入了汉军之手,实际上也就意味着,剑门关成为李中易的囊中之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诗人李白赞叹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是指的剑门关这一段险道。
李中易完全有理由相信,在拿下了剑州之后,蜀主孟昶将是何等的惶惶不可终日?
在金牛道上,除了剑门关之外,下一个有可能挡住汉军南下步伐的关隘,是天雄关。
天雄关,又名葭萌关,向来是出入蜀地的军事重镇,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只要汉军拿下了天雄关,就可以一马平川的杀到成都城下,蜀军再无优势地形,可以阻挡住汉军的强大攻势。
“皇上,我军虽然拿下了两山,可是,同时袭取剑门关的计划,也落了空。”杨无双在李中易的面前,向来是敢说敢言的,偶尔拍一下皇帝的马屁,不过是他的心情确实也不错罢了。
“嗯,剑门关有两万多蜀军,廖山河的手头充其量也就是三千人而已,岂能怪他?”李中易很理解廖山河的难处。
毕竟是同时袭取两山加一关,配合上面极难做到协调一致,提前惊动了关里的蜀军,导致偷袭失败,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实际上,在李中易的计划之中,夹一关的两座山峰,哪怕只夺取了一座,就算是大胜的战果了。
居高临下的往关内扔颗小石头,就足以砸烂人的脑袋。更何况,廖山河的手上,多的是鸡尾酒。
“传朕的军令,命王肯加快行军的速度,争取尽快与廖山河的前锋兵马汇合在一起。”
廖山河带人翻山越岭的走了之后,李中易就下令王肯,命他带一万兵马,按照前锋营开辟出来的山路,紧紧的跟上去。
“喏!”传令官接令之后,一边大声复述皇帝的命令,一边翻身上马,向外疾驰而去。
李中易身边的传令官们,如今都是清一色的,从灵夏诸州选拔出来的骑兵军官。
灵夏诸州,那可是整个汉军的马源地,也是汉军骑兵最重要的来源地。
传令官的马术若是不精,轻则丢人现眼,重则要丢命。
“这位姊姊,康都知派小人来,是有要事和唐尚宫相商,还请帮忙通禀一声。”伺候康泽的小内侍小华子,是个机灵鬼儿,嘴上像是抹了蜜似的,把守门的宫女抬得很高。
小华子的声音很大,以至于,躲在屋里不想露面的琴香,听得很清楚。
琴香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给卖了,至今都不知道本姓为谁。
当初,唐蜀衣提拔她当掌簿的时候,不可能无姓,就索性赐她姓唐。
跟着唐蜀衣姓唐,这一直是琴香引以为傲的无上荣耀。甚至,比她登上尚宫的高位,还要荣耀得多。
琴香等的就是这一刻,折赛花虽然破坏了宫规,但是,这事若是由她去禀报了皇太后,显然会牵连到唐蜀衣的身上,等于在无形之中,替唐蜀衣母子树立了一个大敌。
所以,从唐蜀衣那里回来之后,琴香就琢磨开了。她思来想去,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康泽的身上。
折妃犯了宫规,琴香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更何况是耳目遍及整个皇宫的康泽呢?
可问题是,康泽明明知道了,却偏偏和琴香一样,选择装糊涂,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琴香敢装糊涂,那是因为,她的背后站着强大的贤妃娘娘。有唐蜀衣撑腰,正是琴香能够傲然立于宫里的最雄厚的资本。
而康泽却是个没有硬后台撑腰的阉货,皇上又没在宫里,只要琴香持续性的装着傻,康泽必然会忍不下去的。
果然不出所料,康泽实在没办法继续装傻了,主动派人找上了门。
琴香自然是不可能见康泽的,所以,她选择了躲在屋里。哪怕小华子明知道她在屋里,她就是不露面,又能奈她何?
朝里有人好当官,同样的,宫里有硬靠山撑腰,更好作官呢!
实际上,小华子一直守在附近,亲眼看见了琴香进门,一边命人去禀报康泽,一边跑过来堵门拖时间。
用内侍省副都知康泽的话说,只要拖住了唐尚宫,小华子就是大功一件,可以保他升到阁长一级的中级内侍。
折妃宫里的事儿,康泽自然早有耳闻,只是,他也和琴香一样,既不想也不敢把事情捅到薛太后那里。
和琴香不同,康泽待在这座深宫里边,长达几十年之久,早就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了。
别看折赛花的胡作非为,肆无忌惮的凌驾于宫规之上。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皇太后和皇上没有厌弃皇三子兴哥儿,折妃即使受到了惩罚,也不可能太重。
所以,康泽很不乐意去做告密者,从而往死里得罪折赛花和皇三子。
万一,皇上选了皇三子作太子,他康泽做了恶事之后,即使想活命都难了!
当然了,康泽心里也明白,他这个内侍省的实际掌权者,是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的。
这么大的事,谁能瞒多久?迟早要传到皇太后的耳朵里去。
康泽的盘算并不复杂,即使要禀报给皇太后知晓,也要拉上琴香一起。他的靠山虽然也比较硬,但是,杜太贵妃毕竟住在宫外的道观里,很多事情鞭长莫及。
琴香的靠山,唐妃娘娘,乃是名正言顺的主持宫务的宠妃。
县官不如现管,唐蜀衣随便下点绊子,就可以让康泽吃不了兜着走!
