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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韩成除了跟他姨母通过气,还跟秦国有过接触。他知道对方掌握着某些神秘力量,所以考虑再三,决定不战而降,这是个明智的决定。”李星阑将陈铬的手攥在掌中,轻轻摩挲,不多时便将他一双冻僵的手捏得暖洋洋的,随口说着话:“可是他也知道,不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于是以对抗丧尸作为借口,找来赵国当外援,为自己增加谈判的筹码。”
余光瞟见自己沾满灰烬与血污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陈铬的手掌弄得脏兮兮一片。当即将对方放开,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停顿片刻,继续说:“他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不敢反对我们提出的这个,有机会战胜的计划;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又怕双方真的打起来,所以才三番两次设计陷害我们。”
“你怎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信息量太大了!你是不是,有点紧张?”陈铬听着听着,脑袋不出意外地死机,一面摊手哈着热气,一面傻兮兮对李星阑笑,说:“你知道我听不明白的,我只知道他怕你,因为你太聪明,有的事谁知道谁死哈哈。唉,怎么说呢?其实大家都不容易。”
李星阑失笑,说:“抱歉,是我说得太复杂了。我的意思是,韩成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没有透露给任何人。我们将要面对的困难,会比丧尸军团更大。”
陈铬仍旧不明白,却也不纠结,问:“算了不提他,人活一辈子,总要遇到一些跟自己不同的人,彼此都认为对方是折翼的天使。我只是很好奇那个自称是聂政师父的人,他是超级大ai吗?还预测未来呢,这种仗怎么可能输。”
李星阑摇头:“谁知……道?”
他的话音未落,对别人的小情绪反应总是慢半拍的陈铬,终于意识到李星阑刚才放开自己手掌的动作。心想你都这么帅了,还自卑个什么劲?我连你分析的问题都没听懂。故意主动去牵起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碰他的指腹。
两人十指相扣,并肩走向门外的一片雪白。
相差近一个脑袋,却像是天生一对。他们都穿着墨绿的韩*装,衣衫上到处都是破洞,头发上全是血与泥浆结成的粘块,笑容却仿佛能从后脑勺上透出来般深刻。
踏着王宫的灰烬,踩灭邪恶的星火,穿过尸山尸海,淌过污黑血河,进入漫天飞雪。
过往的回忆片片坠落,落在身后,定格为一副永恒的画卷。
袁加文苦着脸,将橘一心扶了起来,两人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橘一心走到院落的大门口,目光不经意一瞥。只见刚才陈铬抱着李星阑亲吻时所处的地方,周围落着一大圈足迹,这时已经快要被大雪覆盖掉。
她好奇心发作,转头问:“如果我没记错,刚刚这里并没有人来过,但是有一圈足迹。”
袁加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微赧:“走走走走走走,没什么可看的了。”
橘一心耸耸肩,说:“除非是透明人,别人接吻时暗戳戳在旁边转圈。”
袁加文生无可恋:“怎么可能?世界上没有透明人!没有!”
“你真的是姜云朗少将的恋人?”橘一心露出一副“我懂的”的表情,安慰他:“小叔子都不太好对付,你不敢跟陈铬说话。他不会是,一直都不接受你吧?”
