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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如玉不愿意退,也算情有可原。
他捍卫的不只是自己后代的权益,也捍卫的是当下爵位继承的律法,朝廷的威严,等级的次序。
当今是太子即位,是高处不胜寒的帝王,最忌惮的就是秩序被破坏,所以只要跟段如玉没有什么怨,段如玉自己能消停,理论上都会站在段如玉这一边。
但段如玉能不能消停并不取决于他,而在于另外一个人。
“所以,她们两个是死了?”陈郄从刘喜玉那打听到赵家姑娘身边伺候那两个人的消息。
这种可能本就在意料之中,陈郄没觉得奇怪,至于到现在才查出来,也不觉得太慢。
赵家因为赵御史的身份,本就治下严厉,更别说赵家姑娘出了事之后,下人们更是被要求对此事封口不许再提。
毕竟卖身契掌握在别人手里,是生是死都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主家放了话,谁都不会愿意去触那个霉头,何况整件事也没什么光彩的,就算是做仆从,也想跟一家子清白人家不是。
但也不是没有痕迹能查,毕竟大多大户人家给自己孩子挑选身边伺候的人,多还是会选一家子都在府上做事的,这样的人可信且好拿捏。
赵家姑娘即便是个庶出,但在挑选身边人的时候,也遵循了这样的规矩,也不是谁都跟陈郄胆子这么大,敢用成儿这样身份的人。
如此,要查出人是被卖了还是死了,从她们的家人身边入手是最好的突破口。
在一个不把女人当人的时代里,妄想家人会对此不公,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只要主家能给上一笔银子当赔偿,他们不只不在乎自己的亲人被害了,反而觉得一个犯了错,还让他们一家子可能不被主家重用的家人死了才是最好的。
死了才能洗清自己一家子身上的污点,死了才能让一家子其他的人因为主子的开恩能有个好出路。
说得更冷血一点,很可能那两个人,还是被自家人处置的。
所以,要突破这个口,才要许久的时间。
“埋在了哪?”陈郄就问。
也还没让刘喜玉说,陈郄觉得自己就应该猜到了,“应该跟赵家那姑娘埋在了一起吧?”
刘喜玉点头,“这一条线索没了。”
就算是查出她们是被主家处死的也没用,赵御史无非来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并不能替段如玉洗白什么。
“现在就只剩下两个人了。”陈郄道。
一个是带着段如玉去的好兄弟,一个是那个院子的持有人。
无为在旁边小声道:“这两个不好查,一个跑西北去了,一个还在监牢里什么都不说。”
陈郄眼皮有点跳,“用刑过没有?”
刘喜玉点头,“用过,没改口。”
陈郄就道:“也就是说,那人不是被人拿住了软肋被要挟,就是跟段如玉有极大的私仇。”
刘喜玉赞同这个说法,“对。”
陈郄继续道:“你跟衙门能不能说上话?先把人藏起来,要是被灭了口,做其他的都没用了。”
一个连亲戚都没有半个的人,死了也没人在意,反倒可能被利用来将段如玉的军。
说起来还有些奇怪,这个人居然能活到现在。
陈郄一问,无为就在旁边道:“裴家的郡主娘娘早就打过了招呼,只要他不会想不开,就安全得很。”
“只有就尽快的查出他跟段如玉有什么样的恩怨,就段如玉那二愣子,怕是哪天真害死过人,自己都反应不过来。”陈郄听了就说道。
刘喜玉倒是问到了其他事情,“银楼还有几天开张?”
说到生意,陈郄就高兴起来,“这个就不用小公爷你来凑热闹了。”
堂堂国公府国公爷,哪用亲自上街买东西的,又不是做什么风雅事。
银楼顺利开张那一天,刘喜玉没来,段如玉倒是来了。
因为开新店活动,陈郄出了一批十分廉价的货,又玩了个今日定制打九折的活动,从早到晚都是凑热闹的人。
多吸引的是附近条件一般的普通人家,毕竟有钱人家也不在乎占这点便宜。
陈郄挑了空跟段如玉把查到的事情说了,才问道:“那人你见过没有。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人家?”
段如玉这段时间在皇帝面前表现得还不错,虽然没多厉害,但好歹会看脸色,也能给皇帝说说话解个闷,到底是巩固了自己带刀护卫的身份。
陈郄问他到底有没有得罪过谁,段如玉也愁,“平日里跟别人争风吃醋算不算?那人我都见过好几面,是真没得罪过他!”
“那就是他相识的人了,许是敢情深厚。”陈郄知道问段如玉问不出来什么,“哪天把你爹身边那个管事约出来我们见见。”
老管家是向着段如玉的,想来许多事情段如玉自己稀里糊涂的,那一位管家却是不会。
段如玉点头,突然道:“今天陛下问我婚事了。”
陈郄笑得暧昧,“哟,怎么说的?”
段瑞玉对上陈郄是真老实,“就按照你说的,老老实实跟陛下说呗。”
他肯定想娶个高门大户又能耐的妻子,只是人家也不会愿意,他现在就想找个厉害的,也不怕皇帝觉得他找个媳妇就为了个继母斗,在皇帝那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陈郄听得发笑,“然后陛下呢?脸都黑了吧?陛下怎么说?”
