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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寞江湖风雨暗,云龙客栈血轮光。
追名逐利折蝉翼,枉饰横刀愧汉唐。
话说云龙客栈,朱恩一战关中三位刀客,新近加入幽煞门的罗、陈、赵三人。重伤了罗、赵后,却放走了劫后余生的陈洪亮。化作名不见经传的‘阿成’,用惊世骇俗的武功震憾世人。几乎客栈里的所有客人,都有幸目睹围观了此景,一时评头论足交头接耳,私语纷纷。
“掌柜,损坏的桌椅算我的,赶紧带二位小姐回房。”朱恩甩开膀子豪迈道,心里想:“原来做个匹夫,是如此自由痛快。”却见如兰一旁的眼色,赶紧收敛了点。
“唉哟...谢谢这位英雄好汉,可是...”掌柜的面有痛惜表情。
“又可是什么?”朱恩一愣,歪着脑袋问道。
“饭钱...那饭钱酒资...那三人的饭钱还没给呢,就让他们跑了,真晦气,还喝了我上好的陈年雕花。”说得掌柜就痛心疾首貌。
“掌柜放心,这点饭钱,就算我的吧。”却是一旁的李天茂,插嘴说道:“总不能再要阿成兄弟破费吧。”
掌柜的闻言就讪讪着笑:“是的是的,李师傅所言极是,那就算了算了,我当是破财消灾好了。”
“对啊,否则让幽煞门的人得逞了,指不定这店就得改姓了,哈哈哈。”李天茂捻着胡子碴高兴地说道:“谢掌柜了。”
“那是那是。”掌柜的连声应和,想想还真是如此,心里就庆幸起来。
“李师傅英雄豪迈,晚辈佩服佩服。”朱恩见其爽快,也心生快意。李天茂举步上前。眼里看着朱恩满是崇敬的神采。莫说眼前这位公子哥‘阿成’武功盖世,光着膀子仍是坦然君子貌,得胜而不骄,竟然还大度的放过了陈洪亮,更加是由衷万分的敬佩,抱拳施礼说道:“这位阿成壮士,真不愧是英雄好汉,不以技恃强凌弱。更难能手下留情,在下行走江湖恁些年,阁下之举实也不多见,真乃武德天下啊。”
朱恩正准备唤掌柜的去客房呢,却见李天茂殷勤话语的恭维,一番盛情难却。不由心生好感,便客套道:“惭愧惭愧,狂妄之人无畏。失礼之处还望前辈不吝指点,则是我辈福分矣。”
“哪里哪里,阿成武功绝伦,大勇而无畏,性情而不拘小节,实乃江湖楷模值得敬仰,在下不才以老夫自居,却是真的自愧不如,顶礼膜拜啊。”李天茂一通唱诺,知对方非等闲之辈。有心结交。
“不敢当,不敢当。但能江湖自保已经足矣。”朱恩客气着,已想早点离开,回头去看如兰她们,却见思彩云去拾回长剑,还拾起了罗、赵遗落地上的两把唐刀,饶有兴致的把玩起来。只见剑柄和剑鞘处。装以金银雕饰,可谓极尽奢华,便诧异地对朱恩说道:“阿成哥,这幽煞门的人,装备的兵刃都是如此精良么?不是玄铁重剑便是这华丽的唐刀,这把刀身上还刻有字呢。”说着,把其中一把递到朱恩面前。“姑娘请让我瞧瞧。”却是一旁李天茂,伸手过来恳请道:“这刀身颈部刻有‘李愬’二字,难不成是盛唐的宝刃?”
