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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看来,在场的三个儿女各有特色。
赵之兰温文尔雅,让人心生亲近,有几分礼贤下士的模样,在朝中大臣说话时候会做出倾听的模样,姿态也放得很低;赵之梅倒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有在说起了关键的海防时候,才会不经意地挪动了一下姿势,可看起来就有那么几分吊儿郎当,若不是大臣们在场,他都想上去给他一巴掌,让他好好坐正了;赵之鸾低着头看奏折,又仔细听大臣们的建议,面上表情冷淡,给人的感觉有一些距离,却又不得不让人重视她的存在。
大臣们说完了各自的建议,右相慕清也拿出了章程,在今上的口述下,由翰林学士执笔写下了旨意,发往东南。
“臣以为,倒不如派一位皇子前去坐镇。”慕清道,他在朝中多年,最是受今上器重。今天晚上的议事上,看到这三位皇子皇女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今上不置可否,只看向了在座的三个儿女。
“儿臣愿前往。”赵之兰最先开口。
旁边的赵之梅歪着头看了一眼赵之兰,然后对着今上嘻哈地笑了起来,道:“儿臣倒是想去,可儿臣对水兵布阵一窍不通,怕添乱。”
今上忍不住笑了一笑,看向了赵之鸾。
“儿臣对此一窍不通,若战事不紧急去学习一番也好。”赵之鸾斟酌了语句慢慢道,“只是就如二哥所说,儿臣更怕给诸位大人添乱。”顿了顿,她抿嘴一笑,又道,“不过能出京看看也是好的,全当是游历江山了。”
今上点了点头,复又看向了慕清,道:“这此战事紧急,先着扬州将军全权将此事处理好。其余的再议吧!”
慕清忙应了下来,立刻吩咐了人准备好旨意文书,又是一番忙碌。
待到事情商议完毕,已经敲过了三更,外面天黑得彻底。
今上让众人退下,赵之梅便提出了送赵之鸾回家去,两人便先走了一步,倒是赵之兰留了会儿,脚步有几分踌躇。
“父皇……”终于,他还是在书房门口止步,回头看向了今上。
今上似乎也并不意外他会开口,只是抬眼看向他,面上没有太多表情:“怎么?”
“儿臣想往东南。”他说。
“等东南不再这样焦灼时候,你再去也不迟。”今上这样道。
没由来地,赵之兰忽然觉得有几分心慌,他抿了抿嘴唇,又道:“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忧解难。”
“你先回去吧,这事情容后再议。”今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愿再多说什么。
赵之兰沉默了片刻,顺从地告退出了御书房。
夜色深沉,赵之鸾抱着马车中的靠枕,恹恹地打了个呵欠,身边赵之梅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催促着马车走快一些。
“这事情父皇突然找我过去又是为什么?”赵之鸾看了一眼赵之梅,“我瞧着大哥倒是志得意满的样子……”
“父皇有父皇的打算吧……反正我是不知道为什么的。”赵之梅也打了个呵欠,“要我说着事情有什么好讨论的,直接打过去不就完了,罗里罗嗦地讨论了大半晚上,也不过是个加强海防的结果。”
“二哥你太直接了。”赵之鸾在抱枕上蹭了蹭,因为打呵欠连眼泪都出来了,“不过直接也好,绕来绕去真让人烦。”顿了顿,她用手肘ding了ding赵之梅,声音压低了一些,“二哥,我问你……男人做那事之前还需要酝酿吗?”
“啥?”赵之梅愣了一下,“酝酿啥?”
