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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
话说丐帮南派,执法长老蓝瘸子,质问中分舵主花棋子,是不是结交了幽煞门的蓝凤堂主启得发。这一勾动众人心弦的问题,攸关花棋子之生死大事,事关中分舵一干乞众的荣誉。所以场内各人,虽然心怀各异,却都在等着他如何作答。李立成希望听到的是,舵主斩钉截铁的否定,这样一来弟弟立人也不至于枉死。而蓝瘸子长老,忧郁的眼神,却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一般。周昆与凌天下,皆冷笑不已,看你花棋子还能怎样大义凛然的辩驳。沉默里,夜色好像突然凝重般黑了下来,众人依稀看不清花棋子此时脸上的表情。呼啦一阵声响,火光跳跃,众丐帮弟子擎起了火把,摇曳的火光,照亮了各人的脸庞和眼眸,却驱不散那弥漫旷野的黑暗。
“是的。”花棋子肯定的回答道:“花某人确实认识了启得发,而且深为莫逆之交。”
一语撩动众人敏感的神经,丐群里一阵骚动,哗啦人语纷纷,而抱着弟弟尸首的李立成,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花棋子。
“好!好!好!”蓝瘸子大声地说话,盖过了众人的纷纷议论,内力之浑厚,彷如平地惊雷:“敢作敢当!不愧是我蓝瘸子的好兄弟!”
凌天下闻言一愣,本来以为花棋子承认了结交邪派中人,如此一来,定他个通敌死罪,当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却没料到,蓝瘸子仍然口称其为好兄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的警惕起来。
有一个人,却是比他更加担心警惕,此人便是突然现身,救了花棋子的斗笠人。眼见花棋子承认结交了邪派中人,猛地恍然大悟,才知道这花棋子为什么要向别人托孤了,原是他早抱着必死之心,以明其志。想当然,这是最简单直接,也是最能保护家人和朋友;保持名节之举了。斗笠人一霎那心念纷然,如若任由情形下去,这花棋子接下来,想必是要当着众人之面,自尽以谢罪了。
“蓝长老,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斗笠人突然插嘴说道。
众人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到这几个不速之客身上,一时猜忌之声,又骚动起来。
“本门之事,何须你外人插嘴?我不管你是否武功高强,乱了江湖规矩,可别怪我们丐帮以众欺寡!”却是凌天下冷笑的言语。
“没错!这是丐帮南派事务,当有我们的执法蓝长老秉公办理,旁人无须多管闲事!”却是南派吴不同长老的话语,然听得凌天下脸色一沉,森森然。表面上,吴不同似乎赞同凌天下所言,实则同样暗喻呛声他越界执法。
“丐帮行事谨遵国法,仰对得起青天,俯无愧于厚土,壮士但说无妨。”蓝瘸子却是开口应允道,一派凛然正气,更让丐帮弟子诚服。
“难道你蓝长老,要徇私护短吗?”凌天下嘶声冷言冷语道。
蓝瘸子哈哈一笑:“凌长老又何必太过心急?蓝某人不会放过一个内奸,却也不会冤枉滥杀一个同门弟子!”蓝瘸子说着挥了挥手中木棒,劲风凛凛,在花棋子头顶上划过,花棋子却是巍然不动。言下之意,旁敲侧击,暗喻凌天下相煎同门滥杀弟子,更是噎得凌天下一时无语。
“有蓝长老这样秉公执法,丐帮何愁不能引领群雄。”斗笠人赞道。
“废话少说,尔等若是有道理可讲,便当堂堂正正言与我听,而不是蒙着脸盖着头,鬼鬼祟祟状。”却是蓝瘸子不领情的斥责语。
斗笠人一怔,继而微微一哂语:“蓝长老所言极是,自当听从。”斗笠人说着竟摘下了斗笠了来,现出个头戴发簪,须眉髯胡的男子来。三十来岁,冷峻面孔,一双神光内敛的星眸。其身后四个蒙脸人见状,也都纷纷解下面巾,现出各式人脸,却都无一是认识的江湖面孔。
“恕蓝某眼拙,不识诸位是哪路英雄好汉。”蓝瘸子杖挟腋下,拱手为礼道。
“无名小卒,何足挂齿,蓝长老就叫晚辈阿成便可。”原先的斗笠人作揖回礼道:“晚辈自不敢擅自干涉贵帮事务,然空口无凭,只说花舵主认识敌方之人,便断定其是通敌内奸,岂非太过儿戏草菅人命了?”
