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愤怒的卤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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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宴过去已三日有余,封赏的诏书却迟迟未能下来,朝堂上百官整齐列于两侧,皇帝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上方正中央。

    左下侧案台上书写好的圣旨墨迹已干,只差那枚鲜亮的玺印便可完成,面露难色的翰林大人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手中早已干涸的毛笔悄悄放下。

    年轻的皇帝美目半阖,带着凉意的眼神放空,对周围的一切状似漠不关心。

    明明是众人聚集之所,却仿佛连空气都凝结。有年长的官员耐不住紧张,冷汗从额头滑到鼻尖,搔的心都跟着痒,也不敢动手去擦,忍不住鼻头一吸,突兀的喘息声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带了回音,惊的他立时屏住了气。

    大厅上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回向。

    下侧右首的纪太师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朝对面使了个眼色。

    “启奏陛下。”左侧武将前列站出来一个身形健壮的中年男子打破沉默,单膝跪地禀道:“西北边陲多国交汇,情势复杂多变,唐校尉年纪轻轻军龄又浅,一战晋封定西将军。老臣恐他对内不能服众,对外无法立威。”

    “邓老将军此言差矣。”唐相身后一个文臣装扮的青年越众而出,恭敬地朝上行了礼,接着道:“征战沙场又非学堂授课,我朝年年征兵皆为年富力强的青少年,若以邓老将军之意,合该选些德高望重,年逾花甲的长者拄拐卫国才是上策?”

    此言一出,有人忍不住了笑,原本寂静的朝堂一片窃窃之声。

    姓邓的将军怒喝:“一派胡言,老夫并非此意。”

    “那将军为何坚持排资轮辈,一力阻拦适龄青年保家卫国呢?”

    青年口齿伶俐,老将军不愿多理,又恐皇帝误会,转而向上禀道:“老臣并无阻拦年轻人从军之意,皇上明鉴,臣只是担心那唐校尉领兵时日尚短,西北军从来凶悍,恐他不能领兵服众,以致贻误军机。”

    “将军又错了。”那青年不依不饶,继续道:“皇上亲封,西北军都是忠心卫国的好儿郎,又岂会抗旨不尊,那不成造反了?”

    一来二去,唇枪舌战,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愈见浓郁。

    高堂之上,萧让冷眼旁观,丝毫不加阻拦。

    “皇上,臣认为邓将军所言不无道理。并且,唐相的两个女儿前后入了宫,若长子常驻西北,身侧难免无人照拂。更何况战场无情,朝堂诸事繁忙,又岂能再让唐相担白发送黑发之忧。”又一利齿之人向前一步,句句冠冕堂皇,字字棉里含针。

    不少人跟着附和,唐相面沉如水,正要踏脚而出,被人抢先一步。

    “皇上,末将只求保家卫国,不图功名,不惧生死。”唐堃的声音并不激昂,甚至不够洪亮,如他的面色一般平静。

    “君恩深似海,臣万死不辞。”唐相面色稍霁紧跟着下跪,眼神已有所指地往前瞟。

    太师呵呵一笑,也站了出来:“皇上,丞相父子的忠勇固然令人钦佩。只是,虽无正式封将,九殿下承其祖镇西将军之志代管西北军,西北大捷亦是他通力合作之果,如今皇上封赏唐校尉无可厚非,但如此一来对九殿下难免有失偏颇。”

    众人听他这般说,都是一愣。

    纪太后和纪太师跟萧诚可谓积怨颇深,当年先皇病重,生生把最有希望继位的萧诚逼的远走西北,吃准萧诚的外祖父宁可吃亏也不愿内乱便宜敌国,趁机扶持萧让登基。现今明显皇帝忌讳萧诚要削兵权,他却不适时宜不按常理的竟替萧诚请功。

    当事者萧诚立于龙座左首,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游状态,对太师如此反常的举动无动于衷,眼睛微阖连眼睫都懒于动一下。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上方。

    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终于有所动作,他随意挥了挥手,吩咐内监:“去拿玉玺过来。”

    “是。”

    翰林学士一个激灵,恍若初醒,反应过来连忙磨墨蘸笔,扶纸以待。

    “校尉唐堃骁勇善战,擅行军布阵,平定西北功不可没,封定西将军常驻西北,加封五千户。御弟萧诚治军严谨,领军有方,深得朕心,封恪亲王,修建王府,赐八千户,加封中领军,掌管京城禁卫军。”

    随着他口述的翰林学士奋笔疾书,终于赶在皇帝最后一字说完画上圆满的句点,这会儿功夫,内监已然拿了玉玺过来。

    萧让自龙座施然而下,众人愕然还来不及反应,玺印落下。

    “这个萧让,哀家到是小瞧了他,借力打力不仅收回了西北重兵,还趁机抢了你的禁卫守军。”太后歪在榻上,一直未曾休整过来的身体不堪重负的伏底,捏紧的指尖泛着纸一样冰凉的白。“……当初豢养的猫儿,已然成了牙尖爪利的虎。”

    眼看家姐动了气,纪太师连忙劝道:“太后不必过分担忧,小皇帝急于求成扶持唐氏,老臣这才出言相激,逼得他不得已把最危险的萧诚留在身边。”

    他这么一解释太后更气,抖着手指怒道:“你!禁卫军把控着皇宫乃至整个京城的命脉,你!你如此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你糊涂!”

