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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苗在屋中徘徊不止,脸色越发的瘆人,李元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幸好田奴胆小只敢无声的躲在李元身后。不然这等事情,李元自信自己没事,可他不敢确定田奴会不会有事儿。
“传信云州城内兄弟,选原边城精锐随我去庆州查探獠人兵马动向,你与其他兄弟在云州尽职、待命。”
李苗说完,似才想起李元,望了一眼僵立在门口处的李元,“鲁逻卒,我离去后,家中大小事务皆交于你手,家中妇孺也全托于你手。”
“都领,庆州属陆都头辖地,再者云州至庆州昼日不停赶路,也要四五日的路程,要是遇上风雪天,少则七八日,多则半月余。都领何苦奔波。”
“獠人几万人马,别说这四五日的路程,便是七八日、十几日怕也能转瞬即到。陆友全溜须拍马还行,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蒋副都总管,早日奉皇命提兵杀獠来的快!
先前我奉命监察庆州,自然我去最为妥帖。驻守源谷县皆是边城精锐,城墙堪比云州,獠人能速袭,没有奸细,源谷县未必不能坚守到,蒋副都总管提兵来援。
庆州生瑶必会随獠人作乱,此时不戴罪立功,上官可不会分云州与庆州之别!”
李苗说完,鲁逻卒双手抱拳,“卑职领命!都领,卑职说句胡言,这靺夷三部、乞苗九部、回真两部,东獠三部前后寇边,怕是与獠人脱不得干系。
不然延庆路十万大军怎会只留三万老弱驻守庆州,让獠人能趁虚而入,轻易攻陷源谷县!”
李苗眉头紧锁,踱步良久,半晌后看着鲁逻卒开口让他继续说。
“如卑职猜测那般,此番獠人怕不止为劫掠钱粮、百姓……”
鲁逻卒话没说完,一脸的惊愕,不敢再说下去了。
“区区蛮夷还想攻陷中原不成!”
从李苗喊出这句话,李元就知道李苗是信了,要真是獠人勾结诸多外夷,怎么可能只为蝇头小利。
“你速去通知弟兄,申时便出城。”
“卑职遵命!”
鲁逻卒面色惨白,步履踉跄,等走到了院门处才步伐才恢复了正常。
鲁逻卒出去了,李苗关上院门,把李元跟田奴带去了书房。
“寄奴,事到如今,为父也不再瞒你。我乃是武德司亲事官,从五品都领,如今管辖云州几千察子。”
“爹既有官职,为何蒋丈说爹原是帮闲,后得蒋家三郎君青睐,这才有了正经的身份。”
“汉有‘绣衣使者’奉诏督察各地,但察不轨立刻缉捕,威振州郡,汉时巫蛊之祸,其中便有绣衣使者在后行事。
魏时有‘校事’,比之绣衣使更甚,校事能上察百官,下摄众司,官无局业,职无分限,随愈任情,唯心所造。法造于笔瑞,不依科诏,狱成于门下,不服复讯。
再后有内外候官,隐匿于民间,伺察诸曹外部州镇,以求百官疵失。
到唐时有梅花内卫,比之候官更为隐秘,人数之多与本朝不遑多让。
□□以武开国,以文治国,尤为宽待士人,是以武德司权柄全在侦查,刺探和护卫,并无缉捕、治狱之能,是以世人多有耳闻,却不甚知晓。
武德司不受三衙管制,只听圣认之调遣。”
李元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明朝的锦衣卫弱化版吗!不过古代居然有这么多特务机构,真是大开眼界!
不过不是李元看不起李苗,只是就李苗这出身,腿还不好使,怎么能成为简化版锦衣卫中的头头的!
既然李苗有心讲解,李元不再自己琢磨,直接问了李苗为什么从百姓成了武德司中的一员。
“你可还记得家中曾提起过的李公公。”
李元凝神细思良久才想起,李老头拿这个李公公威胁过徐老虎。
“儿依稀记得,翁翁曾与徐叔提起过。”
“李公公应称为李都监才是,不过李都监是族中长辈,你叫公公也无大错。
圣人未即位前,本是英王嫡长子,按祖制只能封公。英王非先帝嫡亲兄弟,也不得先帝宠爱,圣人幼时虽为英王嫡长,身边内侍多为老弱病残之辈,只能自行添买内侍。
李都监之父好赌,输尽家资、妻女,后又将李都监卖入英王府,李都监这才成了内侍。
之后圣人即位,蒙圣人宠幸得为内侍行首,又封排阵都监,兼领武德司使。
全赖与都监同族,你父才有今日风光。
三郎君与我只是私交,并不知我身份,寄奴莫要泄露了这等密事。不然为父也保不得你!”
李苗没有多余的面部表情,口气也极为和缓,可李元却好似听见了耳边蛇在嘶嘶吐息。
“儿必不会走漏半点消息。”
李苗无所谓的点点头,继续说道。
“此次远赴庆州,恐有性命之忧。为父虽有官职,却见不得于人前,一朝性命不保,不知你要沦落何地。”
战场上刀剑无眼,李苗即使带着几百精锐,可对于几万兵强马壮的獠人,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回不来了。
面对死亡威胁的李苗,难得温情,摸摩挲这李元的发顶。
“鲁六是我心腹,一旦为父不能归,你莫要贪心钱财,速让鲁六带你去蒋家,晚了怕是……”
李元听出李苗未尽之语的哀叹,毕竟不管是李苗的仇家也好,还是李家也好,都不是李元能应付的。
泪流满面的李元头埋进李苗怀里,呜咽道:“爹一定回来!”
李苗任由李元哭泣,直到听见敲门声,这才推开了李元。
“我在云州有一小娘,不日即将归家。若真有不测,不用顾她。”
又俯身在李元耳边小声说了句,“轴中有百金,小心藏匿。”
李苗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李元在他身后哭泣。
……
“九郎可要用些吃食?”
天色暗沉,李元估测李苗已经出了云州城,担心李苗夜路有失,李元根本吃不下东西。
“阿叔,我吃不下。”
鲁六劝了好几遍,李元还是不吃,只能搬出李苗。
“都领要知九郎这般,不知该多难受。九郎还是用些吧。”
李元闻言哭的好不伤心,“这夜路难行,寒风冷冽。念及此,我哪能吃下半点。”
鲁六长叹,不再劝李元吃饭,呆坐在凳子上,鹰目无神的望着桌子,不知在想什么。
“肉!”
有肉吃就高兴的田奴,拉着还在流泪的李元的袖子,指着桌子上的菜,希望李元吃了肉会不哭。
沉浸于自己悲伤中的李元,这才想起田奴,忙擦干眼泪,让鲁六把田奴抱上凳子,然后给他喂饭。
“怪不得都领怕九郎被人哄骗,九郎竟是如此心善。”
鲁六见李元红着眼眶还能耐心给田奴喂饭,还时不时摸着田奴肚子,教他饥饱,不由得感叹道。
李元还在给田奴喂粥,不便没有回头,只能谦逊道:“阿叔过誉。我生来愚笨,这才惹得爹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