“好的。”思彩云允诺,递给他,却忽然听见朱恩的肚子‘咕噜咕噜’响,朱恩就一脸不好意思,无奈调侃状:“肚子大爷饿了,真不给面子啊。”
“哈哈哈...”李天茂爽朗笑语:“还请三位赶紧沐浴更衣,再用晚膳吧,回头再谈关于这前唐遗物的趣事。本店有极好的鲜花汤浴,正适合给诸位接风洗尘。”说着,还郑重其事,捧着唐刀递还給思彩云。
朱恩闻言,眼中一亮,抱拳还礼说道:“那敢情好,愿闻其详,还请李师傅稍等片刻。”
“好说好说,阿成兄弟与两位姑娘慢来,准备晚膳尚需一段时间,今夜能和几位世外高人相聚,这是在下莫大的荣幸啊。”李天茂说着开心不已:“待会堂里再聚,酒桌上慢慢聊,请请请。”
一番客气,朱恩赶紧带着如兰与思彩云,各自回房沐浴去了。
一番鲜花汤浴,待三人换洗了干爽衣服出来,果然精神焕发,神采奕奕。朱恩带着黑色幞头,着了件浅褐色的圆袍翻领长衫胡服,宽大的圆领开着胸襟,继续保持莽汉彪夫的模样。正自悠哉悠哉着,突然小心脏就噗通噗通的,急速跳了几下。原来是看见了,从房里款款走出的如兰和思彩云,不由眼前一亮。这半会的功夫,云想衣裳花想容啊,二位姑娘就换了个人似的,让朱恩的心里一阵莫名激动。却见如兰,将一头秀发分成两股,用丝绦束缚挽成环形,高耸于头顶,有瞻然望仙之状,发髻装饰一朵红桃小金花,耀耀生辉映佳人,美目盼兮。足著平头履,上穿芙蓉绣花襦衫,宽衣大袖,下著瘦长青纱裙,外著蔽膝,披沙罗细帛于肩,细长飘飘挽与玉臂,走起路时,随风起舞,翩翩若仙女下凡。尤是淡扫蛾眉新状秀,朱唇一点桃花殷。只瞧得朱恩就嘴上欠欠,心里念念。再看一旁的思彩云,又是别番滋味小清新。头髻可可乌蛮髻,髻高一尺,婀娜覆额,柳眉晕颊红嘴儿,温婉而清丽之极。其上衣着短小粉白碎花襦,袖长,配肥长宽大的红裙,裙系高腰至胸部花结,左右手里,各握着那两把装饰精美的唐刀,竟如此的和谐相得益彰。此时如兰与思彩云看见朱恩那目瞪口呆状,相视着掩口嗤嗤地笑,益发妩媚动人了。
“兰儿...彩云?短短这么一会时间,你们怎生如此快的盛装花容?太...太...好看了,蓬荜生辉,与有荣焉。”朱恩口吃半天,也没想出更好的词语,来赞美眼前的姑娘。心底却自那个愉悦啊,竟躬身郑重其事,深深一揖作礼。
“还不是彩云的本领,她原还想着变个人来逗逗你来。”如兰看见朱恩炽热的目光,就开心不已,秋水含情。
“还不是兰儿姐急着见师傅么,怕师傅认不出她的美丽,师傅。兰儿姐美不美?”思彩云笑嘻嘻地问。
“美,美极了,肤若凝脂柳叶弯眉,冰清玉洁明艳照人。”朱恩哈哈笑的合不拢嘴,若不是外人在,此刻都快抑制不住怀抱美人的冲动。
“哈。你看,兰儿姐,我都说师傅一定会高兴坏了的。都找不到形容你的词儿了。”思彩云蹦着,手上的两把刀柄轻快的碰着:“我呢?师傅,弟子这身装扮可合时宜?”
“当然当然,那个自然,关于妆容之术,天下谁能出你其右呢?”朱恩回答道:“鬓云欲度香腮雪,楚楚动人水芙蓉。”
“哇!”思彩云呵呵笑的花枝乱颤:“不知是也不是。”
“尽甜言蜜语,蛊惑人心,那李师傅一定在前面就候着了,赶紧去。莫让人久等。”如兰说着,就款款地移步朝朱恩走来。那身上一缕淡淡幽香竟体,闻的朱恩心神一荡,满心涟漪荡了开去。
“兰儿好香,这若兰芳泽玉指嫩,是怎得?要蛊惑大爷我吗?嘿嘿...”朱恩就贱贱地笑,如兰瞧见他眼里有可恶神情。脸色一红羞怯:“再不正经,讨打!”伸手欲掐状,吓得朱恩快走两步在前头,不停回眸笑看亲爱,一副停不下来的样子。
“咳咳...”思彩云在一旁故作咳嗽:“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善哉善哉。”
朱恩闻言笑语:“以其让红颜祸水,不若我来承担,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善哉善哉。”复拍着胸脯哈哈笑。
“师傅没个师傅模样,做弟子的也是古灵精怪,怎生个痞子像惹得人生厌呢。”如兰就娇嗔着朱恩,气恼状。
“阿成就得是这副德行,幸好今天我赤膊着上身,掳着你俩奔来,否则便会被那三人认出我这书生来,形势便不利了。”朱恩回头低声跟如兰说道:“缘何仙子娇嗔的模样,却胜似百花开绽呢?”
