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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先站出来的是户部侍郞侯允浩,先祖也曾从龙入关。封了修国公,不过祖荫未及当代。此辈仍从科举出身,这侯允浩也算是有些学识之辈,不靠祖宗,自己挣了个户部侍郎。虽谈不上光宗耀祖,但比起那些靠着老祖宗过日子的无为子弟强不过凡几。何况还有那连祖宗基业都守不住,已经潦倒落魄,泯然众人的。
“臣以为:匈奴一族,久居塞外,逐水而生,啖肉食乳,历来彪悍。先祖呼延乌雷大败东胡,并吞各部,收复突厥所夺之地,逐月氏于阴山以北。虽未及大业成就而早毙,然已威慑四野。其子呼延硕美继位,东进西伐,车梨、句妟、木河先后臣服。于大夏七年登高自立,国号大顺,终成天朝隐患。现已历经三世。现任匈奴王呼延鈺厉兵德秣马,野心勃勃,窥视我天朝久矣。今天降祥瑞于我大夏,令其风雪暴虐,折损兵马,绝我边关之患。今岂可援敌于粮草?救敌于水火?若令其得隙残喘,他日若元气得复 ,必将剑指东南,只怕边关又无宁日。故臣请不救。”侯允浩一番话侃侃而谈,浩浩洋洋,却也掷地有声,不无道理。
拓拨哲微颔首,并不答言。侯允浩归列。一庭人议论纷纷。
兵部尚书卓永胜上前一步,揖首往禀:“臣以为:匈奴虽与我朝缔结百年之约,可依然不时侵我边关,掠我要塞,夺我财物,杀我百姓。尔等蛮夷之族,暴虐顽劣,尤擅骑射,无视信义。今若依其所言,不谛养虎为患。不若趁其势弱,发兵讨之,永绝后患!”一番言语铿锵有力,如巨石入水,击起浪花何止千重?一时之间大殿热闹如街肆。
良久,理国公柳道元上前再禀:“臣以为:兵者,国之大事也,当慎言之。匈奴虽遭此天灾,所损者不过十之一、二,不及根本。况百年之约,乃先祖所定,岂可擅改?我大夏子民,崇信重义,岂可出尔反尔,落人口舌?古人云:和为贵。今值其落魄,当施以援手,重修旧好。令其心生愧疚,永睦邻邦,方为正道。”
有追随者马上附议:“臣以为,国公所言甚是!我泱泱大国,岂可欺人于暗处,师出无名,徒惹耻笑?蛮夷之地,不识礼仪,吾正当为其表率,教化蛮野。是为王道。”
兵部尚书卓永胜听到这里急了,上前道:“臣有异议。兵者,诡道也,重在攻其不备。况匈奴本非信义之徒,实乃虎狼之属。岂可以我之义待其不义?不若农夫与蛇,他日苏醒,必致反啮,反为害也。臣肯请圣上明察,毋失此千载良机!”一时之间,大殿上分为三派。或主战,或主援,或主不顾。纷纷攘攘,喧闹异常。
看着殿下群臣,拓拨哲挥手道:“此事今日暂议至此,着礼部善待来使;户部提赈济方案;兵部议出兵之利弊并交提案;其余人等,俱可提议,三日内以各部名义交于上书房。三日后早朝再议。另,此乃国之机密,如有泄露者,依录处置。”
众人三呼万岁,退朝而去。两两结伴,三、五成群,无不议论纷纷。
事虽密,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四皇子拓拨瑾才回府换了衣裳,水溶、慕容灼两人就一阵风一样地进来了。一边走,一边还听得慕容灼喊:“哎呀,也不等等人家,真是的!人家腿都软了。”拓拨瑾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恶汗:是兄弟不错,可这位兄弟也未免有些太,太娘得让人受不了了吧?!
