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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晨保持着被墨瀚澜扛在肩上的姿势,已经有了很长的时间。从最初的挣扎抗议到后来的腰酸背疼,再到麻木无力,都没能成功地挣脱墨瀚澜的控制。
反观墨瀚澜气色如常,步履如飞,没有半点剧烈运动所留下的疲惫痕迹。对此,看在全程都是对方在出力,钟晨有再多的怨气也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化解。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墨瀚澜扛着钟晨终于止步在了一幢气势磅礴的府邸面前。
“到了。”直奔府邸的会客厅后,墨瀚澜冷淡地说了一句,继而把钟晨从自己的肩上放了下来。
钟晨愣了一下,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环视了屋子的华丽精装后,憋出一句:“你家挺美的。”
“以后也是你的家,不用拘束。”墨瀚澜的语气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淡,“不过,我的身边不需要废人。”
听到前半句话,钟晨原本有些阴翳的心情瞬间阳光了不少,可在听到后面半句时,又猛地低沉下去:“你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选择你,相信你自己比我更清楚原因。”墨瀚澜顿了顿,“稍后管家来带你参观府邸的时候,我会命他去准备你返校上课的事宜,同时办理转系手续。”
“转系?”墨瀚澜的脑回路太快,钟晨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都单挑过了海霂漓学院同级生中的第一了,你觉得你还能回去装一条柔弱的海巫?”‘柔弱’这个词墨瀚澜咬得很重,让之前对于墨瀚澜反常态度一直云里雾里的钟晨顿时醒悟了不少。
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明明就是在讥讽他。
得出这个结论后,钟晨有一瞬的恍惚。
可是为什么呢?他重生前可是从来没有在墨瀚澜的脸上见到这种表情,甚至都不曾见过任何负面的情绪。好像墨瀚澜生来就应该是积极的,是恣意的,甚至高傲得让人觉得有些狂妄,却又一直矗立在大风大浪的前线,给人以最安全可靠的感觉。
这样好的将领,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区别对待手下的士兵呢?
除非……这个人触及到了墨瀚澜的底线。可按理说原主从前应该不会和高高在上的墨瀚澜有什么关系才对。硬要找到的话,好像就只有他被捉去做实验体。
等等,实验体。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派来争夺实验体的人鱼小队应该是墨瀚澜的直系部队才对。
这么说来,是因为救原主折损的兵力太多,付出的代价太大,而最终得到的结果却不尽人意,所以墨瀚澜才对原主有偏见。不然,为何在原主被救出后,病房中都没有任何前来探病的人鱼高层人员?甚至让付出极大精力得到的战果没有归宿,要和一群失去亲人的人鱼争夺什么监护人……
想到这里,钟晨只觉得豁然开朗,连带着之前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疑点也一扫无疑。
既然知道症结所在,那么对症下药也就容易得多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对我抱有偏见,不过这不重要。我会选择你只是因为,其他人只知道我海巫身份的价值,而你知道我本身的价值。”
说完这句后,钟晨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不少,而后又继续说道:“作为男子汉,我不想再成为只会躲在其他人庇护下的海巫,不愿意自己再这么娇滴滴地生活下去,更不愿意在自己面临危险的时候还要其他人来拯救,甚至为我丧命。那不是海巫这个身份带给我的荣耀,而是洗不净的罪孽。”
他停顿,然后再慢慢抬起头,坚定地说道:“我想要依靠自己活下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钟晨有瞬间的恍然,好似记忆又回到他的年少时光。那时候他也曾说过这句话——向钟明暄说过。不过那时候,对方只是用十分冷淡的口吻,回了一句“就凭你”。
而现在,墨瀚澜的回答则是——
“你尽力。”
哎?钟晨一愣,整个人立即从回忆之中抽离了出来,有些茫然地看向墨瀚澜,以示自己对这句话的不解。
“那不是你的错。”墨瀚澜的视线落在钟晨身上,却好像透过了钟晨在看着别的什么,脸上有关鄙夷的神色也已经淡了不少。
就在钟晨为自己的顺利规劝打一个满分时,耳边却又传来墨瀚澜的声音:
“都怪我的大意……现如今造化弄人。”
那声音飘渺而虚无,要不是在萧瑟中透着墨瀚澜身上无法淡化的冷冽,钟晨恐怕都以为这是自己的幻听。
不过这声音也和幻听无差,因为下一刻,墨瀚澜便一扫身上流露出的脆弱与寂寥,转而用严厉而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了钟晨一遍。
不等钟晨细究对方究竟是在打量什么,下一秒,他便感觉到一阵强劲的水流波动向自己袭来。
等他的身体对这种波动作出反应时,他的尾部已经像被烙铁烫过一般,火辣辣的痛。
这时候,钟晨才终于看清刚刚袭击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墨瀚澜如铁一般坚硬的尾巴,也正是先前千钧一发之时,那条把自己手握的餐刀打掉的墨蓝色鱼尾。
对于墨瀚澜莫名其妙的出手,钟晨有种被打脸的挫败感。本想质问对方,却见不远处的墨瀚澜扬着头,有些挑衅地看着自己。
