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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艾辛泽似乎还惦记着那名跑堂小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老酒鬼几次跟他说话,他都像没听见似的。只有在提到他儿子的时候,这家伙才会稍微有点反应。
原本郭茂安过来找他,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见一见小魔头。没曾想,迦明罗被他老爸中途打发到别的地方去了,害他扑了个空。他们两个大男人,身份又摆在那里,除了老婆孩子,实在没有别的共同语言。索性闷头喝酒,互不搭理。
这一喝,直喝到太阳落山、月上中天。到后来,两个人都有了一些醉意。
老酒鬼心里憋屈,一喝醉就喜欢念念叨叨。于是趴在地上,说着当年跟厉鸣蝉说过的情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说给谁听。反正他舌|头都喝大了,每句话都说得结结巴巴,别人也听不太清。
艾辛泽的醉相比前者好多了。只见这人端坐在原位,脸上依然白白净净,不像喝醉的模样。然而他的手却按住某个乞丐的天灵盖,很有节奏地撸着对方的头发……看那动作,估计是把人家当成了自己的宠物。
酒保进来收拾东西,把酒壶、酒杯依次收走,完了就来搀扶某个倒在地上的乞丐。他个子小,哪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够把体型魁梧的郭茂安给扶起来?尝试了几次,非但没能把客人搬动,自己反倒摔了一跤。
“唉,还真是死沉死沉的。”小二哥无奈地叹口气,双手叉腰地俯视着地上的醉汉。
接着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黑衣男人正拿那双好看的鹰目直直地望着他。也许是喝醉的缘故,这双眼睛没有了原先的高傲和冷漠,反而给人一种无辜的感觉。
酒肆的生意一向不错,他在这里干活好几年了,自然见过许多千奇百怪的醉态。有的人喝醉之后喜欢邀人打架,有的人倒头就睡,有的人则会胡言乱语……当然,也有安静一些的,比如眼前这一位。
小哥走到这位客人面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对方的眼珠子还会跟着他的手掌移动,证明还有意识。因此跟他打着商量:“能走不?咱们店里就快打烊了,付了银子赶快回家吧。”
“媳妇儿……”
“啥?”小二哥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所以没留心他说的是什么。
艾辛泽踢开脚下的障碍物,一把抓住面前的那只手,平静地看着对方。再次开口:“我错了,跟我回家吧。儿子想你……我也……”
“呃,”小二哥尴尬地把手往回抽,但是没能成功,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哄他开心,“好啦好啦,我原谅你!身上带银子没有?一共十三两零七钱,除去零头,你给十三两就行。”
魔皇听话地点了点头,一只手依旧抓着人家不放,另一只手扯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了对方。他这么乖,弄得小二哥直接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
正自为难间,地上的老酒鬼忽然抱住魔皇的腿,像条癞皮狗似地蹭来蹭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荤话,不像是在哄老婆,倒像是在调|戏村姑。
“滚!”艾辛泽干净利落地把他踢到一边,抬手撑着额头,皱着眉沉默片刻,脑子清醒了些。然后放开小二哥的手,径直把钱袋扔到了矮几上,没再顾虑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兀自甩袖离去。
酒保回头看着摇晃的竹帘,再看看这一地狼藉,唯有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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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艾辛泽离开酒肆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直至午夜时分,街上已经没有半个人影,他才回想起来自己忘了去接风儿。
早春的夜风带着犹然刺骨的凉意,浸透了他的衣衫。饶是他如今身具魔力,这副皮|囊终究还是凡人身板,经不起凉风的侵袭。为此,他不得不运转内力,维持体温。
风儿在哪里来着?哦,大概在将军府或者国师府。
艾辛泽眯起眼睛,感觉醉酒的后遗症仍未过去。至少现在,他不大记得将军府是哪个方向了。这可如何是好?风儿那个傻小子不会哭鼻子吧?
他心里总归放不下儿子,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先去国师府走一趟。一来,是因为他无意之中已经走到了天穹苑的后院围墙边;二来,是因为早先跟风儿的约定就是让他去打探国师的虚实,所以儿子在这里的可能性比较大。
于是,魔皇带着醉意翻进了围墙……
世人永远也不能指望醉鬼把事情做好,不论这个人平时如何精明。艾辛泽大概也没想到,这一夜,由醉酒引发的误会将会给未来带来长远的影响。
夜晚在人们的睡梦中悄然过去。第二天,驿馆的大院里面一大早就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不好啦!陛下,圣圣圣……圣子他不见了!!”
