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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地向后靠躺着,简单朴素的病床,霎时被衬得如尊贵殿堂,低调而奢华,窗外银辉洒下,点点月光中,恍若神祇。
他双眼微合,床下跪着一名黑衣人,纹丝不动,全身包裹在一团黑布中,就连唯一异色的银质面具也被浓浓的夜色侵蚀,黯淡无光,他正安静的等着主子发话。
予琮并不疑惑他们这么快找到自己,这些都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暗阁,一切行动,都在暗处,所有明面上不好处理的事,一切情报来源,都是暗阁在运转。
“说。”嘴唇阖动,吐出一个字来。
“回禀主子,已经查明,是左丞相联合江湖中的势力,对主子进行的截杀,泄露消息的,是殿外负责洒扫的丫鬟,已经自尽身亡。”低头,黑衣人快速将事情交代完毕。
“哦!江湖中人……”怪不得,出手毫无章节,没有秩序,也没有死士的视死如归气概,他就说,光凭朝中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伤到他,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可探明是哪些江湖势力?”
“回禀主子,是幽灵宫宫主白静与左丞相有交易,她帮左丞相截杀主子,左丞相则帮她对付一个人。”
左丞相久居朝中,势力网遍布朝中,借助朝中力量,要对付一个凡人,轻而易举。
黑衣人三言两语就把原因简单说明,随后,又沉默下去。
职业操守表现得非常完美!
“快活王!”思忖一下,予琮嘴里吐出三个字。
这些江湖人,就知道给朝廷添乱,你说你在关外待得好好的,干嘛要来招惹秦国的女子,惹了也不负责,弄得她来勾结朝廷官员,竟给他找麻烦!
“快活王可有什么异动?”
“回禀主子,暗十七来报,汾阳首富朱富贵大寿,快活王派人送来迎亲喜帖,指明想要迎娶朱富贵已逝的夫人李媚娘,现在,朱富贵已经向沈天君之子沈浪求助,另外,”黑衣人,也就是暗一,继续毫无保留的交代着,“暗十九已经查明,被快活王送来交换迎亲的女子,正是幽灵宫主白静之女——白飞飞!”
沈浪,原名沈岳,乃一代大侠沈天君之子,自被仇人快活王所杀后,沈岳就改名换姓,以沈浪之名活跃在江湖,显然,这伪装,已经被暗阁的人调查清楚。
事情,明显开始有趣起来。
“继续派人盯着,还有沈浪。”予琮心中有种预感,沈浪和快活王还有朱府之间,会有一段不凡的经历,而这,会帮他省很多事。
予琮一一将后续安排下去,脸上始终是不为所动的惬意模样,双眼已经闭上,好像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睡觉这件事情上了。
“是!”忠实地执行着予琮的命令,“主子,是否安排人守在这里?”
主子身受重伤,不宜赶路,最好是先在这里养好伤,况且这栋楼的主人医术高明,对主子恢复伤势是个助力。
“不必,你们在这里,反而碍事,只要我不出去,就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暗一领命,退下,消失在黑暗中。
“对了,让他们都离得远点,这些江湖人品行不怎么样,武功还是不错的,莫被发现。”
临走前,予琮突兀的来了一句。
暗一的眼中,忠诚更甚,有这样为属下着想的主子,他没跟错人呐!
暗一走后,予琮还静静靠在床头,他神情安详,气息平和,双手交叠在棉被外,就好像一尊横卧不动的雕像。
朱富贵,所谓天下首富,真是太抬举他了,这是席卷了多少金银,造成了多少人流离失所,才得来的。他想起前些年随父皇批阅奏折时,底下官员呈上来的奏章,西北地区,边塞县城,粮食物价高涨,奸商屡见不鲜,百姓被误听传言,弄得民不聊生,这其中种种举动措施,他不信朱府没有参与,当时,好像朱富贵就正在与西北商贾通商吧?他已经命暗阁探查,准备找到朱府幕后主使的证据,好一举擒拿。
汾阳首富,朱大善人,他在汾阳常施善举,声望高涨,可谁又知他在其它地方的暗中作为,令人不齿。
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首富,就应该是皇帝才对!
仁义山庄、快活城、怜云山庄、幽灵宫,这些江湖中有名的势力……
予琮眼中露出寒光,等着吧,这些人,让朝廷威望扫地,让百姓苦不堪言,都是欠收拾的,他现在已经在江湖武林中安排人手了,这是他的国家,他会为后来人,留下一个朗朗乾坤的!
若是有人听见他的心里话,恐怕都得要大吃一惊,这个叫予琮的男人,分明就是秦国太子——君衡!他表字予琮,但除了教他学识的师父和父皇外,便再无人知晓,纵是那些兄弟,也都只知道他君衡这个名字。
当初不假思索的告诉祁元自己的表字,连他本人都吃了一惊,不过,这也是因为君衡的名字太醒目了点,予琮心里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原因,至于这之后的深意,他却是不愿去想!
他是秦国太子,将来的秦国皇帝,他身上承担的责任,自他生来便一直有人不停地告诉他,现在,他自己也只能照这么走下去,没有回头路!
翌日,天光明媚,太阳被淡淡的云层遮住,只堪堪露出正当柔和的光芒,正是个凉爽的好天气。
“予琮,又出来散步?”
又在后园听到予琮的脚步声——这是他故意的。祁元慵懒无力地躺在园中椅榻上,微眯着眼,向予琮方向抬头,懒懒的打个招呼,然后又闭上眼不说话,继续晒着阳光。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他整个身心仿佛被从里到外洗礼了个通透,舒服极了。
这样的好天气,可是难寻呐!