这个神态钟晨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先前向林深挑衅时做的。这无疑是摆明了要和他来上一战。
果然是孩子的脾性。
钟晨在心里轻叹一声,嘴角却不自主地上扬。
然后,行动不是很利索的钟晨索性猛地一跃扑向墨瀚澜所在的位置,在注定落空的瞬间迅速释放出自己的利刃,然后借助下落的力,抬手便向墨瀚澜的鱼尾刺去。
有了下落的力的支持,钟晨这一击的力度很大,可墨瀚澜却根本没有闪避,生生地接下了。
接下后,墨瀚澜面色如常,而钟晨却感觉到右手的指尖传来一阵剧痛,像是利刃被震断了一般。
太大意了!钟晨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墨瀚澜在引诱他对出手,他居然大脑一热就顺应着做了,却根本没有想起成年人鱼鱼尾的坚硬程度。
那可是用压路机都压不碎的铜墙铁壁,是他那未发育完全,还对本族无效的利爪击得碎的吗!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钟晨连忙抽回右手,打算转移进攻部位。
可还是晚了一步。墨瀚澜已经看穿了钟晨的意图,一把便扣住钟晨的指尖。紧接着丝毫没有半点同情,墨瀚澜便顺着钟晨的指尖握上了他的手腕,然后用力反扣,同时尾巴向下一扫,将钟晨摔翻在地。
地面是一整块坚硬的石头,而墨瀚澜又是动真格的,使用的力道不小。所以在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瞬间,钟晨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要被挤爆一般。等他想要努力呼吸来减弱这种痛楚,张开嘴却是呛出了一口血。
瘫倒在地上的钟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墨瀚澜一个扑击,牢牢地压制在地上。
“太弱了。”墨瀚澜伏在钟晨的耳边宣布了他观察和实战得出的结论,继而将目光定格在钟晨的脸上。
那目光像是猎豹在获得猎物后,思考怎么将猎物蚕食干净,让钟晨有些不寒而慄。
“失败了必须受到惩罚。”墨瀚澜冷静地说。
钟晨很想说一句‘又不是自己要和他单挑’,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墨瀚澜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脸。
冰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钟晨下意识地去看墨瀚澜手上的动作,但目光才刚刚偏向那边,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一痛。
疼痛传来的地方正是墨瀚澜手指覆上的位置。钟晨下意识地去按,收手时却发现掌心有淡淡的血痕。
划开了口子?
墨瀚澜的手已经收了回去。钟晨抬头去寻找凶器,却见墨瀚澜正慢条斯理地抹净餐刀上的最后一滴血。
那餐刀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刀刃还泛着寒光。
“以后武器不要随便露出来。要不是今天你有出手的理由,不然怎么惹上麻烦都不知道。”擦净后,墨瀚澜转手便将餐刀甩到了窗外,“记住,人鱼世族里不是只有你一个懂得自卫。”
“我可没有这么笨。”钟晨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然后伸手支起身子站了起来,“进门前的下马威,已经可以了吧?”
伤口不是很大,仅有两厘米长,却因为浸在海水中,疼得钟晨有些愠怒,只想迅速从墨瀚澜身边离开。
“拿着这个。”墨瀚澜拿出一个小型光脑递到钟晨手中,“进门礼物。”
这个东西钟晨并不陌生,曾经进入钟家时钟明暄也给过他。它的功能多样,确实是当今世界不可或缺的随身物。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这个东西附带的随时定位却成了他避之不及的存在。
毕竟,对于一个间谍而言,被人随时定位便意味着被随时监控。
真是一个棘手的东西。
钟晨在心里低骂一句,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然后说了一句:“谢谢。”
“今天忙了一天了,你也累了,我让管家带你去休息。”语毕,墨瀚澜便从庭院中召进了管家,“带重浠去主卧旁边的房间休息。还有重浠的脸受伤了,记得处理一下。”
听到墨瀚澜的安排,管家有些诧异:“少爷,可……那是尧少爷的房间。”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言下之意便是嫌弃管家多嘴。
撂下这句话后,墨瀚澜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着军部赶去。
路上,他拨通一个电话,对那端的人吩咐道:“有关重浠的资料,重新给我详细地查清。”
被解救后的重浠和曾经的重浠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为举止,都挑不出任何的问题。全身上下的体检报告也没有出现任何的不对劲,甚至连被人类抓走在他身上做的实验的踪迹也一点都见不到,百分百的完美。
可是,这种挑不出刺的完美太过于完美,像极了那个人的风格。再配上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更是让他深陷在那种幻觉之中。
可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是那么爱他,饶是找一个相似的人替代,他也不情愿,不容忍。
所以重浠脸上注定会多添一条伤疤,而那伤痕的颜色注定了一辈子无法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