“你是何人?既然深知不能擅自干涉别帮事务,自当闭嘴!怎么审他定夺,我派执法长老自有公论,何须你外人指手画脚。”周昆吹胡子瞪眼,怒斥阿成道。
自称阿成的人,脸色微沉却也不恼,竟自旁若无人般,走到花棋子身侧,一株腰围粗的松树下,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之人,自当管江湖之事。”话音方落,猛地一拳击在树身上“砰”然作响,松树应声剧烈地抖动起来,竟尔青青松针簌簌飘落。
“噫!”看得多人失声惊叹,一干众人皆是愕然。却见阿成敛气收功,回身走来,方迈出几步,身后的松树“噶喇噶喇...嘎嘎啦”一阵断裂声响,訇然倒塌。“啊!...”稍近的人纷纷跃开去躲避,已然是膛目结舌心惊肉跳,如此可怕,何等深不可测的内力!
“匹夫之勇,与事何益?”蓝瘸子看了看阿成,却是哼了哼。
“蓝长老教训的是。”阿成拱手歉然。
“花舵主。”蓝瘸子看向花棋子,皱了皱眉说道:“此事你如何给我个交代?”
本来以为,方才阿成能说出解救花棋子的方法,却是令他大失所望。花棋子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其为人正派不思圆滑,却是常年考察所得,当不会有误。然其偏偏好金石萎靡之音,不勤帮内事务。暗地里,北派长老历来已经有所怨言,恨不能换上了他们的人,正愁不能抓住其把柄之时,偏偏被发现,结交了个死敌邪派中人做知音。真也是枉然,蓝瘸子现如今,虽表面喜怒不形于色,实则心里,是又气又恨又惋惜,盖因知道花棋子虽外表温敦,实则内里是个刚烈无比之人。
果不其然,花棋子听闻蓝瘸子如是问,却回答说:“卑职除了一心无愧于祖师爷,别无他法自证清白。”
“糊涂!糊涂!荒谬!荒谬!”蓝瘸子连声呵责道:“你可曾想过,身为堂堂丐帮舵主,竟然与邪派中人称兄道弟,你还怎么领导中分舵的弟兄们?你又怎么对得起帮主对你的殷殷重托?”
“卑职知罪。”花棋子喟叹语:“卑职初相识启得发之日,其只是‘金手指’中,一劫富济贫的毛贼,亦正亦邪,却吹的一曲古埙,当世无双,顾结为知音。不曾想幽煞门重出江湖,其却被迫随金手指帮主,加入了邪派幽煞门,命数如此徒奈何,皆是时势使然。”花棋子娓娓道来如旁人之事,言下之意,竟是仍然不悔,与其相知。
“哼哼!”凌天下眦目说道:“而今大伙都听见了,这花棋子可是亲口招认,串通那幽煞门凶徒,蓝长老,你说他该当何罪?”
“花某人只认与他知音莫逆,却誓死不认有做出,对不起祖师爷的内奸行径!”花棋子愤然辩驳语。
“祖师爷让你与邪派中人称兄道弟了?滑天下之大稽!”周昆冷笑不已,讽刺道。一时丐帮众人,纷纷骚动起来,场面混乱。
“静!”吴不鸣长老突然高声喝道,“都给我闭嘴!听执法长老发落!”其弟吴不同也跳起来大声说,声音浑厚盖过众声,霎时场面又安静下来。却清晰听到了花棋子的老婆,掩面啜泣的声音,怀中少儿无助的看着场中的阿爹,花棋子。
“笃...笃...笃...”蓝瘸子拄着拐杖,在花棋子面前踱着步,面色凝重不已。半响,停下来,看了看众人,又回头看了看花棋子说道:
“花棋子听令。”
“弟子在。”花棋子半膝跪下受命道。
蓝瘸子腋住拐杖,怀中掏出执法令牌高举过头:“今与帮主之令,代行帮规家法,花棋子,你服法否?”
