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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被系主任坑了一回,叶知行在学校里更低调了。
他本身就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被不喜欢的女人追求,麻烦,被年纪小的女学生仰慕,也很麻烦。
“叶老师……我,我是067班上的周雯雯,那个……你周五晚上有空吗?我,我们……我们班上有个舞会,想请你来参加。”女孩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黑头发,嘴巴小小巧巧,尖下巴,一副现在最流行的美女式样,说话声音也软糯软糯的。
叶知行回忆了一下,记不得067班上有没的这样一个女生,“谢谢你们的邀请,我周五晚上没有时间,对不起不能前往。”
清冷的面容,官方的回答。
女孩显然从未被人拒绝过,含羞带臊地眨了好半天眼睛,也没见叶知行改口,一跺脚跑了。
叶知行无奈叹气。
“昀仁,你帮我看看……这样穿,还会吸引人吗?”他苦恼啊,到底怎样才能杜绝狂蜂浪蝶往自己身边凑。
周昀仁从书桌上抬起头,最近他熬书熬的昏天黑地,俩眼睛底下全是青的,跟被人揍了似的。
叶知行一皱眉,“不要太拼了,你才初中,这要是高中了是要每天打吊瓶吗?”
小孩还听懂他的冷笑话,仔细看了他的装扮,哼哼,“芝兰玉树,俊逸非凡。”
叶知行在镜子面前转了个圈,“不是吧,那我要穿什么才能不引起别人注意?”这都白衬衣米色休闲裤加黑皮鞋了,哪一样都不是今年流行的。
就听小孩严肃地评价道:“金龙并非池中物,先生您即使穿着乞丐般的衣物,也自有一股不同于他人的尊贵气韵,是掩藏不住的。”
开玩笑,他皇爷爷就曾经微服私访过好几次,可每次都被当地官员发现了。有一次下狠功夫装扮成小商贩在街上溜达,还不是被知府大人给看出来了?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是不假,但人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气度与韵味是不会更改的,不会看人的看穿衣打扮,会看人的看人的言行举止。
叶知行扶额,“我只是想每天过的清净点。”怎么这么难!
“哦。”周昀仁沉着小脸点头,十五岁了,却被华国大多数青少年发育的晚,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失,偏偏生就了一副正经不苟言笑的大人神态,每当他认真思考问题时,叶知行就觉得这孩子的样子实在可爱。
“不如我装的邋遢一些?”
“先生很困扰吗?”周昀仁轻轻地道,“有些人一生就为了成就万众追捧的事业,先生却不喜?”
“自然不喜,我这辈子就想清清静静生活,平平安安度日。”叶知行没忍住,揉了小孩的脑袋一把,顺柔的发丝从指缝间溜走,就像从他心尖滑过。
周昀仁愣了愣,恍惚片刻,脸上多了几分佩服和敬仰,黄太傅所说之为人最难之境界,原来先生竟早就明了,功名利禄全不在乎,只为安心做学问,乃世间真君子也。
“先生这样就好,何必为他们改变自己呢。”他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华国人喜欢谁就非得嚷嚷的所有人知道才好,不过他却知道一个人做人做事不可能十全十美令天下人满意,那么,只要万般行事俯仰无愧于心就够了。为了他人的喜好就改变自己,并非高明之举。
叶知行听他这么一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点点头,“你说的对,我本不在意他们,又有什么可烦恼的。”
话是这么说,叶知行这边是想开了,周昀仁却是结结实实遇到了大麻烦。章远远和几个哥们还跟着起哄,让周昀仁不堪其扰,完成任务的进度都变慢了,简直神烦。
“周昀仁周昀仁,隔壁班的黎美人又来找你了!”
像这样的传声筒,每天都要上演个七八回。
周昀仁老僧入定似的端坐着,神色淡淡的,“我没空。”
“喂,你这就不对了,美女找你,你没空也得有空啊!”章远远是个视觉系的,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去年就谈了个朋友,开过荤,看着周昀仁这张不是人间烟火的脸就不得劲,拖着他往外走,“去看看她找你做什么也好呀!说不定真是好事呢。”
周昀仁摁了摁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心底叹气:也罢,说清楚也好。先生若是知道自己在读书时不专心,定然不会饶过。而且这个姑娘,性格也着实太豪放了!
“周昀仁,你可真够拽的,我都请你多少回了。”黎美人一头短发,清丽可人,巴掌脸的长腿妹妹,说话也直接,“这个星期六上午,你来欢乐谷吧!”
欢乐谷?刚被叶知行捡到那会儿,他成天不说一句话,叶知行以为他自闭的厉害,就带着他去了一次欢乐谷,想让他融入热闹的环境能高兴点,可哪能想刚玩了一个项目,周昀仁就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浑身冒汗……从云霄飞车上下里,两腿都直打颤。他倒不是晕,而是恐高。
朱雀国的宫殿都没有太高的楼阁,周昀仁到过最高的地方……就只是皇爷爷最喜欢的那匹踏雪的马背上。骑射这门功课,也是……不太出众。
从此,欢乐谷成了周昀仁的噩梦。
“对不起,我不会去的。”干脆说明白一点,电视剧里那些纠缠不休的女子不顾脸面也要和男主角在一起,一点淑女的风范也没有,他无论如何是看不惯的。直视着面前的女同学,周昀仁尽量让语气和气点,“我不会喜欢你的。”
这句话不管那么时代,杀伤起都是巨大的。一众围观的,全都张大了嘴,看着黎美人。
“我,你……谁说我喜欢你了!神经病!”
气呼呼的貌似还眼角带起一滴眼泪,跑了。
神经病就神经病吧,周昀仁踏实地松了口气。
但随即被所有心里暗爽但表面抱不平的男生炮轰,“周昀仁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就别放屁!”“你把她气哭了你知道吗?”
