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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阑的回忆里,画面的中心,总是聚焦在陈铬的身上。陈铬呆愣愣地观看对方的记忆,甚至他对自己没有丝毫的保留。
新郑战场上,琴声激荡奔流,银白电芒闪烁。众人被卷进时空洪流中,转瞬间便被传送至东方,韩楚两国边境线上的一个小镇外。
南方气候湿暖,即使是冬季,也少有刮骨刀般的寒风。汴阳百姓们在韩原的带领下,于小镇外的河边安营扎寨。
正当傍晚时分,归鸟入林,炊烟渺渺,一朵梭状云团正飘至太阳的中间,让它看起来仿佛戴上了一个行星环。
金红色的夕阳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伏绍元胡子拉碴,“哐当”一声甩掉手中的破陶碗,激动得飞奔上前。数日奔波逃亡,这人浑身上下已是油光闪闪,模样邋里邋遢,双眼熬得通红,大喊:“你们可算赶了过来!新郑城可保住了?”
汴阳君手里正捏着根骨针,手上捧着件质地略厚实的中衣,裁掉其他衣裳的下摆,用来缝在这套衣物的裤脚、袖口。闻声立即捧着衣物,快步走来,问:“新郑如何?诸位可有受伤?”
韩樘冲上前去,猛地抱住韩原,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无力地摇头,只叫了一声:“父亲。”
韩原摸摸他的脑袋,当即从儿子的反应中猜到了结果,并未再追问。
李星阑抱着昏迷的陈铬,经历一场激战,三天两夜未曾休息,此时也是精疲力竭,强打着精神,对韩原说:“汴阳君,容我们先休整一番,稍后向你汇报详情。跟我们一同前来的,是幸存的新郑军民,我和陈铬的朋友。还有另一位朋友,她带着其余的幸存者,正在赶来的路上。”
汴阳君道了声“辛苦”,立即为众人安排宿营的帐篷。
袁加文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白毛,或许是汴阳民风本就开放,或者是有北辰“珠玉”在前,又或者是谁都没心思关心别的。反正,并没有任何人对他的外貌表示惊异,这一点让他感叹连连。
这一日里,所有人先是苦守待命,再到连夜血战。太阳升起后,全力对抗丧尸,正午时终于迎来胜利。却不料日光大盛,天边忽然飞来一头腐化的巨鸟。
战场瞬息万变,凡人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失落、愤恨、恐惧、惊喜、惊愕等等,无数强烈的情绪轮番轰炸,俱都疲累不堪。干脆穿着衣服,“扑通扑通”跳入冰冷的河水,洗去一身血泪。
于是,便见那河水红了又清,清了又红,最后化作滚滚浊浪东流。天地自然,从不顾念人的情怀,喜怒哀惧爱恶欲,全都随着肉身的殒灭而消散风中,不留一丝痕迹。
夜色昏沉,李星阑架起一口大锅烧水。
他趁着这个空档,跟袁加文一起在河里泡冰水。李星阑的头发长了一些,落下来遮住眉眼,他便直接用拿起杀手的匕首,三两下将碎发削掉。
袁加文见李星阑面无表情地踩进河里,当即就做了个标准的跳水动作,反身翻腾两周半,一脑袋扎进水里,溅起漫天水花。当场被冻得嗷嗷瞎叫唤:“我的上帝!你是练过中国功夫吗?太冷了!”
“上帝是个女孩儿。”李星阑剃了头发,把袁加文的匕首握在手里,仔细端详,问:“这应该不是你自己带过来的,铸造工艺不同,成分含量也很奇怪。”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和橘一心被弹出救生舱后,落在同一个湖边。她被村民从水中救走,在一个小镇里养伤。”袁加文游了过去,将李星阑拱到一边,霸占了他原来的位置。
虽然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他却还是觉得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心满意足笑着说:“我发现一切都很不对劲,就在湖边的小树林里潜伏了几天。太饿了,那种感觉……我实在受不了。”
李星阑扬起手拍打水面,“哗啦啦”浇了袁加文满脸冰水,弄得他几乎窒息,头也不抬,说:“说重点,我对你的丛林历险记不感兴趣。实在要讲故事,还不如讲讲德国骨科,你在德国的时候看过骨科吗?”