侍卫队的副队长站在门外,想进去却又不敢,只能扯着喉咙在那里叫唤。暂居偏院的婢女们听到动静,也跟着一窝蜂地跑过来询问情况。
艾辛泽从床上翻身坐起,眉心挤出一道刻痕。宿醉引发的头痛让他的心情不甚愉悦,外面又是一片乱糟糟的,平白惹人恼怒。他记得昨天晚上就把风儿抱回来了,怎么可能“不见”?看来副队长的位子应该考虑换个人来坐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他随手一挥,掌心发出一道劲气,砰的一声就把房门打开了。
副队长像只松鼠一般窜进魔皇的卧房,禀告说:“陛下,侍女刚才去叫圣子起床,发现房间里的不是圣子,而是……”
艾辛泽见他这副一惊一乍的模样,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过好歹按捺住了心头的火气,叫他实话实说。结果那小子半天解释不清楚,最后只得让人去把圣子房间里的孩子们全部带过来。
没错,就是“孩子们”!圣子的房间里,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三个小孩子,其中却没有正主。
不多时,领命而去的侍卫就把“人证”带了过来。魔皇看着眼前的三个小男孩,脑子有点懵,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还好贴身婢女提醒他,昨天他把儿子带出去玩儿,半夜才回来。那之后,谁也没有再见过圣子。
——也就是说,他把儿子带出去就没有再带回来了!驿馆的这几个,说不定是他在醉酒的情况下抱错了人!
再一看,他带回来的三个孩子之中,有两个是身穿青衣的童子,年龄都在□□岁的样子;另一个却是满头白发的小娃娃,看上去只有三岁多。最奇怪的是,那个小宝宝居然还是一个瞎子,眼睛上面缠着白布……
魔皇的头瞬间更疼了。他认得这个小鬼,对方是国师的徒弟。昨天他们还见过面。
“叔叔,我记得你的声音。你是风儿的父亲。”帝葬生打了一个小呵欠,乖乖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至于一大早出现在陌生的地方,小鬼倒是没有表现出半点惊慌,也不知道他是心大、还是相信魔皇不会伤害他。
“我也认得你,”艾辛泽沉着一张脸,语气不善,“为什么是你?我昨天是想把风儿接回来的。”
帝葬生歪着脑袋回想了片刻,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昨天我和风儿睡在一起的,他就在我旁边,会不会是您认错人了呀?咦,师父没有提醒你吗?”
呵!他昨晚是直接翻墙进去的,中途好像还跟什么人打了一架。后来摸到小朋友的房间,黑灯瞎火,加上醉酒,谁还看得清谁是谁?要怪,也得怪那位大名鼎鼎的国师有着那样的恋|童之癖,家里养那么多童子混淆视听。
抱错儿子的魔皇陛下十分恼火。他心爱的小魔物现在落在别人手中了,而他的房间里多了几个毫无用处的累赘。很显然,他做了一件让自己亏本的傻事。
等等……毫无用处?好像未必。
“你想回你师父身边?”艾辛泽伸出手,把小白毛拉到自己身旁,温声说道,“可我的儿子现在在你师父那里,你说该怎么办呢?”
帝葬生何其聪慧!他早就从刚才的喧哗声中听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西域魔皇。这么看来,风儿其实是西域的王子。
他们父子是跟随使者团来到中原的,既是皇上的贵宾,又是朝廷忌惮的对象。昨天,风儿之所以会跟他回去,也许这中间也有魔皇的授意。那么,他们是想对付师父么?
不,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在魔皇手里,风儿却还在天穹苑。他必须想办法回到师父身边!至于风儿……如果魔皇真的心存歹意,等他事败以后,他一定要把风儿保出来。到那时,再让师父收养他,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啦。
“若是我没猜错,今天晚上宫里就会设宴款待各国使节。您若是把我带在身边,师父肯定也会把风儿带上的。到时候不就可以再换回来了吗?”帝葬生乖巧地提议道。
好聪明的小子!不仅处变不惊,而且还懂得权衡利弊,知道借用皇帝的威势来迫使某人将他放回国师身边。艾辛泽看穿了他的心思,却又不能拒绝,甚至心里还生出了一丝欣赏之意。
皇宫设宴,当晚到场的人必然全部都是位高权重之辈。魔皇和国师互相抱错了孩子,有皇上作保、各国使节作证,谁敢不放人?谁敢做手脚?这无疑是交换“人质”的最好时机。
这孩子,非常善于保护自己。