“就……那个~”赵之鸾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地把她与宋岫君之间那未完成的事情给说了,然后一脸探究地看了一眼赵之梅的下*身。
赵之梅的脸腾地一红,他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跟自己妹妹说这男女之事,一时间有些羞涩难当,可一看到赵之鸾的目光,那点羞涩又尽数吞回肚子里面。“这个……只要想做,也没啥要酝酿的。除非是真没那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这样开口。
“我明白了……”赵之鸾mo了mo下巴。
“你们……”赵之梅八卦地眨了眨眼睛。
“还没。”赵之鸾就知道他想知道什么。
“但据你说……你不是已经把他给上了么……”赵之梅咽了下口水,他是从来不知道自己妹妹这么剽悍的。
“关键时刻父皇让人来叫我进宫。”赵之鸾摊手,“可能老天也不太想看到我作为一个女人上了一个男人。”
“……我觉得这个还是两情相悦比较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赵之梅是非常纯情的人,从他与王妃韦氏的关系便可看出一二。
“你就当我是一时魔怔了吧……”赵之鸾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个我是个男人……所以我只能说男人大多不会喜欢比自己强势的女人。”赵之梅诚恳地说,“你与驸马之间,不仅仅只是之前宋家那些烂事阻拦其中,你比驸马强势太多了,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驸马都可能觉得你是在施舍……所以……你或者能试着把身段放低一些?”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又搓了搓手,道,“不过呢,我觉得现在的情况也挺好,他不敢对你不好,你就只当是养了个面首,没有感情付出,又乐得快活。”
这一番话成功让赵之鸾被自己口水噎着,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可别当我开玩笑。”赵之梅恶狠狠地摇晃了一下赵之鸾,“你是我妹妹我才对你说,别人我还懒得开口呢!”
“好吧……我知道了。”赵之鸾讪讪地笑了一笑,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暖暖的。
说话间,马车停下来,已经到了公主府门口,赵之梅先跳下马车,然后扶着赵之鸾下来,看着她进府之后,才重新上车回府去了。
这边赵之鸾还在琢磨着如何与宋岫君将关系修补。
那边宋岫君之前不经意间惹下的事情就已经找上门来,一时间好大一桩是非摆在了帝*都众人面前,看热闹的有,落井下石的也有,这事情说来也简单,不过是宋岫君的一朵桃花,如今不知怎么就按耐不住跳了出来。
宋岫君平日里没什么别的喜好,只是家中养了一只猞猁,每旬都要带着这只猞猁去帝*都外狩猎。然后他就与一名同样也养了一只猞猁、也是每旬去郊外狩猎的、名唤金白花的人认识了,一来二去也就成了朋友。
这金白花是什么人宋岫君也没仔细查过,心想只不过是每旬狩猎,哪里需要了解那么多。两人见面时候除了交流一下如何将自己的猞猁养得更油光水滑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对于宋岫君来说,这简直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未曾想到的是,这金白花并非什么泛泛之辈,乃是高丽的王子,被高丽王室特地送来帝*都学习天*朝礼仪文化的,金白花看上了宋岫君,觉得他是妹夫的绝佳人选,早早儿就写信回国去,请了国王王后批示,然后就要上宋家为自己妹妹求亲。
可未曾想到的事情是,这宋岫君忽地就成了南清公主的驸马,毫无征兆。
金白花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在大朝会上把这事情给捅了出来,誓言旦旦声称自己已经与国王王后说好了这事情,宋岫君这人他看中了,一定要把他许配给自己的妹妹。
这根本就是个胡搅蛮缠的事情,可一旦与两国关系发生了冲突,再怎么胡搅蛮缠,也得耐着性子来处理。
金白花这人在天*朝呆了多年,表面上看起来与天*朝人无异,可内里仍是不一样的。他看问题简单得很,他就是看中了宋岫君,就是要他来给自己妹妹做妹夫,他不管这宋岫君现在成亲了还是没成亲,反正他就是要了,作为天*朝上国就一定要满足他这个偏远小国王子的小小愿望!
今上还在被西南的事情头疼,再被这金白花一搅和,简直一个头有两个大。
若这金白花是世家子弟王孙公子,他早早就要赏他一顿棍子再把他家一掳到底,让他明白一下什么叫做帝王之尊不可侵犯;可他偏生是个外国人,想要一掳到底--那就派兵打去高丽,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做上国之尊--但现在情况来说,实在是太不现实。
于是,今上皱着眉头让人去公主府叫了赵之鸾和宋岫君进宫来,这事情要怎样处理,还得看当事人要如何。
赵之鸾是不记得上辈子还有这么一出事情,她也不记得宋岫君认识一个叫做金白花的男人,当然也不知道宋岫君竟然还养了一只猞猁!