袁加文“且”了一声,抹了把额头,将额发竖到头顶,梳成一个英俊复古的二八分背头,抛出眼刀挑衅,问:“已知桃花四月份会在四川……”
陈铬正与李星阑额头紧贴,看着他的回忆,整个人神情呆滞。
冷不防李星阑剧烈地打了个喷嚏,画面便断在了这里。他疑惑地望向李星阑:“你感冒了?他还没说完,四川怎么了?”
李星阑咳了两声,摇摇头:“他说得废话太多,没什么好看的,之后都是些琐碎的东西。”
陈铬:“让我看完吧。”
李星阑呼吸一滞,顺从地伸出手指,点在陈铬太阳穴上,莹蓝的光芒顺着他的指尖,源源不断流入陈铬的脑海,画面再次浮现。
“明白,我做什么的?有人监视当然能感觉到。”袁加文摇摇手,“哗啦”一声站了起来,迈步跨出,头也不回边走边说:“我相信我的爱人,与我在同一片天空下,饿着肚子!不想理你,吃饭去。”
袁加文走后不久,李星阑终于将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水也烧开了。
他的身材劲瘦,肩宽、腿长,腰腹肌肉结实有力,是标准的倒三角。经过橘一心的治疗,浑身伤疤全部消失,皮肤是健康的麦色,身体线条光滑流畅。
此时赤|裸地站在寒风中,举起一只手擦头发,后背肌肉紧绷,优美如同一只正在舔舐手掌的猎豹。接过秦川递来的衣服,迅速套上,并作了军警式的整理动作,一件普通的墨绿长袍,在他身上变得熨帖笔挺。
他只是花了几秒钟整理仪容,而后便撸起袖子,倒水、掺冷水,给陷入昏迷的陈铬擦拭身体。
秦川不解,问:“公子那样厉害,怎么受伤了?”
李星阑:“只是太累了,我让他好好睡一下。”
秦川:“听来的人说,新郑战场格外惨烈。”
李星阑迅速朝天边瞟了一眼,速度快到紧盯着他看的秦川根本就没有发现,继而低头,反问:“世界上哪一天不死人?每个人都会死,时间早晚方式不同,都是殊途同归。出家人都说,世事如梦幻泡影,应寻自然天道即可。”
秦川莫名其妙,根本不明白李星阑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更不知道“出家人”是什么,只是礼貌性地点头。一面拿着一块块抹布,蘸水、递出,取回,洗净,再蘸水,一丝不苟重复着这机械的动作。
陈铬起初被袁加文打晕,其实很快就要转醒,只是李星阑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陷入了一片黑甜,一路奔波也并未转醒。
李星阑左手拿了个破陶碗,碗内盛满温水,从陈铬的额头上慢慢浇下,右手则握着一块叠成三角状的抹布,给他擦拭脸上的污垢。
黑红色的血污滑落,露出少年象牙般的皮肤。他的眉睫极黑,嘴唇红润,脸颊尚未完全脱去少年人的稚气,睡梦中神情平和。夕阳的微光洒落,宛如一幅温柔发光的油画。
粗糙的抹布刮过陈铬的额头,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摩擦造成的红痕。
秦川准备接过李星阑手中的脏抹布,却发现他罕见地出了神,直愣愣盯着陈铬,那神情仿佛是有些不知所措,便轻声试探着询问:“李先生?”
