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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皇后娘娘又差人送了些酸梅过来。”抱琴捧了一个七角的玛瑙碗儿进来道。
元春正和太后身边的郝嬷嬷讨教生产注意事项,见抱琴进来回话,便点头应了,对郝嬷嬷笑道:“皇后娘娘慈悲,起先知道我吐得厉害,隔几日就送些酸果子来。”
郝嬷嬷听了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从何时起的?”
元春道:“自打太医瞧出身子之后就有了,姐姐素来照顾我,知道我的份例有限,便经常送酸的给我。”又低头抚了抚肚子,笑道:“姐姐还说,酸儿辣女,叫我多吃些酸的无妨,因此就算我不吐了,这果子也没停。”
郝嬷嬷追问道:“娘娘身边的嬷嬷没说什么吗?”
元春疑道:“难道嬷嬷在怀疑皇后姐姐?这不可能的,姐姐素来待我如亲姊妹般疼,最是和善的,还特意送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给我。”
郝嬷嬷想了想,摇头道:“并没有什么不妥,奴婢不过多问一句罢了,娘娘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了。”
元春听到便点头应了。
等郝嬷嬷回了太后宫里,就将这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皇太后。太后听了,叹了半晌,道:“这孩子也实诚太过了,我还是放心不下啊。”
原来这孕妇吃酸的,也是有讲究的。妊娠初期不宜使用过多酸性东西,便是恶心想吐,也不能吃太多酸果子。孕妇刚刚恶心的时候,胎儿还未发育完全,若是吃多了酸的,生出来的说不定会是个残疾的。等到恶心一个月了,再吃多少酸的也就无碍了。
当然,这事几率还是很小的,一般人并不知道这个,若不是郝嬷嬷年纪大见识广,怕也是不知的。只是郝嬷嬷既然知道,皇后身边的几个嬷嬷里面,想来定然也有几个有见识的。太后就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不放心元春的肚子,又对郝嬷嬷道:“贤德妃那里人手不够,你日后就去那里侍候吧,至于皇后那两个嬷嬷,还是叫他们回吧。”
郝嬷嬷忙点头应了。
这边四下无人,抱琴悄悄问道:“主子,现在就把皇后送的嬷嬷挤走,妥当吗?”
元春笑了笑,说:“这可不是我挤走的,太后不放心皇家子嗣,换了自己的人,有谁能说个不字呢?”
抱琴点头道:“其实那两个早点走也好,省的整日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她们安得什么心。”
原来元春怀孕初期,妊娠反应特别厉害,喝口茶都想吐。元春虽未生过孩子,但也还记得赵姨娘怀探春、贾环时的样子,两相对比,便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问过太医,太医说这事因人而异,是正常反应,皇后送来的嬷嬷也说自己是小题大做。
元春听了,却并未全信,以邀皇上尝尝旧年梅花上的雪水为由,从皇上那儿讨了套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的茶具,又命抱琴亲自启了旧年埋在地底的雪水泡茶。再用自己惯用的杯子也泡了一样的茶,两相对比,味道便尝出不对了。
抱琴打碎了一只杯子,仔细研究了几日,才发现原来凤藻宫里的茶杯器皿,并碗筷果碟,都用猪油泡过。这猪油是个下作的东西,一般人家是不吃的,因着抱琴小时候家里过过苦日子,所以还记得。
这器皿在烧制过程中泡过少许猪油,然后又在外层裹了一层桃花、玫瑰的汁子,放置一两年再用,凭谁也尝不出来味道的。只是孕妇味觉敏感,虽尝不出问道,却也会犯恶心。元春是个茶道高手,又因着怀孕,两相对比才觉得有些不对。只是猪油虽能引得孕妇恶心,却也并不是什么要害的东西,元春正疑惑皇后为什么这么做呢,随后就收到了酸果子。
宫里吃食忌讳多,没有人会蠢到在吃食上面下功夫,皇后定然也不是在酸果子上做手脚的。元春命人细细查过,果子并没问题,也是孕妇寻常吃的。皇后这招做的滴水不漏,反倒叫元春无力着手。