段如玉跟皇帝亲近了,才觉得皇帝虽然年长十多,但也是有趣的人,并不嫌弃他没用,倒也有些真心抱大腿了,“陛下就说,我要看中了谁,只管让对方父母同意,他就能帮我做这个主。”
陈郄点头,看来抱皇帝的大腿还是有些用了,“就一个赐婚?”
段如玉摇头,哪里这么简单,“陛下还说,只要我成婚,一生下儿子,就给我儿子定下世孙的位置。”
世孙代表着的就是哪怕段如玉哪一天还在世子位上出了事,爵位也只会是他儿子的,他继母的儿子完全都没指望。
陈郄听得眉头直皱,“这话是当着谁的面说的?许多人还就是你一个人?”
段如玉想了想当时的情形,“就陛下和我,不过陛下身边还有几个太监。”
陈郄嘴角一抽,“可真会给你找麻烦。”
段如玉一直住在外家,又是这么大一个人,倒也不怕谁能对他不利,也只有像赵家姑娘那样,从旁的地方入手。
陈郄揉了揉眉心,警告道:“从今天开始,没事儿别在外面晃荡,出宫进宫都坐轿子,马跟马车都不要选了,被人动手脚的机会太大。”
段如玉瞪大了眼,“有人要对我不利?”
陈郄冷笑,“陛下都在绝有些人的路了,人家还不趁你还没成婚给你了结了?”
“不只是生了儿子被立世孙这么简单,就是没生儿子,只要段如玉成了家,他出事,他妻子从段家过继一个过来,皇帝拿出这么个态度来,也有人会觉得皇帝会坚持把爵位留个长房。”陈郄跑来找刘喜玉,把皇帝给段如玉的承诺说了。
刘喜玉听了,就道:“陛下出手了。”
陈郄点头,“算起来段如玉也没笨到哪,无非是打小没人教导而已。”
陛下会出手这种小事当然不是偶然,也无非是陈郄让段如玉找机会跟陛下说了一些话而已。
当初老公爷执意把外孙带回家把爵位传给他,并不符人情世故,但先帝同意了,也无非是因为他想让别人知道,他是皇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皇帝威严不容别人侵犯。
现在要皇帝站在一无是处的段如玉这一边,也不过是利用的这种心态。
今日有人为了爵位,不顾礼法,如此纵容下去,他日会不会有人为了皇位而不顾礼法?
当今是从太子继位的,能上位很大一部分靠的就是礼法,且当了皇帝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与地位,就只会更重礼法。
否则天下大乱之时,为什么许多人造反,都还要拉着拥立前朝皇室的旗号?图的也不就礼法这两个字。
横竖两边在皇帝那也都是自己的臣民,没有任何多的情谊,皇帝要选的自然是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所以皇帝也忍不住了,干脆传了话出来诱着人家往死里作,然后把宁西侯府爵位的事情给定死在那,也算是给勋贵们一份警告。
但别人跳不跳这个陷阱,就难说了,陈郄跟刘喜玉说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样,防着总是没错,就是不知道对方上不上当。”
要上当还好,段如玉这麻烦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就算赵家姑娘这事儿污水泼在他身上洗不干净也无伤大雅,但要是不上当,那些个手段许就会变得更隐秘,在漫漫长日里更不好察觉。
就段如玉那脑子,陈郄扶额,“要他聪明点得要人命了。”
人长到这么二十来岁,许多思维都已经固定,要没经过生死磨砺,要改变何其难。
就说一点一点开始教导着走,那也得挑出一个人生的导师,十二个时辰跟在段如玉身边才行,而他们又能从哪找到这么个人来?
刘喜玉也觉得段如玉太笨,现在才来教太难了,就想了个主意,“丢西北去。”
段如玉外祖跟大舅舅在西北还有些余威,想要一个人成长,在该成长的时候失去了机会,那就只有给他制造一个艰难的环境了。
但这也得看现实,“他后娘家世要是差一点,这法子倒也不错,可惜就是太好,要对付他太容易。”
一说起这个,陈郄就想到一件事,“她不是有个妹妹在宫里当妃子,还生了个皇子,没想到陛下还是站在段如玉这一边。”
刘喜玉很能理解,“段家不是宫妃的娘家,陛下儿子也不少。”
也就是皇帝并不差那么一个儿子不说,皇帝的儿子也不是靠外家来撑身份的,皇子之所以是皇子,那也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而不是谁家的外孙。
刘喜玉还是之前的观点,觉得段如玉应该去西北那种艰苦的坏境来磨砺心智,嫌弃陈郄,“你总不够狠。”
把谁护在羽翼下之后,就恨不得那个人一辈子顺风顺水,却是忘了真为一个人好,就得让他自己成长,而不是让他没了别人的庇佑就变得毫无自救之力。
陈郄可不认自己心太软这毛病,“不对自己人好,难不成还对敌人好?我脑子又不是有病。”
“所以你妹妹才会开车撞你,好心带来的不只有感激,还有憎恨。”刘喜玉忍不住道。
这是刘喜玉第一次开口说到上辈子的事情,不当他们的身份一个是国公爷,一个是被罢免小官员家的平头小姑娘。
把这个时代为遮拦的纸幕撕开,其实他们还是他们,不管换到了哪都还是他们。
陈郄眼睛微眯,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刘喜玉也看向陈郄,嘴里也没客气,“在陈淼的事情上你错了一次,我不希望你在段如玉这件事上错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