    讪讪收了手,纪太师不以为然:“西北穷山恶水,民风彪悍,从将领到兵士都非省油的灯。萧诚是镇远将军的后代,又在军队数年,军中威望甚高。小皇帝把这样一支军队硬切给唐堃,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禁卫军是皇城的命脉亦是皇帝的命脉,萧诚是把持的最好人选。到时鹬蚌相争,老夫只等坐享渔利即可,岂不美哉?”

    “你……只怕你想的太过简单,既知对方非善类,就绝不可纵容姑息,否则养虎为患……”

    “养虎为患?”纪太师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当初若非太后坚持,将到口的肥肉拱手让人。否则大好江山早已改换姓纪,又何须屈居人下整日忧心虎患。”

    昔日顺从的兄弟竟敢如此跟自己说话,太后也气得不轻,抖着唇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不合时宜的野心只会害了你自己也连累纪氏满门!”

    “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也还是为一己之私。阿姐你不愿江山改姓是为了老十三吧,你杀了他的皇兄又夺他家江山,你怕他恨透了你,是也不是?”

    啪——!!

    被打的太师默然不动,打人的太后反而承受不住地跌落榻上,如同一尾缺水的鱼,徒劳的大口喘息。

    “扪心自问,若非有我,仅凭你一己之力,可能光耀门楣,取得今时今日的地位?”年少入宫又未能获宠,不止周遭之人攀高踩低,血脉相连的亲人甚至比不上那个笑容爽朗的少年让她感到温暖。

    为了家族利益,她不择手段步步为营;对那个少年,她引诱利用又狠心放手。

    到头来,她得到的是至亲胞弟近乎责怪的质问,而当初的少年早已错身走远,不知所踪。

    “你不要忘了,若哀家倒了,你们更是没有一个能落得好下场。”

    纪太师眼眸一缩,一言不发。

    太后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他不放,两人僵持片刻,太师败下阵来,垂了眼妥协:“太后的训诫老臣铭记于心。”

    一国丞相本为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令唐怀远一直尴尬介怀的是,纪太师仗势欺人,朝中大小事务都要横插一脚,使得他虽有丞相之名,却无实权。如今长子受皇上器重手握西北重兵,唐相终于一吐胸中郁结之气,理直气壮地开始收复失地。

    唐将军的荣耀也毫无意外地蔓延至后宫。虽然没有正式晋封得贵,但皓月搭载哥哥和父亲的东风,气势已然凌驾三妃之上,往她宫中巴结攀附的人踏破了门,络绎不绝的人群使得临近几宫都不堪其扰,施玉色更是远远避到了唐禾媗宫中。

    春末夏初,临近晌午的阳光毫不刺激,照的人暖洋洋,唐禾媗命人在桃花林的凉亭里布了茶,施玉色望着满目桃粉,放松地深吸了口气,赞道:“虽然都姓唐,你这里可清幽多了,风景也好,难怪惹的那位羡慕嫉妒。”

    知她说皓月,唐禾媗微微一笑,道:“娘娘说笑,她如今荣宠日盛,该是我羡慕她。”

    闻言施玉色也是一笑,并不点破。

    时日正好,微风轻送,两人闲聊没几句,施玉色秀眉微敛,脸上一丝犹豫之色瞬闪,随即坦然说道:“我有一事相询,未知可否相告?”

    唐禾媗不明所以:“请讲。”

    “听闻新封的恪亲王近来常来你宫中走动,此事当真?”

    皇帝虽给萧诚封了亲王,又给了禁卫军的调配权,但毕竟西北军是祖传之宝,这样被生切硬夺,本以为他必会反弹,谁知萧诚无意义的接了旨,还有模有样地履行起了职责,隔三差五的进宫。唐禾媗的宫室是他的必到之所,像回自己家一般东逛西转,渴了让宫女倒水,饿了吩咐内监备饭,吃饱喝足化身登徒子调戏小丫鬟,不,是小芙瑶,偏偏这尊大神赶不走打不过,让唐禾媗头痛无比。

    她无奈地点头承认,见施玉色若有所思的神情,又问道:“可是外面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

    施玉色摇摇头:“并没有。”

    她和萧让的合作唐禾媗是知道的,所以坐直了身子,郑重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施玉色侧首想了想,道:“我担心恪亲王来者不善,会对皇上不利。”

    作者有话要说:我爬回来更新了,此文不坑,不敢看评论了,更完文统一跟大家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