看到祁元摊在椅榻上,一副享受的样子,予琮仿佛也被蛊惑了一般,自觉做到专门为他搬来的椅凳上,跟着晒起了日光浴。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任时间静静地流淌,阳光在他们身上铺撒成金纱,虚幻如梦。
“这画面,多美好啊!要是把那个予琮换成我,就更好了!”躲在园子角落处的祁安,一脸梦幻般的感叹道,只是说着说着,怨气就出来了。
这些天,公子好像已经把他给忘记了,就知道和那个予琮说话,刚刚还为了解开他体内的毒忙了一整天,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又赶上他一起,这让一直以公子为中心的祁安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握拳,祁安的忠诚之火熊熊燃烧,他一定会打倒予琮这个邪恶的反派,救出自家善良柔弱的公子的!
——这孩纸,昨晚话本小说又看多了!
“怦!”一只手掌打在祁安脑袋上,打断了他的幻想。
“小弟,你在干嘛?还不快来帮忙。”是祁平说话的声音。
他手上捧着一个大箱子,箱子还上了锁。
“知道了,就来。”留恋的再看了眼公子,顺便狠狠瞪了予琮一下,祁安不甘心的跟着祁平走开。
园中,予琮眼睛忽然睁开,看向祁安那个角落。
“怎么了,予琮?”感受到予琮波动的气息,祁元张嘴问道。
“没事,你继续休息吧!”摇摇头,方又想起祁元看不见,予琮开口回答。
于是,祁安的举动,没有给这二人留下半点影响。
屋内,书架林立,一股书香味迎面扑来,这里是书房。
“大哥,”祁安随手扯开一张信封,“这些都是什么,怎么这么多。”
“别乱来,这些都是最近江湖上的动静,我让人整理好了送来的。”
看来,祁家药谷的暗中势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嘛!
“景文三十年五月,沈浪、王怜花与熊猫儿义结金兰,并同时心仪朱府大小姐朱七七。”
景文帝,便是君衡太子的父皇,他在位之初,秦国改年号景文,距今已三十年了。
“同年六月,朱七七示爱沈浪不成,离家出走,被快活王座下色使所擒。”
“六月底,白飞飞与王怜花同时出现。”
“同年七月,二人行刺快活王未果,双双认其作父,快活王进入中原。”
“次月,快活王欲与朱七七成亲,沈浪夜闯快活城,被擒。”
与此同时,这些消息,也都一一出现在暗阁暗一的手上,而且比起祁平他们,更加详细,清晰。
接到主子的命令,暗阁迅速运转起来,有时路边小摊上贩卖的壮年,有时茶楼里说书的书生,有时荷塘边买花的小女孩,都有暗阁的影子。
“这都是什么?”看着这些信,祁安不解的说道,“这些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公子在解毒的过程中,发现这种毒阴冷诡异,不是常见的毒药,所以……”
得,他懂了,又是那个叫予琮的家伙,可恶!
“你生气到一边去,把手里的信放下,别弄烂了。”头也不抬的说出让祁安更加生气的话,祁平继续将自己埋进信堆里,这是公子的吩咐,不管原因是什么,他只管做好就是。
“哼!”冷哼一声,祁安继续翻看着信封,他可不是只会耍脾气的人,他也有好好完成公子交代的事好吧!
“找到了!”祁平抬起头来,手来还紧握着一张纸,“景文三十年四月,幽灵宫之人出现江南,停留三日后离去。”
“这么说,是——幽灵宫?”祁安问道,但听那语气,已经肯定了。
幽灵宫善使毒,且深居地底,最适合提炼出阴冷之毒。
“我去告诉公子。”顺便隔开他们,说完祁安就跑了出去。
祁平无奈的摇摇头,他正在考虑接下来怎么安排,公子肯定不会就此罢手,后续事宜,他要提早安排妥当才是。
且不说后来祁安跑到园里,如何和予琮斗智斗勇争夺公子的注意力,晚上,夜半时分,还是在予琮的房间。
“……沈浪已经被酒使熊猫儿救出,准备联络江湖人士讨伐快活王,现在已经和仁义山庄联手。”
暗一向予琮汇报着收集到的资料,听候主子接下来的吩咐。
“通知下去,按兵不动。”
“……是。”暗一不解,不过,身为暗阁中人,只需要按令执行就是。
“暗十七监视左丞相时,发现他又与朝中数位大臣暗中勾结,似是有所动作。”
“……继续监视。”
“是。”
没有向暗一解释,予琮躺回床上,脑中思绪翻滚。
暗一不但说了江湖和朝中的大小事宜,还说了祁元的身世。
父母双亡,天生残疾,盲眼神医,这样的人,若是性情忧郁,怨天尤人,也是无可厚非的,但他却不同,不但性情坦荡,而且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天,他们在后园引经据典,无所不谈,当初的好感,早就化为知己的惺惺相惜,这身世,却是让他对祁元更多了一份真心。
以后,好好相待吧!
这样想着,困意来袭,他随即沉沉睡去。
“咳咳……”祁元右手按在胸口,不停咳嗽。
“公子,咳成这样,要不,我还是去药房拿些药吧!”
“去,咳咳,去吧!”祁元没有制止,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咳下去,这声音,足够让睡梦中的人被惊醒。
“怎么回事?”一声充满威严的声音传来,房门被打开,露出一道冷冽如月光的白色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