李星阑回过神来,将东西递给秦川,屏住呼吸,伸出手掌,五指微曲,越接近陈铬便越发明显地颤抖。终于,在数次平复剧烈的心跳后,将食指的指腹挨到了陈铬的脸颊,被那种柔软的触感惊呆了,触电般迅速将手指收了回来。
秦川疑惑不解,又不敢多问,只反复将抹布沾湿、拧干,感觉到温度降低,再重复沾水和拧水的动作。
李星阑垂着双眼,眼角略带桃花,却因为英气的眉峰而丝毫不显风流气,反而端端正正,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他沉默了好一阵,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果断地伸手在陈铬脸上捏了一把,而后自己傻不愣登地笑了起来。
抹布的尖角划过陈铬的眼窝、鼻翼、耳后,温水的冷暖适度,很快就变得干干净净。
李星阑吞了口口水,准备给他擦身体。
秦川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心想擦个脸都擦了快半个时辰,擦完身体不得等到明天正午去了?不行啊。于是便自告奋勇,道:“李先生,你定是饿了,先去用膳,这事我来代劳吧?”
李星阑如蒙大赦,朝他点点头,逃难似的走了出去。
后半夜,水声泠泠的河边,一颗四季常青的大树下,李星阑与换洗得干干净净的陈铬,又睡在了一同个帐简陋的篷里。
没有陈铬盯着他,李星阑吃完晚饭,简单和韩原说了几句,其余的便交给韩樘、张良,以及其余那些乱七八糟他也记不清名字的人,甩手什么也不管,径直回到自己的帐篷。
掀开数块破布搭起的帘子,帐篷里已经架起了一堆柴火,烧得暖洋洋的。躺着的陈铬睡颜依旧平和,换上了一身浅绿色的新衣,袖口略短,看样子是汴阳君给韩樘准备的。
秦川跪坐在一旁,正在将陈铬身上戴着所有东西清理出来,并一一摆好。
巴掌大小的金属方盒,里面装了一支项链口琴。一把小弩,是陈铬出发那天,李弘在井陉矿场外所赠。一个羊皮卷卷成的小筒,凹槽内铭刻着李家的符文。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比如用细麻绳串起来的茱萸果干,象牙的边角料,一颗扣子……陈铬看起来粗枝大叶,却像个仓鼠似的,所有带着点回忆的东西,全都舍不得扔掉。
当然,或许只是放在身上就忘记扔了。李星阑想着,没意识到自己笑了起来。
他走过去,让秦川自己去休息,便跪坐在他刚才所在的地方,背挺得笔直。借着柴火发出的微光,仔仔细细打量陈铬,替他掖好被角。
秦川将柴火拨了拨,被飞起的烟尘呛得忍不住咳了一声:“咳。”咳罢立即捂嘴,偷偷打量李星阑,满心以为他会因为受到打搅而不悦。
不料李星阑的表情却完全没变。这少年平日里沉默寡言,这夜里不知吃错了什么,见觉得李星阑比起白天来,格外地温柔,便鼓起勇气对他说:“李先生,我父亲……时常打骂我和我娘,最后将她活活打死。他成日里尽带着我一起,做些违背良心的勾当。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实在是……没办法不恨他。”
李星阑头也不抬,说:“问心无愧就行了,对我说有什么用?”
秦川愣了愣,打了个招呼,轻手轻脚离开。
李星阑忽然说了句:“抱歉,那天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些别的,跟你没关系。”
秦川:“不不,没有。我确实,太薄情了。”
李星阑:“有句话这么说: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其实你的天性如何,心中怎么想,根本不重要,关键在于你做的事。做善事时,你就是好人;作恶事时,你才是坏人。”
秦川:“谢先生赐教。”
李星阑摆摆手:“赐教说不上,早点休息。”
秦川走出去后,李星阑直接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先是挨在陈铬身边,觉得被子实在太薄,帐篷又四面透风,怕他感冒,便向着陈铬挪了挪。
陈铬睡得毫无知觉,下意识往热的地方靠,不一会儿便贴在了李星阑的胳膊上,伸手往他身上最热的地方摸。
李星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