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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难得现了月亮,皎洁的月光披撒在大地上,有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平安和喜乐守在门外,吉祥和如意回了自个儿的房间去了。平安细细听着,耳朵都快竖起来了却还是听不见水声,有些沮丧的冲喜乐说,“喜乐姐,你说娘子怎么就不乐意让我们伺候着呢。”
喜乐瞧了一旁焉头搭脑的平安,心中扑哧一笑,面上还得稳住,她随口便回了句,“娘子不喜人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平安撇撇嘴,显然喜乐这个回答并不让她满意。但她这脑子又想不到其余的答案了,也就姑且当做是这个原因吧。
“到底还是要有人伺候着才安心呢。”
屋内,谢嘉鱼踩着浴凳进了浴桶。桶内的水温度很是恰当,但她身上的皮肤太过娇嫩,到底还是被水熏红了。
谢嘉鱼也不在意,反而有一搭没一搭的望身上浇水。这一动腾,散在水里的香料就在热气的蒸腾下将香味全散发了出来。不过片刻,这小小的浴室里便烟雾环绕、香气四溢的。
这香料是最近才换的,听闻是长安城里才流行起来的。谢嘉鱼细细一闻,倒是觉着的确比先前用的更好一些。里面混合了不少香料,调配出来的味道中泛着一股沉香味和青木味。
还真挺好闻的。
谢嘉鱼用手拨弄着浮在面上的香料,这大红的香料便粘连在了她的手上,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显得她的手十指如云,纤长如葱管,又肌肤细腻。
马上便是十四岁的姑娘的,说来也离及笄不远了,这些年来她身子调养得到,又修炼了灵气。倒是较之上辈子更美了许多。
上辈子的谢嘉鱼美则美矣,可不过是一具空壳子。面色白皙,却是一股隐隐透着死气的苍白。常年缠绵病榻,一日也离不得药,导致这人身上终年都散不去药味,人也恹恹的。
若说不美,好似说不过去;可若是硬要说美,似乎又太牵强了。上辈子的她美在五官,可精气神已经全部散完了。
没有了精气神的人,再美又能美到哪里去呢。
这辈子的她像是易经伐髓,换了一副身躯一般。肤色白皙红润,恍若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周身瞧不见一丝毛孔。“却嫌脂粉污颜色”这句话用在她身上真是最恰当不过了。
五官没有变,却因着精气神不一样,整个人瞧上去变化便太大了。她的美,美得生机勃勃,美得耀人眼球。明明是一副清纯雅致的相貌可偏生比谢盈那张妖媚的面庞更吸引人注意。
也许和这种美得盎然的人比起来,谢盈的美到底是落了俗了。
也正是这样一副面庞,到底让那些个嫉妒她的娘子们不敢在嚼什么舌根了。到底这般模样的才配得上苏郡王那般样貌的。从样貌上来瞧,便是心中再嫉妒不甘的娘子也不敢否认这两人的相配,倘若他们还不般配,这满长安城也寻不出第二个和苏瑾之相配的娘子出来了。
谢嘉鱼倒是没有想到自个儿的相貌替她挡住了多少嫉妒的人,素日里还是该干嘛便干嘛。
浴桶内的水慢慢由热变温,她觉着时辰该是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却听闻屏风外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弱极了,可谢嘉鱼还是听见了。她微微有些皱眉,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但仔细侧耳听,似乎又什么声音也没有,她便也没有当一回事,慢条斯理的那帕子将身子上的水擦干进,又拿了块帕子裹住了头发。
随后拿起放在一旁的面药仔细的抹在面上和身上,再穿上一旁的寝衣,最后将口脂抹在唇上。
谢嘉鱼一边将头发放下来擦拭着,一边走出浴室。
待绕过屏风之后,她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一下子大变。
她房中赫然躺着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身上还有很明显的血迹。
谢嘉鱼手中擦拭头发的帕子掉在了地方,她一边皱眉一边在脑中思索。
“你是谁?”谢嘉鱼不欲引起平安她们的注意,便低声问道,但地上躺着的人却没有回答。
谢嘉鱼这才走上前去,伸出脚踢了他几下,见人没有反应,又踢了几下。结果谁知道这个方才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人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脚。
屋内一阵沉默,似乎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了这人剩余的所有力气了,故而人又昏了过去,再没有反应了。
谢嘉鱼蹲下身去,想将他的手扳开,不料这看似昏睡的人力气还挺大。谢嘉鱼越想越气,直愣愣的瞧着他面上的黑面巾,心中冷哼一声,心道她倒是要瞧瞧这人是谁。
她唰的一下扯开了他的面巾。
“燕先生……”眼前这人不正是她遍寻不见的燕先生吗?