“讨打!”如兰忍不住掩嘴咯咯笑起来:“没人处你可得给我变回来。”
“得令。”朱恩唱诺,两人牵手并肩而行,远远的,李天茂就在楼下向这招呼了。
酒过三巡饭菜饱,朱恩问李天茂道:“李师傅,关于这两把刀,可是有什么典故来历吗?”
李天茂闻言,拿起其中最精美,刻有‘李愬’字样的唐刀,掂量着说道:“此刀样式,应是四种唐刀中的一种,名叫横刀,为盛唐时军中兵仗。乃名扬四海的利器,为大唐开疆扩土,保家卫国,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诸位对这些可都了解?”
“一知半解。”如兰答道。
“嗯...”李天茂点点头,接着如数家珍般地说了起来:“此刀取古法,百炼精钢和局淬,外硬内软,拥有极强的韧性,几乎可以劈开任何盔甲器械。其复杂的工艺,使得唐刀的造价太过昂贵,所以当今之世已经没有传承,也就只有盛唐,才用得起如此精良的兵器。有许多当时的名人,都只为弄得一把上乘精良的唐刀,而耗尽家财。而这横刀因为是兵士普遍所佩之刀,所以传世不少。然而,像这般装饰奢华的却是极稀罕了,已经跟仪刀的装饰一样华丽,足见其原主人不的凡身世。”
“哦?是因为手柄刀身处那‘李愬’两个字吗?”思彩云问道。
“正是,阿成兄弟可听过这个名字?”李天茂突然笑着问他道。
“嗯,所知不多,只知道有一中唐名将李晟之子,名字便叫做李愬,其人慈孝过人。”朱恩回答道,李天茂一拍大腿,赞道:“没错就是他!阿成兄弟果然见识过人,此刀便是其父之物。”
“啊?可是刀上刻的是‘李愬’啊,怎反而是其父李晟所有?这中唐名将李晟又是何许人也?是个大人物吗?”思彩云问道,兴趣盎然。
“这就要问阿成兄弟了,我对其父所知不多。”李天茂摸了摸脑袋,笑道。
“师傅,你说说看。这英雄人物当年,一定像你一样叱咤风云吧?”思彩云对朱恩说道,还端起酒壶,为他满上雕花陈酿。
“这马屁拍的...可真是时候。”如兰一旁不失时机的讥笑。
“嘿嘿...我若能学得他一半,则今生不枉矣。”朱恩说着眼里精光忽闪,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快说啊,师傅。等不及听这些英雄豪杰的故事了。”思彩云催促道,欲再斟酒,却被如兰挡了一下:“少喝点,醉了可听不到他讲故事了。”
“兰儿姐,你这关心的,可真是时候。”思彩云就学着她方才的话语。眨巴眼对她说。
“讨打,斟去。”一抹红晕袭上如兰的双颊,不胜娇媚。
“哈哈哈...”一旁李天茂摸着脑袋笑语:“若是阿成兄弟从了军戎。成就当不在李晟之下了。”
“哪里哪里,李师傅谬赞矣。”朱恩笑了笑,咂咂嘴儿,正式说道:“李晟李将军,其人性疾恶,临下明,善知部下之长;敢犯言直谏,尽大臣之节;治军尤其严明,赏罚必信。于乱世之秋收复长安,保住唐德宗的江山于大厦将倾。可谓功勋至伟。更有典故,吐蕃猛将杀伤唐军惨重。李将军善射奉召,于千军万马之中,一箭射死蕃将,振奋三军,人称”万人敌“。就是这样一个人物,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却不曾居功自傲,而是以盛唐名臣魏征做为学习的榜样,正直而忠诚。然就是这么个天下无敌的武夫,却惧怕朝中文士,哎。”朱恩说着眼神一暗,扼腕长叹。
“为甚?那李将军,都已经是如此功高德厚之人,何以会惧怕区区书呆子呢?”思彩云说道,却有暗讽朱恩的意思。
“因为书呆子犯起混来来,就会叨叨念个没玩没了。”如兰咯咯笑语。
朱恩一甩膀子,豪气自嘲云:“所以嘛,还是做个匹夫来的痛快,哈哈哈。”
李天茂原不懂这‘阿成’就是个书呆子,不明其深意,见众人甚乐,便也跟着一起开心地笑。