水溶根本不理会慕容的撒娇卖萌,径直掀帘子进了拓拨瑾的书房。这两人都是四皇子的熟客,自然也就不必通禀了。
大冷的天,慕容进来时却是满脑门子的汗。一把描金的扇子忽闪忽闪地扇个不停。看得让人不免有时空挪移之感。
“水溶,你把慕容怎么着了?”拓拨瑾看向水溶。
“我没把他怎么着!什么叫我把他怎么着了?!不对,你这话怎么说的,我能把他怎么着?不是,我也不想把他怎么着啊?”水溶一听拓拨瑾那样问,就跳起来了。一番话倒越发地说不清了。
哈哈哈,听着水溶这颠三倒四的解释,和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拓拨瑾也回味过来了,貌似自己问得确实有些问题。不过,至于急成那样嘛!
“讨厌!人家可没有那种爱好!”慕容还不依了,上赶子找茬。说话间还作势往水溶身上一靠。
“滚一边去!别脏了爷的衣服!”水溶嫌弃地弹了弹衣服,跳开到一边去。
“好了,都别闹了!坐下来说话。”拓拨瑾不得不出声阻止。不然这两个活宝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时候。然后看向水溶,道:“水溶,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水溶揭了茶盖,斯文地喝了一小口,方说道:“我倒赞成兵部的话。若论起来,这兵部尚书倒是个有见识的。咱们苦于匈奴骚扰久矣。匈奴一簇,游牧为主,多散兵游勇,行动迅捷,得手即退。防不胜防。我朝虽设重兵于边境,奈何疆界过长,力终有不迨。若能一举歼之,倒不失为上策!”
拓拨瑾道:“若能一举歼之,自然是千好万好。若不能,当如何处之?”将球又抛给了水溶。
“穷兵黩武,苦的是百姓!若一战不能完胜,只怕想再有宁日,难矣!匈奴野心澎湃,谋中原已非一日。此时出兵,无异于递口实于对方。怕非良策。”论起正事,慕容也收了嘻哈之色,一本正经起来。
“慕容所言不差!若不能一击而功成身退,只怕将拖百姓于水火,那时候只怕才真正是生灵涂碳。”拓拨瑾做为皇子,自小就被教以为君之道。自然多少还是心系百姓的。
“况且匈奴地域辽阔,南北狭长,而东西短窄。西与月氏以阴山为界,凭此天险,双方各自为政,且月氏势微,不足以为虑。东临大海。北接大漠。仅西南一带与黎族相接,南边大部与我朝接壤。论兵力,若单以数量计,我朝数倍于匈奴。但我朝四野不睦。东有前朝余孽,西有黎族蛮夷,南接海外,时有倭寇扰之,西北匈奴,入主中原之心不死。虽有四王驻守边防,然日久生隙,可以依靠者只怕唯汝父尔!”拓拨瑾一番叹息。
室内一片默然。水溶忽然觉得自己比拓拨瑾不仅年轻了一、两岁。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慕容终究奈不住满室的压抑,开口道:“若是赈济,又当如何?”明知是敌人,不能落井下石,还要舍已救人,纵洒脱如慕容,也万千的不甘心。
“何况,这国库能拿出多少东西来?还不是苦了百姓?或者是商家?”想到这个,慕容就有想跳起来的冲动。不仅心痛,而且肉痛。每每有什么大灾大难,总是让他们这些商户出血,完事后就赏那么一块破匾,或封一个虚号,不值几两银子不说,还得找个地方供起来,不然就是大不敬!搞不好还得掉脑袋。
拓拨瑾自然明白慕容心里的想法。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朝廷要养官员,要养军队,要办学,要兴修水利,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再说,若没有朝廷提供这些便利,商户又凭什么赚钱呢?