袁加文呼吸一滞,满脸生无可恋,抱着脑袋喊:“暗戳戳?你还知道暗戳戳这个词?我看你中文倒是造诣很深!”同手同脚,头也不回地走掉
新郑城中,激战正酣,新雪盖住青瓦土墙,苍茫一片,鹅毛大小的雪花落个不停。
韩*民勠力同心,如铜墙铁壁般将秦国武士围堵在宫城内。小腿没入积雪中,被冻得发硬,却没有任何人后退一步。
然而秦国侵攻六国图谋已久,武士们在作战方面,各个都接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可谓是身经百战。且在这一日里,因着莫名其妙的缘由,半梦半醒间就折损了大半人马,此时被围在宫中,是不得不放手一搏,作困兽之斗。
双方俱是杀气震天,秦国武士因为被逼至极限,故而更为凶猛。活生生凭着一股狠劲,在围剿之中拼杀出了一线生机,满园白雪被践踏成了一地黑泥。
韩*民的包围圈被撕开一道裂口,秦*队尖刀般突出重围,而后分散为数道编队,冲入深巷之中。由于街巷狭窄,韩*民人数众多反而成了累赘,不得不分散为数股,却又因为平日里没有编队而配合不佳,根本就无法施展开来。
秦国武士不到五千的人数,对战数万韩*民,居然隐隐有些势均力敌。
陈铬、李星阑、袁加文以及橘一心四人,快步走到宫城的墙边,见外头还围着许多韩*民,全都密切地注视着王宫内的动静,只怕发生冲突误伤百姓,不敢贸然走出去。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被雪花染白了头发。
李星阑睁开双眼,将陈铬肩头的积雪拍开,说:“现在的局面很尴尬,秦*队被困在城里,进退两难。战败要死,投降要死,即使打赢了出城,丧尸没人控制,他们一样是死。”
袁加文笑嘻嘻的,将一把匕首拿在手里抛来抛去,歪着脑袋说:“我们出城去,配合城外的援军,想办法把丧尸处理掉。我可不想跟活人杀来杀去,医生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橘一心点点头,说:“愿上帝保佑所有人,除了丧尸。”
陈铬内心挣扎,自己无能为力,也不得不认同袁加文的说法,只问:“那么,我们要怎么出城去?李星阑,你竟然才二十出头……不是!想岔了,我是说,你能联系上北辰么?让他进来接我们一趟,还有丹朱。”
说话间,望着一片形状极优美的雪花,愣生生看得出神。
袁加文“啪”地做了一个鼓掌的动作,将那雪花拍碎,揶揄地忘了李星阑一眼:“他不仅二十出头,而且还……”
李星阑眼中蓝光一闪,一抔白雪登时自动团成一颗硕大的雪球,直击袁加文的面门:“北辰跟丹朱在一起,他们跟嘲风带来的妖怪打了起来,暂时没法过来。”
雪球“啪”地碎在袁加文脸上,后者被打得猝不及防:“大哥几天不打你真是皮痒……”
一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陈铬!李先生!”
陈铬循声望去,只见张良灰头土脸,从拐角处跑了出来,身后带着个小尾巴韩信:“张良,韩……韩信?”
张良跑得气喘吁吁:“你们都没事!太好了!没时间了边走边说,这边有密道可以出城。”
陈铬望向李星阑,后者点头示意没有问题,众人便跟着张良一同进入密道之中。
密道中,小小的韩信提着个火把,走在最前面。
张良紧随其后,头也不回,连珠炮似的说道:“多谢你们仗义相助,横阳君以怨报德,实在令人心寒,我知你们心中疑惑,但我与他不同。张家世代为相,这地道是爷爷说与我的,未料这么快竟然就用上了,实乃国家不幸。”
陈铬想了想,始终觉得不对劲,刚刚准备开口质问。
张良却似乎知道他的疑惑,自己解释道:“方才我被韩成打晕关了起来,是韩信将我救出来的,他年纪小没人防备。”
李星阑懒得听他解释,直截了当,问:“韩成心思沉,想必还有别的动作,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时常与我,在一处读书玩耍。”张良顿了顿,想也不想,答:“韩成此人多疑,万事都提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新郑城若不保,他多半是要全身而退。即使一场恶战得胜,他也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处境中。”
李星阑:“明白你的意思,韩成不止向赵国求援,还发信给了别的国家,秦国?”
陈铬一个趔趄,撞在李星阑后背上,连忙捂着鼻子道歉:“你不是能知道别人的想法么,韩成疯了向秦国求援,这什么逻辑?”