“师傅且说,是个怎样的文士,会让李将军头痛呢?”思彩云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道,抬手又给师傅满上一杯酒。这名人轶事,英雄传奇,众人皆听得入迷,看向他期待答案。
“嗯,这其中还有个典故。”朱恩端起酒杯,看着杯中玉醴,娓娓道来::“李晟与朝中文臣张延赏不和,吐蕃便离间李晟与朝廷的关系,张延赏等文官也在朝中诋毁他,说他功高盖主居心叵测。李晟听说后,整日哭泣,双目红肿,为表心志,将儿子全部派到长安为人质,又上表朝廷,要求出家削发为僧,德宗不允。不久,李晟回朝,又以足疾为名,要求辞去节镇使的职务,皇帝老儿再次不允。在宰相韩滉等人的调解撮合下,李将军大局为重,与张延赏结为兄弟,还推荐张延赏做了宰相。后来,李晟欲与张延赏结为亲家,张延赏却没有答应。李晟感慨道:‘武夫性子直爽,喝一顿酒什么怨恨都没有了。文士就不一样,表面上虽然和解了,但仍然放在心中。我怎么能不惧怕文士呢?’所以说,李将军英雄一世,却也难逃屑小的困扰,令人扼腕。自古又多少名臣良将,伴君如伴虎,还得提防宦海风波倾覆的危险,哀哉。”朱恩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眼光就忽的一闪,暗自笑了笑。
“有甚好笑的?”如兰问他道。
“不若学春秋时期的范蠡,引竿自刺船,与所爱的西施荡舟西湖,归老江湖。”朱恩说着,看着如兰的眼神就炽热起来。
“阿成喝多了。”如兰掩嘴嗤嗤的笑,复满脸红晕,羞恨欲嗔。
“咳咳...”思彩云故作咳嗽,李天茂也一旁干挠头憨笑。
朱恩一愣醒过来,有些尴尬,嘶嘶的耸了耸鼻子,闻身旁的香味,就开心地笑语:“爷我是真有点醉了,嘿嘿,话说回来,李师傅,这李将军有十五个儿子,其中八子李愬,便是刻在刀身上的名字了吗?”
“没错!哈哈哈,阿成兄弟胸怀天下,真是无所不知啊。”李天茂吹捧道。
“人又岂能无所不知呢?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能知之言不知,更不能不知言知之,总之越是知之,便越是不知。哈哈哈...”朱恩摇头晃脑的说着,只把众人都听蒙了去。
“八子李愬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是否子承父业也是个英雄好汉?”思彩云听的入迷,连声问道。
朱恩闻言回头看向如兰,问道:“兰儿可知王建那首诗?《赠李愬仆射》。”
如兰闻言微怔,赭颜语:“原是这个李愬啊?我不记得了呢。”
“嗯,就是他,而且歌颂的,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功绩。”朱恩回答道:“唐宪宗时,淮西节度使吴元济叛乱,李愬悬军奇袭,置于死地而后生,于风雪之夜袭取蔡州,擒获吴元济之役,是一典型的成功奇袭战例。王建赞诗云:和雪翻营一夜行,神旗冻定马无声。遥看火号连营赤,知是先锋已上城。”
“哇!如此说来,难道他就是用的这两把刀,平定叛乱力挽狂澜的?”思彩云说着,睁大了眼睛去看眼前的横刀。
“很有可能哦。”朱恩笑着说道:“关于刀的事,就要请教李师傅了。”
“哈哈哈,我所知也不多,没想到阿成兄弟还是个诗书满腹的奇人啊。”李天茂说道。
“愿闻其详。”思彩云端起酒壶,为李天茂斟酒道。
“谢谢姑娘,哈哈哈,老夫不胜酒力矣。”李天茂摸着头憨笑道:“这事情啊,我也是早年行走江湖之时,从一位丐帮兄弟的嘴里听来的。”说着,眼里竟泛起了奕奕神采:“而且现在这位兄弟,可是丐帮里数一数二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