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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屋里屋外一片死寂。
俞家嫂子竟然真的没有挺住,最后还是撒手人寰了!
那妇人见大汉虽然因为她的话而失了声,但依然死抓着大夫的衣服不放手,就像是死死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伸手一扯,竟然就扯断了大夫的衣服,转头把大夫往外一推:“你先回去,记得回去之后找些祛邪的药草泡上几天,阴气重的地方也不要去!”
那大夫得了自由,道了声谢,推开两个小子飞也似地溜了。
她回头,就见大汉手里还拽着破碎的衣料,整个人跟傻了一眼。两个小子看他这样,哭得越发厉害了——痛失至亲,这伤痛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妇人头疼得厉害,转头看见围在外面的这些人,顿时就不耐烦了。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先回去,要用你们的时候一个都别给我跑!”
看来这位在大墩村也是有地位的,一句话就让围着的人做了鸟兽散,只剩下古婶娘和清歌还站在原地。
这妇人看看古婶娘,又看看清歌,脸上多了些惊讶:“你们是从长柳村过来的?”
清歌和莫弃初到蓬莱时,几乎整个星司的人都倾巢而出了,这妇人明显也是星司里管事的大人,看到清歌就认出来了。
清歌没开口,古婶娘连忙回道:“我们是从长柳村过来的,原本是想来换只鸡回去的,没想到……”她顿了顿,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这位妇人夫家也姓俞,但因为她本身就是星司里的“大人”,所以村子里的人一般叫她渺少使或者渺大人,这会儿她低头,看见小木桶里的两条银线鱼,再想起屋里面已经断了气的人,一时也觉得悲凉,忍不住长叹了口气:“难为你有心了,只是可惜阿蕙没有这个福气……”
阿蕙自然就是俞嫂子的闺名了。
她这话一出,呆在原地半天的大汉慢慢蹲下身,忽然抱着头失声痛哭了出来。
古婶娘和俞嫂子关系一直不错,俞家这汉子也是认识的,平日里也是硬铮铮的,这会儿却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叫人看着也不好受,古婶娘也忍不住抹了抹眼睛,道:“我去看看俞嫂子。”
渺少使点了点头,道:“原本你是长柳村的人,这种事不好叫你帮忙的,但这次是特殊情况,只能麻烦你们先帮阿蕙收拾一下,我再选几个人来帮忙。”
她这话说得奇怪,没有说找人来帮忙,而是“选”人帮忙,又说是特殊情况,想来应该跟方才听到的什么“鬼胎”有关系——古婶娘虽然热心,但刚听到鬼胎的时候也是惊了一跳的,这东西可是传说中才听过的,据说凶邪得很,她心里也是有些慌的,但此刻听星司的渺少使这么说,倒是不怕了。
无论如何,星司的大人总不会害了她的。
清歌对鬼胎好奇得很,二话不说就跟着进去了。
一进门,扑面尽是血腥味。
俞嫂子是血崩,所以满床都是血,青白灰白的脸上还带着疲惫痛苦的神色,闭着眼睛就像是睡过去了一般——清歌对死人没什么兴趣,只瞟了一眼就望向了别处。
屋子里还有个婴儿的哭声,大概是哭得久了,声音已经跟喵咪一样细小,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了,清歌寻着声音找去,在房间角落找到个小木盆,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身上的血迹和羊水还没完全洗掉,躺在一指深的水里哭着。
——刚出生原本是要用温水把小婴儿身上的血迹和羊水擦洗掉的,但接生的稳婆吓晕过去到现在都没醒,大人们急着救人,竟然就将小婴儿往水盆里一扔不管了,水都凉了也没个人想起来,也亏得这水只有一指深,不然只怕没冻死也早给淹死了!
清歌俯身把人从水盆里抱了起来。
就跟俞嫂子所希望的那样,是个小女娃。
全身红通通皱巴巴就跟只小猴儿似的。
只是还没张开的脸上却有一道漆黑的胎记,从眉心一直延伸到鼻子,几乎竖跨了大半张脸——莫说这是个女娃子,就是男娃脸上长这么个胎记,也是件极度糟心的事情,何况……这胎记竟然还是黑色的。
清歌看着这胎记愣了半晌,好半天才抬手,指尖轻触这黑色胎记。
阴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就像是触碰到了阴河的水源,让她无端端打了个寒栗——她失去神力,神识也随之封闭,难以察觉到鬼气,但她的五感却没有一并失去,最基本的辨别能力也还是有的,何况是这样近距离的直接接触。
还真的是鬼气!
这样浓郁的鬼气,会引得生母血崩不止,害得第一个抱她的稳婆七窍流血,半点都不奇怪!身体弱阳气轻的人只怕和她多待一会儿,都要大病一场的,也难怪星司的那位女少使会说“选”些人过来帮忙了!
古婶娘把俞嫂子身下那些浸满了血的被褥抽出来拿去外面处理,一回头看到清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不撒手,脸色都吓得变了:“你抱着它做什么?快、快放回去……”她指划着着清歌脚边的水盆,自己却不敢靠过来,“你放着别动,等星司的大人来了再处理!”
清歌摇了摇头,道:“等他们过来,她就要冻死了。”
“这……”古婶娘也有些犹豫了——虽然说是凶邪不详的鬼胎,但如果不碰触不看她脸上的黑色胎记,就跟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这么一条小生命,活生生冻死了,却是也可怜的很。
古婶娘终归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指了指旁边的柜子,低声说了一句:“那你看看有没有衣服什么的,包裹一下。”
清歌开了那柜子,里面都是些衣物,大人的小孩的都有,其中有些婴儿的被仔细叠好了放在角落里,她随手扯了两件看上去柔软的,把婴儿身上的血迹和水渍擦了擦,就拿了件大人的衣服把人一裹。
做完这些,抬头却见蹲在门口痛哭的大汉不知何时进门来了,就站在她不远的地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神色悲喜难辨。
隔了半晌,才慢慢地向清歌伸出了手。
清歌顿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跟她要孩子呢!
这会儿孩子已经不哭了,抿着唇闭着眼小小的一团——她低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这婴儿递了过去。
虽然出生就失去了母亲,但无论如何,总还有个父亲可以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