说白了,康泽是左右为难,既得罪不起折妃,也得罪不起唐妃。要知道,唐妃的儿子,可是当今最有希望登上储君之位的皇长子。
折妃对唐妃,皇长子对皇三子,哪一位都是康泽惹不起的大神。只有傻子,才主动去做那个告密的恶人,这是康泽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守门的宫女,死活拦着小华人,推脱说,唐尚宫不在。
可是,琴香迈腿进门,可是小华子亲眼所见。他和守门的宫女,死磨硬泡的想拖时间,并急切的盼望着康泽早点过来解围。
坐在屋里喝茶的琴香,心下暗暗有些得意,任你小华子再是康泽身边的大红人,到了她的门前,也不敢胡来。
可是,过了一会儿,当琴香听见康泽的声音之时,不由心头猛的一凛,霍的站起身子。
“娘子,麻烦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某家有要事和唐尚宫相商。”康泽的姿态摆得很低,对守在门口的宫女,也十分客气。
门前的宫女,乃是琴香的心腹,她自然不敢擅自离开守门的岗位。
“回康都知,尚宫出去了,很可能是在贤妃娘娘那儿。”守门的宫女也不是省油的灯,回答得滴水不漏。
康泽早就得了小华子的眼色,笃定琴香就在屋里,自然不可能被小小的宫女给骗了。
“唐尚宫,唐尚宫,我是康泽啊,有要事相商。”康泽一边扯起喉咙大喊大叫,一边推开守门的宫女,硬要往里闯。
守门的宫女,也是身负重任,怎敢就这么轻易的放康泽闯进屋里去呢,她抬手就欲阻拦。
却不料,眼明心亮的小华子,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的说:“姑姑,神仙们的事儿,咱们何苦硬要掺和进去呢?”
没办法,危急之时,也只能是各为其主了。小华子是公开的康泽心腹,康泽若是失了权势,第一个跟着倒霉的必然是小华子。
守门的宫女促不及防,竟然被小华子拖离了门口,康泽何等老辣,他毫不迟疑的迈步进了屋里。
然而,康泽找遍了几间屋子,却始终没见着琴香的人影。唯独,正屋中间桌上的茶盏里,还冒着热气。
唉,来晚了一步,竟然叫琴香就这么溜了,康泽瞪着大开的窗户,后悔不迭!
琴香宁肯翻窗逃走,也不愿意和康泽见面,这意味着什么,身为老狐狸的康泽不可能不明白的。
如今,折妃的宫里,动静越来越大了,滚滚的浓烟腾空而起,只要不是瞎子,都瞧得见。
琴香背靠着掌管宫中大权的唐妃,地位又和康泽大致相等,康泽也确实没办法强迫琴香和他一起去见薛太后。
纸是包不住火的,康泽埋怨了一阵子他自己,只得硬着头皮来见薛太后,把折妃烧纸祭奠折从阮的事,掐头去尾的禀报了。
然而,出乎康泽的意料之外,薛太后得知了消息之后,不仅没有大发雷霆,反而脸色平静的低头品茶。
按照宫里的规矩,主人没发问,下边人没资格胡乱说话。康泽是个很懂规矩的家伙,他只得硬着头皮,乖顺的站得笔直,听候薛太后的吩咐。
“康泽,你在宫里当差,时日不短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泽突然听见薛太后的问话,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薛太后的话里,隐约带着不善之意,康泽下意识的浑身绷紧,脑袋压得更低,两腿也并得更拢。
“回皇太后的话,老奴在宫里当差,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康泽的背心处,已经开始往外冒冷汗了。
“哦,当了二十多年的差,日子可真不短了啊。”薛太后忽然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心腹的女官,“小红啊,瞧瞧,比你在宫里当差的日子,还要长得多呢。”
康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整个心房抑制不住的砰砰狂跳,莫非是薛太后早就知道了此事。
一直站在薛太后身边的女官,姓王名小红,既是尚书内省唯二的尚宫之一,也是未来最有希望登上知内省事宝座之人。
不过,王小红名为尚宫,除了薛太后身边的事务之外,平日里从不插手宫里的各项事务。
康泽不由暗暗叫苦不迭,大意了,实在太大意了,怎么就忽略了王小红呢?
薛太后和贤妃唐蜀衣,毕竟是一起共过大患难的,两人之间的感情极深。
既然唐蜀衣掌管了宫里的大权,薛太后不想破坏她的权威性,也就没让王小红掺和宫里的事务。
一直以来,在内侍和宫女们的小圈子里,王小红就仿佛空气一般,完全没有存在感。
现在,康泽猛然醒悟了过来。王小红哪怕再不管事,毕竟是薛太后的心腹女官,又是唯二的尚宫之一,自然有人凑过来,抱她的大腿。
也就是说,一直被人所忽略的王小红,很可能不动声色的在宫里各处,安插了不少的耳目和眼线。
有了这个崭新的认识之后,康泽的观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既然薛太后很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却为何一直隐忍不发呢?
如果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康泽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情急之下,康泽大出一身冷汗之后,猛然想起一件大事:不仅薛太后这边在装糊涂,内阁的李琼也在装糊涂,莫非是两边在斗法不成?
王小红冷冷的盯着康泽,这个老家伙,真的是老糊涂了!
太后娘娘明摆着不想插手的情况下,康泽偏要主动把事情捅上来,实在是其蠢如驴。
折赛花在宫里烧纸的事,王小红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并暗中禀报给了薛太后。
薛太后一直隐忍不发,主要是李达和的分析很有道理,让她听进去了。
李达和说,李中易没在京城的时候,类似折从阮殁了的大事,就应该由内阁出面主持吊唁和祭奠。
然而,李琼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这就说明,李琼另有想法。
这种时候,哪怕暂时委屈一下折赛花,也必须搞清楚李琼的真实意图,这才是薛太后一直隐忍不发的根本性因素。
毕竟,和江山社稷相比,皇家的妃嫔们受点小委屈,算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