元春心里虽疑惑,但因着没有证据,并未做声,只是悄悄的叫将皇后送的果子藏了,一点儿都没吃。最近眼看着肚子有七个月了,忙在太后身边的嬷嬷面前上了眼药,借机将自己宫里的人清理干净。
元春能想到的,太后自然也想到了。太后因着酸果子的事,想起了宫里这十几年的孕妇,妊娠反应都厉害的紧,心有怀疑,忙叫人查了。一查不要紧,稍微颜色好点的宫嫔,宫里器皿都有问题。像凤藻宫的猪油泡过的,其他宫里也有苦菜汁儿泡过的,也有甜菜花泡过的,都是尝不出来味道的。若不是太后心有怀疑,叫人仔细查了几遍,是查不出来的,手段绝对隐秘。
太后听了心里一紧,这么大的手笔,就只有皇后才有这个本事了。还是专门针对孕妇的手段,孕妇妊娠初期若是反应得厉害,吃不下去东西,那不还得上上下下一起找吃食啊,若是酸的、甜的吃多了,少不得要影响胎儿。难怪当初如贵妃的六皇子和二公主身子都是不好的,原来根在这儿。
皇后自己不能生,就抱养了三皇子,因着娘家势力,后位还算安稳。只是还是心里没底,对受宠的妃嫔生儿子,忌讳的很,生怕自己位子不保。
前些年宫里属如贵妃最受宠,共有三子一女,就是水晴、水卿、秦钟、秦可卿四人。只是如贵妃后来一步走错,没了下场,还连累了两个孩子。除此之外,如今还在的就是敏嫔膝下的一女,早就嫁人了。舒贵人也有个女儿,今年十三。再就是皇后名下的三皇子,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皇上子嗣稀少,太后心里忌讳的很,如今得知皇后并不怎么干净,自然大怒。只是这却作不得大事,若是捅出去,不过是皇后禁足几天罢了。所以太后并未做声,只想着日后又有妃嫔怀孕时,将她宫里的器皿全部换了就是了。
太后反复想了想,觉得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元春。不仅仅是元春的肚子,更重要的是元春这个人!
皇后早年也有过两个皇子,后来都夭折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当时最得宠的是三皇子的生母,皇后自然记恨。后来三皇子生母去的不明不白,皇后就抱养了三皇子,只是三皇子那时已经记事了,自然不入如亲生的贴心。
之后皇后有段时间一直把眼睛放在未出生的孩子上,想着抱一个不记事的,去母留子,自己好有个依仗。只是之后崛起的如贵妃是个厉害的,皇后没能得逞,这般便拖到现在。太后想着,若是皇后如今还没歇了心思,养了元春的孩子,不仅自己对不起贾母,更有愧与社稷啊。
如今水澈、水晴、水卿三人都长大分府了,若无意外,储君就在这三人里面定了。皇后再养嫡子,岂不又是一场争端?若是元春平安,她分位够高,自然能自己养着孩子,也就无事了。太后这般想着,又派了两个接生嬷嬷到凤藻宫预备着,又给凤藻宫的一应用具换了个遍,又日日盯着皇后动作,生怕有个万一。
水澈作为皇后养子,想的自然也是这样的。若是皇后抱了元春的孩子,那自己日后就少了个“唯一的嫡子”的名头。若是自己和贾宝玉、贾元春搞好关系,将元春的小皇子拉拢过来,日后就又多了个臂膀了。所以水澈早就将八个宫女送到宫里,不着痕迹的渗透进凤藻宫,等着她们自己有本事吸引元春注意了。
太后这番动作自然没想着瞒谁的,不过半日,大家也就知道了。
水澈听了这事,想了片刻,便叫温珏无事多请宝玉来往。水晴听了,冷笑了两下,也就撩开了。而水卿听了,温和的笑了笑,去太后那儿请安的次数又多了几回。皇后知道后,倒是悄悄撕了一方帕子,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法。妃嫔们知道太后这是在侧面点出,不相信皇后呢,便都等着看笑话。皇帝知道了,倒是没什么话,只是来凤藻宫更加频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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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这些事儿,宝玉自是不知道的,宝玉如今正纠结着呢。原因无他,还是水澈府里的长史温珏。