“不说赈济物资从何而来,单论若我们当真养虎为患,又该当如何呢?”水溶不甘心自己的想法被否。抓住机会反击。
“水溶,你能保证如若我们出兵,不会后院起火?南边,你是知道的,不安分很久了。”拓拨瑾其实也想灭了匈奴。开拓疆土,建不世之功业,大概是每个男儿的梦想了,尤其是生于皇家。
探春的家书也随着到了贾府,自然也少不了单给黛玉、宝钗诸人的。
闻得探春有喜,贾府上下不免喜气洋洋。赵夫人除了高兴之外,不免有多了几分担心。那蛮荒之地,不知道女儿能不能吃得好,住得惯。若是在京城,至少还能看上那么一眼,想吃什么,也能想法子做了带去。如今,想见一面都是奢望,可怜我的儿。赵夫人想着想着就不由的落下泪来。阖府的人只道是王妃带来了福气,心疼的又有几个?贾环如今也懂事了,见母亲捧着姐姐的来信落泪,便上前道:“娘亲别伤心,姐姐有了身子是喜事。虽说是姐姐隔得远,我们无法探看。备了姐姐素日里稀罕的东西着人捎去还是可以的。”
赵夫人一听也是啊,光伤心有什么用呢。于是破啼为笑:“环儿倒是长大了,想想你姐姐素日里喜爱的,我们遣来人回去时再带上不去得了。我倒在这里淌眼抹泪的,想那些有的没的。”说着就起身在屋子里翻拣起来。不一会就准备了不小的两个包袱。又细细地想着可有什么能放得住的食物儿可以带去,孕妇不都贪嘴嘛。一一地让贾环记下来,打算明一早儿就去买回来。又着贾环长长地写了封回信,把能想到的注意事项都一个不拉地嘱咐了一番。真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自然探春并没有和赵夫人提雪灾之事。然而却并没有瞒着宝钗和黛玉二人。这不,两人正坐在梨香院里唏嘘不已呢!
探春并没有提及匈奴使者来京的使命。毕竟这是秘密不是?可商人的消息历来最为灵通。两人自然多少知道些什么。西北的商路至今仍未畅通,可见灾情不是一般的严重。
“也不知道三妹妹如何了呢?偏生这个节骨眼上怀了孕,还不知道有多遭罪呢!”黛玉先感慨起来。
“要我说呢,这只怕还是好事。一来呢,三妹妹才去不久就有了身孕,匈奴族据说最重生养,若能生得一男半女,三妹妹可不就有了依靠?二来呢,三妹妹贵为王妃,如今又有了身子,纵使再大的灾荒也不至于少了妹妹的吃喝;三来呢,经此灾年,匈奴少不得灭了气势,与大夏势同水火之势大大缓减,三妹妹可不益发金贵?若一旦两国交恶,只怕三妹妹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宝钗喝着茶,悠悠地说道。
“到底是姐姐见识更胜一筹,却不是我这等井底之蛙可以仰视的。听得姐姐如今这番剖析,黛玉倒是茅塞顿开。真正犹如拨开乌云见青天呢!请姐姐受了我这一拜。”说着,起身认认真真地向宝钗行了一礼。
宝钗哪里能受,忙起身扶了黛玉。笑道:“妹妹真是折煞我了!我不过随口胡言乱语罢了。哪里当得妹妹如此?倒是想想如何能帮到三妹妹方是正经。”
两人筹划半日,方议定:借着林家的商队,在朝廷许可范围之内,尽可能地送一些冻伤药膏,伤寒药材并粮食往博尔博济特去。也算是聊尽一点绵薄之力吧。其实,平日里大夏对往来与匈奴的货物就有严格限制,如此非常时期,只怕这些敏感之物控制更为严格。也只能勉力而为了。
总算是老天有眼。在呼延鈺率众祭天后终于睛了。自然族中之人更加坚信呼延鈺乃真天子。其实下了那么久,就算是不祭天,大概也该停了。
金陵三月,已经渐暖。草原三月,却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平日里这个时节就过得艰难,今年自然更甚。
探春已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已被允许可以小范围活动活动。看着依然为残雪覆盖的草原,探春有生以来如此地盼望着春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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