“弟子服法。”花棋子低头服法语。
“好!本丐帮自从祖师爷范丹,当年救济孔夫子起,便深明春秋大义仁、智、义、信、礼。本帮既然能救济得了圣人,便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今你花棋子,亲口承认结交歪魔邪道,按照帮规,理应死罪。然,无凭无据证明你做出了危及本帮之内奸行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为彰显祖师爷大义,今许你两个选择:一是供出歪魔邪道,戴罪立功,将功补过;二是逐出丐帮,生死有命,永世不得入祖师爷之门!作何选择,当好自为之!花棋子你可听清楚了?”
“弟子明白。”花棋子答道。
场内的丐帮此时炸开了锅一般,沸沸扬扬。周昆心里一怔,以为这是蓝瘸子护短之计,望了望凌天下正想发飙,却被凌天下摆手制止。凌天下笑着低声跟他说:“周大哥稍安勿躁,根据我对花棋子的了解,其必定不会卖友求荣,也不甘受被逐出帮门之辱,必定会一死明志。”说得周昆心领神会,点头不语,跟着静观其变。
确实,对于如此棘手复杂的‘点水发线’罪名,权衡大局,这是蓝瘸子所能想到,保全花棋子性命的最好方法了。料定卖友求荣他是不会做的了,只希望他能知难而退,不是丐帮之人,自然不必受此通敌罪名之刑。
阿成看了看旁边,被自己暗地里封住穴道的人,低声细语:“你若此刻现身,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难于收拾,前辈放心,我自不会让花棋子独自赴死。”阿成说完自示意了身旁几人看护他,也不理他绝望痛苦的眼神,自转身凝神观看时局发展。恰逢此时,花棋子也看将过来,看到了不能动惮之人那痛苦眼神,也看到了妻儿一旁骨肉相连的泪光,却淡然一笑,仿若千眼万年。
蓝瘸子的心就咯噔跳了一下……
“花某人世家卑微,乃昔日唐宫梨园子弟后裔,自幼贫贱,虽不懂天下大道,却也深知礼义廉耻…今在下所行之事,辜负帮主长老的栽培厚望,花某人无颜以对。然卖友求荣之举非我所愿,更不愿受逐出帮门之辱,故…蓝长老,花某人恳请第三种选择,”
蓝瘸子一怔,难掩怆然:“什么第三种选择?”
“蓝大哥是老糊涂了吧?”一旁周昆冷笑一声:“不服帮规判决,,一杯毒酒自栽。”
“哈哈哈哈,好!好!好!虎将手下无弱兵!虽你结交邪魔歪道,然大丈夫敢作敢当,而今我也要对你花棋子说个赞字。生是丐帮的人,死是丐帮的鬼,他日黄泉相遇,我凌某人仍当你是兄弟!”凌天下以退为进,更加一步封死了花棋子可能的退路:“来人,把酒端上来。”
应声丐帮里走出两个北派弟子,一个拿出托盘,一个拿出毒酒,小心斟好了摆上,便端到了花棋子面前。丐帮里一阵群情骚动,想来凌长老是早有准备。蓝瘸子彻底是没了希望,转身仰天长叹。
花棋子忽然跪下,向蓝瘸子匍匐叩头拜了一拜,又向妻儿处拜了两拜:“一拜长老知遇之恩;二拜妻儿今世情缘;三拜恩人托孤之愿。花某人今生无憾矣。”说完起身,便欲去端酒杯。眼前一闪,清风拂面,阿成竟然横在了他的面前。
“你要做甚?胆敢干涉我们丐帮事务,你真当我们丐帮如无物了吗?”周昆跳了起来,大声喝道。
眼前一花,也未曾看清阿成如何动作,却见他一手攥住了花棋子的胸膛说道:“我只问你一句,再死无妨。”
蓝瘸子抬手止住了,欲群起而动的丐众,任其发问。
“恩公但问无妨。”花棋子木然的回答道。
“好!我且问你,你若死了,千古名曲《广陵散》,会否成为绝响?”阿成问道,却是听得众人一愣。
“不会。”花棋子回答道,眼睛里忽闪过一丝光芒,是激昂还是慷慨?没有人知道。
“好。”阿成说完松开手来,后退一步不再阻拦。
一阵凄厉的哭声忽然从身后传来,花棋子身体顿了顿,颤抖了一下,那是妻儿呼天抢地的哭声。眼睁睁看着至亲在面前死去,或许是最残酷的事情了,花棋子终究还是一丝不忍、愧疚涌上心头。手端过酒杯,自缓缓转过身来,目注妻儿慨然语:“纷披灿烂兮,戈矛纵横,不屈慨叹兮,今绝浩然!非人非鬼兮,与亲薄情,越生越死兮,我任自然!”