这温珏自打上次宝玉去过三皇子府后,一见他就是热情过度啊。起先是乐于做媒,打探着谁家小姐合适,想给宝玉说门亲事,后来见宝玉没这个想法,干脆直接塞人了,男的、女的都有,长得好看的就往宝玉这儿送,弄得宝玉是受宠若惊。
后来宝玉感觉不对,仔细想了想,怕是他觉得自己和三皇子间有些过近了,所以才这样的。明白原因后就好办了,宝玉自然是不想放手的,就叫人学温珏的热情劲儿,直往他那儿送烟草。这是戒烟真人的死穴啊,三两武夷的金齿烟过去,就叫温珏口水横流三千尺。温珏也是个妙人,收了宝玉烟草就不好直接塞人,转而三天两头的就请宝玉去看戏,专挑颜色好的名角儿请,弄得宝玉是哭笑不得。
不过因着这个原因,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了。这两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儿的,臭味相投便称知己,慢慢的经常勾肩搭背的算计着坑人。比如给薛蟠起个“竹苞”的绰号啊(竹苞拆开来就是个草包),当着薛蟜的面雇个戏子跟冯紫英搭讪啊,合起伙来给水澈送美人图啊,两人经常一唱一和的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日正巧是薛蟜的生日,温珏是个平易近人的,和几人关系都很好,便也来了。薛蟜进京不过几月,熟人并不多,因着不是整生日,也没大办。就冯紫英、薛蟠、宝玉、温珏几人,请了几个戏子唱戏,在宝玉名下的酒楼置了桌酒席。
这几人算起来,除了薛蟠,都是有官在身的。
几人依次入座后,划拳行酒听戏唱曲儿,倒也热闹,独冯紫英一人闷闷不乐。
温珏便问:“小冯相公可是饿着了,怎得提不起精神呢,今天可是薛四公子的生日,不能扫兴。”
宝玉跟着起哄道:“就是就是,你也太扫兴了,先罚三大海。”
冯紫英抬头看了薛蟜半晌,自己倒了三碗酒一口气饮了,壮了胆子方才道:“昨日母亲跟我说,给我定了门亲事......”
话音未落,就听“嘭”的一声,薛蟜的酒杯被他捏碎在手里。
冯紫英见了心疼,忙拉着薛蟜手,道:“我不过是这么一说,都是母亲无事操心罢了。你若是不想,我便这辈子不成亲了,你这是何苦呢!”
薛蟜看了眼温珏,笑道:“我唬你玩儿呢,你成不成亲,干我什么事!谁管你啊。”
冯紫英忙迎合道:“是是是......”
温珏笑道:“两口子打情骂俏也得估计点我们这群光棍啊,不过说到成亲,我才想起来,我主子怕是明年五月就要成亲了呢。”说完,抬头盯着宝玉。
宝玉执起酒壶,给温珏倒满,并未接这话,而是问道:“温大烟袋,殿下怎得给你起了个‘戒烟真人’的名字呢?”
温珏见宝玉不接话,也不勉强,顺着话一本正经道:“无量天尊,那是因为本公子信奉道教。”
薛蟠听了,不顾形象,一口酒喷了出来,“噗——,大烟袋,您老信教?您是信奉全真还是太一,怎得得个真人的封号?”
温珏摸摸脑袋,道:“是太一?不对,是全真,对对,是全真。”
宝玉笑道:“你怕是连太一全真有什么不同都说不出的吧,全真是食素的,既然如此,那这个鸡腿我帮你吃了。”
温珏忙道:“阿弥陀佛,不劳烦施主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还是我吃了吧。”言毕,赶紧把鸡腿塞到嘴里,不理几人嘲笑。
薛蟜见温珏这般耍宝,佛号道号的混念,就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呢。心下感动,也就暂时将冯紫英要说亲的事儿放开了。
几人散后,宝玉自己带着小厮回了贾府,还未走近,远远的就看见一群官兵将贾府围个水泄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交往过的一个朋友车祸去世了,葬礼在明天。
肇事方酒后驾车,两车相撞后烧了起来,等火扑灭时,他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加上四年前初恋男友去世,这是我第二个去世的前男友了。
难道我克前男友?
突然想到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爱的人面目全非,你还会认出他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