周昀仁:……
唯独章远远没说他一句,只是放学后把他拉上了他们家的大奔,“你小子太牛逼了,连黎美人都敢拒绝,卧槽!走走,为了庆祝你还是单身,我们去翠微街玩玩!”
虽然不清楚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周昀仁瞄了眼学校门口围在一块的几个女同学,认出来她们都是平时和黎美人走的近的,连忙点头,“好。”
大奔麻溜地开往翠微街。
章远远这次带了钱,是有目的的,打算让周昀仁为自己挑件好东西,但不能太贵以免买不起,“我叔公过寿,我妈让我也送点什么,可我哪知道老人家喜欢什么啊……你帮我看看行不?”
周昀仁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上次他还没逛过瘾呢,也就答应了,“行,我先看。”
两人就顺着上次逛的那个地段看起来,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老头,还是那个小摊……只不过,这回不止周昀仁一人留意这儿了。
“哎,怎么又是这个老头啊……”章远远偷偷拉出周昀仁,“上次差点被他坑了,你还来?”
周昀仁浅浅一笑,“你要真想要好东西就跟着我,不要多言。”
“……哦。”章远远挠着头,也就奇怪了,他怎么就觉得周昀仁的话特别有说服力呢。
“哟,又是你个小娃娃,怎么……这次带足钱了?哼,上次你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老头还是摇着扑扇,漫不经心的模样,摊子上已经不见了上次那副手串,却又添了其他三四样东西。
周昀仁面露遗憾,但很快平静下来,对老头笑了笑也不搭话,蹲下来细细观赏距离他最近的那样东西。
身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神色一动,侧过脸去看他。
两人差不多的年龄,一样的青春逼人,一样的眉宇含光。
“老先生,这是一副象棋么,为什么缺了一枚车?”他指了指面前的四方漆器盒子。
“呵,是缺了一枚,在我手上呢。”老头似笑非笑地低头,一撇嘴,“你看中我这套象棋了?先说好,我这人有个怪脾气,卖东西不二价,不二家,你要喜欢就买下,别讲价,讲价我也是不会让的……再有,别说我东西不好,我的东西要是不好你就别看上,嘿。”
周昀仁便不再说什么,只把章远远扯下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当真的?”
“嗯。”
“要是我带的钱不够怎么办。”之前他是给周昀仁交过底的。
“应该不会,不够我们再去看别的。”
周昀仁上次错过那副手串就很扼腕,这次这套象棋他一看就知不俗,绝对错不了。
“老先生,我们请个价。”
老头半眯着眼睛,笑的意味深藏,“我这套象棋……三万八。”
呵,几个围观看热闹的都倒吸一口冷气。什么珍品啊就三万八,不过是一套有漆器盒子的象棋罢了,木质的棋子没有多大,看着灰蒙蒙的,从品相上看就不怎么样。
周昀仁身边的少年也是一惊,但很快按捺下心里的疑惑,不动声色地等着看周昀仁的反应。
“三万八么,好,我们买了。”
这下轮到章远远抽气了,好家伙,这才刚看几眼啊就给他做主买了,他他他……他能反悔吗?可看周昀仁极其自信的神色和嘴角平稳的笑意,章远远一咬牙,“好,买就买了!”不就三万八吗,打眼了就当交学费了。好兄弟一辈子,谁让他就是看周昀仁顺眼呢。
老头听他们这么一说,蒲扇一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好,有魄力,有胆色!”说完就招呼二人过去,指了个地方给他们,“去那里报我的名字,会有人带你们办好手续的,刷卡现金都行。办完了再过来找我,我把象棋给你们。”
“老先生怎么称呼?”周昀仁问。
“呵呵呵好说好说……老朽孙其圣。”
孙其圣,孙其圣?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章远远一下子呆了,周昀仁不知道情有可原,可他是从爷爷嘴里听过孙大师的名讳的,瞬时手脚麻痹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我去,这个老头竟然是孙其圣——古董界的宗师级收藏家孙老?!
孙其圣却是对周昀仁镇定如常的样子满意的不得了,心思微动,扫了扫他身边站得笔直的庄家小子,啧……徒弟只能收一个,到底收哪个好呢。看资质,两个都很不错。不过看品性……庄家小子还是略逊一筹。
一直默不作声故作沉静的庄凌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手指紧紧攥着,紧张地看着孙老。他来这里好长时间了,每天都想方设法博得孙老欢心,孙老却从未正眼看过他一眼,然而今天这个人一来,孙老的态度就变得不一样了,难道说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周昀仁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奇怪,怎么突然感觉有股寒意。
直到孙其圣把象棋交到他手中,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没有其他什么表示时,庄凌才骤然松了口气。
“庄凌。”他忽然叫道。
“……孙老。”庄凌立刻振奋起精神,脊梁一正。
“你真想做我徒弟?”孙其圣二十年没收徒弟了,上个月刚放出话来说要收个养老弟子,各大世家都开始蠢蠢欲动,不过最先找到这儿来的只有庄凌。
“是。”要想庄家出人头地,他从小选择的这条路就必须走的更远。他庄凌是个吃得起苦受得起磨难的人,再说即便是为了母亲,他也要争气。
孙其难认真想了想,觉得这孩子灵气不足戾气有余,可在拜师这件事上确确实实诚心实意,便道:“这样吧,下个星期我派人通知你,到时候你来轩宝斋。”
庄凌不敢相信地沉默了良久,“……是,谢谢孙老!我一定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天晚间,回到家的周昀仁也被孙老的点将了。
叶知行眉心深蹙,把手里的高级荧光纸信封往前推了推,“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识孙其圣孙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