花棋子说完,一饮而尽杯中酒。毒酒入喉即刻发作,花棋子踉跄着却犹自倔强不吟,脸色涨红紫气萦额,鼻子嘴角处缕缕乌血涔涔。花棋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面向天,双眼激凸,张大着嘴,双手去挠咽喉,嘴里咯咯咯有声的恐怖嘶吟。众人见状皆是骇然,有惋惜,有冷笑,还有其几欲昏厥的妻子。一旁的阿成脸色阴暗,突然一掌击在花棋子的背心,‘篷’的应声,花棋子狂喷着鲜血,颓然倒了下去。
“老公...呜呜呜...”
“阿爹...你不要死啊...呜呜...阿爹....”
花棋子的妻儿,挣开了束缚,扑在花棋子的身上,一阵阵撕心裂肺地哭喊,在旷夜里分外刺耳。
“终于把人逼死了,剩下这孤儿寡母,如今你们满意了吧?”阿成愤慨地大声斥责道,环顾一众丐帮,眼光最后落在了凌天下身上,森森杀机就溢了出来。
“哼...本帮的事务,几时轮到你指手画脚。”凌天下说完拂袖而去,其所带来的丐帮弟子也都跟着走了。
“弟媳...麒儿...不要太过难过...”蓝瘸子走到花棋子遗体旁劝道,已是老泪纵横。
“走开!是你们逼死我阿爹的!我恨你们!我恨你们!”麒儿突然站起来,攥紧了小手,怒斥蓝瘸子等人道。
蓝瘸子一怔,抹了抹泪长叹一气,回头对众乞丐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稍后再来。”
吴不同长老等人皆是一愣,各人皆是不舍花棋子,欲留下来处理后事,蓝瘸子一戳拐杖,‘嘭’的一声响,地面现出个小土坑来。
“我老了叫不动你们了是不是?快走!”蓝瘸子斥道。
众乞丐闻言,也只好收拾心情离开了。
等众人都走远,蓝瘸子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阿成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希望这位兄弟能够把他救活,否则...老朽今生都要愧对他的妻儿矣。”
阿成一愣,暗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难不成自己偷点花棋子,封住他食管穴道的手法竟然被他看穿了?连忙回答道:“不敢瞒骗前辈,事不宜迟,晚辈这就把花前辈带走医治。”
“好!好!好!老朽没有看错人,若无救人把握,你又怎会看着他送死呢,有劳诸位了,后会有期。”蓝瘸子说完拱手一礼,转身运气提纵,嘟嘟两下拐杖点地,人却已经是十丈开外,再一晃,便消失在夜色里。
看着旁人走远了,哗,阿成带来的几个人炸开了锅。
“先生!你怎么救他,快快快!”
“启得发大叔,身上的穴道怎么解?”
阿成看着其中一个男子说道:“兰儿莫急,我自有办法。”
“我不是兰儿....我是妙真。”那男子脸色一红,开口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