进宫之后听着金白花把事情七七八八说了个完整,她几乎觉得金白花说的这个宋岫君与她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是两个人!
末了,金白花道:“我已经与父王母后说好了,妹妹也准备好嫁人了,所以我才来求陛下满足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小愿望。”
宋岫君的脸白得如纸一样,整个人摇摆了几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没来得急说一句话就头一歪栽倒在旁边。
今上扶着额头,让人将宋岫君送到偏殿去请了太医,看了看金白花,又看了看赵之鸾,却没有说话。
金白花与赵之鸾对视了一眼,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过了许久,赵之鸾才开了口:“你们是一起养猞猁认识的?”
“是。”金白花激动地说,“南清公主殿下也喜欢猞猁吗?我的猞猁刚生了两只幼崽,要是公主殿下喜欢,我给公主殿下送一只好了!”
顿时,赵之鸾内心一阵无语凝噎:金白花这样的热情,她都不好臆测宋岫君是不是真和金白花承诺了什么,这才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要送一只猞猁崽子,总觉得这个节奏略有点奇怪了。
“我不需要猞猁。”赵之鸾平静了一下心情才开口,“今天前来,不是为了说宋岫君的事情吗?现在他已经是我的驸马了,你可以回去回复你的父王和母后,让他们为你的妹妹另择佳婿。”
“天*朝有句话说,君子有成人之美。”金白花诚恳地说道,“南清公主殿下你不可以欺负我这样从小国来的穷乡僻壤的王子。”
“……”这算哪门子欺负?
“所以请皇帝陛下与公主殿下,一定要满足我这样小小的心愿。”金白花说道。
“……”这简直是让人无从作答的话语,她只能求助地看向了今上。
就在这时,赵之梅忽然从外面进来了,行了礼,他也没多说什么,一拳就照着金白花砸了过去,掳起袖子就开骂了:“欺负我妹妹!你还敢在我父皇面前胡搅蛮缠!活该你妹妹一把年纪了嫁不出去!”
金白花抱着头嗷嗷躲避着,蜷缩成可怜的一堆,嘤嘤哭泣。
今上头一次没斥责赵之梅不守规矩,只让内侍将他拉开到旁边站好。
“金世子。”今上慢慢地开了口,“朕一直待你们高丽国的人颇为优待,可并非是要让你们不守规矩恃*宠*而骄。婚姻大事不是你空口白话就要作废的,朕瞧着你在天*朝学习了许多年,却仿佛什么都没学到,不如归国去吧!”
金白花一愣,扑上前去抱着今上的腿大声哭泣起来:“皇帝陛下!我是真的喜欢天*朝!我真的不是胡搅蛮缠啊!”
“……”赵之梅忍了忍,只把拳头握紧了。
今上身边的内侍将金白花扯开来,好生伺候他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
“世子的心思朕能懂,只是世子离家太久,也该回去好好伺候国王王后了。”今上说,“今日朕就派人送世子回去吧!”
金白花还想嚎啕,却被赵之梅一眼瞪得没声了,只得低着头跟着内侍退了出去。
待到人走远了,今上才叹了口气,看向了赵之梅:“你越来越没规矩,都敢在朕面前打人动手了。”
“儿臣在外面听着就心急!”赵之梅理直气壮,“儿臣听着父皇与阿鸾被这个脑子拎不清的金白花胡搅蛮缠就觉得怒火冲天!儿臣还觉得打轻了呢!”
“罢了,朕这此便饶了你吧!”今上疲惫向后靠了靠,“你去查一查,这金白花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作怪,他虽然脑子一直拎不清,可在京中多年也没闹出什么事情来,这番看着,是背后有人。”
“是!”赵之梅爽快地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