谢嘉鱼曾拜托过她三哥去寻,但是很奇怪的是谢三郎遍寻了长安也未有寻见这人。
她不死心,觉着这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据实相告的原因。后来又拜托了鬼医去帮忙寻找。鬼医倒是没有过问她如何得知这么一个人的,直截了当的答应了下来。
可是奇怪的是,鬼医也没有寻到。仿佛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没有一个叫燕致远的落魄秀才。
可是现在这人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了她的房间内。
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出了什么事?种种疑问在谢嘉鱼脑子里盘旋,待她再看见地上这个浑身是血的人的时候,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眼瞧着就要落下来了。
燕先生……
燕致远……
致远……
随后她眼神一秉,便狠下了心肠,硬是将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扳开了,随后起身披了件披风,便向门口走去。
她将门拉开了一个小缝,隔着这个缝隙说道,“平安,喜乐,你们进来。”
平安和喜乐觉着有些奇怪,对视了一眼,便推开门进去了。人一进来,谢嘉鱼便二话不说的将门关了过去。
燕先生躺在桌子后面,在门口这个方向不仔细瞧是瞧不见的。
平安这等粗心的人自然是发现不了的,她笑着说道,“奴婢去收拾收拾浴室。”
倒是喜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她素来沉默,便也不多言,只等着娘子吩咐便是。
果真,谢嘉鱼拦住了要去收拾浴室的平安,“先不用去,我带你们去瞧个事儿,不要声张。”说完便带着两人向燕先生晕倒的地方走去。
她屋内的地面上铺着石头,石头上又铺着地毯,屋内也烧着火盆,可这人躺在地上总归是对身子不好,何况他身上本就有伤。
谢嘉鱼迫切的想要将他转到床榻上去,可她一个人实在又扶不动,这才不得已叫了平安和喜乐。
瞧着躺在地上的燕先生,喜乐倒是还能保持面上的淡然,可她眼里却满是慌张和惊恐。平安更是不必说了,她用手捂住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叫出了声来。
天啊,她们娘子的闺房内怎么会出现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一看便在刀头舔血的男人。
平安觉得她也要昏过去。
“你们两个小心点,将他扶到床榻上去。”
听闻这话,平安立刻便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娘子居然要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天啊,万一夫人知道了,她们皮都会被剥了。
到底还是喜乐能撑得住场子一点,平安愣神的时候,她问道,“娘子,您想过后果吗?”
“我想得很清楚,喜乐,你该是知道我为何别人不叫,但叫你们两个。”
喜乐当然清楚,那是因为她和平安才是娘子绝对的心腹。喜乐收敛了心神,拉扯了一把还在愣神的平安,便蹲了下去。
平安也傻乎乎的跟着顿了下去,两人拉扯着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将人弄上了床。
他在床榻上安静的躺着,平安偶然瞧见了一眼,心道,这人长得倒是挺俊美的,她们娘子莫不是瞧上了这张脸了吧,可是那个、那个苏郡王爷不是比这位俊美多了吗?
唉,娘子的心她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平安和喜乐将地面和浴室收拾了一番后,出来便瞧着娘子坐在床榻旁,一眼不错的瞧着那人。
喜乐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劝道,“娘子,我们不可能留得住这位……嗯,这位郎君的。您还是早做打算呐,否则明天天色大亮,便兜不住了。”这话里话外都是在劝她冷静,这万一被人不小心瞧见了,就再没有闺誉可言了。
没了闺誉,后半辈子就算是全毁了,指不得还不如大娘子呢。
喜乐不能瞧着自家娘子走到那一步,她虽是不懂娘子为何要这般执着的将人留下,还安置在自个儿的床榻上,但她明白这不是一件好事。
“他受伤了,喜乐,有药吗?”谢嘉鱼突然转过头问了这么一句,很显然她根本没有将喜乐的话放在心上。
喜乐无奈极了,她现在应该做的是禀告夫人,将这人丢出去,抹去他曾出现在娘子屋内的痕迹,而不是在这里和娘子讨论药的问题。但是她向来听谢嘉鱼的话,便在心中安慰自己,相信自家娘子,“有些普通的外伤药。”
她们下人出了什么问题可不会如同这些主子一般能立马请大夫或者太医的,当然得自个儿备些药了。
谢嘉鱼听闻后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来,朝喜乐说道,“你去拿些药来。”
“娘子,上完药之后又要如何?不能就将这人放这儿了吧。”平安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娘子这是要给床上这人上药。
谢嘉鱼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待着浴室水汽散了些了,便在里面摆张小榻,再将燕……将他安置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