“刚才说过一点,抱歉我没说清楚。”李星阑随手在他鼻尖上捏了捏,说:“韩成的防备心太重,就像催眠一样,我很难挖出他全部的想法。但我们可以假设,韩王安首先向秦国发出降书,希望能够免受战火。然而,韩成却因为他姨母通风报信,得知丧尸的讯息,推断出秦国的目的并不只是攻城略地,更重要的是迅速扩张丧尸军团,投降没有用处,他就暗中跟秦国进行联络。”
张良诧异于李星阑的分析能力,点点头,答:“故而横阳君并未调换国君的降书,只是追加了一封,对秦王承诺帮他轻松拿下新郑。方才他将我关在府中,我摸到了与秦国往来的信函,他承诺可向秦国献出国君甚至新郑,只求秦王保留大韩一丝血脉。”
陈铬:“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李星阑出城投降时,他好像稳操胜券似的,敢把被烧坏的印玺拿给他,是想告诉内史腾这里面不对劲。但没想到,内史腾最后还是被李星阑骗了进来,他肯定以为韩成的阴谋被发现了,所以想将计就计,还在进城时公然挑衅。”
李星阑:“韩成与韩安一样,意图牺牲整个新郑城和百姓,来保全韩国的国祚。”
陈铬:“那他为什么还要向赵国求援?这不是多此一举。”
李星阑:“不要把你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也不要放在太多的篮子里。内史腾的目的仅限于韩国,不会贸然与赵国动兵;他把赵国留作后手,作为威慑秦军的筹码。”
陈铬:“但是现在优势已经明显偏向新郑了,横阳君应该放下这些小心思,全力战斗才对。”
张良:“你说得不错,韩樘,不,陈铬。但横阳君并不这样想,内史腾被杀,秦国折损了大半人马,新郑即使得胜,也还是要有一场更大的恶战,不得不面对秦王政的怒气。”
陈铬:“你是说……”
李星阑:“赵国领兵的人是李牧的儿子,韩成姑母的孩子,他对韩成完全信任。而韩成,就会利用这种信任,让他们变成他给秦王的赔礼。”
张良无语,默默点头,半晌道:“他准备带我一道逃出去,言语间就是这么个意思。”
“傻……呃,嗯。”陈铬倒抽一口凉气,觉得寒意从脚底心冒了出来:“李弘有危险了,我们得过去救他,李星……诶?”
李星阑不知什么时候,轻手轻脚走到陈铬身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小心看路,前面积水|很深。”
陈铬双颊蹭一下红了一大片:“我、我我这个我……没事,你……”
李星阑的脸刀削斧凿似的轮廓分明,流畅的线条自然天成,眉峰英气,双眼都带着暖意,声音温柔,说:“你的朋友很聪明,他们从西北东三面围攻丧尸,打算将它们逼出城去,在南门一网打尽。我们赶到南门去,一定不让他有事,别担心。”
陈铬开心得几乎要炸裂,伸出双手环过他的脖子,说:“要不是李弘,我一定还躲在矿场里,当几个月哭哭啼啼的小奴隶。他帮了我很多,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李星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叹了口气:“抱歉,没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陈铬哈哈大笑:“这种话虽然我很喜欢听,但还是有点太肉麻了!你又不欠我,有什么好抱歉?”
袁加文捂着耳朵,转头问橘一心:“女士,需要骑在我的脖子上淌过去吗?很愿意为你效劳。”
橘一心听完刚才的一大段分析,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不知不觉走进了齐胸深的积水里,反应过来后一声惨叫:“啊——!”
李星阑头也不回:“袁加文,别对女士动手动脚。”
橘一心接过袁加文递出来的手,任由他将自己扛在肩头,问:“你们很熟啊?”
袁加文耸耸肩,吹了个口哨:“我跟帅哥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曾经亲密无间,直到我发现了他的小秘密。”
李星阑失笑:“这是古代中国,你别那么浪,小心被火烧死。”
陈铬:“我以为你很讨厌他,原来是这种讨厌?”
李星阑:“哪种?”
陈铬:“就是讨厌他很……很,浪!对,很浪。”
袁加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橘一心被她抖得差点掉进水里,只得提着他的耳朵。
张良抱着韩信,趟过积水,不知将来要走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